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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醫院(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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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沒說多久就掛了, 何菟轉身看向了身邊的岑清銘:“可能要回去了。”

她只說了這麽一句,就從臺階上往上走,工作人員看著他們說:“過五分鐘就要發船了。”

“不好意思,我們有點事。”他說了聲抱歉就跟在了何菟後面。

工作人員在後面說了一聲:“等一會就不能登船了。”

岑清銘長腿一邁跟在何菟後面, 她走的急,甚至是跑的, 回南浦大橋的大巴還沒走,她從前面上了車,岑清銘跟著上了車,前排的位子都坐光了只剩下最後一排,她坐在最裏面,整個人都在顫抖, 頭埋在了膝蓋上, 長發從肩膀上落在前面, 她趴在腿上,蜷成了一團, 岑清銘拍了拍她的背, 剛剛從電話裏他就猜到了幾分, 看著她一個人焦急一個人難過,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力。

她趴了有二十幾分鐘, 再擡起頭的時候,眼睛紅得厲害,整個眼睛都腫了一圈,連眉毛都紅成了一片, 何菟搓了搓臉,從包裏掏出一瓶水灌了一口讓自己冷靜下來,岑清銘幫她把水擰好,何菟咳了一聲,喉嚨酸疼的厲害,她吞了口口水,讓自己試圖看起來沒那麽糟糕。

“出什麽事了?”他問。

何菟抿了一下唇,把欲流出來的眼淚硬生生的逼了回去,她說:“我媽生病了。”

“很嚴重是嗎?”如果不嚴重是不會讓她這樣的,岑清銘握著她瘦弱的肩膀,安撫道:“現在醫療那麽發達,不會有太大問題的。”

何菟的眼淚沒有控制住,她低著頭,身體一抽一抽的,眼淚把他的外套沾濕了,她哽咽著說:“我不該總和她吵架的,出來的時候我還很不耐煩的對她。”

他吻著她的發,摸了一把她濕漉漉的臉,用手背把她的眼淚擦掉:“以後多孝順一點。”

何菟搖頭:“岑清銘,那個人和我說我媽病的很重,還說什麽多少日子,現在在市人民醫院,你說我出來的時候她還好好的,才兩天,就兩天,怎麽會病了呢!”

岑清銘腦子裏忽然回想到了幾個月前去何菟家吃飯的場景,那個高挑的女人出現在校門口,她的一舉一動還有她和何菟的聊天,一個不會做飯的女人變得會做飯了,一個不關心女兒的母親變得關心起來,還有廚房的一番話,種種是不是都是一種征兆,只是當是他們都一門心思的放在了戀愛和學習上,沒有人對這樣的轉變多一份的思考。

她媽應該早就知道自己生了病,所以這幾個月對何菟非常好,因為她知道這可能是她人生的盡頭了,一切來的這麽的突然,突然的就像是做了個噩夢。

這個時候何菟只剩下他,他必須要冷靜,岑清銘擦拭著她的眼淚:“我們先回去再說。”

何菟點頭,車快速的行駛,東海從眼前一點點的變小,她已經一只腳踏進了海邊,可還沒有落下就被拉上了現實,最終只剩下面前的高樓大廈,跌跌撞撞的一個下午,從上海再次回到了壇縣。

陰暗的冬天,幹冷而生硬。

何菟和岑清銘趕到市人民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她來不及把行李送回去就去了母親的病房,深冬的醫院依舊人滿為患,到處充斥著消毒.藥水的味道,她穿過了三層樓梯,到了咨詢臺醫生告訴她王雅琴住在傳染病房,何菟不知道王雅琴得了什麽病,只顧著往最裏面的傳染病房跑去。

到病房推開門就看到安睡的王雅琴,何菟站在門口,看著閉著眼睛的王雅琴,見慣了濃妝艷抹的她,看到這張素面朝天的臉時,竟有些陌生。

王雅琴是一個天生就應該活得像女王的人,什麽時候都該光彩照人,如今這麽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感覺就像睡著了,何菟一直站著沒有走進去,她不敢進去,好似進去就默認了王雅琴生病了,她的手指緊緊的扣著門框,岑清銘在她旁邊,兩個人都沒有進去。

“菟菟~”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身後響了起來。

何菟回頭就看到了那個皺紋橫生的老人,有多少年沒有再見到她了,何菟不記得,她印象裏的老人才是五六十歲,如今看起來就像□□十歲,一頭的白發如同枯老的樹,這是她的奶奶,她父親的母親,當初父親去世之後,她在全村人的面,拿著棍子罵著王雅琴是個掃把星,克夫命,一遍一遍的叫王雅琴還父親的命來,一遍一遍的把父親對王雅琴的屈從說成了被她壓榨和欺負……

後來發展到她揪著王雅琴的頭發讓她去陪父親,那個時候王雅琴還沒有這麽強勢的性格,她被當著全村人的面羞辱也只是低著頭一句話不敢說。

奶奶和爺爺後來將鄉下的房契拿了過去,將父親留下的老汽車也變賣了,最終將王雅琴趕了出去,導致後來的老死不相往來。

自父親走後,這個家就散了,到如今她有七年不曾見過這個老人,何菟幹渴的嗓子發不出聲音,她並不知道自己現在應不應該稱呼她一聲“奶奶”。

老人說:“菟菟~你長大了。”

何菟低著頭,看著這麽蒼老的老人,連走路都走的不穩,可就是這個老人當初將她們逼上了絕路,她無法釋懷,只淡淡地說:“你怎麽來了?”

老人手裏拿著一份快餐飯,顫顫悠悠的往裏面走去:“醫生跟我說雅琴沒多少日子了,平日裏吆五喝六的人怎麽就突然病了,她還這麽小,這輩子也才剛剛開始。”

何菟跟著老人的步子走了進去:“我媽怎麽了?”

老人拖開了椅子,坐在邊上,打開了快餐盒子:“醫生說什麽免疫力系統損壞,病毒感染什麽的,我也不懂,只知道她好不了了。”

何菟站的不穩,岑清銘扶住了她,她看著王雅琴還在昏睡,說了一句:“我先出去了。”

出了病房,她靠在墻上,深吸了一口氣,對岑清銘說:“我想靜一靜,你先回家吧。”

他沒想到這個時候她還這樣執拗,他乞求一般的對她說:“讓我陪著你吧。”

何菟背過了身子,頭抵著墻,聲音已經沒辦法順暢,有些顫抖:“岑清銘,我,我不想你看到這樣的我。”

“你回去吧。”她再次發聲。

岑清銘拉著箱子,看著她的背,瘦弱的肩膀在病房外面顫抖著,他看了她一會,說:“好,我先回去,晚上有事你聯系我,明天早上我再來看你。”

何菟點頭:“嗯。”

岑清銘的腳步從身後由近及遠的消失,直到腳步徹底消失,她再也控制不住的跑到了醫院的廁所,將自己鎖在了隔間,趴在廁所隔間的門板上嚎啕大哭,她想過高考過後就帶王雅琴離開,離開壇縣,離開這座充滿非議的城市,可是為什麽上天要這麽捉弄她?

明明一切都快要結束了,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將她的努力全部擊垮?

她赤紅著眼睛看著廁所鏡子裏的自己,短短幾個小時,她的眼睛已經徹底腫透了,她伸手接了一把冷水撲在了火辣辣的眼皮上,冰涼的水刺激著她的神經,她一遍遍沖著自己的臉,窗外的寒風呼呼的刮進來,吹刮在她滿是水漬的臉上,她走到了窗前,看著眼前漆黑一片的遠方,一切又好似回到了七年前,她孤立無助的站在父親的冰冷的身體旁邊,她不停的呼喚著他,可是他就是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跟睡著了一樣,她抓住他已經僵硬的手指,那雙手曾經抱起過她,但卻永遠沒辦法再抱起她了,她此刻又回到了那個冰冷的冬天。

厭倦了冬天,厭倦了壇縣,厭倦了這座壓抑至極的地方,生命對於她來說如果一開始是帶著母親離開壇縣,那麽現在還剩下什麽?她驀然想起了岑清銘,他這段時間給予她的溫暖就像上天的恩賜,他讓她看到了生活其實沒有那麽糟糕,他如一道光,將她的生活點亮,讓她看到未來還有路,可現在上天打了個盹,似乎要把那條路堵死。

她在這窗口想了很久,直到夜深才從廁所出來,回到病房,奶奶在凳子上打盹,母親微微睜開了眼睛,她看到了何菟,招了招手。

何菟走過去,王雅琴說:“不是出去玩的,回來幹什麽?”

何菟坐在她床邊上:“你都這樣了。”

王雅琴說:“我挺好的呀,倒是你出去玩不好好玩。”

何菟拉著她的手:“好個屁啊,你到底得了什麽病,怎麽會這麽嚴重?”

“你把門關緊。”王雅琴說。

何菟起身過去把門落了鎖,回頭王雅琴已經坐起來了,王雅琴的精神很好,完全沒有像電視裏那樣虛弱不堪的靠著點滴度日,她往裏面坐了坐,把外面騰了地方給何菟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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