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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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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源遠流長的歲月,寧宸淵的記憶如倒了帶一般,從最開始跟姚問卿講了起來。

“我醒來時候,是在玉陰山的古墓之中,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當我走出來的時候,看著整個天地,一點記憶都沒有。那時正是五代十國的戰亂時期,而我出來遇見的第一個人,便是劉瑞,劉承祐最小的兒子……”

玉陰山是他們兩人相遇的地方,開啟了寧宸淵輔助其開立東唐皇權的路,只是劉瑞的下場是寧宸淵算不到的。

“我輔佐劉瑞開立東唐,定都盛京,並且先後冊立過三代君王繼位,歲月荏苒,白駒過隙。整個東唐王朝的沈浮都淹沒在歷史的洪流中,甚至史書上一筆也未留下。故人一個個化為一抔黃土,而我卻一直不老也不會死……”

東唐時候發生了太多事情,劉瑞、湛安、李懷、驚雨、玄光,以及寧宸淵的修道之路。

只是身邊的人,都將自己當做異類。

“那些曾經的摯友只要一發現我的秘密,就會把我當作怪物。瘋魔一樣疏遠我,恐懼我,甚至追殺我……哪怕我們之前是私交甚好的友人。一開始我並不理解,可到後來受傷多了,也漸漸懂了。人性就是這樣,長生是千萬年所有人的終極欲望。”

欲望是人心中的魔,能讓活人吃掉惡鬼,吃掉死屍,甚至吃掉其他活人。

“也許他們是對的,我的確是個怪物。可他們又怎麽懂這種孤寂與痛苦。我的身邊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始終都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年華老去、離世,這種分別的苦痛,是我從來不敢去想象的噩夢,可我卻要經歷無數次,永遠沒有終點。”

“你知道麽?我認識袁經綸的時候,他還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沙彌,跟在靜遠住持的身後老犯錯。這一晃都已經是六十多年過去了。”

寧宸淵像是想起有趣的回憶,眸子垂了垂掛起一抹苦澀的笑。

“這樣的日子太過可怕,我放縱自己迷失過,我入過魔,殺過人,可這樣的日子沒有一絲快樂,卻令我更加恐懼。我不敢親近任何人,不敢再用心,也不能動心,我不知自己為何而活,我的仿徨與害怕都只能用修道維護正義之事來填充。也只有這樣才能保持住我的本心,不在這漫長的歲月裏迷失。”

“所以,我是一個看盡世間無常,只管鬼道之事的天師。相比人來說,這些邪祟比人要好理解太多了。”

姚問卿抿了抿唇,“所以,我的親近讓你覺得困擾對麽?所以,你離開是因為我?”

這是姚問卿的心結所在,卻不是寧宸淵的。

寧宸淵搖了搖頭,心裏無盡苦澀。

“你一直將我當作救贖,在我身邊就看不見鬼。可你怎知不是你生而魂魄受損、陽氣太弱,從而易招致鬼怪的緣故?”

這句說完,室內一時燈火閃爍,仿佛隨時要被熄滅一般。

擱置在格架上的封魔壇竟然也開始不斷,像是被什麽東西吸引一樣,仿佛下一秒裏面就要沖破了封印!

姚問卿被嚇了一跳連忙站起身,驚慌的望向四周看著滿室的動靜。

寧宸淵眼神微掃,眉心動了動。他的確有些低估姚問卿這殘缺靈魂,對於鬼怪來講實在太有誘惑了。

寧宸淵內力一提,手如虎爪一握,不遠處的佩劍便徑直飛入了他的手中。

左手腕微微用力,青霜寒芒的劍鋒出了鞘!

一時,四周鬼怪們的躁動戛然而止,仿佛方才的躁動只是幻覺一般!

“我修行的氣韻為山河一脈,這些邪祟若離近了,便會直接煙消雲散。”

寧宸淵言語清冷。

手中出鞘的寶劍,金藤刻繪的花紋交纏在劍身上。

哪怕經過了千年,這柄劍依舊鋒利如初,削鐵如泥!

寧宸淵的氣韻透過手中的劍氣,如回音一般蕩漾在房間之中。

劍芒如帶有靜音效果,四周封魔壇中感應到姚問卿靈魂香味的邪祟,瞬間又沈寂了下去進入了沈睡。

“這柄劍自我從墓中醒來便在身邊了,這千年一直陪在我,算得上相依為命了。”

劍身上似乎被磨掉了一些印記,只剩下一個較為模糊的“鈞”字可以辨別。

寧宸淵拇指在寒芒上輕觸,擡起頭目光又落回了姚問卿臉上,輕輕說道。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什麽想要趕你走麽?”

寒芒在手心迅速劃過,一道血痕便再次出現在了寧宸淵的右手心!

“你……?”

姚問卿被寧宸淵毫無征兆的舉動嚇了一跳!

又來!?

這已經是寧宸淵第四次傷到他的手了!

正想喝制,姚問卿不由的又想起之前在袁經綸病房的事。張了張嘴,又用手捂住,只是這麽直勾勾的看著對方的動作。

她完全不知道寧宸淵到底想要幹什麽,甚至不知道對方這“傷害自己的行為”與“趕走自己”到底有何種聯系!

“你看,我一直在流血對不對?”

寧宸淵朝著對方揚了揚手心,血珠正不斷順著他的手腕向下淌著血。

姚問卿看在眼裏,眉心不由的皺了皺,她很想罵一句,寧宸淵你是瘋了麽!

“夠了!別弄了,寧宸淵。”

姚問卿已經不敢再看,對方的血不斷溢出,猶如她的心臟都在滴血一般,疼的發緊。

姚問卿不知道寧宸淵到底想要跟她證明什麽。

有什麽話不能跟自己直說,就像方才他同自己說“他是個活了一千年的怪物”也不用如此的。

只要他說,自己就信的!

“抱歉,又嚇到你了。別怕,一會就好。不信你去門口那邊再看看?”

寧宸淵站起身朝內裏又走了走,示意姚問卿跨上道山居的臺階走到門口。

縱使姚問卿心中有無數的疑問,她也照做的。

她需要寧宸淵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哪怕這個答案是多麽的荒謬,可她會相信的。

一人站在道山居的樓梯上,一人站在室內的角落。

可等兩人隔開一段不小的距離後,姚問卿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了。

寧宸淵依舊朝著她揚了揚手,在他的手心中那道傷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愈合起來。

姚問卿用力的眨了眨眼再次睜開,那道傷口已經停下了血珠,只留下血液流淌過的痕跡。

本來頗深的傷口已經完全合在了一起,只留下了一道不太清晰的紅印!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自己怕是怎麽猜測也不會想到,寧宸淵的傷勢竟然是這樣的情況下愈合的!

眸子低垂,姚問卿腦海裏的記憶瘋狂的倒帶。

片場女人的劃傷,對手戲時候的劍傷,袁大師病房裏的刀傷……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錯覺,那些時候寧宸淵的確是受傷了!

一步步走下樓梯,姚問卿來到寧宸淵跟前的時候,眼淚早已不知何時溢了出來。

寧宸淵會流血,會受傷,哪怕他活的比任何人都要長,也只是他比常人好的更快一些,可這並不代表他不會疼!

寧宸淵有血,有肉,他不是怪物!

哪怕他千年不會老去也不會死去,他是個活生生的人!

也可正因如此,他比常人活的更為艱辛。受過的傷,流過的血也更加的多!

拉起寧宸淵的手,握在手心裏,雖然只是一道極淺的紅痕,可姚問卿心疼極了,甚至不敢大力的去握它。

“……很疼吧?”

寧宸淵微微一楞,搖了搖頭。

“習慣了。”

是的,除了習慣,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寧宸淵拉著姚問卿再次坐在石凳上。

“我不會老,不會死,是因為我可以這樣快速的覆原自己,哪怕受了再重的傷,也能在短期內恢覆過來,甚至都不會在身上落下傷痕。而你,姚問卿,你是我活了千年以來,遇到的第一個讓我愈合能力停滯的人。”

姚問卿目光有些變化了,望向對方甚至帶著不可思議的顏色。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是我……”

“是啊,我也曾問過自己,為什麽是你,可我也不知道。我從未想過,遇到你會是我的劫數,姚問卿。”

寧宸淵看向她的眼中的神色隱晦難辨,片刻後將眸子移向了窗外的方向。

夜空裏的星河盤亂了,正如陸章所言,日食將至。

“大約因為我修行的是山河一脈,氣運更是隨了這天地山河之勢。每逢日食,我的愈合能力便會停滯,就如同你剛才看到的這樣。特別是我在食甚之時受了傷,甚至不會因為日食結束而減少影響。

那時候我的覆原能力會無比緩慢,並且進入某種假死狀態。可能需要沈睡數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愈合過來。當然如果傷勢太重,我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

姚問卿,你是我的日食,是我在地獄仰望的陽光。可後天,真正的日食也即將來臨。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過,此次已經有太多不祥的預兆了。或許你的出現,早已意味著我終結的指引,這千年的命要熬到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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