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子同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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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子同袍（三）
他們正在逃跑。
但這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逃跑。這更像是一場奇怪的追逐游戲。他們既不能被超智體抓住，又不能太過隱蔽行蹤。
於是，一場浩浩蕩蕩的世界旅行計劃就拉開了帷幕。
只不過………
“稍微出了點意外。”陸支離一手纏繞著末尾打了個蝴蝶結的繃帶，一手操作著面前的屏幕，垂眸笑道，“O國武器系統被攻破了。
”
穆酹輕輕嘆了口氣。
這意味著，一旦他們的飛機進入O國，就會面臨整個O國的戰鬥機包圍。
但是O國是必經之路。途徑O國前往目的地，不長也不遠，不會讓超智體失去游戲的耐心，也不會讓進度條立刻跳到終局之戰的時刻。
刀山火海，不得不闖。
“稍微繞一下路吧。”穆酹用手指輕輕在屏幕上點了一下，“從這個位置進去，應該能稍微拖延一點時間。”
陸支離看向她手指的地方，薄唇輕啟：“這個位置離首都很近。人流量不小。”
赤紅的瞳孔看向他。
“我們能用的武器只剩下一個……這是一場賭博，陸支離。”
“是的，姐姐。”陸支離回道，手臂上的蝴蝶結隨著他的動作而搖晃。
跨越連綿的山脈後，就可以抵達O國。群山在他們的腳底匯聚，遠方的天空融匯一片柔和的雲彩，絲絲的風從窗外穿過，像是溪鳴山谷發出的錚錚聲。
穆酹伸手關閉了自動駕駛模式。
她坐在駕駛位上，目視前方。廣袤的大地，蜿蜒的河流，星羅棋布的高樓，漂亮的林中城市。耳機裏只有沙沙聲，她卻好似能聽見人們交談的聲音。
她很喜歡高的地方。很久以前，在她還是個無法勝任連刑署工作的、總是因為訓練而滿身傷痕的小女孩時，就經常爬上晦光庭的最高處，懸浮的空中花園。
從空中花園望下去，可以看見禁區以外的地方。看見城市、車流、街巷、和人。
經過共鳴力加持的眼睛視力是正常人的數倍。她一個一個地去看人們的表情，喜悅的、失望的、麻木的、傲慢的、冷靜的。她會在腦海裏猜測聊天的內容，一想就是一晚上。
漸漸的，她不用再去想那些聲音。她只需要將目光移到他們身上，聲音就自動在腦海裏響起。
“媽媽！我今晚想喝紫菜蛋花湯。”
“你，你離開我，應該開心才對……”
“那個老東西！我遲早把他從位置上拉下來！！！”
紛繁的、熱鬧的、瑣碎的聲音。
“啊，我就知道你在這裏。”
溫柔的聲音。
年少的穆酹猛地回頭。
漂浮的晴天娃娃低頭和她問好，然後將圓滾滾的腦袋也轉向了城市的方向，問道，“你看到了什麽？”
“職責。”年少的穆酹很堅定的回答，“我要保護他們。”
飛機跨過了O國邊境線，正式進入了O國上空。這種行為，無異於打草驚蛇。他們很快被鎖定了。
……砰的一聲，晴天娃娃和她來了個頭槌。那頭的人苦笑道，“真是的……你明明還是個孩子呢。”
說罷，晴天娃娃笑了起來。她好像透過娃娃和某個人四目相對。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麽嗎？”
小穆酹搖了搖頭。
“我看到了我的依賴。我的朋友。我的靠山。”
“小酹。”娃娃說，“你要學會向人求助。”
雷達發出警報聲。被控制的O國數百輛戰鬥機正在迅速向他們接近。一條信息發到了他們的顯示屏上。
穆酹隨手點開。
【哥哥，投降吧，你們只有兩個人，不可能突圍的。】
陸支離輕笑一聲。手指在屏幕上操作了一下，回了條消息過去。
【誰說我們只有兩個人？】
陸支離伸手按下了廣播鍵。這個按鍵是為了緊急向周邊呼救用的，可以暫時連上周邊所有的廣播等媒體頻道。
他深吸一口氣，低沈的男聲出現在了全頻道的媒體中。
“……我們是來自M國的共鳴者，正在弗洛斯坐標點上空遭遇超智體襲擊，請幫幫我們！”
咖啡店裏悠揚的樂曲、電視裏嘈雜的廣告聲、購物中心裏播放的導購信息……
都被替換成了一遍遍回蕩的求助信息。
“我們是來自M國的共鳴者，正在弗洛斯坐標點上空遭遇超智體襲擊，請幫幫我們！”
當這個聲音響起第三遍的時候，隨著男聲一同傳來的還有劇烈的機炮和導彈的爆炸聲。
戰鬥機尾部拖著一道潔白的煙霧，劃破高空。無數條煙霧將他們包圍在其中。像是一個巨大的繭。
穆酹緊握操縱桿，眼睛緊盯著敵機的動態。她迅速調整著高度和速度，試圖躲避對方的導彈攻擊。猶如生死時速，她的心跳加速，汗水在額頭上滾落。
“我們是來自M國的共鳴者，正在弗洛斯坐標點上空遭遇超智體襲擊，請幫幫我們！”
被超智體操控的戰鬥機如同饑餓的猛獸一般，不斷撲向那架孤軍奮戰的飛機。
一枚導彈呼嘯而至，他們猛地躲閃，導彈只是擦著機尾而過，又與其他敵機擦肩而過。機翼幾乎貼著雲層劃過，宛如暴雨中的閃電。
它像一道流星，尾焰閃爍。而無數爪牙企圖熄滅這團火。
“………我們是來自M國的共鳴者，正在弗洛斯坐標點上空遭遇超智體襲擊，請幫幫我們！”
陸支離一遍又一遍發出求救信息。
機身尾部被鎖定。又一枚導彈發射而出，帶著熾熱的炙熱氣流，直奔它而去。穆酹稍一擡眸，猛地拉起飛機，試圖擺脫追擊。導彈緊緊追隨著敵機，形成一條閃爍的火焰尾跡。
嘖。
光靠飛機的速度是躲不開了。
在這幾天，他們的身體一直處於超負荷運載狀態。繼續使用共鳴力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但是這一刻別無選擇。
飛機帶著巨大的加速度穿梭在雲層之間，攪亂了周身的氣流。兇猛的導彈的爆炸聲回蕩在耳畔，如同沈重的鼓點敲打在這片天幕上。
陸支離有些擔憂地看向身旁的人。她的臉色很不好，已經是在透支共鳴力了。他稍稍運轉一些共鳴力，也不過能幫她多撐幾分鐘。
透支使用的共鳴力極其不穩定。穆酹猛地咳出一口鮮血，搖晃的飛機上的護甲開始出現裂痕，機身上也有明顯的彈痕。
“………我們是來自M國的共鳴者，正在弗洛斯坐標點上空遭遇超智體襲擊，請幫幫我們！”
陸支離最後一次發出求助信息。這一遍的語速比先前更快。他扶住開始意識模糊的穆酹，低聲說道，“姐姐，不能再用共鳴力了。”
穆酹擡眼看他。
堅忍、疲憊、視死如歸的紅色眼睛。
他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陸支離……我………”她有些無力地吐出幾個字。
他一把摟住了她。馥郁的落河花香傳入鼻腔，她微微合上眼睛去聞熟悉的味道。
“姐姐，我們棄機。”陸支離輕輕地說。
他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在地上，無處遁形的他們會被數百量戰鬥機無死角轟炸。但是這樣繼續使用共鳴力，只會生生被共鳴力撕碎。
像是一條沒有出口的路。往前是死門，往後也是。
“……好。”穆酹嘴唇翁動，她已經幾乎沒有力氣了。
他們的臉龐被陰影籠罩。打開座艙蓋，瞬間的冷風和耀眼的陽光湧入機艙。
手握著手，他們毅然一躍而下！
耳畔是劇烈的轟鳴聲。一道巨大的火球在空中綻放，身後的機身化為一團火焰墜落。
金色的共鳴力包裹著兩個人。他們正在迅速下落。
戰鬥機的機炮開火，密集的子彈雨在他們附近肆意爆炸。這樣下去，被命中只是遲早的事情。他知道必須想辦法擺脫這場絕境的追擊。
千鈞一發之際，陸支離決定以僅剩的共鳴力加持，朝著地面做最後的俯沖。
銀灰色的頭發飛舞在空氣中。
這是一場只有加速，沒有減速的墜落。
只有這樣才能避開超智體的襲擊。
但是……以如此高的速度撞擊地面的話。
陸支離苦笑著看向穆酹。
穆酹用最後的力氣回了他一個笑容。
他們將變成流星，變成點燃這片大地的焰火。他們的身軀將成為插在大地上的獵獵風旗，他們將長眠在這片土地裏，和萬千生靈一起。
死亡迫在眉睫。
但是他卻不覺得有什麽好害怕的。能和她戰鬥到最後一刻，已經是無比完美的結局了。
他們離地面越來越近了。頭頂是被爆炸點亮的天空。無數頹然飄落的火光劃過她沈黑的發絲。
只是有一些可惜。
沒有和她………
陸支離輕輕閉上眼睛。
嘭。
“我接住他們了！”一道歡呼聲在耳邊響起。
預想中的死亡並沒有來臨。
他們陷進了柔軟的棉花裏。像是躺在床上。加速度被迅速反向。
陸支離緩緩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你們還好嗎？”深綠色的泡面頭，頭上是一對惹人註目的鹿角，一身輕便的叢林探索裝備的年輕女子還沒等他回話，就連聲說道：
“你真的，居然從那麽高的地方加速沖下來！我汗都要流出來了！”
女子身邊是面戴狐貍面具、紮著武士頭的年輕男性。他一言不發，只是在空中嘩嘩揮了幾刀，留下一道劍影，將那些散落的攻擊切成碎片。
啊。
穆酹握著陸支離的手裏滿是汗水。她輕輕轉頭看向他，後者很是可愛地眨了眨眼睛。
超智體發現他們跳下之後就迅速調整了方向。數百門導彈齊刷刷地對準了地面上的二人。
陸支離很坦然地面向漆黑的導彈口。
導彈一齊發射時，強大的烈光幾乎讓人眩暈。劇烈攀升的熱度帶著死亡的威脅。但是………
一道瑩潤的海水從他們眼前掀起。面上長著鱗片的女孩站在他們的身後。
接著是又一道共鳴力閃光。一條咆哮的白龍躍入海水屏障內。
兩道、三道………千百道。
無數的共鳴力在那一刻匯聚。七彩的共鳴力彼此交融，像是一座長城，架在他們和超智體的攻擊之間。
他們的背後有數不清的共鳴者。
和數不清的人。
“快走！”一位特工模樣的男人拉起二人，“他們會掩護我們！”
他們就這樣狂奔在O國的大地上。
他們像是在逃跑，但是遠比以前的任何一刻都更自由。彩色的共鳴力一次又一次地在他們身後爆炸開來。人類黑客同樣加入了戰鬥，被幹擾的炮彈軌跡變得分散開來。
他們看見了警車、救護車、裝甲車……
看見了形形色色的、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您需要治療嗎？”金發的女孩揮舞著由晶瑩的共鳴力匯聚而成的翅膀，飛舞在二人身側。她的目光看向了陸支離裹著繃帶的小臂。
另一位長著相同的面孔的女孩出現在了穆酹身後。“我為您輸送一些共鳴力吧。”
在離開那片區域前，陸支離回頭望了一眼天上的某個方位。
他知道小梅花就在那裏，在那裏看著他。
他的嘴唇一張一合：
這就是我的武器，小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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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逃跑。這更像是一場奇怪的追逐游戲。他們既不能被超智體抓住，又不能太過隱蔽行蹤。
於是，一場浩浩蕩蕩的世界旅行計劃就拉開了帷幕。
只不過………
“稍微出了點意外。”陸支離一手纏繞著末尾打了個蝴蝶結的繃帶，一手操作著面前的屏幕，垂眸笑道，“O國武器系統被攻破了。
”
穆酹輕輕嘆了口氣。
這意味著，一旦他們的飛機進入O國，就會面臨整個O國的戰鬥機包圍。
但是O國是必經之路。途徑O國前往目的地，不長也不遠，不會讓超智體失去游戲的耐心，也不會讓進度條立刻跳到終局之戰的時刻。
刀山火海，不得不闖。
“稍微繞一下路吧。”穆酹用手指輕輕在屏幕上點了一下，“從這個位置進去，應該能稍微拖延一點時間。”
陸支離看向她手指的地方，薄唇輕啟：“這個位置離首都很近。人流量不小。”
赤紅的瞳孔看向他。
“我們能用的武器只剩下一個……這是一場賭博，陸支離。”
“是的，姐姐。”陸支離回道，手臂上的蝴蝶結隨著他的動作而搖晃。
跨越連綿的山脈後，就可以抵達O國。群山在他們的腳底匯聚，遠方的天空融匯一片柔和的雲彩，絲絲的風從窗外穿過，像是溪鳴山谷發出的錚錚聲。
穆酹伸手關閉了自動駕駛模式。
她坐在駕駛位上，目視前方。廣袤的大地，蜿蜒的河流，星羅棋布的高樓，漂亮的林中城市。耳機裏只有沙沙聲，她卻好似能聽見人們交談的聲音。
她很喜歡高的地方。很久以前，在她還是個無法勝任連刑署工作的、總是因為訓練而滿身傷痕的小女孩時，就經常爬上晦光庭的最高處，懸浮的空中花園。
從空中花園望下去，可以看見禁區以外的地方。看見城市、車流、街巷、和人。
經過共鳴力加持的眼睛視力是正常人的數倍。她一個一個地去看人們的表情，喜悅的、失望的、麻木的、傲慢的、冷靜的。她會在腦海裏猜測聊天的內容，一想就是一晚上。
漸漸的，她不用再去想那些聲音。她只需要將目光移到他們身上，聲音就自動在腦海裏響起。
“媽媽！我今晚想喝紫菜蛋花湯。”
“你，你離開我，應該開心才對……”
“那個老東西！我遲早把他從位置上拉下來！！！”
紛繁的、熱鬧的、瑣碎的聲音。
“啊，我就知道你在這裏。”
溫柔的聲音。
年少的穆酹猛地回頭。
漂浮的晴天娃娃低頭和她問好，然後將圓滾滾的腦袋也轉向了城市的方向，問道，“你看到了什麽？”
“職責。”年少的穆酹很堅定的回答，“我要保護他們。”
飛機跨過了O國邊境線，正式進入了O國上空。這種行為，無異於打草驚蛇。他們很快被鎖定了。
……砰的一聲，晴天娃娃和她來了個頭槌。那頭的人苦笑道，“真是的……你明明還是個孩子呢。”
說罷，晴天娃娃笑了起來。她好像透過娃娃和某個人四目相對。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麽嗎？”
小穆酹搖了搖頭。
“我看到了我的依賴。我的朋友。我的靠山。”
“小酹。”娃娃說，“你要學會向人求助。”
雷達發出警報聲。被控制的O國數百輛戰鬥機正在迅速向他們接近。一條信息發到了他們的顯示屏上。
穆酹隨手點開。
【哥哥，投降吧，你們只有兩個人，不可能突圍的。】
陸支離輕笑一聲。手指在屏幕上操作了一下，回了條消息過去。
【誰說我們只有兩個人？】
陸支離伸手按下了廣播鍵。這個按鍵是為了緊急向周邊呼救用的，可以暫時連上周邊所有的廣播等媒體頻道。
他深吸一口氣，低沈的男聲出現在了全頻道的媒體中。
“……我們是來自M國的共鳴者，正在弗洛斯坐標點上空遭遇超智體襲擊，請幫幫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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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被替換成了一遍遍回蕩的求助信息。
“我們是來自M國的共鳴者，正在弗洛斯坐標點上空遭遇超智體襲擊，請幫幫我們！”
當這個聲音響起第三遍的時候，隨著男聲一同傳來的還有劇烈的機炮和導彈的爆炸聲。
戰鬥機尾部拖著一道潔白的煙霧，劃破高空。無數條煙霧將他們包圍在其中。像是一個巨大的繭。
穆酹緊握操縱桿，眼睛緊盯著敵機的動態。她迅速調整著高度和速度，試圖躲避對方的導彈攻擊。猶如生死時速，她的心跳加速，汗水在額頭上滾落。
“我們是來自M國的共鳴者，正在弗洛斯坐標點上空遭遇超智體襲擊，請幫幫我們！”
被超智體操控的戰鬥機如同饑餓的猛獸一般，不斷撲向那架孤軍奮戰的飛機。
一枚導彈呼嘯而至，他們猛地躲閃，導彈只是擦著機尾而過，又與其他敵機擦肩而過。機翼幾乎貼著雲層劃過，宛如暴雨中的閃電。
它像一道流星，尾焰閃爍。而無數爪牙企圖熄滅這團火。
“………我們是來自M國的共鳴者，正在弗洛斯坐標點上空遭遇超智體襲擊，請幫幫我們！”
陸支離一遍又一遍發出求救信息。
機身尾部被鎖定。又一枚導彈發射而出，帶著熾熱的炙熱氣流，直奔它而去。穆酹稍一擡眸，猛地拉起飛機，試圖擺脫追擊。導彈緊緊追隨著敵機，形成一條閃爍的火焰尾跡。
嘖。
光靠飛機的速度是躲不開了。
在這幾天，他們的身體一直處於超負荷運載狀態。繼續使用共鳴力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但是這一刻別無選擇。
飛機帶著巨大的加速度穿梭在雲層之間，攪亂了周身的氣流。兇猛的導彈的爆炸聲回蕩在耳畔，如同沈重的鼓點敲打在這片天幕上。
陸支離有些擔憂地看向身旁的人。她的臉色很不好，已經是在透支共鳴力了。他稍稍運轉一些共鳴力，也不過能幫她多撐幾分鐘。
透支使用的共鳴力極其不穩定。穆酹猛地咳出一口鮮血，搖晃的飛機上的護甲開始出現裂痕，機身上也有明顯的彈痕。
“………我們是來自M國的共鳴者，正在弗洛斯坐標點上空遭遇超智體襲擊，請幫幫我們！”
陸支離最後一次發出求助信息。這一遍的語速比先前更快。他扶住開始意識模糊的穆酹，低聲說道，“姐姐，不能再用共鳴力了。”
穆酹擡眼看他。
堅忍、疲憊、視死如歸的紅色眼睛。
他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陸支離……我………”她有些無力地吐出幾個字。
他一把摟住了她。馥郁的落河花香傳入鼻腔，她微微合上眼睛去聞熟悉的味道。
“姐姐，我們棄機。”陸支離輕輕地說。
他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在地上，無處遁形的他們會被數百量戰鬥機無死角轟炸。但是這樣繼續使用共鳴力，只會生生被共鳴力撕碎。
像是一條沒有出口的路。往前是死門，往後也是。
“……好。”穆酹嘴唇翁動，她已經幾乎沒有力氣了。
他們的臉龐被陰影籠罩。打開座艙蓋，瞬間的冷風和耀眼的陽光湧入機艙。
手握著手，他們毅然一躍而下！
耳畔是劇烈的轟鳴聲。一道巨大的火球在空中綻放，身後的機身化為一團火焰墜落。
金色的共鳴力包裹著兩個人。他們正在迅速下落。
戰鬥機的機炮開火，密集的子彈雨在他們附近肆意爆炸。這樣下去，被命中只是遲早的事情。他知道必須想辦法擺脫這場絕境的追擊。
千鈞一發之際，陸支離決定以僅剩的共鳴力加持，朝著地面做最後的俯沖。
銀灰色的頭發飛舞在空氣中。
這是一場只有加速，沒有減速的墜落。
只有這樣才能避開超智體的襲擊。
但是……以如此高的速度撞擊地面的話。
陸支離苦笑著看向穆酹。
穆酹用最後的力氣回了他一個笑容。
他們將變成流星，變成點燃這片大地的焰火。他們的身軀將成為插在大地上的獵獵風旗，他們將長眠在這片土地裏，和萬千生靈一起。
死亡迫在眉睫。
但是他卻不覺得有什麽好害怕的。能和她戰鬥到最後一刻，已經是無比完美的結局了。
他們離地面越來越近了。頭頂是被爆炸點亮的天空。無數頹然飄落的火光劃過她沈黑的發絲。
只是有一些可惜。
沒有和她………
陸支離輕輕閉上眼睛。
嘭。
“我接住他們了！”一道歡呼聲在耳邊響起。
預想中的死亡並沒有來臨。
他們陷進了柔軟的棉花裏。像是躺在床上。加速度被迅速反向。
陸支離緩緩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你們還好嗎？”深綠色的泡面頭，頭上是一對惹人註目的鹿角，一身輕便的叢林探索裝備的年輕女子還沒等他回話，就連聲說道：
“你真的，居然從那麽高的地方加速沖下來！我汗都要流出來了！”
女子身邊是面戴狐貍面具、紮著武士頭的年輕男性。他一言不發，只是在空中嘩嘩揮了幾刀，留下一道劍影，將那些散落的攻擊切成碎片。
啊。
穆酹握著陸支離的手裏滿是汗水。她輕輕轉頭看向他，後者很是可愛地眨了眨眼睛。
超智體發現他們跳下之後就迅速調整了方向。數百門導彈齊刷刷地對準了地面上的二人。
陸支離很坦然地面向漆黑的導彈口。
導彈一齊發射時，強大的烈光幾乎讓人眩暈。劇烈攀升的熱度帶著死亡的威脅。但是………
一道瑩潤的海水從他們眼前掀起。面上長著鱗片的女孩站在他們的身後。
接著是又一道共鳴力閃光。一條咆哮的白龍躍入海水屏障內。
兩道、三道………千百道。
無數的共鳴力在那一刻匯聚。七彩的共鳴力彼此交融，像是一座長城，架在他們和超智體的攻擊之間。
他們的背後有數不清的共鳴者。
和數不清的人。
“快走！”一位特工模樣的男人拉起二人，“他們會掩護我們！”
他們就這樣狂奔在O國的大地上。
他們像是在逃跑，但是遠比以前的任何一刻都更自由。彩色的共鳴力一次又一次地在他們身後爆炸開來。人類黑客同樣加入了戰鬥，被幹擾的炮彈軌跡變得分散開來。
他們看見了警車、救護車、裝甲車……
看見了形形色色的、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您需要治療嗎？”金發的女孩揮舞著由晶瑩的共鳴力匯聚而成的翅膀，飛舞在二人身側。她的目光看向了陸支離裹著繃帶的小臂。
另一位長著相同的面孔的女孩出現在了穆酹身後。“我為您輸送一些共鳴力吧。”
在離開那片區域前，陸支離回頭望了一眼天上的某個方位。
他知道小梅花就在那裏，在那裏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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