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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不如狗也不是那麽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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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不如狗也不是那麽不能接受

從手術室出來舒洺彥剛剛要清醒, 季馳立刻站了起來,隨著麻醉的藥效慢慢消退,嗓子, 食道, 胃裏都火辣辣的跟著疼,舒洺彥一身一身的出冷汗,話都有些說不出來。

上一次他入院做胃鏡的時候身邊只有季馳,季馳有心理準備,他全程都挺冷靜的, 爬在了他的床邊:

“王主任讓一會兒再喝水,給你開了康覆新液, 嗓子裏的粘膜可能有些破了,養養就好了啊。”

他的手探進了被子裏, 果然裏面已經有些潮濕, 都是這人出的冷汗, 一摸他的手,果然是冰涼一片。

“我給你換件衣服,來, 我們起來點兒。”

黃濟和雲小波都是第一次看到舒洺彥如此的樣子, 臉上白的沒有任何的血色,胸口的起伏輕微卻急促, 整個人就像是剛剛溺水被救上來一樣, 連額前的發都被冷汗打濕了, 但是偏偏一聲痛呼都沒有,冷的狠了, 就閉上眼睛默默忍著, 連眼裏的痛苦都一並掩藏起來。

黃濟問不出一句話來, 雲小波好歹是學醫的,知道對於這麽嚴重的胃潰瘍患者來說,做胃鏡有多痛苦,只是在一邊幫著季馳拿拿衣服,打打下手。

舒洺彥一動胃裏都跟著刺痛,季馳的動作很輕,手托在那人的後心扶著他坐起來,然後迅速在他身後披上了羊絨披肩,動作很緩慢:

“不著急啊,頭暈就和我說。”

舒洺彥從昨晚到現在都沒有吃一點兒東西,再有營養液跟著也不行,眼前片片黑霧,連耳鳴都跟著過來湊熱鬧,好在能聽到的那個熟悉的聲音,並沒有害怕,慌亂,他一只手按住了上腹一只手摸索著扯住了季馳的衣角,手無力地拉了一下,似在安慰。

就這一下就讓季馳的心都跟著一暖,他握了一下他冰涼的手,剛要去掀開他的被子,動作卻忽然頓住,轉頭:

“我要幫他換一下衣服,黃先生先借一下光?”

黃濟楞了一下之後趕緊點頭:

“哦,好。”

他下意識的轉身往外走,沒見到季姓男子眼底的狡黠,幹爽的衣服總算是讓身上多了點兒熱乎氣,季馳灌了幾個熱水袋放在他的身邊:

“好了,這一關總算是闖過去了。”

舒洺彥暫時還是不能吃東西,一袋子一袋子的營養藥,讓他頻繁需要去衛生間,季馳一直守在他的身邊,他知道舒洺彥臉皮薄,也知道躺在床上又難受又沒辦法下床心裏難免不舒服,所以他從不等那人開口,而是時不時示意他一下,舒洺彥要是想去就微微點點頭,每一次抱著他在懷裏,他其實都能感受到舒洺彥有些難堪地閉上了眼睛,他什麽也不說,只是輕輕收緊了手臂。

等待檢查結果可能是最漫長的一個過程了,胃鏡的結果要結合活檢看才有意義,第三天王川查房的時候手裏多了一份報告,季馳知道三天差不多了:

“結果出來了?”

“嗯,和入院相比,潰瘍的情況有改善,說明這個藥的效果還是可以的,上午開會的時候,我和幾個消化科的專家也碰了一下,暫定周一手術,手術方案還是原方案,可能要切除半個胃,術前24小時不要進食,這個護士會提醒你們的,這兩天若是有胃口可以吃一些。”

季馳閉了一下眼睛,這個結果他已經很滿意了,他碰了碰舒洺彥的手:

“聽到了嗎?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舒洺彥看著醫生直言開口:

“王主任,手術的風險我想知道。”

季馳立刻看向了王川只不過他剛看過去,就被舒洺彥給拉了一下,他嘟囔了一句:

“我就是看看醫生,又沒有說什麽。”

王川這段時間也算是了解舒洺彥的性子,說實在的,他覺得眼前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舒老師,心理其實比這位季總還要強大的多:

“任何手術肯定是有一定風險的,這臺手術最大的風險就是術中胃出血,如果碰上那麽手術的方案臨時更改也是有可能的。”

“怎麽改?”

“嗯,有可能會加大切除的面積,不過你不用過分擔心,術前我們對你身體是評估過的,經過這段時間的用藥,你胃部的情況比起剛入院是有明顯改善的。”

有句話說的很現實,有的時候錢不是萬能的,但是到了醫院這種地方那沒錢是萬萬不能的,王川其實心裏就清楚,若是剛剛入院那種情況直接手術,舒洺彥的胃都未必保的下來,為了降低手術的風險,盡量保證舒洺彥術後的生活質量,他們采取先調理胃部,最大可能修覆胃粘膜,這種藥效果最好的很多是進口的,有些進入了醫保,有些沒有,不進醫保雖然不至於是天價,但是綜合起來費用並不算低,現在這樣的治療成果,是幾乎不計成本只看效果的成果。

敲定了手術時間,季馳心裏也算是踏實了一些,黃濟的電話整天的響:

“舒哥,我爸天天打電話問我,我還瞞著嗎?他真的挺想你的。”

舒洺彥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捏住了被單:

“等手術後吧,再和他說,好嗎?”

眼前的人看著很脆弱,但是又好像很堅強,什麽都可以自己一個人面對,黃濟也怕手術在即,舒洺彥再有別的心理負擔,還是點了頭:

“好,那我就說還在找。”

手術前的這兩天,季馳不會更乖了,之前那個要賣股權,要賣公司去興辦養雞場,又買雙人墓地的瘋批季總好像一下就消失了,半點兒不該說的都不說,這天舒洺彥剛剛午睡醒來,電話就響了起來,是林偉打過來的,季馳把手機遞到了他手裏。

“舒老師,怎麽樣?好些了嗎?”

林偉今天回村子裏,上一次的事兒他真是給嚇壞了,雖然他不知道舒洺彥是怎麽和季馳扯上關系的,但是這不妨礙他真的關心舒洺彥,林偉是個實在人,舒洺彥接到他的電話明顯精神好了不少:

“好多了,那一次真是多謝你了。”

“嗨,這說啥謝的,好好養身體比什麽都重要...汪汪...”

林偉那邊隱約傳來了狗叫聲,舒洺彥忽然問了一句:

“是地瓜嗎?”

林偉正坐在大門口,地瓜就在他的腳邊轉悠,它好像聽到了電話裏熟悉的聲音,一個勁兒地往林偉的身上竄:

“對,是地瓜,這小狗啊天天都往你那房子裏跑,不叫不回來,去了就發現它每次都在你床邊蹲著,估計它是想你了。”

林偉摸了摸狗子的頭,舒洺彥聽完心裏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兒,地瓜是他從小撿回來的,撿回來的時候還擔心冬天裏養不活,地瓜很粘他,他晚上做飯他就會在他的腳邊轉悠,他習慣燒火的時候一只手放在它的腦袋上,無論他什麽時候回去,地瓜總會等著他。

舒洺彥微微低頭看了一眼手心,心裏有些發酸:

“我想看看它。”

林偉二話不說就發了視頻過來:

“來,給你舒老師看看。”

季馳也湊了過去,視頻接通之後舒洺彥出現在了林偉的手機屏幕上:

“地瓜。”

熟悉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來,地瓜立刻就沖屏幕沖了過去,歡呼叫個不停,以為下一刻就會有那雙熟悉的手摸摸它的腦袋,但是拱了半天卻只有林偉不斷往後退的手機,沒有溫度,也沒有人過來摸它。

但是擡起頭眼前卻還是主人熟悉的樣子,它嗚嗚咽咽地叫著,水汪汪的眼睛裏有些委屈,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兒,舒洺彥看著眼前趴在兩只前爪上低著腦袋的地瓜一股酸澀湧上心頭,最終還是放下了下意識擡起的手,隔著手機,連摸一摸也做不到。

舒洺彥像是囑咐孩子一樣一聲聲囑咐著小地瓜,讓它聽林奶奶的話。

放下了和林偉的電話之後,季馳看出了舒洺彥明顯的沈默,想起了那天林偉的話,說他一進屋地瓜就沖他叫,帶他去看屋裏已經昏倒的舒洺彥,而那天他到的時候也是一樣,地瓜總是守在那個院子裏。

舒洺彥這是心裏難受了,季馳削了一個蘋果,切成了小丁用牙簽紮好遞到那人的手邊:

“你是怎麽養的地瓜?大狗下崽勻的?”

一般在農村養狗都是看家護院的,所以大狗居多,但是地瓜很明顯不是大狗,長大了應該也沒多大,應該是串,舒洺彥想起了他撿到地瓜的那天:

“我是在學校門口的樹林邊撿到它的,是冬天,那個時候它很小,就還沒有筷子長,一小團能放在手心裏,大概是家裏養不了那麽多,放在學校門口看誰能撿回去吧。”

“所以你就帶它回家了?”

“嗯,開始的時候還擔心會養不活,但是那小家夥很頑強,扛過了冬天,它小的時候很喜歡在我燒火的時候蹲在我的拖鞋上,也很聰明,上廁所自己去外面,還會幫忙在晚上將雞都趕回來,不挑食,我吃什麽它就吃什麽。”

季馳在舒洺彥的臉上看到了溫和柔軟的神色,他知道舒洺彥其實是個內心很柔軟的人,想來在那個時候,地瓜是唯一能陪在他身邊的吧,他笑了:

“還真是居家過日子必備啊,咱們家的狗也不能總是寄存在人家家裏,吃人家家的糧食,那多不好,你這現在在醫院也就算了,等你出院了,得把毛孩子接過來啊。”

舒洺彥的眼底出現了一絲神采,就是這一絲神采讓季馳有那麽一瞬間,覺得在舒洺彥的心裏他可能還不如狗,但是轉念一想他也就釋然了,那是一般的狗嗎?那是救命恩狗啊,要是那天它沒有帶著林偉過去,沒準他就再也見不到舒洺彥了,換一個思路換一個角度,季總忽然發現,不如狗也不是那麽不可以接受。

季馳拉著舒洺彥的手跟他暢想未來:

“我剛賺錢的時候在城區偏一些的地方買了一個獨棟別墅,不大,但是咱倆住絕對夠用,有個小院子,和在村子裏的沒法比,但是種個青菜養個狗足夠用,地瓜也不是什麽大狗,上戶口應該比較簡單,等你出院我們就把它接過來,等我讓人在屋裏加上壁爐,冬天烤著暖和,你想想,你一邊在壁爐邊上看書一遍擼狗,這是什麽神仙日子啊。”

季馳的描述太美,讓舒洺彥覺得甚至不真實,這幾天他其實也有些猶豫糾結,沒太想好出院以後的去路,還有和季馳的關系,若是他的身體爭氣一些,他是不是也可以試一試?談判桌上練出的察言觀色,讓季馳一下就看出了舒洺彥的猶豫,他故作嚴肅的出聲:

“舒老師,你上學的時候老師難道沒有教過你嗎?自己的狗要自己養,交給別人算是怎麽回事兒啊?這不推卸責任嗎,逃避撫養義務嗎?更何況沒有地瓜你可能都不一定得救,地瓜可是救了你的命啊,你怎麽可以不養它?”

季馳的語氣好像舒洺彥是一個負心薄幸,推卸責任的負心漢一樣,一旁看專業書的雲小波滿頭黑線,論扭曲事實,顛倒黑白這一塊兒他只服季馳,他這本事就是當一個小報記者都能發家。

舒洺彥本來還在想出院後住在季馳的房子裏會不會不好的問題,實在不明白,怎麽一不留神,他都成了逃避撫養義務,推卸責任的人了,但是細聽,季馳的話也沒有毛病,他當初離開的時候確實是做了把地瓜托付出去的打算,眼前好像又看到了地瓜嗚嗚咽咽想他摸頭的樣子,心裏又酸又澀的,季馳偷瞄了一下他的神色,決定一擊必殺,語重心長地出聲:

“舒老師,你也是做教育的人,這孩子跟著親生爹媽和跟著養父母那能一樣嗎?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雲小波心裏已經都快給季馳點讚了,這人咋不去幹傳銷?但是下一秒他就看到了他們家舒老師竟然被這狗貨說動了,那薄如蟬翼的睫毛微顫,幹瘦的手指反覆捏著被角的地方,愧疚又心疼的樣子,一看就是聽了某季姓人的話心裏不好受了,他正要安慰一下老師,駁回季馳那不著邊際的話,但是下一秒他就見季馳立馬換了一幅嘴臉,他站起來幫舒洺彥提了一下從他肩頭滑落的羊絨披肩,還順帶吃豆腐一樣地摟了摟他家舒老師的肩膀,笑的那叫一個溫柔:

“好了,你別難過了,我們接回來就好了,你想想,你睜眼就能看到你床邊的狗子,它睜眼就能看到你,多美好啊,咱家別的條件沒有,供它零嘴的條件還是有的,絕對不會讓它輸給別的毛孩子,雞腿管夠,到時候讓它好好黏黏你。”

季馳這一波操作委實是秀啊,但是他這麽一來,舒洺彥還真的就順著他的話想過來了,他也想地瓜了,季馳說的也對,他都將地瓜領回來了,自然是要放在身邊的,他聽不得它剛才嗚嗚咽咽的聲音,舒洺彥一擡眸就看見了季馳那十分肯定的目光:

“所以啊,你要趕緊好,好了,我們接地瓜過來。”

晚飯前舒洺彥忽然開口:

“小池,我想吃你上次做的那個山楂糕了。”

一旁的季馳擡頭的時候眼睛裏都是驚喜,他看了一眼時間,現在還來得及:

“吃我做的?”

“你要是沒時間就算了。”

舒洺彥難得開口要吃個東西,季馳怎麽可能沒時間,就是沒時間都要擠時間:

“有,我現在就讓他們備食材。”

季馳立刻就打了電話過去,準備現在就開車過去,他前腳剛走,舒洺彥靠在床頭坐了一會兒之後,就拿出了床頭的筆記本和一支鋼筆,低頭不知道寫了什麽,寫完他將這一頁紙撕了下來,交給了雲小波:

“小波,那箱子裏有信封,你幫我拿出來一個。”

雲小波不知道他寫了什麽,但是他看出舒洺彥是故意支季馳走的,本能的有些危機感:

“舒老師,您寫什麽還要背著季總啊?”

舒洺彥笑了,只是笑意裏還是有些苦澀:

“有備無患,小波,若是我手術的情況不理想,你就將這封信交給季馳...”

雲小波聽了這句話眼睛都睜大了,一下就反應過來這封信是什麽意思了:

“舒老師,您這是做什麽啊?您現在的狀況做這個手術風險真的沒有很高,您怎麽準備這個啊?”

舒洺彥笑了一下:

“我這個人啊,不寫下來我也不踏實,你也說,這個手術的風險不高,就當是讓我安心上手術臺吧。”

他這麽說,雲小波頓了一下才收下,猶豫的了一下他才出聲:

“那好吧,舒老師,其實,其實我覺得季總挺好的。”

舒洺彥躺的腰疼,輕輕側身錘了兩下:

“怎麽覺得他好?”

他還挺好奇雲小波對季馳的看法的,雲小波這年紀的大男孩兒對於背後誇人的這種事兒還是有些靦腆的。

“就,就是覺得他對你是真心的啊,老師,我感覺季總是真的想和你有以後,他對以後的規劃中都有你,老師,我覺得你應該樂觀一些,現在醫學這麽發達,真的,別說是胃潰瘍,就算是胃癌,那活十幾年的都多的是,胃病是個情緒病,這一次手術之後您好好養著,根本不會有事兒的。”

雲小波也看出舒洺彥太謹慎,他怕他身邊的人因為他傷心難過,反而將自己排在了最後,明明他才是最應該過的幸福的那個人。

舒洺彥的眼裏浮現出感慨的神色,半天才是釋然地嘆了口氣:

“好,聽你的,老師會堅持下去的。”

季馳描繪的畫面太美了,美到這麽多年他連做夢都不敢這麽想。

殊不知兩個人的對話都落在了季馳的手機中,一個微型的錄音筆就靜靜地躺在果籃的下面。

作者有話要說:

季馳的段位可以,都能忽悠舒老師了

季馳:老師沒有教過你自己的狗要自己養嗎?

以後就是一家三口加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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