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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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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場表演結束,全場寂靜。

直到五秒鐘過去,掌聲才恍恍惚惚響起來。

臺下,薛笑左手捏右手,右手捏左手,背上全是細密的汗。

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演成這樣呢?

很多演員的哭戲不太行,這他是知道的,可他也從未見過這麽……

薛笑一時甚至找不到形容詞。

他恍惚地看向導師席上始終帶著似有似無笑意的沈亭言,滿腦子都是“???”。

為什麽???

……

熒幕升了上去,蔣全領著張嘉慶走了出來。

張嘉慶好似自己完全沒感覺到有什麽不對,一臉靦腆,站定之後,面對導師席和觀眾席又鞠一躬。

蔣全輕咳了一聲,道:“大家已經看完了表演,那麽,四位導師來點評一下?”

令人出乎意料的,沈亭言第一個發言。

他饒有興致地問了個問題:“腦袋疼嗎?”

張嘉慶:“?”

全場:“?”

沈亭言的身旁,豐緯清了清嗓子,喝了口茶——他自帶的。

蘇詩錦和官若熒下意識坐正了身體,繃住了臉。

臺下,薛笑在眾人之間用充滿疑惑的雙眼發出求知的光波。

沈亭言的問題讓張嘉慶卡了下殼:“啊?腦袋?”

他傻笑著摸了下腦袋:“我的腦袋怎麽了?”

沈亭言的目光落在了他的一頭黑發上,帶著些許玩味的嗓音從麥克風裏流淌出來。

“如果不是用摳的,而是直接用指甲掐進去,或者索性抓住自己的頭發用力往外扯,你可能會更容易哭出來。”

“所以我問你腦袋疼嗎,不是很疼的話剛才為什麽不索性再幹脆一點。”

話音落地,張嘉慶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而場下的觀眾和演員們楞過後,全都反應了過來。

——靠,張嘉慶剛才是在用摳頭皮的方式逼眼淚?

全場嘩然。

沈亭言話還沒說完。

這個男人還在琢磨。

誰都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在琢磨還是假的在琢磨,反正他就掛著那一抹興味盎然的笑,道:“另外,你與其通過用力張開嘴巴的方式來制造下頜骨的痛感,還不如閉上嘴巴咬你自己的舌頭,狠一點的話說不定不僅能把自己痛哭,還能同時引發生理性幹嘔,手、牙齒、喉嚨一起發力,我想三秒鐘出一滴眼淚應該不難。”

張嘉慶的臉綠了。

全場再次嘩然。

沈亭言!!這張嘴果然是你沈亭言!!也太損了!!

蘇詩錦嘴角抽搐:“沈老師,你不是認真的吧?”

這個男人慢條斯理道:“為什麽不是?”

“你……不是,”蘇詩錦真誠求教,“你怎麽會想到咬舌頭這一招的?”

微冷的戲謔嗓音回蕩在整個演播廳裏。

“以前曾聽說過有用這種方式催淚的演員,但從沒親眼見過,我還挺想見識見識。”

說著,沈亭言單手曲起,手肘支在了椅子扶手上,手掌撐住臉頰。

他看向張嘉慶,微微一笑:“要不你現場試試?”

全場:“…………”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在淩亂,他們分不清楚這個男人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但有一點很肯定,如果他們是張嘉慶,現在他們肯定已經哭了!

臺下,薛笑聽了沈亭言的一番話,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原來剛才沈亭言一直在研究張嘉慶的哭戲表演技術,所以才會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而且沈亭言不說,薛笑還真沒發現張嘉慶是在用這種生逼眼淚的方式演戲,那難怪表情這麽扭曲了,人在用力的時候表情肯定會猙獰的呀!

江蓮蓮和趙冬在他一左一右,兩人全都低著頭,用手支著額頭。

江蓮蓮:好冷,沈老師好冷!

趙冬:笑啊你是怎麽對著這個男人一臉崇拜的啊!!

臺上,張嘉慶的臉色已經不能更難看了。

他完全僵在了那裏,囁嚅道:“我……我不會……”

觀眾們全都被尬得頭皮發麻,這演播廳的空氣他們是呼吸不下去了!

為了不讓場面繼續恐怖下去,主持人蔣全微妙地控了場。

他輕咳一聲,道:“這樣,今天錄制節奏緊湊,為了不耽誤時間,張嘉慶同學下臺後可以……和沈老師再多交流交流,我們再來看看其他三位導師的點評吧。”

“官老師?”

官若熒清了清嗓子,想試著說得委婉點,可最終還是嘆氣道:“張嘉慶,你前面的表演其實是OK的,那種心底空蕩蕩,悲不知從何起的感覺你演繹得很好,可哭戲怎麽會這樣呢?”

“你是科班畢業的吧,竟然要用這種……這種方式來逼出眼淚嗎?你平時在片場裏也是這麽演的?”

豐緯回答了她:“如果是真實片場,在一個演員演成這樣之前,導演肯定已經叫停了。”

官若熒咳了聲。

也是。

豐緯接過話,道:“停了之後,要麽讓演員再醞釀醞釀情緒,要麽實在不行,就上眼藥水,無非就是這一套了,不是嗎?所以現在一大批演員根本就不會演哭戲,我不理解的是,你這樣怎麽有信心來選這一出劇目的呢?”

張嘉慶眼睛紅了,咬了咬牙,解釋道:“其實我平時表演不是這樣的,排練的時候也都能正常哭出來,但是一上臺……”

“一上臺就緊張了是吧?”豐緯很平淡地說,“那你最好再估量估量你的心理素質。這第一輪我們不會淘汰選手,但從第二輪就要開始了,你自己要註意點。”

“而且你表演完出來時那種自信的狀態很要命,你明明知道自己失常發揮了,可你覺得你的planB很厲害是嗎?”

“對不起,我……”張嘉慶深深低下了頭。

蘇詩錦說:“我沒什麽好點評的了,說實話這種表演我也確實沒什麽感想。”

眼看著張嘉慶快要無地自容,蘇詩錦道:“不過好在咱們這節目是教學性質的,你們這一批人我們本來就得好好教,你現在就記住自己缺什麽,後面上課認真聽,以後別再犯同樣的錯誤了,知道嗎?”

張嘉慶連忙點了點頭,哽咽道:“謝謝蘇老師。”

等到張嘉慶下臺,豐緯打趣道:“看不出蘇老師還挺溫柔。”

蘇詩錦好笑道:“毒舌的話都被你們說完了,我不得當你們鞭子後頭那一顆糖?”

然而張嘉慶下去之後,鬼故事就來了。

是什麽鬼故事呢?

嗯,這一出哭戲,還有足足四個人要演……

有張嘉慶在先,另外四個學員在臺下已經瘋了,他們恨不得現在就沖出這演播廳再也不回來。

所有人都用默哀的眼神目送他們離席,再不忍直視地看他們一個個登臺表演。

甭管臺下排練得多好吧,正常人在這樣的心理沖擊下都容易繃不住,於是這幾個學員的表演一個個都變成了翻車現場。

第二個上場的也是個已簽約藝人,不知道是不是被沈亭言嚇到了,好好一個大男人,還沒走到椅子邊,眼眶就包不住淚,哭得那叫一個崩潰、恐懼,心驚膽戰、撕心裂肺。

不像是剛被妻子提出了離婚,更像是剛得知自己罹患了絕癥。

等到表演結束,沈亭言飄來一句:“你和剛才那位演的是同一出戲?”

一米八的壯漢直接爆血。

第三個上場的,走到椅子邊這段路整個人就在發抖,在椅子上坐下後,他楞了會兒,不知怎麽想的,突然:“嘔——”

然後他僵住了。

觀眾們也呆住了。

演完後,沈亭言剛掀開嘴唇,蘇詩錦就制止了他,對演員痛心疾首地說:“聽我的,今天回去之後把‘掐頭皮’‘扯頭發’‘咬舌頭’‘幹嘔’這些詞全都給我從腦子裏忘掉!”

然後是第四名……

第五名……

等到這一個劇目終於結束,蘇詩錦和官若熒已經是靈魂被掏空的模樣。

官若熒有氣無力道:“我從來沒覺得看人演哭戲是這麽痛苦的一件事。”

而反觀沈亭言呢?

這家夥一直表現得很有興致。

官若熒無法理解:“沈老師,為什麽你這麽喜歡看哭戲?”

沈亭言:“看同行們在舞臺上垂死掙紮不有趣嗎?”

豐緯:“……”

蘇詩錦:“……”好家夥,垂死掙紮……

官若熒:“……”好家夥,這一波連她也感受到了惡意……

而臺下的學員們卻楞住了,一個個在心裏喃喃,沈老師竟然說他們是同行誒……

於是演員席神奇地飄出了一朵朵旁人所無法看到的小花兒。

……

節目組安排的第二個劇目,依舊是一出單人劇目。

這個劇目圍繞的主題是“憤怒”,一共兩位演員參與,每位演員都會有一名助演。

比起哭戲,憤怒乍看起來似乎好表演很多。

舞臺上時不時響起演員的怒吼與咆哮。

整個過程中,眾人小心翼翼關註著導師席,尤其是其中某一位……

可那個男人似乎不覆興致,大部分時候,那張臉上沒什麽表情,偶爾臺上的演員吼得響了,他還會微蹙一下眉。

大家本能地心裏一提,可下一秒,這個男人的眉頭又松開了,只是眼神看起來有點飄。

褲兜裏的手機震動了下。

沈亭言光明正大摸出來看。

老高:“你在走神?!”

沈亭言:“他們演得太吵了。”

沈亭言:“我需要分散下註意力。”

中午十一點半,上午場的錄制終於結束。

*

在食堂裏坐下的時候,常雲氣若游絲道:“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我還沒上場但感覺已經去了半條命。”

趙冬嘆息道:“還好後面有幾個人演得不錯,不然這一波……”

簡直是全員陣亡啊!

雖然他們和其他的演技競技類綜藝不同,選手們的從業經驗都不算豐富,可要真全軍覆沒那也太尷尬了,哪天播出去了只會變成一場笑話。

“別說了,”常雲哆嗦著,趕緊扒拉起米飯,“我趕緊吃完去化妝間覆習下我的劇本。”

金宵晨湊過來道:“你們剛才看到沒,第二個劇目在臺上表演的時候,沈老師都走神了。”

江蓮蓮:“其實當時不僅僅是沈老師,我看了眼觀眾席,不少觀眾都走神了。”

“走神”聽起來有那麽點不尊重演員的意思,可仔細想想,這代表了什麽?

——不就代表舞臺上的表演太乏味了!

可更可怕的是什麽?

——當時在臺上表演的是單人劇目,總時長才三分鐘左右!

三分鐘左右的時間,已經讓人看不下去了!

一想到這點,所有人都有點吃不下飯,一張張臉上俱是表情凝重。

金宵晨猶豫道:“觀眾如果連表演都沒耐心看,那哪還能記住我們,這麽想想,說不定像哭戲那個劇目的人一樣,反倒讓人印象深刻點……”

薛笑是他們當中唯一一個自始至終都用平穩的速度往嘴裏送飯的。

聽到金宵晨這番話,他擡起頭,嗓音很溫和地說:“你能通過荒謬的演技讓觀眾記住你一時,可難道還能靠荒謬的演技讓觀眾記住你一輩子嗎?”

金宵晨一怔。

趙冬無奈地笑了下,說:“笑說得沒錯,咱們可是演員,還有什麽比‘演技荒謬’這個標簽貼身上更可怕的?”

真演不好就也算了,可如果為了搏流量而故意演不好,那還是一個演員該幹的事嗎?

常雲已經迅速吃完了飯,臉頰裏鼓鼓囊囊,他含糊道:“捷徑不能走啊,演戲還是得踏實點來。”

不畏懼上臺,努力表演。

能演到什麽程度就是什麽程度,能多抓一次觀眾的眼神就多抓一次。

其他一切都不用想,全是虛的。

吃完飯後,大家抓緊時間跑回化妝間補妝。

薛笑他們這出劇目需要的妝容並不覆雜,三個人近乎素顏出演,所以化妝師也沒什麽好發揮的。

之後趙冬、金宵晨窩在化妝間角落溫習臺詞,薛笑看了大約半小時劇本,站起身活動了下筋骨,想了想,和另兩人知會了聲,出門溜達去了。

小劇場的後臺非常忙碌,即使是大中午也沒有人午休,工作人員來來往往。

薛笑就背著手在走廊裏溜達,和大爺遛彎兒似的,一雙眼睛轉來轉去。

很多演員在臨登場前喜歡保持安靜,有些甚至會閉目養神。

薛笑和這類演員恰恰相反。

越是快到要表演的時候,他越想多接觸接觸人。

那些或匆匆忙忙,或優哉游哉的步伐。

有人喝著咖啡靠在墻上和同事說笑,有人皺著眉頭打著電話。

有人一臉困到快要昏死過去的模樣,有人目光迥然像是還能戰鬥一百年。

很有意思。

沒人管薛笑,偶爾有認出他的節目組小姐姐路過,笑著跟他打招呼說“不緊張啊”,薛笑就原地跳跳說“還好還好”,他本來也是為了放松下身體。

然後就擦肩而過,繼續往前溜達。

直到經過一個拐角,差點迎面撞上兩個人,薛笑才連忙後退一步,停止觀察“人間百態”,往正前方擡頭看去。

看清楚面前的人,他楞在了原地。

渾身的毛孔仿佛瞬間張開,血液猛然加速了流動。

……

老高正在跟沈亭言挽尊。

上午錄制結束後,沈亭言嗤笑的一句“這就是你讓我期待的表演?”直接讓老高破了防。

有一說一啊,他也沒說五十個學員全都是天造之才,很多不還有待發掘嗎。

不過他也有點郁悶,上午上臺的學員裏,已簽約藝人占比比較多,這些個可都是科班畢業,還正經參演過各大影視劇配角的,理論上該穩吧,結果一個接一個翻大車,倒是素人和龍套們表現尚可,哎,這可真的是……

老高打起精神說:“你就繼續往下看看,還有你說話能不能別那麽陰陽怪氣,怪嚇人的,你就直接點不行嗎?”

“你確定要讓我說得直接點?”

沈亭言睨他,一副你非要這麽要求那我也不是不可以的模樣。

老高:“…………”

他想象了下那樣的後果,還沒憋出一句回答來,兩人轉過彎,差點和一個人撞上。

“薛笑?”

青年一米七八的身高,剛好和一米八//九的沈亭言面對面而站。

十一厘米的身高差,其實也就是大半個頭的差距,薛笑卻微微仰著臉。

他看向沈亭言的雙眼睜得圓溜溜的,眼神直楞楞的,好像完全沒想到會突然和他們在這裏來一個偶遇,整個人都傻了。

薛笑張了張嘴,聲音很低:“沈……沈老師!”

然後才是慌慌張張地對老高來了聲:“高導。”

老高和藹道:“誒,你怎麽在這裏,沒抓緊時間和同小組的人排練去呢?”

薛笑有些緊張,嗓音幹巴巴的:“我們就對了下臺詞,不排練了,趙哥和小金還是想自己再找找狀態。”

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地瞄向沈亭言,那控制不住的水光晃動的小眼神,著實是偶像粉絲見面現場沒錯了。

老高暗暗用手肘捅了沈亭言一下。

沈亭言雙手插著褲兜,一打照面就一直若有所思地看著薛笑。

他的目光很直接。

薛笑也不知道沈亭言在看自己什麽,只覺得自己的大腦都快被沈亭言看幹了,看沒了,靈魂都要蒸發個一幹二凈,整個人的溫度都在狂飆。

直到感受到老高這小動作,沈亭言才挑起唇,懶洋洋說了聲:“下午加油。”

男人嗓音低沈冷感,很簡單的四個字傳入薛笑的耳朵裏,卻讓他狠狠一個激靈。

下午錄制在即,沒空多廢話,老高和薛笑打了聲招呼就帶著沈亭言走人。

薛笑走了沒兩步,忍不住回頭去看兩人的背影。

他攥緊雙手,心臟撲通撲通跳著,渾身上下仿佛被打入了一股子勁兒,漲得他熱乎乎的。

而漸行漸遠的沈亭言此時壓根沒在仔細聽身邊的老高在說些什麽。

他在心裏琢磨著——

剛剛絕對有100瓦。

作者有話說:

笑笑:劈哢劈哢劈哢

沈老師:有被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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