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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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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江歸荑偏了一下頭,避開了他的吻。——

易北洲撂下電話, 眉心郁結,如陰雲堆積。

江歸荑在他的身側坐下,思量著說道:“再這樣下去, 要不了多久,西京基地就會變成各方勢力角逐的鬥獸場。”

“我們必須想辦法, 盡快從源頭上真正解決末世。”

江歸荑想了想問道:“史密斯知道什麽嗎?”

易北洲揉著眉心道:“不知道,他也說他不知道, 沒有人知道你父親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江歸荑擡眸看向易北洲:“我們是不是,必須前往華清路看一看了?”

西京市華清路,那個最初的源頭。

雖然那裏的變異種汙染值異常高,即使是一年半前的易北洲,也不得不鎩羽而歸, 但此時不去一趟是萬萬不行了。

在易北洲和江歸荑都不在的這段時間,易北洲讓秦粒加緊布防, 預防其他基地的偷襲。

照理來說,其他基地是不會選擇在這個空擋進行偷襲的,他們的目標是江歸荑,而江歸荑和易北洲此遭都要去華清路探尋眾生畸變真正的秘密, 若有基地在此時機進行偷襲, 那麽所謂的一心為了人類的宣言就不攻自破了。

易北洲開車, 江歸荑坐在副駕駛上, 車輛緩緩開出了西京基地的大門。

江歸荑偏過頭, 往車窗外看,車輛行駛出一段距離後, 眼前的景色就愈來愈荒涼, 黃沙替代了原本的植被, 放眼所及, 見不到荒草和林木。

空氣中也聽不見曾經夏日中常見的昆蟲嗡鳴聲,一切都顯得靜謐而荒蕪,好似天地間就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西京是一個很大的城市,雖然末世後已經不可能出現類似堵車的情況,但也需要三個小時才能到達研究所所在的華清路。

望著這些景色,江歸荑忽然感覺到一種沒來由的困倦,她的眼皮愈來愈重,思維愈來愈慢。

易北洲雖然將註意力一直牢牢放在開車上,但他的餘光一直註意著江歸荑,他註意到她的狀態不對,輕聲問道:“怎麽了?”

江歸荑張了張口,剛想答話,下一秒眼皮一闔,直接睡了過去。

易北洲蹙起眉,過了一會兒,覆又松散開,他想,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他將車子停在道邊,從後座上拽出了一條空調被,蓋在了江歸荑身上。

做完這個動作後,他想要退回駕駛座,卻終於沒忍住,在她的額間覆上輕柔一吻,一觸即分。

他註視著江歸荑柔和的睡顏,眼中閃過連他自己都沒註意到的笑意。

下一秒,他突然聽見,前方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將視線轉向前側車窗,卻發現——

一只體長兩米的巨蜥變異種正趴在車窗上,舌頭在車窗玻璃上不斷舔舐著,它長長的尾部布滿了黑黃相間的環紋,而每一處環紋中都有無數險惡的眼睛,全身圓粒狀鱗片密布,顯得無堅不摧。

發現車內的人類終於註意到了它,巨蜥伸出長有力的尾巴,如鋼鞭一般,向著車窗抽打過去!

……

江歸荑蘇醒的時候,只覺得腦子昏昏沈沈的,她盡可能睜開沈重的眼皮,想要看看剛才是什麽東西擾人清夢。

在她睡著的過程中,她只覺得耳邊有動物的嘶啞叫聲,有冷血動物肢體爬行過物體表面的滑膩聲音,還有不住的喘息聲。

那些聲音一聲聲鉆入她的腦海,搖動著她記憶的封印,直至把她拖入更加黑暗險惡的夢魘。

江歸荑睜開眼,卻看見——

易北洲仍手握方向盤在開車,臉上表情風平浪靜,但他的下巴處卻沾上了一記血痕,他原本整潔安靜的衣服上也染上了些許臟汙,像是在泥土裏打了個滾。

註意到江歸荑醒來,他偏頭看了她一眼,左眼輕眨,那是一個安撫的眼神。

江歸荑有心想問,但下一波睡意鋪天蓋地襲來,她再次猝不及防地墜入了夢鄉。

這一次的夢境變得清晰了些許,無數曾經經歷過卻遺忘的人與事從記憶深層如浪潮般湧現,所有的幻想和企盼都被刺破,真相終於不再遮掩,而是赤裸裸地呈現在她面前。

巨大的悲傷與驚懼一層層地從她的頭腦中、她的心中湧現。

她聽到自己的腦中一遍遍回響:

怎麽可能是這樣?

不可能是這樣!

是這個世界瘋了……

還是我瘋了?

但另一個她,卻依舊沈著冷靜地註視著幾近瘋狂的她自己,像是在說:

無論你怎麽抗拒,真相就是這樣的,你不是已經在記憶中看到了嗎?

趨近崩潰的她向著沈著冷靜的她一遍遍爭辯,夢境也可能是假的,我的記憶也可能是假的,從我在變異種的夢境中蘇醒的那一刻,我之後的所見所聞、所知所感都是假的。

“可是……”

她聽見沈著冷靜的她輕聲詰問:“那麽他,也是假的嗎?”

明明江歸荑仍舊緊閉著眼,明明她沒有看見對方指代的任何人,但在這一刻,她深知對方所指的對象——

難道,在她身旁開車的易北洲,也是假的嗎?

那個會因為別人送花給她而吃醋,會在救回被綁架的她後失控地把她抱在懷裏的人,也是假的嗎?

“而且……”

江歸荑幾乎預想出了沈著冷靜的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她很想制止她,卻還是看著她在她心中一字一頓地說:

“你忘了,哥哥說會讓你在一個月內想起來的事了嗎?”

“……”

“這些你不願意相信的,就是真真正正的現實啊!但你真的,能夠承受得起這一切嗎?”

……

沈著冷靜的聲音漸漸遠去,江歸荑的睡意也漸漸消弭於無形,但在睡意消失的同時,她卻感覺自己的身體更沈更軟了,像是在寒冬臘月被人從頭到腳浸入了冰湖裏,不到一分鐘又讓人拽著腳拉出來,之後再沈再拽……她不會死,卻感覺比死亡更加痛苦。

忽然,她寒冷的軀體接觸了一處熱源。

她盡全力向著那處熱源貼去,她想要向那處唯一的熱源訴說自己的苦悶和不甘,她想……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她睜開了眼。

易北洲的車子停在了路邊,他正伸出一只手貼在她的額頭上,眼中是真情實意的擔憂與心疼,口中說著:“怎麽額頭這麽燙?眼圈還紅了,像小貓似的……”

他打趣道:“怎麽了,做噩夢了?”

江歸荑凝視了他一會兒,很輕微地搖了搖頭。

她沒說出口的是,我多麽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

易北洲見她的目光中仍帶有驚惶,揉了揉她的頭,將披在她身上的空調被往上拽了拽,思索了片刻後,他慢慢低下了頭,想要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

然而,江歸荑偏了一下頭,避開了他的吻。

易北洲笑著問:“怎麽了?”

他的心情仍舊很好,大概是很少有這樣純粹的時光,只有他和江歸荑兩個人一起度過,無論是末世前末世後,這樣相互陪伴靜靜等待時間消逝的時光本身就很難得。

江歸荑再次搖了搖頭,聲音因很久沒喝水而有些嘶啞,道:“到哪裏了?”

易北洲啟動車子,一邊踩下油門,一邊說道:“不到五公裏了,你蘇醒得正是時候。”

可能是由於變異種也會東遷西徙,因此前往華清路的這一路上,變異種並沒有他們之前預想得那麽多,但即便如此,易北洲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與變異種進行搏殺後留下的累累傷痕,顯得有些狼狽。

但恰恰是在這一刻,江歸荑仿佛真的回到了當初被劫持的飛機上,第一眼看到他的心動。

年輕英俊的軍官外表冷漠,嘴角平直如一根線,眼神銳利逼人,但見到她的一瞬間,他眼中的千重冰封漸漸消融。

她註意到了他身上與人戰鬥留下的傷,甚至就連他的額角,也蹭上了一抹血跡,不知是他的還是敵人的,但這些傷痕並不讓他顯得狼狽,而是如同勳章般,記錄著描摹著那些勇敢的歲月。

短短幾分鐘後,“華夏生命科學研究所”的牌子就已近在眼前。

一年半的風吹雨打和無人修繕讓這家曾經的頂尖研究院的外表看起來異常陳舊。但即便如此,當江歸荑看到它的一瞬間,她仿佛能回想起在這裏曾經發生的一幕幕——

是這裏,培養起了她對生物的最原始的興趣,帶來了一系列的企盼和期待;

也是這裏,在童年和少年時期讓她恨之入骨,因為認為它奪走了父親;

也是這裏,帶給了她最後的沈重一擊,像是命運的無情嘲諷。

不知不覺間,車子停下了,易北洲先下了車,隨後打開了她這一側的車門,伸出了手欲接她下來。

江歸荑靜靜地註視著易北洲,卻並未將自己的手搭在那只懸在半空中的手上。

這一瞬間,她的眼中簡直難以言描,很難說其中是悲傷,還是其他的一些東西。

易北洲只聽見她一字一頓地說道:“進不進去其實都無所謂了,因為那些人沒有說錯,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易北洲眼裏的光倏忽就變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揭開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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