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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那麽多女生巴著你,你為什麽偏要和我做朋友?”

“因為——你敢罵我啊。”

“啊?”

“很小的時候我媽就告訴過我,總是對我說好話的人,未必就是朋友,十有八九還會在背後捅我一刀。而那些敢當面罵我的人,說不定才是將來替我擋刀子救我命的人。”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蘇夫人,幼兒教育幹脆實際。

“只可惜我沒能驗證你媽的理論,非但沒替你擋刀子,反而搶了你不止一個男朋友。”

“算啦。”蘇妍妍頗有一揮手泯恩仇的氣度,“這也不能怪你,怪只怪你丫太勾人了唄,連我哥都逃不過你的魅力,更何況別人。”

話題繞來繞去,又繞到了蘇昊然身上。這就是輕雅繞這一大通往事的最終目的。

“蘇花瓶,聽你這麽說,你還是拿我當朋友的?”

蘇妍妍把眼一瞪,“哪個拿你當朋友?我拿你當——我最鐵最鐵的姐們。”

“既然你當我是你最鐵最鐵的姐們,那就請你看在我們鐵了很多年的份上——”輕雅停了片刻,醞釀著懇切,“妍妍,我求你,我不想再摻合你們家的事。你放過我,好不好?”

蘇妍妍瞪圓了的眼一下子收不回去,“哎,林狐貍,我們都說好了,你怎麽又反悔?”

“我不是反悔,我是沒有辦法再繼續。如果我再繼續下去,一定會落得一個很悲慘的下場。難道你希望我變得那麽悲慘嗎?”

即便蘇妍妍再遲鈍,也還是感覺到了林輕雅那強烈的心緒波動,真的有點嚇到了,“輕雅你到底怎麽了?你到底在怕什麽?我媽她——”

輕雅打斷她,極堅定地,“我不是在怕你媽。也不是因為你爺爺甚至包括那個李婧珊,我怕的人是——”

堅定的口吻突然打了折,打折並非不確定自己的心思,而是因為太確定而受了傷。

“妍妍,真正讓我害怕的是你哥,你哥太可怕了,我不想讓自己愛上一個這麽可怕的人。”

蘇妍妍猛地跳起來,似受了侮辱一般,臉孔漲得通紅。

“林——輕雅!你講話要憑良心,你憑什麽說我哥可怕?我哥對你還不夠好嗎?你還要我哥對你怎麽好?”

輕雅反倒平靜了,面龐是黃梁夢醒後塌陷的平靜,“蘇妍妍,我承認你哥對我很好很貼心,好得不能再好了。可是妍妍,你哥的好,好得太有心機。”

“你——”蘇妍妍楞得結巴,“你在說什麽?什麽心機?哪兒來的心機?我怎麽一點也沒看出來?”

(三十一)心機

如果心機可以輕而易舉地看穿,還能叫做心機嗎?如果不是蘇昊然過份聰明、好得過了頭,或者輕雅也和蘇妍妍一樣,至今還糊裏糊塗地沈溺在虛假的幸福裏。

怎麽能不幸福?那麽多的驚喜,那麽多的感動。以為他撇下自己走了,走投無路,一回首他就默默地跟在身後。以為他跟進房間別有用心,結果他卻是為了擠出時間和她吃一頓飯,拼上了全部的體力透支著睡眠。

其實這個細節蘇昊然應當處理得更加幹凈一些,他沒有必要非得進輕雅的房間。就算要休息,哪裏不能休息,酒店裏有的是客房。他為什麽非得在輕雅面前顯示軟弱?為什麽非得當著輕雅的面透露自己急著去趕夜班飛機?

“妍妍,你見過彈簧嗎?那是比欲擒故縱還要高明很多的招術。彈簧這東西,你如果一下子拉開,它勢必會反彈,拉得越開,反彈就越厲害。所以拉彈簧,就一定要張馳有度,緊一下,松一下。意想不到地拉緊,然後再適當地松開。你哥對我,就像是在玩彈簧。他一直在處心積慮、步步為營。等到我這根彈簧徹底沒有彈性,你哥——就贏了。”

……

輕雅的“彈簧”理論很有道理,卻未能令蘇妍妍心服口服。

“林狐貍,你這個假設太武斷,這對我哥不公平。”

“……”

“好,就算你猜對了,我哥耍了心機。可那又怎麽樣?我還是那句話,不管我哥對你是花心思也好用心機也好,那是他在乎你、他喜歡你。他的出發點沒有惡意,他就是想快一點抓住你的心。”

真的——這麽簡單嗎?倘若只是一個男人要抓住一個女人的心這麽簡單,那麽李婧珊為什麽會出現?僅僅隔了一晚上,就這麽巧地碰見了?

“那還用問?肯定是我那個雜碎表哥通風報信的唄,他那人就這樣,別的沒本事,搞風搞雨最能耐了。”

對,就是這一點!就連蘇妍妍都知道蘇彥平是個搞風搞雨的雜碎,難道蘇昊然會想不到嗎?深更半夜和女人上酒店,還偏偏就選中了蘇彥平當經理的酒店,還偏偏就要在輕雅房裏待了一兩個小時,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對啊,為什麽?我哥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輕雅有一些難過,不要緊,毛毛雨而已。

“因為你哥,就是要把我推上風口浪尖,把我推到李婧珊的眼皮子底下。”

蘇妍妍極力地理解,可輕雅的這番推論她實在理解不了。

“輕雅,你說得我都亂了,我不明白,怎麽想也想不明白。”

輕雅比蘇妍妍好不了多少,她也不能完全明白透徹,不過依直覺作一個更加大膽對蘇昊然更加不公平的假設。

“蘇花瓶,你說,會不會你哥是想利用我——去拉李婧珊那根彈簧?”

……

利用,一個特別冰冷特別傷人心的動詞。輕雅問得猶豫,蘇妍妍聽進耳裏也很猶豫。那一剎那,她險些就動搖了。可就在她險些動搖的時候,另有一股力量重新支撐起了蘇妍妍全部的信念,繼而堅信不疑。

“輕雅,你講的這些,我解釋不了,但是有一件事我可以百分之二百地確定。我可以拿性命來擔保,輕雅,我哥對你是真心的,比你能夠想象到的還要真心很多很多。”

“……”

林輕雅知道,在蘇妍妍這種近似於盲目的篤定背後,必然有一個非常符合邏輯的理由。除了符合邏輯之外,也許還異常地打動人心。但兩相比較,輕雅就是想選擇傷心。在現在以及未來的這段日子傷一會兒心,這才是安全的明智的決定。

“輕雅,我也求求你了,我替我哥求求你了,你再給他一個機會,好不好?”

林輕雅離開了沙發,回到電腦前。因為離開太久,電腦已自動進入待機狀態。稍稍點一點鼠標,待機狀態被打破,屏幕亮起來,仍是先前她在瀏覽的那個網頁。

“輕雅,要是你打退堂鼓,我哥就只能去娶李婧珊,那麽他就沒救了。他就會走上我爸跟我媽的老路,一輩子都沒有辦法開心。”

蘇妍妍危言聳聽了,好像蘇昊然娶李婧珊多麽多麽委屈似的。全世界,大概也只有她才會抱著這樣荒唐的念頭。看看這網頁上的描述,看看那表示郎才女貌、天生一對的大標題,那標題下面李婧珊的照片,還有照片下面那輝煌的簡歷。

利落的短發,勾勒自信的美麗,幹練卻又不失嫵媚。十六歲出國,哈佛大學商學院的碩博連讀。二十六歲進入雅苑高層,兩年之後在董事會力壓群雄,接替亡父的總裁之位。

完美的天之驕女,鳳凰女中的萬凰之王,蘇昊然,你為什麽不喜歡她?你真的不喜歡她嗎?

“輕雅,你也要體諒體諒我哥。我哥從小讓我媽當機器人那麽訓練,整天灌輸的就是那些什麽商戰啊陰謀啊,他根本沒精力去談戀愛。也許,他還不知道該怎樣去愛一個人……”

既然天生一對,郎才女貌的照片必然擺在一起。“李婧珊”的旁邊必然是“蘇昊然”。拿出來向眾人炫耀的“蘇昊然”,必然冷靜從容、無懈可擊。

大多數人眼裏的蘇昊然,一直都是冷靜從容、無懈可擊。輕雅騙不了自己,哪怕蘇昊然騙過了她,她也依然騙不了自己。起碼到目前為止,她不屬於那“大多數人”的範圍。

是不是,蘇昊然對她笑的次數,比他長這麽大對所有人笑的次數還要多?是不是,他對著她,才笑得最好看最真心?

維持傷心?好難。還未曾傷到心如死灰,又該怎樣去斷了念想、心死如灰?

蘇妍妍也是一樣,不曾斷了念想,仿如那漫天飛揚黃土高坡上的塵,揮之又來,揮之又來,死死地糾纏在輕雅耳畔。

“輕雅——”

“……”

“輕雅————”

“……”

“林輕雅————”

……

所謂魔音穿腦,羅家英版的唐僧,大抵如此。輕雅告訴自己,她受夠了。輕雅告訴自己,該是她一錘定音、快刀斬亂麻的時刻了。腦子裏想著一句話,說出來的卻是另外一句話。腦子裏斬釘截鐵,轉變成語言虛軟無力。

“行了,蘇花瓶。你別再哼哼了。我——答應你。”

(三十二)答應

蘇妍妍原本還準備磨上個把兩個小時,沒想到十分鐘不到林輕雅居然就舉了白旗。驚喜來得太快太突然,那麽一點難以置信,蘇妍妍直逼喜極而泣之地。

“林狐貍——”

輕雅一擺手,碰不得、推不得玻璃人狀態。

“你最好一個字都別啰嗦,我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後悔。”

蘇妍妍乖巧如萌狗,“好好好,我不啰嗦,我全聽你的,你說吧。”

她說?說什麽?

“說我們接下來的計劃呀,怎麽把我哥和你,你們那根差點斷掉的線重新接起來。”

輕雅已經開始後悔了,只是後悔的速度比不上決定的速度。

“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出去,找機會應聘。”

“應——應聘?”這思維跨度太大,蘇妍妍一不小心跌坑裏,半天半天爬不起來,“林狐貍,敢情你在忽悠我呢?”

輕雅白她,“誰忽悠你了?你知道我要去哪裏應聘嗎?”

“哪裏?”

“這就需要你來告訴我了。”

“我告訴你?”

“對啊,在我去找工作應聘之前,你先要告訴你,你哥一般在哪些加油站加油。或者,洗車店也行。”

兩個臭皮匠總抵半個諸葛亮,半個諸葛亮協商半天,地點定在了蘇昊然公司附近的某個加油站。

打那天起,蘇妍妍心心念念、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望著蘇昊然去加油站加油。而林輕雅的盼望則覆雜得多,既盼望也不盼望,一半的一半。

人與人之間的巧遇,由命運的概率來控制。即便有心栽花、即便刻意為之,也不過就是增加了那邂逅的機率。

然而,機率增加,並不代表就一定碰到。一定碰到,也不代表就一定很快地碰到。除非,這裏面還有別的因素在推波助瀾——

也許是老板閑著沒事搞了個促銷活動,又或者輕雅人氣太高走哪兒旺哪兒,總而言之她一去上班就忙得不可交,整天跟個孫子似的,奔到東、奔到西,加油、收錢,收錢、找錢。

實在忙不動了,正尋思著要不要再去“愛”一回廁所、坐馬桶上歇歇腿,這時候,在她最沒有心理準備的時候,那個要盼望不盼望的人,突然地出現。

銀色邁巴赫,大老遠就很是紮眼。紮著輕雅的眼,卻從眼裏一直紮到了心裏。終於又要見面了,該用怎樣的臉孔去面對?不想局促,卻偏偏克制不了局促。

輕雅局促著,邁巴赫靠近著。越來越近,越來越局促。邁巴赫在減速,輕雅徒勞地深呼吸,打腫臉充胖子,死命回憶蘇昊然的心機、蘇昊然的算計,以此來平穩自己,湧現職業化的親和笑容。

“先生您好,請問——”

請問——您要加什麽油?加多少?這是輕雅本當問出口的,可蘇昊然卻沒有讓她問問出口。減速中的邁巴赫並未停下。或者確切地說,它最後還是停下了,從輕雅身邊慢慢地開過去,然後停在與她隔了兩個位置的加油機前。

這算什麽意思?輕雅始料未及,那感覺就像吹一個氣球,鼓著腮幫子越吹越大、越吹越大,原以為會大到極限跟著爆掉,結果它卻是屁股後頭漏氣,嗖地一下——飛了。

“氣球”雖然飛了,但局促還在,化作無聲的嘲弄。蘇昊然,你是要嘲弄我嗎?故意裝看不見?又要玩拉彈簧的游戲?沒問題!咱們就來玩一玩,看是你的拉勁大,還是我的彈性足。

輕雅以不變應萬變,同班的小妹卻逼著她不得不變。就是蘇昊然那個位置的加油機,加油的小丫頭頻頻地朝著輕雅招手。

輕雅也效仿蘇昊然,當眼屎糊了眼睛,撇過視線瞧別的方向。奈何小丫頭鍥而不舍,甚而喚出了聲:“輕雅,輕雅——”

輕雅沒法子耷拉耳朵,只好轉頭,“怎麽了?什麽事?”

“你過來,你過來一下——”

丫的!真真哪壺不開提哪壺。輕雅站著不挪窩,“過去做什麽?”

“你過來幫我加個油,我要——”小丫頭消了聲音做口形,“我要去廁所。”

去廁所就去廁所,去廁所可以找其他同事幫忙啊,幹什麽非吊死鬼樣地吊著她?輕雅目光轉了一圈,貌似其他同事都分身乏術,就她一個忽然間游魂野鬼似的甩著膀子。

“快點!你快點!我很急呀!”小妹跺著腳,催出了一臉尿意。

輕雅一臉衰,衰頭衰腦地走過去。人還沒住腳,那位已迫不及待油槍塞給她,拔起腿來就往廁所跑。輕雅在她身後追之不及。

“哎!要加多少啊?”

“97#,加滿,謝謝啦——”

好——加滿!輕雅忿忿地,設定好機器,扭開油箱蓋子,回過來看一眼車頭,車門似塗了強力膠,車內人依舊四平八穩地坐在車內,似乎要將忽視進行到底了。

行啊,忽視到底就忽視到底,大不了無緣對面不相識!輕雅暗暗下著狠心,這當口,塗了強力膠的車門驀地開了,不是司機位的那一邊,而是副駕駛的這一邊。

“林——輕雅?”

副駕駛的門推開,走下來的竟然是——李婧珊?!

李婧珊的訝異不下於輕雅,“林輕雅,還真的是你!難怪我剛才看著就眼熟。”

“……”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輕雅些微措手不及。這就是蘇昊然那一連串忽視的原因所在?因為,車裏還有李婧珊?

李婧珊俯身向裏,“昊然,你快出來,我們——碰到熟人了。”

未婚妻和“熟人”的區別,隨著李婧珊的話音,司機位的車門應聲而開,蘇昊然終於現了身,隔著車子,看向輕雅——

仍是那對幽幽深深的眼睛,仍是那個深深凝眸的樣子,但事隔數日,終究還是不同了。李婧珊一叫,他就立刻移開了。

“昊然,你還認得她嗎?她叫林輕雅,是你妹妹以前最好的朋友,你——還有印象嗎?”

還有印象?李婧珊真的很會說話,簡單一句便將那生疏感烘托了個十足。輕雅低下頭去,把油槍插進加油口,覺得自己有一點滑稽可笑。

蘇昊然能夠扭轉這滑稽可笑,可惜他沒有。很沈很沈的面色,說不上來是漠然還是別的什麽,蘇昊然惜字如金,沈默地走到李婧珊旁邊。站在李婧珊旁邊,必然面向輕雅。面向輕雅,必然目光又回到了輕雅身上。

(三十三)原點

她和他、她和蘇昊然又回到了最初的原點吧。李婧珊力圖烘托的生疏感,或者,比生疏還不如。蘇昊然的面上,那是上了鎖的表情,鎖住了心扉,鎖住那些並不遙遠的曾經。

鎖住,是否不願再提及?倘若不願再提及,那又何必還要當著李婧珊這般的眸光深晦而專註?

李婧珊表現得很沒眼力勁,略過蘇昊然的專註眸光,和輕雅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林——小姐,嗯——我可以叫你輕雅嗎?你是妍妍的好朋友,感覺也像我妹妹一樣。”

妹妹?套近乎?也套得太假了吧。您是那種善良熱情見誰都當妹妹的主?輕雅不發表意見,李婧珊接著聊。

“輕雅,真沒想到你竟然在這裏上班。”

真沒想到?竟然?話裏有話?

果然其然——

“可是你怎麽會在這種地方上班?你不像是沒上過大學的樣子。”

“……”

輕雅捏著油槍,抽空瞟了瞟李婧珊,不可抑制地瞟出來一股邪火。這是在拉家常嗎?打著扯淡的名義,下她面子吧。輕雅不太忍得住,偏生油槍適時地跳了閘,一打岔,要回擊已喪失機會。

輕雅拿出油槍,李婧珊問:“加好了?”

“好了,滿了。”你們兩個都可以滾了。

李婧珊在滾之前側過臉向著蘇昊然說了一句話。

“昊然,你這次可要謝謝我,要不是我提醒,你還沒發現油箱快沒油了——”

很尋常的一句話,不尋常的是李婧珊的笑。話是對著蘇昊然而說,笑卻掃著眼尾給了林輕雅。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心照不宣。

對於兩個前前後後只見過兩次面的人,有什麽意味深長、心照不宣的秘密?而且還是瞞著蘇昊然的心照不宣。

輕雅忽發奇想,兩相聯系,迷蒙中似乎有一些明白了。

都說無巧不成書,但世上更多的是有緣有故、有根有據的巧合。李婧珊和蘇昊然同時出現在加油站、同時出現在輕雅面前,這樣巧合中的巧合說不定就屬於後面那一種。

她——事先知道自己在這個加油站打工?她——猜到了自己在這個加油站打工的用意?也許能猜到,但是她怎麽會知道?

“輕雅,這是我的名片。說實話,我很欣賞你。你在這種地方上班,不覺得太委屈了嗎?明天來雅苑總公司找我,我可以幫你安排一個比較適合的職位。”

名片空降到輕雅手中,散發著淡淡的香水味,以及和李婧珊一樣招人討厭的高高在上的優雅味。

李婧珊招了輕雅的討厭,不只優雅,不只高高在上。觸碰底線的,是她那無意有心的暗示,自以為棋藝高明、掌控一切的臭屁勁。

自以為掌控一切?做夢去吧!沒必要再啞忍,李婧珊這種人需要得到教訓,輕雅決定選擇最直截了當最立竿見影的那一種。

油槍依然拿在手裏,還沒有掛回去。蘇昊然往回走,李婧珊也在往回走,他們準備上車離開。蘇昊然在前面,因為他要繞過車頭到另一邊。李婧珊落後一些,她其實不用走,伸了手就能開車門。

天賜良機,不是嗎?輕雅偷眼瞧一瞧四周,假作匆忙,“哎,等一下,還有油卡,油卡還沒有給你們。”

匆忙必會出錯,忙中有亂,輕雅倒提著油槍,轉身要去拔卡,同秒手指輕輕按了按手動開關。這距離、這角度,李婧珊,我讓你跟我話裏有話!我讓你跟我陰謀詭計!我澆你一身汽油,叫你泡澡泡到脫皮!

輕雅解恨地奸笑在唇,一按即松,汽油噴出去。劇情陡然地急轉直下,天賜“良雞”急轉直下變成了遭瘟的禽流感。

在汽油噴出的前一刻,答輕雅的是蘇昊然。真真遭了瘟的巧,一直沒吭聲沒反應的人,在最不應該的節骨眼上吭了聲,反應還挺迅速。

“哦,卡給我吧。”蘇昊然迅速回頭,加快兩步,他就超過了李婧珊,正面迎過來。

迎過來的是啥?油槍口稍稍往下,汽油噴濺在地,油珠子亮晃晃的,原本是要去汙染李婧珊那不知啥啥牌的細跟短靴和瘦腿襪,哪知卻氣勢洶洶地濺了蘇昊然滿滿一西裝褲。

呃——

輕雅不知所措地抓著油槍,楞得直打嗝。李婧珊好意思的,半滴油沒碰到,居然驚恐萬狀地後退,還雞貓子鬼叫了一聲。蘇昊然不曉得是不是被汽油味給熏傻了,傻傻地連眨了三下眼睛,眨完了垂下眼皮去看自己的褲子。看完了,又盯住輕雅。

輕雅苦臉,豎一字眉,想道歉,一時之間腦抽地忘記,道歉的話怎麽說來著?

“不客氣——”

靠!抽一嘴巴!換詞兒,更加響亮——

“沒關系!”

不客氣?沒關系?這是一般白癡能想出來的回答嗎?

輕雅沒臉見人,一字眉豎得越發糾結。

也許正是這一字眉的作用,也許還有其他一些類似於化學反應作用。總而言之,就好像在那一剎那起了化學反應,點燃了什麽,開啟了什麽,鎖住的表情釋放了,蘇昊然整個人都不一樣了。眸子一點一點亮起來,眼尾一點一點笑出來。

靠丫的!他真的在笑,笑得還挺真,仿佛惡整成功,仿佛是他潑了輕雅一頭一臉的汽油——

輕雅正處於不是一般白癡能夠仰望的高度,腦袋不太能夠轉得過這彎。李婧珊默然,默然的神情,卻不是靜默的默。

……

大概沒有哪個加油工像輕雅這樣幸運,濺了客人汽油,客人不追究,客人的女朋友還一個勁地替她開脫。

“都怪我不好,是我剛才一直跟你說話,分了你的神。”

多友好的人際關系,多麽多麽和諧的社會啊。奈何老板友好不了、和諧不了。

“你有沒有搞錯?才來幾天你就給我闖這種禍!你還想不想要這工作了?!”

“好啊,我不要了,我辭職。”

老板噎住的眼神,“你說什麽?”

“我說我不幹了,這幾天的工資我也不跟你要,聽懂了沒?沒聽懂,我不介意重覆第二遍。”

……

這對話瀟灑吧,輕雅瀟灑地走出加油站,心裏空落落的,像被狗啃了一嘴,亂七八糟的缺口。不由自主地摸出手機,明明沒想期待什麽,卻是不由自主地期待了什麽。

(三十四)期待

人,最好別有期待。有期待,才會有失望。

手機很安靜,時間十八點四十五分。蘇昊然在做什麽?和李婧珊共進晚餐?就像曾經和她共進晚餐?

呸!什麽可恥的小三心理!輕雅唾棄著自己,眼前卻浮現蘇昊然的臉,浮現他穿著濕答答的油褲子笑得一臉冬日暖陽、山花爛漫。

蘇昊然,這才是我想要的,你知道嗎?我犯著白癡錯誤,你像哈奇士一樣二兮兮的笑。這樣有多好,沒心計沒算計,我想念你了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打電話給你,我不見了你也會奪命追魂Call挖地三尺拼命地找我。

蘇昊然,你想沒想過,給我想要的?或者,你——想過我嗎?又或者,你——在想我嗎?

“嘀、嘀”,短信音。

理智尚在懷疑,心情比理智更快地做出反應,驀然間上揚。老天見憐,終於讓她念曹操曹操就到、心想事成了一回?

開屏解鎖,陌生的號碼,蘇昊然換號了?點開來,信息內容是這樣的——

“輕雅,我是李婧珊。剛剛打電話去你工作的加油站,才聽說你辭職了。因為下午的事情?如果是,我可以幫你說說情。但我個人的看法,這種地方繼續待下去真的沒什麽意思。我還是那句,你如果有興趣,可以來找我。你考慮一下,給我答覆。最好盡快,因為後天我打算度年假,和昊然去國外看望他父母。我覺得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子,懂得什麽對自己最好。而我,有能力給你更輕松的更好的。”

呵,李婧珊,你對付情敵還真是有一套,獨樹一幟、不走尋常路。輕雅咬一咬下唇,認真想了想,繼而選擇回覆、輸入——

“謝謝李總給我機會。”

種種跡象表明,李婧珊已經把林輕雅當成了情敵,比想象中要快得多。這個女人要比想象中敏感,好事?還是壞事?

這是當保姆來開門的時候,蘇昊然正在思考的問題。沒的後悔,他已經走出了這步險棋。賭註原本該是他一輩子捧在手心的珍寶,如今卻只能割舍著忍耐著拿出來拍桌下莊。

林輕雅你可能明白我的苦心?既然你來到了我的生活裏,那麽你可願意陪我冒險一搏?

答案,蘇昊然還不能肯定。所以他還不能問出口,還是再等等,再等等吧。還能再等多久?元旦過了,就是除夕新年。過完年,三月,就是既定的婚期。

“蘇先生?蘇先生——”保姆不明所以,“您,不進來嗎?”

蘇昊然這才發現他走神了,與此同時保姆也發現了蘇昊然褲子上的油跡,怔了怔,遵守優秀保姆準則,少問多做事。

蘇昊然進門,保姆回去廚房,蘇妍妍打扮得花枝招展從樓上下來。

“哥,你回來啦。真難得,今天回來這麽早。不過我不能陪你吃晚飯了,我晚上有個聚會,先走啦。”

蘇妍妍嘰哩呱啦地走向玄關,走過蘇昊然身邊,忽地嗅起鼻子:“什麽味道?怎麽這麽大汽油味?——哥!你衣服怎麽啦?”

“沒什麽,我剛才去加了趟油。”

“加油?”蘇妍妍猛地心一抽,“你——去加油了?”

“嗯。”

“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就被人噴了一身汽油回來了。”

“被人噴汽油?”不會是林狐貍吧,這死丫頭挾怨報覆?“哥,誰幹的好事?哪個加油工?哪個加油站的?”

蘇昊然偏頭看了看蘇妍妍,蘇妍妍被他看得氣虛。蘇昊然收回目光,“不提了,我累了,我要回房間休息。你晚上別玩得太晚,要是太晚了,打電話叫司機去接你。”

“知道了,哥。”

蘇昊然往樓上去,蘇妍妍卻不急著出門了,在客廳望著蘇昊然,斟酌、判斷、考慮。

“哥——”

蘇昊然停在樓梯上。

蘇妍妍察顏觀色:“哥,你就沒有什麽要問我的?”

蘇昊然淡漠,無“顏色”可觀,“你想我問你什麽?”

“那你,有沒有什麽要告訴我的?”

“你想我告訴你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啦。”蘇妍妍言詞閃爍。

蘇昊然似一無所覺,繼續上樓。

蘇妍妍再出聲:“哥——”

“……”

“哥,你——喜歡玩彈簧嗎?”

“彈——簧?”

蘇妍妍一慌,急忙開動腦筋:“我的意思是說——我是說——現在很流行的一種彈簧游戲。就是一種心理戰術,戀愛中的心理戰術。”

蘇昊然微怔,垂下眼瞼,若有所思。

蘇妍妍小心翼翼地接近重點。

“哥,其實這彈簧戀愛不好,對哦?其實談戀愛就應該簡簡單單的,對哦?對心愛的人,當然是真誠最重要啦。什麽三十六計、七十二變,應該是用來討伐情敵的,對哦?”

“……”

輕雅毫不懷疑,李婧珊一定會把那什麽三十六計、七十二變統統搬出來,不惜一切代價鏟除她這個情敵。好吧,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輕雅拭目以待。

第二天,不是早晨,而是下午。輕雅打車來到了雅苑總公司。

“您好,我叫林輕雅,我和你們李總有約。”

“好的,請稍等,我打電話查一下。”前臺小姐職業化的親和。

兩分鐘後,美女前臺掛上電話。

“林小姐,請你上十二樓的人事部,會有人接待你。”

十二樓?人事部?難不成李婧珊當真要給她安排工作?把障礙擱眼皮底下監視?她就不怕養虎為患?

“林小姐,你好,我是人事部的Betty,秘書室一早就已經打過電話了,我都準備好了,請跟我來。”

跟就跟,誰怕誰?輕雅這一跟就跟著那個Betty進了一間小會客室。

“林小姐,請坐。”

輕雅依言坐下,Betty遞過來一支筆、一沓紙。筆是黑色的簽字筆,紙上印著一堆題目。形形色色、各式各樣的問題,有職場上的,有專業上的,諸如此類。

靠!試卷?李婧珊要考她?

“不好意思,林小姐。這是我們公司的規定,任何應征者都必須經過筆試、面試一系列的考核。即使你是李總介紹過來的,也不能例外。”

(三十五)應征

關於Betty口中的公司規定,輕雅只信一半。一半是確有其實,另一半則是李婧珊有心刁難。下馬威吧,先壓一壓她的氣焰,促使她擺正自己的位置。

輕雅表示自己並無氣焰、很有自知之明,接過了筆,攤開卷子,準備作答。Betty進一步提出要求。

“林小姐,為了保證考核的公平公正,如果你方便的話,請將你的皮包和手機暫時交給我保管。”

喲,考公務員啊,弄得還挺像那麽回事。既然人家像回事,那輕雅也不好馬馬虎虎就算了。

“嗯——Betty,是吧?你說得對,我把東西交給你保管,這沒問題。可如果我包裏少了些什麽,你——負得起責任嗎?”

Betty一楞,完全沒預料到。但大公司的職員到底有兩把刷子,隨即圓場。

“如果林小姐不放心,我們可以做交接,將林小姐你的物品列個清單,簽字作實。”

輕雅也轉圜,“對不起啊,Betty。我不是放心你,只不過有些話說在前面比較好,這樣也比較沒有糾紛。”

Betty不軟不硬:“林小姐,我明白。如果你沒有別的話要說在前頭,那我們就開始吧。我還有很多事要忙,你知道現在是年底,我沒有太多時間——接待你。”

不軟不硬的釘子,輕雅碰得起。

“不好意思Betty,耽誤你了。可我還是要再說一次對不起,因為我還有一個疑問。這清單只能保證我的物品沒有短少,其實金錢上的損失算不了什麽。當今社會隱私外洩,才是最可怕的。”

“……”

“Betty你能保證在你暫時保管的這段時間,你不會擅自翻看我手機,偷窺我隱私嗎?”

“……”

“既然你不能向我保證,那就沒辦法了。只好請你稍微犧牲一下你的寶貴時間,我把皮包、手機交給你保管,你坐在這裏陪我。這樣,你放心,我也放心,我們——兩全其美。”

Betty約莫三十二三歲,典型的職場白骨精,卻被罕見地被輕雅這只小妖給拿住了。長達五秒的幹瞪眼,完美妝容隱現裂隙。

輕雅不介意等這五秒,把包包送到Betty面前。Betty一口氣堵住的表情,堵著發洩不了,全撒在輕雅那可憐的包上。一把抓過來,一家夥摔在茶幾上,再一屁股坐下來。

輕雅悠哉游哉,坐到稍遠一些的小會議桌邊,悠哉游哉地答題。本來打算整耗Betty倆小時,哪誠想那Betty也蠻精,中途打電話找了個保安來代替監視,自己風風火火地跑了。

然後,隔了大約一個半小時又回來。真他丫時間掐得準,輕雅剛好坐完了正題,在填最後的簡介部分。Betty又站了站,等到輕雅全部搞定,便收走了輕雅的答卷。

“林小姐,請稍候。”

這一稍候,卻原來是Betty整耗了輕雅倆小時。一直耗到五點鐘,快要下班的時候,B沒出現,換A登場。

“林小姐,我是李總的秘書,我叫Ada,李總要見你。”

得,閑配角的戲份結束,該女主上陣了。

“李總,林小姐來了。”

李婧珊的辦公室很強烈的個人風格,這風格要比李婧珊更合輕雅的眼。

“李總,年終部門會議推遲到十五分鐘以後。”

“好,我知道了。”

李婧珊從辦公桌後擡頭,一擡頭就看到了林輕雅,看到林輕雅,鬼使神差地便想起了蘇昊然那一天的笑。他從沒有對她這樣笑過,心口紮進了一根刺。一根小刺而已,憑她,還壓得住。

“林輕雅,你不簡單啊。Betty在公司裏是出了名的犀利,你竟然讓她吃了癟。我果然沒看錯人。”

輕雅沒開口,摸摸鼻子,挑了那張黑白色橢圓形的單人沙發坐下。既然只有十五分鐘,李婧珊應該不會一直跟她扯閑篇。

李婧珊翻著輕雅的考卷,“輕雅,你的答題我大致看了看,寫得還不錯,有一定的外文基礎,見解也很獨到,過筆試估計沒問題。當然這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還要人事部綜合評定。你要知道,雅苑雖然是以家族事業起步,但發展到今天的規模,有它一套成熟的規章制度。哪怕我是最高決策人,也必須尊重部門意見,公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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