“若雨……”看著她心力交瘁，為了他不顧自己身體不顧自己形象的樣子，燭羿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的錘了一下。

到了燭羿面前，她又倒下了，燭羿趕緊伸手抱住她，不讓她倒地，自己卻也因為身體虛弱，連著她一起，跪倒在地。

平日裏步若雨一塵不染，而此刻懷中人一身汙垢，受了不少傷，燭羿搖頭，心疼地去撫她的頭發，她的臉頰。

“聽說你殺了那個人，他們要處死你……”步若雨的身體一直在顫抖著，聲音也是顫抖著的，“不，我不信，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這是真的。”燭羿的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步若雨腦子裏一片空白，淚水流過傷口，很痛。

燭羿為她抹去眼淚，看著她，自己的鼻子忽然也酸了。他一直以為，數年前自己為哥哥和辛老哭過之後，他的眼淚就已經流幹了，沒想到……

他很想說些什麽話，然而最後所能做的只有把她抱得更緊。

“你還記得嗎？你第一次誇我，你說我眼睛那麽好看，那時候我就在想，總有一天，我的面紗是要為你而摘下的……”步若雨的下巴靠在燭羿的肩膀上，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的身體顫抖得愈發厲害。

長老們一時間沈默。

“……我好笨，因為魂像的事情，讓你救了我好多次……”

“……那天的茉葉糕，很好吃，你覺得呢？明年，不，以後，以後有機會，你再陪我吃一次，好不好……”

再往下，她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起來。

“……對，對不起，那天我不是故意要，傷你的，我，我只是，太在意她……”

步若雨說了好多好多，最後她終於忍不住了，眼淚開始決堤。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曾經說過，無論我做什麽，你都陪我，那麽，你怎麽樣，我也陪你，包括赴死……”

“別傻了！別想著什麽死不死的！我不想死，誰能收我！”燭羿大吼，打斷了她的話。

汐來寒魄魂像輕舞，步若雨的身體越來越冷，二人身上結了霜，然後又迅速的結了一層厚冰，無妄殿中落下了雪。

良久，明分堂長老才繼續說道：“此子也許真的掌握著什麽邪物，但是我還是認為，是死者尋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不然就算那個邪物何等逆天，一個跟平常人一樣的修者也不可能悄無聲息地殺死一個魂像境修者，這跟一只螞蟻無聲無息地殺死一頭大象有什麽區別？聽起來多麽荒謬。他們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瓜葛，我也不知道……我認為，留下他比較好，而且，要處理，也輪不到我們處理。”

雨分堂長老：“他的實力很強，一個經脈寸斷的人，能夠重新踏上修煉之路，本來就已經十分驚人，更不必說突破至辟海境巔峰了，我想看看，他到底能走到何種地步。”

最後，是林分堂長老：“哈哈哈……那小子不錯！我挺欣賞挺喜歡的，就這麽處死，太可惜了！我也想不通，孤雁門好不容易出了這樣一個人才，有的人為什麽一心想著他死，如果是怕自己分堂的地位遭到威脅的話，那就只能永遠當井底之蛙！我認為，他應該好好活下去！”

夕分堂長老的臉是完掛不住了，一開始已經有三名長老同意處死燭羿了，沒想到形勢變得這麽快，後面三個都同意留下他……

他的臉陰沈得不行，他還是硬著頭皮道：“就算可以免他一死，那也必須得立刻將他從孤雁門除名！”

無妄殿飛雪，紛紛揚揚，殿外天晴，亦有雪花飄落，弟子們擡頭仰望，將它們捧入手心。

寒冰蔓延到了長老們的腳下，冰寒入骨，冰中二人的身影已經開始模糊，再不將他們救出就真的危險了。

“除不除名，之後宗門之內自會再次定奪，佟長老，這就用不著你擔心了。”掌門從座上起身，走向那塊越來越大越來越美麗的冰塊，然後伸出雙手，按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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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她的魂像總是壓制不住？”墨長老看著身上仍不斷結出冰絲的步若雨，眉頭緊鎖，“那麽以前的日子她是如何熬過來的？”

“莫非……跟他有關？”墨長老想起了燭羿，想想看，也就只有他的火可以壓制住她的汐來寒魄魂像了。

不過他……墨長老心中諸般無奈，果然還是被除名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待分堂大比結束，掌門就要在孤雁門體成員面前宣布將他除名，逐出宗門，這個消息已經慢慢的傳開了，人們就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嫉妒他看他不順眼的人，欣喜冷笑；喜歡他看好他的人，惋惜難舍。

“小蠟燭，如果你不在這裏……我也不留了。”李軒對昏迷在床的燭羿小聲說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到。

徐與木已經來找過他了，問他要不要去雲歸聖土，他說，他還要想一想，他想跟他最在意的夥伴在一起。

小蠟燭，我還以為，我們幾個，可以一直在這裏成長下去，可是少了你，就不完整了……既然如此，我也沒必要留下去了。

尹小恬坐在瀑布旁的樹上，望著瀑布底部濺起的水花，怔怔出神，這個地方承載了他們的許多回憶，現在……

“要將他除名嗎……”單呈站在孤雁門最高的山峰之巔，“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這麽強勁的對手。”

還有很多很多人，還有很多很多感慨。

……

該來的日子終於還是來了。

分堂大比結束，宗內從各方面對各分堂重新作出排名，從高到低，依次為明岳夕風林焰雨，不過人們顯然更在意另一件事——孤雁門將燭羿除名。

對於這個用了幾年假名，“刺殺”了東方家族的貴客的少年，人們或多或少都會好奇他身上有著怎樣的故事。

此刻燭羿正在步若雨身旁，輕輕地握著她冰寒的手。在他身後，李軒、尹小恬、闊子燕和鄒琛等人默默地站著，看著他，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傻瓜，以後別再受涼了……”燭羿將大半龍鱗火種送進了她的“海”中，壓制住她的魂像，而他剩下的火種似乎隨時都會熄滅，想要恢覆過來，得花費許多功夫。

他提筆，在紙上寫下了兩行字，然後將它對折，壓在桌子上，走出了屋子，向著山門而去。

他的背影如此落寞孤獨，他們看著都覺得陣陣心酸。

山門那邊早已站滿了人，密密麻麻，多而不亂，十分整齊。

掌門和長老們站在高處，看著不徐不疾走近的燭羿。

“跪下。”掌門的聲音不大，卻能清晰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落在燭羿耳中，更是帶著一股難言的威嚴，讓他差點就跪下去。

燭羿臉上依舊平靜，就從弟子們中間穿了過去。

“跪下！你可聽到？”夕分堂的佟長老喝道。

“哼……早已不是此門弟子，我又為何要聽你們的鬼話？”燭羿繼續走著，弟子們不知為何，自動給他讓出了一條道，目送著這個少年離去。

墨長老聲如洪鐘，宣布道：“昔孤雁門弟子燭羿，因刺殺宗門貴客，宗門決定，將其逐出宗門！且對外放出通緝令，天下豪士，得而誅之……”

佟長老一直對燭羿施以魂力壓迫，想讓他跪下，燭羿實在是不耐煩了，逆著魂力波動猛地一震，將佟長老震得氣血翻湧。

“你給我安分點。”燭羿冷冷地對他說道，“我怎麽可能給你這種家夥下跪？再繼續強行壓迫，只會讓你丟光老臉。”

燭羿說完繼續走，視旁人如若無物。

墨長老的仍在繼續宣讀著那些說辭，燭羿走出山門之時，他也說完了，然後惱羞成怒的佟長老也出手了。

“既然你已經出了山門，天下豪士便得而誅之！納命來！”佟長老大喝道。

“只可惜你是老青蛙，不是豪士。”燭羿轉身，目光平靜，把佟長老氣得更甚。

一道紅色的身影出手擋下他的攻擊，對他搖搖手指：“你還真是拉得下你這張老臉，哎，我都看不下去了……”

佟長老又加大了力道，結果發現對方還是一動不動。

“別費勁了，都一把老骨頭了，有時間來折騰，還不如回去好好研究怎麽養好身子怎麽活得更久。”冥對這個無恥的老家夥也實在是沒什麽好說的，雷靈的眼神忽然變得兇惡起來，放出劫雷將他炸成重傷。

眾人實在是沒想到，這個抱著可愛小獸的可愛少女看起來人畜無害，真的動起手來直接就把長老給打傷了。

雪鷹掠過，燭羿和冥跳了上去。被他們公然打臉，掌門心中自然不會爽，但是他也知道動手沒用了，只會讓宗門的臉更疼。

考慮了這麽多因素，偏偏沒把冥考慮進去。

看著燭羿即將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李軒對著空中的白點大聲吼道；“以後我們還會再見的！你說對吧！”

聽到這句話，燭羿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以後我們，還會再見……但願吧。

夜原，我來了。

覆仇的帷幕，就此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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