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

三樓靜悄悄的，我站在走廊盡頭兩間房的中間，左右兩邊的門都開著。

“你想我做什麽？”我一動不動，沒進門都能聞見一股濃濃的清潔劑味，“很晚了，我習慣早睡。”

老板娘猛地抓住我的手，懇求道：“求你再幫我們一個忙，房費不要了全退給你……不，兩倍，三倍都可以！”

我笑了笑說：“不用這麽客氣，舉手之勞。”她的哀求的態度很大程度上愉悅了我，尤其是有她先前的樣子作對比。

老板娘沒想到我是這麽個反應，觸電似的松開了抓在我胳膊上的手，局促地在褲縫兩側擦了擦。

“左，還是右？”左邊是306，右邊是305。

“……左。”

306的布局和其他房間不一樣，廁所的位置靠近走廊，與外界只隔了一堵薄薄的墻。下水口此時已經被碎屑堵住，地上躺了一個斷三指的矮小男人，他身上的刀痕參差不齊，像是動手的人砍到最後沒力氣了一樣。我仔細端詳他的臉，總覺得很熟悉。

我回頭跟老板娘說：“我床上鋪了一張塑料布，去拿過來。”

而當我看見老板娘的臉時，我意識到莫名的熟悉感來源於何處了——地上男人的五官和老板娘有七成相似。

老板娘甚至站在廁所口不敢進來，顫抖著答應：“這就去。”她始終側著身子，離開的動作很像逃跑，一刻都不想在這裏多待，先前處理女人的時候她也不至於這樣慌張。

都說外甥像舅，我看長得不像。也不知道少年動手的時候，腦子裏會不會也冒出這句俗語。

我記住了老板娘剛才的行為動作，站在水池的鏡子面前，盯著反射出的屍身一角的鏡像模仿了起來。她的眼神會躲閃，嘴唇緊閉，驚懼、悲傷、無措，這些情緒都要有。在她回來之前，我又多練習了幾遍。

不一會兒，腳步聲迫近了。

老板娘出現在廁所門口，手裏除了塑料布，還有我帶來的背包，她說：“……怕你人不在東西丟了，我先替你保管，錢到時候會塞到你包裏。”

我接過塑料布，和顏悅色道：“謝謝。”

她不是怕丟東西要負責，而是覺得我沒了行李就跑不了了。

沒關系，有人的地方就不缺物資，我獲取旅途必需品的途徑還有很多。行李對於我來說，更像一種證明能力的勳章，不需要購買，我想要就能得到，只需要付出一點兒力氣和時間作為代價。我不偷也不搶，我不過是讓那些物品成為無主之物，然後我再短暫地成為它們的主人。

她拿走的包裏放了一支手機，我拿到手之後就沒開過機，但她找到了早晚要打開，手機網絡會暴露位置。

在此之前，我要離開。

我熟練地收拾著地上的殘軀，順便倒出了手套裏的三根剩指，直到將其包裹成一個類人的條狀物，之後我叫老板娘進來搭把手，我們一起把它立在了墻角。

物歸原主，整整齊齊。

“我只有這一身衣服，能借套幹凈的嗎？”這活兒太臟，蹭得我全身淩亂不堪，都是黏糊的痕跡。

老板娘臉色始終不太好，她弱弱道：“……等會兒。”

沒過多久，她拿來了一套幹凈衣服和一雙拖鞋，風格比我弄臟的這身更隨意些。

她說：“這是我兒子的衣服，你先將就穿，臟衣服就……”

“泡起來。”我不由得她說完就接了茬兒，“就用地板清潔劑，不要稀釋，你們有什麽弄臟的東西，也可以一起處理。”

沾了這麽多血的衣服洗是洗不幹凈的，但清潔劑浸泡可以破壞生物物證，就算最後衣服處理不掉被發現也沒關系。

以我長足的經驗來看，這法子一直以來都很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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