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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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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範學的粉絲在昨天下午就見勢不對, 悄咪咪想要撤退。

可他們在事起之初蹦跶得那麽厲害,早就到處結怨,又哪能那麽容易就溜走?

被反覆cue了幾次後, 一些粉絲惱羞成怒地表示:“薛笑這事不是節目組的問題嗎?關學長什麽事?我們學長不也少了好幾段內容,你們怎麽就知道一定是節目組反向剪輯了, 說不定也是惡剪呢?!”

網友都被氣笑了。

薛笑這事都是節目組的鍋, 那最開始落井下石到處科普薛笑“瓜”的不是你們?在彈幕裏到處辱罵薛笑的不是你們?這事不是你們自己要參與進來的嗎, 現在開始裝無辜了?

還惡剪範學?說了幾遍了, 範學那表現還用得著惡剪?

粉絲可聽不得這話,一擁而上胡攪蠻纏,就是這個時候, 另一個平臺裏某位網友發的私人狀態突然火了……

“憋了這麽久,某節目第一期終於放了我也終於可以說了, 真是不吐不快。第一次公演我去現場看了, fx那組表演時上樓梯那段為什麽被剪了?當然是因為放不出來啊,那兩人在上樓梯的時候摔了幾次你們想象不到吧, 底下演李學明那位都楞那兒了,這個地方完完全全是演出事故,要是給放出來,那這次還怎麽黑xx, fx他們才得被罵死。”

“還有蘇老師的話為什麽斷得那麽突兀?因為罵得太狠了啊,直說這個節目應該是為更多有誠意肯努力的演員準備的, 為什麽fx之流還要強行蹭到大家的面前來辣大家的眼睛(不記得原話了,反正大概是這意思)。”

“反正我對fx是真的失望了,有些人也別再來問我為什麽脫粉, 不僅僅是因為他這次表現不好, 更因為一些還沒放出來的內容。那些內容可能會被剪進第二期裏, 也可能又會被節目組一剪梅,反正目前第二期還沒放我也不方便透露。我只能奉勸還在粉fx的各位,趕緊跑,不值得。”

這位姐沒有刪主頁內容的習慣,大家一翻她的主頁,發現……她之前竟然是範學的大粉!特別財大氣粗的那種大粉,整個粉圈都認識的那種大粉!

她在興沖沖跑去看完《片場巨星》第一次公開表演後就對範學原地脫粉了,很多粉絲不明就裏,直到今天才明白原因……

這下輿論再次嘩然。

好家夥,還真是反向剪輯啊,範學演這麽爛,節目組兢兢業業給他挽尊,薛笑他們組演得這麽好,節目組絞盡腦汁黑他們……

範學粉絲黑人不成功開始改口風直呼範學也被惡剪,現在求錘得錘了吧……錘的還是你們的前內部人士呢……

粉絲們集體啞然。

這還不夠。

大概是看範學這一波要完,之前和他在同一個劇組的某十八線糊咖跳了出來,爆料說出了薛笑與範學之間那一次恩怨的真相。

薛笑根本沒有巴結過導演,人家就是正兒八經在那跑龍套,是導演覺得他演得好,演得認真,才把他叫過去指導過他幾次。

導演確實說過要把範學這個主角換下去讓薛笑演這種話,可那根本就是激將法,怎麽可能把範學換下去啊,他可是某金主力保進組的好不好,還不是那會兒他演得實在太爛了,態度又不好,才會把導演氣成那樣?

導演說那話時,薛笑也根本不在場,啥都不知道,後來被範學記恨上了,某金主出面找了影視城群演工會領導要替小情人出氣,如果不是被《片場巨星》節目組撈了過去,薛笑這會兒可能都要打包行李回老家了吧。

十八線可能是為了火不要命了,連“金主”這種事都敢爆,可信息量之大也確實讓全體網友打雞血了一個晚上。

網友們又震驚又憤慨,抽絲剝繭全網探查之後找出了那位“金主”的蛛絲馬跡,結果發現這位金主兩個多月前就已經看上了另外一個嫩模,也不知道是已經跟範學分了手,還是範學至今被悶在葫蘆裏……

粉絲則開始集體脫粉。

金主?金主??男的金主???現在新時代大家也不是接受不了gay啊問題是這特麽是潛規則吧,範學你竟然賣py???

……

《片場巨星》第一期可謂是一顆小行星砸在了地球表面,引起的振動波大概足以持續大半個月。

後續還有一些輿論,諸如薛笑他們組遲到的時候,範學他們組明知道他們兩組是同一個排練老師,卻故意不告訴薛笑他們……又諸如那位排練老師這麽針對薛笑組,當時範學的表情有那麽意味深長,該不會真是他聯合節目組一起陰了薛笑一把……等等。

內容太覆雜,看得人眼花繚亂,老高直接在群裏提醒他們最近最好斷網,別再關註,集中精力在第二輪排練上。

大家想想也是,吃瓜雖然刺激,可比賽近在眼前啊!

於是就連範學退賽這事也沒有引起多大的討論——說到底,事情鬧成這樣,誰還好意思在這裏繼續呆下去?

六月中旬的這一天,晴好了大半個月的天終於下起了雨。

烏雲密布,細雨連綿。

為了防止斜雨掃進走廊,所有窗戶都被緊閉,可就算是如此似乎也擋不住外頭那淅瀝的落雨聲。

整棟樓在輕微的嘩啦啦的自然之聲襯托下,顯得格外幽靜。

薛笑被叫去錄了次備采,回來的路上撞見了範學。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天沒睡好,他的眼袋很重,臉色蒼白,眼珠子黑漆漆的,完全沒了平時那股囂張的氣勢。

兩人一撞面,腳步均頓了頓。

一秒過後,兩人好像都沒看見對方時的,擡腿朝對方走去。

可擦肩而過的一瞬間,範學終於忍不住了,冷嘲道:“你現在很得意吧?”

薛笑腳步一停。

“這兩天粉絲漲多少了?十萬有了吧?離開這節目大概也不愁簽不到公司了,祝賀你啊,終於不用再跑龍套了,”範學的語氣聽起來格外怪異,“說起來,我的粉絲有多少來著?哦,前天的時候還快到一千萬了,今天好像只剩九百萬不到了?”

薛笑忍不住看了這家夥一眼。

範學冷笑道:“你現在才區區十萬粉,不會就覺得前途一片光明了吧?我告訴你,背後沒有人給你撐腰,誰在這個圈子裏都沒法保證能一直紅下去。你現在裝得那麽清高,你的粉絲覺得你那麽無辜,可是你以後會不會也去賣py呢?誰知道呢,對吧?”

範學似乎還想言語攻擊,薛笑卻打斷了他。

“好好演戲,被人賞識的話,算是找到人給我撐腰了嗎?”

範學皺了皺眉。

薛笑想了想,道:“或者抓住每次機會好好表現,讓粉絲知道你不會讓他們失望,讓路人知道你可以值得被期待,能夠帶動票房,能夠賺錢的話,是不是以後就會有人主動找我合作,投資在我身上?投了錢總不能還出賣我吧,這樣算不算能給我撐腰的人呢?”

“等到成長到一定程度,力量積蓄到一定程度,那就徹底不需要別人為我撐腰了吧,我自己就可以支撐自己站在這個圈子裏。”

薛笑語氣平靜地說著,他問:“所以,有這麽多種生存的方式……為什麽我非要去找金主不可?”

範學僵住了。

他氣笑道:“你這想法也太天真了,事情憑什麽都會按照你的預期走啊?”

薛笑反問:“那現在事情按照你的預期走了嗎?”

“沒有吧,所以同樣都是不確定的事,我為什麽不能按照我的想法試試看?”

薛笑不想再跟他進行這樣沒營養的對話,說完就擡腿欲走,走之前,他想到了什麽,忍不住對範學說:

“另外,我不知道為什麽每次你在別人那裏不痛快了就要來找我發洩,但是——”

薛笑直視著他,緩緩說道:“這麽做並不會為你帶來什麽。”

事到如今,也已經明白了吧?

範學徹底僵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為什麽每次都去找薛笑的麻煩?

因為每次令他煩躁生氣的事情裏都有薛笑的存在,而薛笑是最無力的,最脆弱的,最容易被他拿捏的。

他不想去思考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也不想去想辦法解決,他只想發洩,他有近一千萬粉絲,有金主撐腰,有什麽可慌的?!

然而事到如今,他才發現,曾被他以為最脆弱的那個人是一截看起來樸素、不起眼,卻粗壯,不可折斷的木頭。

而他自己呢?

範學呆呆地發現,他好像才是那一根細瘦的筷子,自己什麽都沒有,更沒有同伴真正站在他的身邊,當力量來襲,他輕易地就被折斷了。

*

在走回寢室的路上,薛笑的心情格外平靜。

沒什麽好幸災樂禍的,畢竟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一切回歸正常。

他的腦子裏什麽都沒想,或者說,還是想了那麽一點,但他思考的是外頭的雨什麽時候停,下午要不要再叫上竇鳴劍、顧領和黃小林去教室裏排練。

忽然的,他就收到了張成育的消息。

“笑啊,你可真是火了。”

張成育發來一張截圖。

薛笑仔細一看,驚訝地發現圖裏是張成育幾個月前發的一條微博。

微博附著當時另一位龍套兄弟在片場給薛笑拍的一張照片。

當時薛笑正在範學主演的那個《有龍》劇組裏跑龍套,穿著一身青藍色戲服,正坐在一張小板凳上,睜大著眼珠子盯著前方。

看起來傻傻的……

張成育在微博裏吐槽:“據兄弟說,某位小朋友又在偷師了,每次都這樣,像個小變態[捂嘴笑]”

張成育的微博沒什麽粉絲,這條微博當時自然也沒什麽人評論。

可這幾天他們這幫人下場維護薛笑,引起了不少網友關註,張成育的這條微博也火了。

截圖裏的評論區前幾名非常激動。

“什麽小變態!明明是小可愛!”

“笑笑好可愛哦,就這麽天藍天藍的一團……”

“眼睛瞪得像銅鈴~~”

“從今天起,河妖大人再也不是河妖大人了,而是小~河~妖~”

薛笑:“……”

為什麽!

他心裏有那麽一丟丟不服氣,看到最下面那條評論時,卻怔了怔。

“雖然總有很多人覺得努力無用,努力敵不過別人的天賦或者各種外部力量……但我還是願意相信,努力能夠為自己帶來回報。加油,一定要繼續努力下去,我期待小河妖徹底蛻變的那一天!”

隔著一列玻璃窗,細雨聲在不知不覺間停息了下來。

烏雲散開一些,夏季的陽光從縫隙裏投射下來,淺金色的,緩緩照亮了一隅。

薛笑抿唇笑了笑,放下手機,大步大步往前走去。

*

網絡上的事情告一段落。

至於官媒怎麽出面批評,節目組官博怎麽道歉,第一期視頻怎麽下架,節目組團隊又怎麽加班加點重新剪輯……這些就不是學員們能管的事情了。

雨一停,都不用薛笑叫人,其他三個心有靈犀地跑了出來:“趕緊去排練趕緊去排練,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現在他們組少了一個人,不知道節目組打算怎麽處理,但大概率是找助演來幫忙。

倒也沒什麽大問題,本來就是要到明天,各組的助演才會抵達營地加入排練,問題就在於他們身上的很多問題都還沒有解決啊啊啊!

雖然官若熒很用心地指導他們了,包括顧領,可這又不是一加一等於二,別人告訴你答案你就能直接填上去的,最終還是得靠自己參悟。

走在去3號樓的路上,黃小林苦惱道:“官老師說我們幾個對死亡的體會還不夠深入,可沒有親身經歷過真的很難想象——話說竇哥,你演得這麽好,是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竇鳴劍撓了撓臉頰:“我倒沒想那麽深……但五年前我有位叔叔的兒子是真的換了癌,那會兒我去醫院探望過……印象還挺深刻的。”

他演的那位父親也就是這麽個角色。

黃小林:“那我們是不是最好也去醫院逛一圈,話說附近有醫院嗎?”

顧領淡淡道:“最近的打車也要一個小時吧,就算到了那兒,你打算就坐在那兒盯著一幫病人看嗎?”

倒也不是沒有演員幹過這種事,只是以黃小林的薄臉皮,他幹不出來。

果然,黃小林想象了下,瞬間苦瓜臉。

薛笑一邊小心翼翼踩著泥濘的地面,一邊喃喃道:“官老師說過,也不是非要觀察‘人’才能得到啟發。”

學演戲的過程其實也是學習生活的過程。

只要仔細觀察,生活中處處都能得到體悟。

顧領聞聲,看向他。

而就在他的視線之下,薛笑忽然停了下來,蹲下身。

他們就快穿過宿舍樓與3號樓之間的這片小樹林,這條小道即將走到盡頭。

見薛笑停下,顧領、竇鳴劍和黃小林也都停下。

“笑,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薛笑搖了搖頭,盯著面前這一片濕濘的泥土。

三人走了回來,紛紛在他身邊或蹲或彎腰。

仔細一看,他們才發現薛笑在看的是一只小甲殼蟲。

黑漆漆的外殼,大概一個小拇指指頭大小,不知道是什麽品種。

或許是在剛才那場風吹雨打中受了折磨,它慢吞吞從一旁的草堆裏爬了出來,動作十分緩慢地爬行到了這條小道上。

它吃力地爬呀爬呀,等爬到薛笑的面前,小道的正中央,它驀地停住了。

沒有人出聲,像是怕驚擾到它。

可等了一分鐘也沒等來後續的動靜,黃小林小聲道:“死了?”

顧領搖了搖頭。

薛笑緩慢仰起頭來。

小樹林枝葉茂密,卻在他們的頭頂上露出了一個口子,枝條葉片像是紛紛退去,好心地讓出了一小片天。

那天很藍。

陽光是溫暖的,幹燥的,能將一切雨水都蒸發。

薛笑覆又低下頭。

這小小的甲殼蟲就這樣在陽光中靜靜地沐浴了一會兒。

當它再次挪動自己的蟲足,不知想去向何方時,忽然吹來一陣風。

淅淅瀝瀝的樹葉上殘留的雨水被斜風掃落,一片粉色的花瓣不知從何處飄來,隨風旋著,悠悠落下……

落在了這只甲殼蟲的背上,蓋住了它。

於是甲殼蟲再次停住。

只是這次,它停了更久更久的時間。

久到世間萬物都意識到——

它終於死了。

死在了這片雨後的土地上。

死在了這輕輕的,一片花瓣之下。

它渺小到死得毫無聲勢,風都不會為它停留,如果不仔細看,所有人都會以為它只是靜靜地睡著了,或者休息了。

只有他們這四個過路的行人,靜靜沈默。

……

“官老師跟我說過,死亡除了軀體上的痛苦,還有心理上的不甘。痛苦其實很好理解,但是這種不甘到底是有多重呢……”

薛笑歪了歪腦袋,一邊試圖體悟,一邊輕聲說:“我就試著更具體地想了想。比如,當一個快要死去的人看到人來人往,車流不息,看到陽光,看到雨,看到樹木和花草,連他自己都意識到,這就是這麽普通的一天,明天也將會是這麽普通的一天,所有人,所有生物都將普通地生活下去,他卻就要停止在這裏……”

其他三人微怔。

他們看了眼那小小的甲殼蟲,又看了眼頭頂上那小小的一片天空,代入進去想了想……

薛笑在劇目中飾演的那個二十歲絕癥大學生名叫盧雨。

薛笑喃喃道:“盧雨肯定也是直到這個時候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渺小,和生命進程的不可阻擋。他就和這片土地上的小小的蟲子一樣,一樣微不足道,一樣就快要這麽輕易地死去。他肯定會不甘心,因為他也希望能像同學們那樣,現在就計劃起明年的旅行,今晚就能討論明天去吃哪一家新開的餐廳。”

可這些在過去看來再普通不過的事,他卻再也沒法做了。

就算是再擔心父母,他自己身上的恐懼和不甘也是巨大到難以忽視的。

薛笑伸出手指,指尖下是花瓣,花瓣下是那只弱小的甲殼蟲。

在這一刻,他好像終於觸碰到了生命的脆弱。

而父母呢,這出劇目裏的長輩又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黃小林眸色微動。

他飾演的那個角色,那個父親是已經失去了兒子。

他的兒子出了車禍,一夜之間人就沒了。

他應該就和盧雨一樣恐懼和不甘,可對他來說,他心中的不甘肯定更多,特別是在看到別人家的孩子健康快樂時,他的心裏肯定會冒出來一種想法:為什麽偏偏是我們的兒子再也不在了?

為什麽偏偏是我和我的老婆,再也沒法和兒子一起吃飯、聊天,沒法再看著兒子長大、結婚生子,沒法再……

然而問題又來了,當他踏入陵園業務廳的時候,他看到的其實並不是一個健康快樂的小孩。

而是又一個即將死去的年輕人。

這個時候,他的強烈不甘會化作對盧雨父親的感同身受吧,他在盧雨身上看到了自己兒子的影子。

悲傷將恐懼與不甘全部打散,混攪在一起,情緒就如同決堤,潮水洶湧而至。

薛笑扭過頭,對顧領說:“官老師說過你身上的問題是什麽了吧?”

顧領低聲道:“她說我演的只是看起來像駱晟,但靈魂並不是。駱晟是一個重度抑郁患者,但我只演出了他最後的‘看透一切’,並沒有演出他心裏的癥結。”

薛笑又問:“你覺得駱晟心裏有癥結嗎?”

顧領蹙了蹙眉,沈默片刻,道:“他的妻子是抑郁跳樓身亡,他一直後悔自己沒有早點發現她的病。但我覺得在他踏入這個辦公室,準備買夫妻合葬墓的時候,他就已經打定主意要自殺。他已經想明白過去沒法改變,既然活在這個妻子不在的世界上這麽痛苦,那麽他就選擇和他妻子一起死亡。癥結應該已經不存在了。”

顧領顯然在努力地試著摒棄本能式演法,去思考和理解人物。

薛笑沒有去否定顧領的想法,只是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有個朋友是抑郁癥患者,他曾經和我聊起過,他總是會忍不住地去回想過去,而且是一幀一幀地回憶。”

“他想回到童年,可已經回不去了,因為他長大了,父母老了,小時候照顧他最多的外公外婆也都不在了。”

“然後他就會想起他外婆死的那一晚,所有人都以為外婆已經走了,他卻看到外婆的眼角流出了眼淚。如果外婆當時還有一絲神志,她在獨自面對死亡的時候,是不是會很害怕?往往想著想著,他就會開始懊惱高中之後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他對外婆外公的態度變得很冷淡。他們總叫他有空去玩,他卻根本沒去過幾次。”

“不停地回憶,不停地後悔,不停地為時間無法倒轉而感到悲傷,陷入到亂七八糟的思緒裏,每個晚上都沒法好好入睡……這個過程根本沒法停止。然後身體也不對了,每當身上哪個地方出現了問題,就會更加地胡思亂想。沈浸於過去,不想面對明天,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活得這麽壓抑。”

薛笑說:“我覺得,駱晟對於‘死亡並不可怕’這一點確實想通了,可他既然覺得這個沒有了妻子的世界讓他感到痛苦,那麽他一定是還在每天想著這件事,這張罩著他的網並沒有消失。”

顧領垂眸思索。

“對他而言,死亡在他面前才是那只小小的蟲子,他可以很強大地俯視它,然而他覺得他的妻子不是,他當初親眼看著命運將他的妻子踩死在足下,他卻什麽都沒有做,正是因為反覆地這麽想著,回憶著,他才會逐漸陷入抑郁,精神與身體都出現了問題。”

“就算他現在看起來這麽平靜,他依舊是一名‘重度抑郁患者’。他的病,還在他的身上。”

話音落地,小道陷入到了寂靜當中。

片刻後,薛笑、竇鳴劍、黃小林三個人湊到顧領面前去看他。

顧領:“……我有點頭緒了。”

他頗有些無奈地說:“你們別這麽湊過來看我。”

竇鳴劍和黃小林大笑起來:“還不是因為你話不多,我們都不知道你想得怎麽樣了!”

薛笑也笑了,他低頭,小心翼翼將甲殼蟲挪到了一邊,將它放在了另一處草地裏。

下面枕著草葉與露水,上頭依舊頂著陽光。

他讓這小小的生命在這裏永眠。

顧領看著他做完這番舉動,拍拍褲腿站了起來,輕聲說:“……謝謝。”

薛笑聞言,回過頭來露出一個笑容:“不客氣,我們是一個團隊呀。”

竇鳴劍感嘆道:“笑啊,你對感情的領悟力比我們厲害多了,也難怪第一輪能演這麽好。”

薛笑哭笑不得:“竇哥你這是什麽尬誇啊,第一輪裏其實我也就演得那樣吧,你們不都比我好多了?”

“話可不是這麽說的,是吧小顧——”竇鳴劍一邊打趣一邊伸手搭住了顧領的肩膀。

顧領低低應了一聲。

他擡眸看向薛笑,道:“沒必要妄自菲薄,其實你演的河妖就——”

薛笑一怔,沒想到顧領會忽然提起那出戲。

可顧領說到這裏就停頓了下來。

他幽幽地看著薛笑,眼睛裏有一點別的東西。

薛笑一臉茫然。

就在這時,一道微涼的嗓音在小道的盡頭響了起來。

“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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