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法天團番外—正義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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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法天團番外—正義者們
弗洛斯救援戰後，極端反人類組織‘不倒翁’被國際法庭公開審判，晦光庭向全世界宣布超智體已經被徹底打敗。同年，三方聯盟解體，‘襲’作為獨立於晦光庭的共鳴者組織進入公眾視野。神秘的第三聯盟青山盟下落不明。
戰後兩年，由各國政府牽頭，晦光庭成為大陸上唯一的共鳴者管理機構。同年，除了‘襲’以外的共鳴者組織逐漸銷聲匿跡。據此後的歷史學家猜測，應該是晦光庭暗中操作的手筆。
戰後三年，晦光庭附屬學院擴建。第二所學院落座在N國。N國年輕的新任女王親自出席了揭牌儀式。
戰後五年，大陸上逐漸流傳起了‘超智體覆生’的言論。據知情人士透露，曾在某風景區見到成年的男性超智體。各國政府發表聯合聲明辟謠，並傳信希望晦光庭有所行動。
戰後七年，晦光庭長老級人物方誠然卸任學院校長一職。盡管晦光庭對外稱是方誠然因病告辭，但仍有部分論壇上提及‘曾聽過校長室傳出的碎物聲’。方誠然卸任後，由晦光庭親自委派的白佐司接任。
新上任的白佐司很有幹勁，和學生們打成一片，很快收獲了學生們的讚許。
戰後十年，重建後的學院鐘塔停止使用。晦光庭附屬學院改用對超智體殺傷力更高的電子屏障。
次年，飽經風霜的學院鐘塔在轟隆聲中被推倒。
戰後十一年，晦光庭排行第二的池易雨被委派執行秘密任務。從此再無音訊。
戰後十三年，在逃的前青山盟成員江臨被捕。聯合法院以“反人類罪”起訴江臨。一時間，“人類背叛者”的名號響徹各大頭條。
………
開庭當日，上午八點三十分。
這是以白金為基調建設的法院。戰前，這是坐落在M國的一座教堂。戰後，被政府劃為專門審理共鳴者犯罪的法院。
天氣很好，雪白的鴿子從法院的頂尖上掠過。法院對面，拔地而起的是恢弘的聖蘭斯小學。全息投影屏上，滾動播放著小學的最新宣傳片。
奔跑在草地上的孩子們，清澈的眼睛倒映著湛藍的天色。第一個跑到終點，迎接鮮花與掌聲的孩子被問道：這是最好的時代嗎？
當然不是！孩子的大眼睛撲閃著。
這個時代有疾病、罪惡、死亡、恐慌，怎麽會是最好的時代呢？
老師溫柔地摸了摸孩子的頭，微笑道：那我們能戰勝所有的敵人嗎？
是的，我們正是為此而生的！孩子面對著鏡頭，堅定地說，我們會創造最好的時代！
身披長風衣的女人從地上拾起煙頭，將其扔進垃圾桶，擡眼的時候正好看見了聖蘭斯的宣傳片，喃喃自語道：
“真像在洗腦。”
這場針對共鳴者的審判並非公開進行。盡管如此，法院外還是有著淅淅瀝瀝的人群。來者多是共鳴界的高層，周身帶著淩然的傲氣，一眼就能從普通人中分辨出來。
成群結隊的人們對落單的那位女人多有註意。女人一束沈黑的長發，紅瞳似燃燒的赤星，身處如此嚴肅的場合並沒有任何膽怯，漠然而深沈。
九點的鐘聲敲響，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建築的入口處。
人們依次入場，為女人引路的是一位親切的青年，主動向她攀談道：“還未見過您這麽年輕的白佐司呢，真令人羨慕啊。”
白佐司？不不。女人瞳孔沈了沈，她已經在晦光庭的黑名單上躺了很多年。如今的權限是從相逢那裏借的。繞過識別系統並不是難事。
“或許結束後我們可以去喝一杯。”女人模仿著相逢的語氣，將一串寫著相逢聯系方式的數據傳輸給了她。
被銬住雙手，處在整個大廳的正中間的，是一位神色平靜的男人。年紀不大，但是眉間已無絲毫青澀的氣息。他並不在意來來往往的人，好像一切都和他無關似的。
男人頭頂上的懸浮欄寫著他的信息。江臨，男性alpha，35歲，前青山盟成員，因對社會不滿而私下研制超智體，於今年9月27號在S國邊境被逮捕。
江臨的律師席處空無一人。他沒有請任何一位律師，但從始至終都氣定神閑。這種淡然的態度讓某些共鳴界高層皺起了眉頭，並且希望他能判得更重一些。
女人瞟了他一眼，徑直走向了第五排，坐下，脊背挺得筆直。旁邊是一對正在聊天的情侶，似乎在小聲爭辯什麽。
眾人落座後，書記員核對出庭情況並宣布法庭紀律。庭審正式開始。
原告首先發言。在發言中，他羅列了一系列江臨的“罪證”。江臨匿名購買大量金屬材料的交易記錄、江臨違建秘密基地的報告、江臨同超智體一同出入各場所的照片……
“綜上，我認為被告的確明知故犯，違反禁令，私下研制了成年男性超智體，並且讓其混入社會，造成恐慌。同時，被告對社會心懷不滿，此舉實為報覆之舉。”
女人聽得有些打瞌睡，目光從咄咄逼人的原告身上移開，放到了玻璃窗外的樹枝上。在那裏，白鴿張開潔白的羽翼，擁抱翠綠的生機。
“被告江臨，你同意原告所說嗎？”法官威嚴的聲音回蕩在大廳。
無數雙眼睛齊刷刷看向了中央的被告席。
一聲清脆的笑聲。
“欲加之罪啊？你的罪證中可並未出現超智體。”江臨悠閑地靠在椅背上，礙於這幾天糟糕的待遇，面上有了些胡茬，但仍不可否認那是張俊秀的臉。
原告指著照片中的另一位男性，冷冷地道，“這就是超智體。”
“那是同為青山盟前成員的餘響，他可是登記在你們M國的公民冊上。”江臨不慌不忙地說，語氣若有所指。
“十三年前，所有人都知道，青山盟唯二的幸存者是你江臨和你的妹妹江千！餘響不可能還活著！”
“你說餘響死了，可有證據啊？”江臨笑道。眼角上揚，這笑竟然帶了幾分挑釁的意味。
沒有人給得出前青山盟成員的死亡證明。所有參與自爆的青山盟成員都被高溫徹底氣化，並且，靈蝶會在青山盟逝去後，飛回他們的葬身之處，拂去其生前所有的痕跡。
什麽也不會留下。
穆酹安靜地坐在觀眾席上。一別數年，江臨的確變了很多。曾經的高雅已經變成了熟練的老成。她倒覺得，這樣的狀態沒什麽不好。
“哼。”原告似乎早有準備，“狡辯是無用的，我們將在所有人面前證明你口中的‘餘響‘是邪惡的超智體。”
江臨的面色沈了一下。他頓了頓，擡頭對著法官道：“擅自拘留公民可是違法的吧？“
法官點了點頭，然而話鋒一轉——
“如果您能證明餘響先生的確是人類的話。”
拘留超智體，可並不違法。僅僅一句話，就挑明了法官和原告是一丘之貉。不過，穆酹並不意外。
很像他們的作風。
隨著原告的一聲令下，一位成年男性alpha就被帶入了眾人視野。他身上並無傷痕，氣色也不錯，應該不是被強行拘來的。江臨看見他，微微松了一口氣。
隨著法官的指示，最先進的超智體檢測儀從面前升了起來。那是出自晦光庭之手，傳說中誤檢率為0的‘照妖鏡‘。
江臨神色絲毫未動。穆酹看見他的眼神，也明白了大半。
如果有一個人，十三年間都只做同一件事，那麽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在這件事上與他為敵？
檢測儀上的幾顆彩珠躍動，環繞著餘響飛翔，一時間，彩色的光芒點亮了穹頂。餘響似乎被這光刺到了眼睛，留下了幾滴生理性淚水。
所有人都焦急地等待著檢測的結果。除了用眼神交流的兩個人。
穆酹。江臨向觀眾席看去，無言地道，你怎麽來了？
女人很平靜地用嘴型回答道：你們是我的朋友。
朋友嗎？這個詞倒是讓他回想起了學院的時光。那時候，他們三個總是並肩而行，颯沓如流星，被戲稱為“阿爾法天團”。
好久不見。江臨說。
好久不久。穆酹回道。
隨著光芒漸熄，檢測結果呈現在了儀器的頂部。所有指標都符合健康人類的標準，除了他有一點貧血之外。
怎麽會這樣？
法官沈默地皺起了眉頭。原告洋洋得意的深情被慌張取代，站在原地，似乎有些窘迫：“這不可能！”
“原告，你在懷疑檢測結果嗎？”縱使結果出乎意料，法官還是維持著表面上公正的模樣。
“是的！我懷疑被告用了特殊手段幹擾檢測，我提議使用其他的檢測手段！”
從未有人懷疑過檢測儀的功效。這看上去是一個極其無禮的要求，理應被拒絕。但是，法官竟然問：
“你想用什麽檢測手段？”
“證明這是超智體，最簡單的方法，不就是———”原告嘴角上揚，從自己的口袋裏抽出了一把鋒利的軍刀。
江臨的臉色立刻黑了下來。
“我國嚴禁動刑，何況餘響還不是罪犯，而是一個無辜的普通人。”江臨從椅上起身，“你想在所有人面前犯法嗎？”
原告在一瞬間被那周身洶湧而出的氣勢嚇到了。他聲線顫抖，不依不饒道：
“只要證明餘響是超智體，我就會無罪！這是為了正義————”
“正義？”這兩個字被江臨咬得很重。他環視著周圍的人群，一字一句問，
“你們也這麽想嗎？為了所謂正義，就可以剖開無辜者的胸膛嗎？“江臨頓了頓，提高了音量道，
“那如果有一天，站在那裏的人是你，或是你的朋友、親人、愛人，你也要默許他們走上砧板嗎？“
該死的。法官暗自咒罵道。剛才的氣氛還向著他們那邊，在那樣的情況下，稍微讓原告做出一些僭越之舉合情合理。
這個江臨，為了擴大感染力，還暗中偷換了概念。原告哪裏是想開膛破肚，他不過是想在其手臂上輕輕劃一刀而已。
事情變得難辦起來了。必須舍棄一顆棋子。
法官在原處向原告扔了一個眼神。使用planB。
原告站在原地，低垂著頭，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握著軍刀向餘響沖去！
“快攔住原告！”法官破口喊出。然而，保安遲遲沒有上前，眼見著原告就要沖到餘響的面前。
嗡的一聲。金屬相接的聲音刺激著所有人的耳膜。待所有人看清時，只見原告手中的軍刀已經被挑飛，整個人也因為沖擊力被掀翻在地上。
黑發紅瞳的女人矗立在視線的最中間。她的眼睛裏是熠熠的紅光，一如當年。
“女士，請不要破壞法庭秩序！”
穆酹輕笑一聲，舉起長刀，嘩啦一下將江臨的手銬斬斷，聳了聳肩，“原告能知法犯法，我為什麽不能？如果您要判的話，麻煩將他和我，還有您自己一起判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
手銬落下後，江臨的手腕處是一圈青綠色的痕跡，已是中毒幾天的跡象了。那觸目驚心的一幕展現在眾人面前時，已是一片唏噓聲。
“為了折磨被告的意志，你們可沒少下功夫吧？”穆酹俯下身問，“你怎麽樣？”
“無事。”江臨搖搖頭，面無血色。
庭審陷入了混亂之中。
穆酹將沈月收回，扶著江臨向外走，不緊不慢道，“法官徇私枉法，已經失去了審判的資格，原告精神失常，所言不可當真，若各位真想治我朋友的罪，請向聯合法院提交新的證據。”
門口轟鳴聲引起了眾人的註意。
餘響跨坐在摩托車上，向二人招手。穆酹猛地加速突出重圍，先江臨一步上車，對著後者伸出手，饒有興致地道：
“咱們阿爾法天團沒你不行，快上車！”
“等等，他們不能走————”席上某位晦光庭高層站了起來。
但是下一秒，三人已經消失在了視線之中，只留下黝黑的車轍。
“楞著做什麽，快追上去！”
“大人……我們該用什麽理由追捕他們呢？”
“…………”
“小朋友，你以後想成為什麽樣的人？”聖蘭斯小學的全息屏上，已是一則新的宣傳片。
“我要成為一個正義的人！”孩子咯咯地笑道。
他們三人疾馳在沿海的公路上。迎來路人的矚目。
沒多久就停了下來。穆酹知道，根本不會有人來追他們。她下車時，入目正好是水光接天的景色。
“‘白鴿‘啊，我記得那是你以前的代號了。”江臨註視著紛飛的鳥群。
餘響不知從哪掏出來一包飼料，倒在手心裏，惹得鳥兒們爭先恐後地撲扇著而來。
“你都說了是‘以前‘了。”穆酹無所謂地笑笑。
他們沒有問穆酹和晦光庭決裂的理由。穆酹也沒有問他們這些年遇到了多少艱辛。
老友相聚，應當聊點不一樣的。
“餵餵，別搶我C位。”餘響餵完了鴿子，擠到了二人中間，邀功似的，“我剛剛，演技怎麽樣？看上去像不像被嚇壞了？”
鬧劇發生時，應該沒有幾個人註意力在餘響身上吧？穆酹面無表情地附和，機械地誇獎道，“非常好。”
“嘖，敷衍。”餘響撇撇嘴，突然想到了什麽，“穆酹，去不去喝兩杯？”
事實證明，酒量是不會隨年齡增長的。至少對穆酹來說是如此。
她幹凈利落地拒絕了第二杯，向老板要了個塑料盒，取了兩只手套，開始著手剝小龍蝦。
江臨瞥她一眼，問道，“你一會還有約？”
穆酹應了一聲，“不算約。我只是去看看他。”
餘響一邊咬著龍蝦一邊支支吾吾說，“我聽說現在‘襲’可不好過，處處受限。”
“晦光庭已經徹底變了。”江臨輕輕嘆氣，將手裏的一飲而盡，“說起來，方校長辭職後，我就再沒聽過他的消息。”
穆酹頓了頓，“……我前幾天還刷到了他在國外騎大象的照片。”
“啊？”
兩人齊刷刷向她看去。
他們三人中，穆酹是唯一加過方誠然的人。
“哎喲，這位美女不會是當年那個板著臉的秘書吧？”
“就是她。”
最先喝醉的果然是餘響。他紅著臉趴在桌上，叫囂著一些聽不清的東西。江臨披了件衣服在他身上，對著穆酹道，“今天多謝你了。”
“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穆酹問。
“我見過介裏了。她默許了我的做法。”江臨平靜地回覆道，“她還幫了我不少。“
穆酹看著已經熟睡的餘響，輕聲道，“你知道，他終究不是。”
“無所謂你怎麽看我。當我是個怪物好了。”
穆酹低聲笑道，“比起人，我可是更喜歡和怪物打交道。”
江臨半開玩笑道，“那你的愛人呢？他也是怪物嗎？”
“也許呢？”穆酹一幅很認真的樣子，“我回頭問問他。”
告別的時候，他們沒有問彼此的住址。
老友再聚，靠的是不可言說的默契。
“最近可不太平。我總覺得很快就要再見。”
“那時候總能喝到你親手釀的酒了吧？”
“隨時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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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斯救援戰後，極端反人類組織‘不倒翁’被國際法庭公開審判，晦光庭向全世界宣布超智體已經被徹底打敗。同年，三方聯盟解體，‘襲’作為獨立於晦光庭的共鳴者組織進入公眾視野。神秘的第三聯盟青山盟下落不明。
戰後兩年，由各國政府牽頭，晦光庭成為大陸上唯一的共鳴者管理機構。同年，除了‘襲’以外的共鳴者組織逐漸銷聲匿跡。據此後的歷史學家猜測，應該是晦光庭暗中操作的手筆。
戰後三年，晦光庭附屬學院擴建。第二所學院落座在N國。N國年輕的新任女王親自出席了揭牌儀式。
戰後五年，大陸上逐漸流傳起了‘超智體覆生’的言論。據知情人士透露，曾在某風景區見到成年的男性超智體。各國政府發表聯合聲明辟謠，並傳信希望晦光庭有所行動。
戰後七年，晦光庭長老級人物方誠然卸任學院校長一職。盡管晦光庭對外稱是方誠然因病告辭，但仍有部分論壇上提及‘曾聽過校長室傳出的碎物聲’。方誠然卸任後，由晦光庭親自委派的白佐司接任。
新上任的白佐司很有幹勁，和學生們打成一片，很快收獲了學生們的讚許。
戰後十年，重建後的學院鐘塔停止使用。晦光庭附屬學院改用對超智體殺傷力更高的電子屏障。
次年，飽經風霜的學院鐘塔在轟隆聲中被推倒。
戰後十一年，晦光庭排行第二的池易雨被委派執行秘密任務。從此再無音訊。
戰後十三年，在逃的前青山盟成員江臨被捕。聯合法院以“反人類罪”起訴江臨。一時間，“人類背叛者”的名號響徹各大頭條。
………
開庭當日，上午八點三十分。
這是以白金為基調建設的法院。戰前，這是坐落在M國的一座教堂。戰後，被政府劃為專門審理共鳴者犯罪的法院。
天氣很好，雪白的鴿子從法院的頂尖上掠過。法院對面，拔地而起的是恢弘的聖蘭斯小學。全息投影屏上，滾動播放著小學的最新宣傳片。
奔跑在草地上的孩子們，清澈的眼睛倒映著湛藍的天色。第一個跑到終點，迎接鮮花與掌聲的孩子被問道：這是最好的時代嗎？
當然不是！孩子的大眼睛撲閃著。
這個時代有疾病、罪惡、死亡、恐慌，怎麽會是最好的時代呢？
老師溫柔地摸了摸孩子的頭，微笑道：那我們能戰勝所有的敵人嗎？
是的，我們正是為此而生的！孩子面對著鏡頭，堅定地說，我們會創造最好的時代！
身披長風衣的女人從地上拾起煙頭，將其扔進垃圾桶，擡眼的時候正好看見了聖蘭斯的宣傳片，喃喃自語道：
“真像在洗腦。”
這場針對共鳴者的審判並非公開進行。盡管如此，法院外還是有著淅淅瀝瀝的人群。來者多是共鳴界的高層，周身帶著淩然的傲氣，一眼就能從普通人中分辨出來。
成群結隊的人們對落單的那位女人多有註意。女人一束沈黑的長發，紅瞳似燃燒的赤星，身處如此嚴肅的場合並沒有任何膽怯，漠然而深沈。
九點的鐘聲敲響，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建築的入口處。
人們依次入場，為女人引路的是一位親切的青年，主動向她攀談道：“還未見過您這麽年輕的白佐司呢，真令人羨慕啊。”
白佐司？不不。女人瞳孔沈了沈，她已經在晦光庭的黑名單上躺了很多年。如今的權限是從相逢那裏借的。繞過識別系統並不是難事。
“或許結束後我們可以去喝一杯。”女人模仿著相逢的語氣，將一串寫著相逢聯系方式的數據傳輸給了她。
被銬住雙手，處在整個大廳的正中間的，是一位神色平靜的男人。年紀不大，但是眉間已無絲毫青澀的氣息。他並不在意來來往往的人，好像一切都和他無關似的。
男人頭頂上的懸浮欄寫著他的信息。江臨，男性alpha，35歲，前青山盟成員，因對社會不滿而私下研制超智體，於今年9月27號在S國邊境被逮捕。
江臨的律師席處空無一人。他沒有請任何一位律師，但從始至終都氣定神閑。這種淡然的態度讓某些共鳴界高層皺起了眉頭，並且希望他能判得更重一些。
女人瞟了他一眼，徑直走向了第五排，坐下，脊背挺得筆直。旁邊是一對正在聊天的情侶，似乎在小聲爭辯什麽。
眾人落座後，書記員核對出庭情況並宣布法庭紀律。庭審正式開始。
原告首先發言。在發言中，他羅列了一系列江臨的“罪證”。江臨匿名購買大量金屬材料的交易記錄、江臨違建秘密基地的報告、江臨同超智體一同出入各場所的照片……
“綜上，我認為被告的確明知故犯，違反禁令，私下研制了成年男性超智體，並且讓其混入社會，造成恐慌。同時，被告對社會心懷不滿，此舉實為報覆之舉。”
女人聽得有些打瞌睡，目光從咄咄逼人的原告身上移開，放到了玻璃窗外的樹枝上。在那裏，白鴿張開潔白的羽翼，擁抱翠綠的生機。
“被告江臨，你同意原告所說嗎？”法官威嚴的聲音回蕩在大廳。
無數雙眼睛齊刷刷看向了中央的被告席。
一聲清脆的笑聲。
“欲加之罪啊？你的罪證中可並未出現超智體。”江臨悠閑地靠在椅背上，礙於這幾天糟糕的待遇，面上有了些胡茬，但仍不可否認那是張俊秀的臉。
原告指著照片中的另一位男性，冷冷地道，“這就是超智體。”
“那是同為青山盟前成員的餘響，他可是登記在你們M國的公民冊上。”江臨不慌不忙地說，語氣若有所指。
“十三年前，所有人都知道，青山盟唯二的幸存者是你江臨和你的妹妹江千！餘響不可能還活著！”
“你說餘響死了，可有證據啊？”江臨笑道。眼角上揚，這笑竟然帶了幾分挑釁的意味。
沒有人給得出前青山盟成員的死亡證明。所有參與自爆的青山盟成員都被高溫徹底氣化，並且，靈蝶會在青山盟逝去後，飛回他們的葬身之處，拂去其生前所有的痕跡。
什麽也不會留下。
穆酹安靜地坐在觀眾席上。一別數年，江臨的確變了很多。曾經的高雅已經變成了熟練的老成。她倒覺得，這樣的狀態沒什麽不好。
“哼。”原告似乎早有準備，“狡辯是無用的，我們將在所有人面前證明你口中的‘餘響‘是邪惡的超智體。”
江臨的面色沈了一下。他頓了頓，擡頭對著法官道：“擅自拘留公民可是違法的吧？“
法官點了點頭，然而話鋒一轉——
“如果您能證明餘響先生的確是人類的話。”
拘留超智體，可並不違法。僅僅一句話，就挑明了法官和原告是一丘之貉。不過，穆酹並不意外。
很像他們的作風。
隨著原告的一聲令下，一位成年男性alpha就被帶入了眾人視野。他身上並無傷痕，氣色也不錯，應該不是被強行拘來的。江臨看見他，微微松了一口氣。
隨著法官的指示，最先進的超智體檢測儀從面前升了起來。那是出自晦光庭之手，傳說中誤檢率為0的‘照妖鏡‘。
江臨神色絲毫未動。穆酹看見他的眼神，也明白了大半。
如果有一個人，十三年間都只做同一件事，那麽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在這件事上與他為敵？
檢測儀上的幾顆彩珠躍動，環繞著餘響飛翔，一時間，彩色的光芒點亮了穹頂。餘響似乎被這光刺到了眼睛，留下了幾滴生理性淚水。
所有人都焦急地等待著檢測的結果。除了用眼神交流的兩個人。
穆酹。江臨向觀眾席看去，無言地道，你怎麽來了？
女人很平靜地用嘴型回答道：你們是我的朋友。
朋友嗎？這個詞倒是讓他回想起了學院的時光。那時候，他們三個總是並肩而行，颯沓如流星，被戲稱為“阿爾法天團”。
好久不見。江臨說。
好久不久。穆酹回道。
隨著光芒漸熄，檢測結果呈現在了儀器的頂部。所有指標都符合健康人類的標準，除了他有一點貧血之外。
怎麽會這樣？
法官沈默地皺起了眉頭。原告洋洋得意的深情被慌張取代，站在原地，似乎有些窘迫：“這不可能！”
“原告，你在懷疑檢測結果嗎？”縱使結果出乎意料，法官還是維持著表面上公正的模樣。
“是的！我懷疑被告用了特殊手段幹擾檢測，我提議使用其他的檢測手段！”
從未有人懷疑過檢測儀的功效。這看上去是一個極其無禮的要求，理應被拒絕。但是，法官竟然問：
“你想用什麽檢測手段？”
“證明這是超智體，最簡單的方法，不就是———”原告嘴角上揚，從自己的口袋裏抽出了一把鋒利的軍刀。
江臨的臉色立刻黑了下來。
“我國嚴禁動刑，何況餘響還不是罪犯，而是一個無辜的普通人。”江臨從椅上起身，“你想在所有人面前犯法嗎？”
原告在一瞬間被那周身洶湧而出的氣勢嚇到了。他聲線顫抖，不依不饒道：
“只要證明餘響是超智體，我就會無罪！這是為了正義————”
“正義？”這兩個字被江臨咬得很重。他環視著周圍的人群，一字一句問，
“你們也這麽想嗎？為了所謂正義，就可以剖開無辜者的胸膛嗎？“江臨頓了頓，提高了音量道，
“那如果有一天，站在那裏的人是你，或是你的朋友、親人、愛人，你也要默許他們走上砧板嗎？“
該死的。法官暗自咒罵道。剛才的氣氛還向著他們那邊，在那樣的情況下，稍微讓原告做出一些僭越之舉合情合理。
這個江臨，為了擴大感染力，還暗中偷換了概念。原告哪裏是想開膛破肚，他不過是想在其手臂上輕輕劃一刀而已。
事情變得難辦起來了。必須舍棄一顆棋子。
法官在原處向原告扔了一個眼神。使用planB。
原告站在原地，低垂著頭，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握著軍刀向餘響沖去！
“快攔住原告！”法官破口喊出。然而，保安遲遲沒有上前，眼見著原告就要沖到餘響的面前。
嗡的一聲。金屬相接的聲音刺激著所有人的耳膜。待所有人看清時，只見原告手中的軍刀已經被挑飛，整個人也因為沖擊力被掀翻在地上。
黑發紅瞳的女人矗立在視線的最中間。她的眼睛裏是熠熠的紅光，一如當年。
“女士，請不要破壞法庭秩序！”
穆酹輕笑一聲，舉起長刀，嘩啦一下將江臨的手銬斬斷，聳了聳肩，“原告能知法犯法，我為什麽不能？如果您要判的話，麻煩將他和我，還有您自己一起判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
手銬落下後，江臨的手腕處是一圈青綠色的痕跡，已是中毒幾天的跡象了。那觸目驚心的一幕展現在眾人面前時，已是一片唏噓聲。
“為了折磨被告的意志，你們可沒少下功夫吧？”穆酹俯下身問，“你怎麽樣？”
“無事。”江臨搖搖頭，面無血色。
庭審陷入了混亂之中。
穆酹將沈月收回，扶著江臨向外走，不緊不慢道，“法官徇私枉法，已經失去了審判的資格，原告精神失常，所言不可當真，若各位真想治我朋友的罪，請向聯合法院提交新的證據。”
門口轟鳴聲引起了眾人的註意。
餘響跨坐在摩托車上，向二人招手。穆酹猛地加速突出重圍，先江臨一步上車，對著後者伸出手，饒有興致地道：
“咱們阿爾法天團沒你不行，快上車！”
“等等，他們不能走————”席上某位晦光庭高層站了起來。
但是下一秒，三人已經消失在了視線之中，只留下黝黑的車轍。
“楞著做什麽，快追上去！”
“大人……我們該用什麽理由追捕他們呢？”
“…………”
“小朋友，你以後想成為什麽樣的人？”聖蘭斯小學的全息屏上，已是一則新的宣傳片。
“我要成為一個正義的人！”孩子咯咯地笑道。
他們三人疾馳在沿海的公路上。迎來路人的矚目。
沒多久就停了下來。穆酹知道，根本不會有人來追他們。她下車時，入目正好是水光接天的景色。
“‘白鴿‘啊，我記得那是你以前的代號了。”江臨註視著紛飛的鳥群。
餘響不知從哪掏出來一包飼料，倒在手心裏，惹得鳥兒們爭先恐後地撲扇著而來。
“你都說了是‘以前‘了。”穆酹無所謂地笑笑。
他們沒有問穆酹和晦光庭決裂的理由。穆酹也沒有問他們這些年遇到了多少艱辛。
老友相聚，應當聊點不一樣的。
“餵餵，別搶我C位。”餘響餵完了鴿子，擠到了二人中間，邀功似的，“我剛剛，演技怎麽樣？看上去像不像被嚇壞了？”
鬧劇發生時，應該沒有幾個人註意力在餘響身上吧？穆酹面無表情地附和，機械地誇獎道，“非常好。”
“嘖，敷衍。”餘響撇撇嘴，突然想到了什麽，“穆酹，去不去喝兩杯？”
事實證明，酒量是不會隨年齡增長的。至少對穆酹來說是如此。
她幹凈利落地拒絕了第二杯，向老板要了個塑料盒，取了兩只手套，開始著手剝小龍蝦。
江臨瞥她一眼，問道，“你一會還有約？”
穆酹應了一聲，“不算約。我只是去看看他。”
餘響一邊咬著龍蝦一邊支支吾吾說，“我聽說現在‘襲’可不好過，處處受限。”
“晦光庭已經徹底變了。”江臨輕輕嘆氣，將手裏的一飲而盡，“說起來，方校長辭職後，我就再沒聽過他的消息。”
穆酹頓了頓，“……我前幾天還刷到了他在國外騎大象的照片。”
“啊？”
兩人齊刷刷向她看去。
他們三人中，穆酹是唯一加過方誠然的人。
“哎喲，這位美女不會是當年那個板著臉的秘書吧？”
“就是她。”
最先喝醉的果然是餘響。他紅著臉趴在桌上，叫囂著一些聽不清的東西。江臨披了件衣服在他身上，對著穆酹道，“今天多謝你了。”
“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穆酹問。
“我見過介裏了。她默許了我的做法。”江臨平靜地回覆道，“她還幫了我不少。“
穆酹看著已經熟睡的餘響，輕聲道，“你知道，他終究不是。”
“無所謂你怎麽看我。當我是個怪物好了。”
穆酹低聲笑道，“比起人，我可是更喜歡和怪物打交道。”
江臨半開玩笑道，“那你的愛人呢？他也是怪物嗎？”
“也許呢？”穆酹一幅很認真的樣子，“我回頭問問他。”
告別的時候，他們沒有問彼此的住址。
老友再聚，靠的是不可言說的默契。
“最近可不太平。我總覺得很快就要再見。”
“那時候總能喝到你親手釀的酒了吧？”
“隨時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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