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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教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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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教育自己

趙曉曉忽然覺得王星媽媽對自己並不疏遠,也沒有因為兒子考了倒數第一名而沮喪,甚至臉上一直掛著微笑,說話和和氣氣的,態度特別端正。

“趙老師,我兒子疏於管教,馬上高三了,麻煩您多費心。”

趙曉曉溫和地點點頭,“王星同學在家有什麽愛好嗎?或者說有什麽職業傾向性?”

秦麗麗仔細想想:“好像沒有。”

“我發現王星的化學成績比較優異,能排在全班的中上游,雖然其他科目他從來不放在心上,但不代表就沒有一個擅長的,我覺得化學可以作為他的突破口。”

全班45個同學,王星的化學單科成績排名第七,足以說明這孩子在化學方面有一定的天賦和興趣。

秦麗麗臉上掛上了不可思議的表情,“真的嗎?我和他爸爸都不知道,平時只會看一些總成績,他又懶懶散散的,督促兩句學習的事就會不耐煩,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趙曉曉安慰道:“高三是個轉折點,還有一年的時間改變現狀,我今天約您來,就是想深入了解一下王星在家裏的表現以及具體的想法,以及你們父母對他未來的規劃。”

“趙老師,您可能不知道,我們家基本都是做生意的,孩子爸爸、孩子哥哥、我都有自己的一攤生意,如果只憑借我們的想法給他規劃,可能也是開公司,做企業,所以還不如趙老師你給他引導一下,學一些自己想學的東西。”秦麗麗非常坦誠,並且也給了王星自由發展的空間。

趙曉曉立刻理解,表示自己明白了。

忽然秦麗麗熱情了起來,“趙老師有空的話來家裏吃飯吧,王星跟我們家長交流不多,但是還蠻喜歡老師你的。”

喜歡我?

趙曉曉不理解,平時王星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怎麽會跟家裏人表明喜歡老師?

“您不知道,王星前段時間書桌上貼了一個便簽,我收拾他房間的時候看到的,上面寫了一段話,不強調努力,輕裝上陣才是最好的,大概是這個意思,後面的署名是趙老師,好像其他任課老師沒有姓趙的了。”

趙曉曉想起來了,開學第一堂課她講過這句話。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開班會的時候說的,原來他記在心裏了,說明他不是一個完全放棄的孩子。”

……

青雲中學早在七年前就擴建了食堂,一座食堂根本不夠三個年級的同學吃飯,尤其高三生時間緊迫,不同班級排隊吃飯很容易造成不公平的現象,所以學校直接又另起了一棟樓,專門用作食堂使用。

食堂的夥食也隨之增長不少,菜色變多,口味多眾。

王星沒有午休的習慣,吃過午飯後就直接去了籃球場,日覆一日。

他其實沒有打籃球的習慣,只是喜歡坐在籃球場外的階梯上,蒙著校服躺一會兒。

堅硬的地板根本無法入睡,但是他就是喜歡這裏,一般學生中午不會來這裏,有時候他也去操場帶本漫畫書看,看累了,也橫躺在看臺區的椅子上,不睡著,但是要安安靜靜地躺著,有時候也打兩把游戲。

趙曉曉觀察了很久才總結這個規律,她一般都在吃員工食堂,但為了觀察王星,這幾次她都選擇在學生食堂和班裏同學一起吃飯,偶爾還能趁著吃飯的時間答疑解惑。

趁著食堂裏的學生少了,趙曉曉趕緊扒拉了兩口飯,剛才遇見了兩個自己班的女生,她們問了好久摸底考試卷子的最後一題,因此也稍微耽誤了點吃飯時間。

不過趙曉曉很開心,雖然餓著肚子講了半天題,但是同學們高漲的學習熱情是她沒有想到的,能主動來提問,就說明腦子裏思考過。

吃過飯,趙曉曉開始往操場方向走,邊走還要邊看看籃球場上有沒有熟悉的身影,但是結果令她很失望,籃球場和操場看臺都沒有人。

她獨自坐在看臺上消食,中午時分,基本沒什麽人來這,有也是零星幾個拿著書本的高三生,不願意午休,來安靜的地方背書。

看著他們這麽努力,趙曉曉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那會的學生好像還沒有普遍的覺醒意識,不像現在社會,給變態的勤奮取了個名字——卷。

正當趙曉曉準備離開時,一個男孩三步並作兩步跳上了看臺,行動十分嫻熟,像是來過很多次的樣子,她定睛一看,果然是王星。

“王星!!”

趙曉曉站起身揮手,試圖用動作來吸引他的註意力。

很顯然,王星沒有想到班主任會來這,他動作略顯遲緩,帶著疑惑的神情慢慢走到趙曉曉身邊。

“趙老師,您怎麽在這?”

“等你很久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等我?”

王星努力地回憶了好久,覺得自己這兩天並沒有做錯什麽事情,甚至這兩周都沒出過幺蛾子。

“我最近挺老實的呀。”

趙曉曉莞爾一笑,“我沒說你不老實,你乖,我也不能來找你嗎?”

她沒想到男孩的第一反應是審視自己有沒有犯錯。

“哦。”

這個回應十分冷漠,趙曉曉猜到了。

“聽說你中午都不在班裏午休,基本來這兒熬兩個小時,能和我說說為什麽嗎?”

王星擡頭看看烈日當空照,不耐煩地說:“清靜。”

趙曉曉溫聲細語道:“只是清靜嗎?”

“趙老師,如果我沒犯錯的話,您就忙您的吧,不用來管我。”

他還不樂意了?

“你是挺陽光的一個男孩,家裏很幸福,為什麽總感覺你悶悶不樂的?我上高中的時候,班裏有一個成績不好的男孩,因為家裏出現了變故導致心理問題嚴重,所以不愛學習,躲到角落裏,可是你並沒有什麽問題啊,還是說你有老師和家長不知道的事情?”

趙曉曉真的很想知道,現在的小孩都在想些什麽。

王星把漫畫書坐在屁股底下墊著,他知道這是違禁品,但這個動作逃不掉任何一個老師的眼睛,趙曉曉沒指責,權當沒看見。

“趙老師,你小的時候是別人家的孩子嗎?”

“什麽意思?”

“就是父母喜歡把你和別的孩子做對比。”

趙曉曉搖搖頭,解釋道:“我沒有父母,養我長大的是我的外婆,她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

王星有些詫異,但很快,自然地掩蓋住神色裏的一抹驚異,“對不起趙老師,我不知道。”

“你繼續說。”

“我對學習真的很排斥,可能是家裏基因不好吧,哥哥上高中的時候也不愛學習,如果不是班主任願意教他,他也不可能如願的考上一所大學,到了我這,我還是不愛學習,因為有哥哥的存在,我就必須考上一所大學,我應該就是我自己,為什麽要模仿別人的生活?”

少年困惑不已,一連串的說出了自己的問題。

他說的哥哥,應該就是王放。

趙曉曉繼續問道:“那你的想法是什麽?亦或者,假如不追隨你哥哥的腳步,你認同的腳步是什麽樣子?”

“我……”

王星想了一會,表示自己不知道。

“不管怎麽樣,哥哥的路徑我覆制不了,他畢業之後從商,也失敗過兩次,但是感覺爸爸總在鼓勵他,媽媽總在原諒他,大家都那麽討好他,就我像個外人一樣。”

“你哥哥對你怎麽樣?”

“挺好的,所以我不願意跟他說這些。”

趙曉曉聽到的答案有些與眾不同,她竭盡全力思考怎麽去扭轉一個孩子偏激的思維,或者說一個受傷的思維。

“趙老師。”王星輕喚,“你和我哥哥一定認識吧。”

趙曉曉嗯了一聲,“我們是高中同學。”

“他上高中的時候怎麽樣?”

“你哥哥……他上高中的時候比你活躍,愛打籃球,更愛欺負老師,我記得班主任第一天進班的時候,是他拿著彈弓打翻了粉筆盒子,讓新來的班主任第一天就出了醜。”

“後來呢?”王星坐直。

“後來他不服氣你爸爸,要自己掙錢和家裏對立,帶上自己的兄弟們不寫作業不學習,可以說是班裏的魔童。”

王星臉色變了變,“很壞嗎?”

“不是壞。”趙曉曉否認,“是一種有勇無謀的蠢笨,總覺得自己的觀念是正確的,然後排斥一切自己控制不了的變化,青春期的孩子有一部分就是這樣的,大膽熱血,但是很蠢。”

王星猶豫著問:“我也是蠢嗎?”

“你不是,你是對環境的過分敏感,你的情緒變化總是讓我琢磨不透,活躍的時候像一只猴子,不活躍的時候像一只發困的猴子,你哥哥不是,他永遠都是一個心態,一個性格。”

“這是好還是壞?”

王星很糾結好和壞。

趙曉曉給他講了講這兩個字的區別。

“好和壞,有絕對意義性的對比嗎?你們只是學生,學生在學習期間怎麽能有好和壞,這麽兩個簡單的字眼去區分類別?世界萬物,一切都是中立的,很少很少有絕對意義上的好和壞,就比如你哥哥那時候,爸媽也很愁,老師也很愁,但是他就是壞孩子嗎?他在面對自己的好兄弟被外校的學生霸淩時,他第一個沖出去的,也是第一個見義勇為的。”

王星知道趙曉曉是什麽意思,他也並非不懂這個道理,可是這不是他的心結,他的心結有點說不清,道不明。

“你是不是在意父母把哥哥的教育覆刻在了你身上,然而你並不適應這種教育的方法?”

王星木然。

“王星,你的化學成績真的很好,比你哥哥強千倍,甚至考到了摸底考試排名的第七名,這說明什麽呢?你有更適合的路可以走,或者說為什麽不選擇給自己一個教育自己的機會?”

讓自己教育自己?

這是什麽說法?

趙曉曉覺得自己糊塗了,居然把努力換了一種說法。

王星不以為然:“我怎麽自己教育自己?”

“確定好一個目標,規劃好一個路線,摒除外界影響,自己每天給自己洗腦如何完成,然後為之行動。”

“您想讓我努力一把。”

趙曉曉笑了,“我做老師的,難道讓你一路退步下去嗎?雖然現在也活在哥哥的陰影下,其實換個思路想想,哥哥也是庇佑你的人,圈在地牢裏,活在方框裏,真的會開心嗎?不如和你哥哥一起並肩齊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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