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兮的心忽然就抖了一下。

只在不經意間沈了下去, 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心裏頭越發沈重的同時，腦子裏也瞬間被攪成了一團漿糊。

她就呆呆的看著面前的衛廷。

衛廷的表情十分真摯，就這麽緊緊的盯著她, 幾近迫切的, 等待著她的答案。

他剛剛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他說......知錯了？

元兮沒有辦法理解這句話當中的含義, 因為這輩子, 他們壓根沒有什麽交集，更談不上給他一個機會之類的說話。

唯一能說得上的, 就是上輩子她被錦衣殺死的事。

只是她馬上就強迫自己把這份訝異給收了回來。

然後自己努力的壓在心底。

“衛公子說什麽胡話呢？”元兮低頭笑了笑, 頗為疑惑道:“我被擄走，同衛公子沒有關系吧。”

元兮當時只是在想，這麽久以來，她並沒有透露出一絲半點兒的異樣來, 她可以確定，衛廷是不可能會知道些什麽的。

所以不管他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或者想達到什麽目的——

元兮都只能先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聽舅舅說，是衛公子向府裏傳遞了消息，我才能及時得救。”

元兮緩了一會兒, 表情已經變得正常，她擡頭, 這才是看著他的眼睛，真摯道:“還一直沒有機會，向衛公子道謝。”

元兮點頭, 然後十分認真的說道:“謝謝衛公子相救。”

衛廷此時卻是發楞似的看著她。

方才她說的那些話，自然都無一例外的落入了他的耳朵中。

聽得清楚明白。

他其實就是故意那樣說的。

那日看見元兮把匕首刺進錦衣的身體，就好像夢裏面錦衣刺向元兮一樣。

幾乎一模一樣的場景，可是兩個人的角色，卻對調了過來。

那之後衛廷的腦海裏就一直回蕩著那兩個畫面。

他開始想，元兮之所以會這麽討厭他，那是不是因為，她也做了和他一樣的夢。

所以對他疏離，怨恨，不願搭理。

她剛才那剎那的震驚之色，他也是同樣都看在眼裏的。

衛廷頓了頓，還是繼續說道:“其實我......沒有對你不好，你每天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我全都知道，我也一直在小心翼翼保護著你，我只是——”

他說到這的時候有些激動，大喘了一口氣，緊張的看著元兮，眸中是深深的，無法抹去的愧疚。

“我只是以為，你並不喜歡我，所以......才一直過不去心裏的那道坎。”

衛廷有一直在想那究竟是不是夢。

可是他沒辦法想明白。

唯一知道的就是，夢裏面的每一個場景，在他的腦海裏都格外清晰，甚至是能夠，真切的感知到每一點的喜怒哀樂。

“但現在我想通了，沒關系的，都沒關系。”

衛廷連連的點頭，猛然間上前一步來，說道:“只要你還願意原諒我，你喜不喜歡我都沒關系。”

“兮兮，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元兮退後了一步。

衛廷離她離的太近，她會有一種心裏實在不舒服的壓迫感。

還有她說的那些話。

足夠讓她汗毛戰栗。

元兮覺得，她現在不能和他說太多的話。

“衛公子，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元兮說著，雙手已經放在了門上。

“你還是先回去吧，我要休息了。”說完，她就把門給關上了。

在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元兮所有支撐著的表情和情緒，就猛然間塌了下來。

她趕忙的在桌子旁邊坐下，拿著杯子倒了一杯水。

一口灌進了嘴巴裏。

似乎有些冒煙的喉嚨這時候才緩和了一些。

衛廷說的那些，都是她上輩子的事情，是她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去管，一定要忘懷的事情。

難道他和她一樣......也是再活過一次的人？

元兮沒辦法去想象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該怎麽辦？

哪怕她曾經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他，可是到現在，就是聽著他說這些，也不再有什麽感覺了，只是心裏還有一點兒小小的觸動。

至少，解開了她之前那麽久的疑惑。

那是她之前將近一年都沒有想明白的問題。

就是為什麽衛廷忽然就對她疏遠了，從成親那天開始，就一直對她態度冷淡。

無論她如何的讓自己去變得更好，一點一點努力的走近他——

都沒有用。

以至於她經常半夜驚醒，發怔的睜著眼睛許久，都在同自己思考，她究竟做錯了什麽。

究竟是有哪兒做的不對，才惹他厭棄了。

只是就算他當初是因為誤會，那也沒辦法抹去，她是因他而死的事實。

是他害死了她。

不過這些現在也不重要了。

沒關系的，都過去了。

元兮在心裏安慰自己。

她這輩子沒有嫁給他，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那就依舊還有退後的餘地。

只要她不想怎麽樣，那他也不可能奈她何。

她現在有餘一穆，還有一個會給她撐腰的爹。

元兮這麽想著，又倒了一杯水。

......

第二天早上，元兮剛醒來，紫苑就著急的外面等她。

她看起來在外面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

“表小姐，出事了。”

紫苑說完這句話，又覺得不對，緊接著改口道:“也不是出事了，就是那個衛公子他......”

紫苑說到這，舌頭就跟打結了一樣，怎麽都說不出後面的話來。

元兮聽她這麽說，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緊張的看著她，問:“到底發生什麽了？”

“衛公子他一大早就帶著聘禮，來向老爺提親了。”

紫苑一口氣把話給說完了，指著外面大廳，說道:“現在還在那兒呢。”

聽到“提親”兩個字，元兮心裏猛然就抖了一下。

上輩子聽到這兩個字，她是無比欣喜的，可是現在，只剩下了滿心的憂心和害怕。

有無盡的燥意襲上。

她這個時候，想馬上就跑去前廳拒絕。

可是同時也知道，暫時不能夠魯莽。

“餘一穆呢？”元兮接著問紫苑。

“宋公子早上派人來請，少爺便是出去了，還沒回來。”

這些日子裏，餘一穆偶爾會宿在元兮的房間，紫苑都知道，不經意間的時候，她也見過他們二人，行為舉止之間，格外親密。

紫苑不是傻子，看到了什麽該是什麽，她都知道。

只是一直和連川一樣，裝作自己不知道罷了。

不過她覺得少爺和表小姐在一起挺好的，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本就親密，性子又合得來，若是日後他們能夠成親，那真是一樁再好不過的事了。

所以當紫苑看到衛廷來提親之後，就馬上過來找元兮，想著一定要告訴她這樁事情。

“對了，我還聽到衛公子說，提親的事，他昨晚就已經和建威將軍說過了。”

“建威將軍似乎還挺看好衛公子的......說要是表小姐你也答應，那嫁去潯城，是很好的選擇。”

建威將軍鎮守潯城，於他而言，自然是要長久的留在潯城的。

可是他現下剛認了這個女兒回來，恨不得還把全世界好的東西都給她，讓她能夠待在他的身邊，竭盡所能的去彌補。

更何況在他人的眼裏。

衛廷一表人才，又年輕有為，論起家室，也是半點不差。

怕是沒有比他更好的人選了。

“沒事。”元兮緩了一口氣，搖頭笑道:“隨他去吧，一切等表哥回來再說 。”

之所以能這麽淡然，是因為元兮知道，舅舅和舅母，一定會先過問她的意見。

若是她不願意，他們斷然不會強求。

只是唯一讓人頭疼的，就是衛廷他總是糾纏不休。

若真是如她所想，他知道上輩子的那些事情，那麽怕真就是成了一個甩不掉的大麻煩。

而且有些事情，自然是說清楚比較好，但是元兮也不知道，關於以前的那些事，該怎麽說清楚。

畢竟那些，對於現在來說，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好。”紫苑應下她的話，點了點頭，說:“那我繼續去前面看著點。”

說完她就轉身，往前面去了。

元兮站在門口，往大廳的方向看，神色越發的凝重起來，便只能在心裏默默的祈禱。

祈禱餘一穆快點兒回來。

......

一直等到了中午。

都還是沒有看見餘一穆的影子。

元兮待在房間裏，看著是十分有耐心的等著，實際上早就捱不住了，不停地在卷著自己的衣角。

雖然知道這件事不會讓衛廷如願，可她心裏就是砸了一塊大石頭，堵的悶悶的難受。

她想餘一穆快點回來，快點把這件事解決掉。

臭餘一穆，死餘一穆。

元兮皺著眉在心裏罵人，罵一句腳就不自覺的跺一下，就差抓耳牢騷的著急了。

就在這時候，門從外面被推開了。

猛然間這安靜被打破，元兮心裏一驚，馬上就站起了身。

擡頭，果然看見是餘一穆。

“果然都不是好東西，老子去整那個大禽獸，這小禽獸就來給我作妖。”

他繃著一張臉顯然是生氣的不行，過來拉了元兮的手，就拉著她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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