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永豐記是傳統老字號，專營早餐，其中尤以豆漿、油條、煎餅果子為三絕，每到上班時間，就人滿為患。

淩晨六點，永豐號剛剛開始營業，一輛黑色保姆車從旁邊的一條小巷子裏駛了出來。姜宇看著車窗外蒙蒙亮的天，打了個哈欠，“錦哥，前面就是永豐記了，你在車裏等著，我下去買。”

“不用，我自己去買。”程錦靠在椅背上，按了按太陽穴，聲音裏略顯疲憊。

姜宇透過後視鏡看了程錦一眼，昨晚他雖然帶著耳機，可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他都知道……談戀愛的人，果然不一樣，為了給人家買個早餐，居然天沒亮就起床。

車停在永豐記門口，程錦拄著拐杖走過去，姜宇看著他的背影，沒由來得一陣心酸：他老板想脫單，太不容易了。

“您好，兩份豆漿油條，兩個煎餅果子，打包帶走。”程錦靠在門邊，拿著手機掃碼付款。

“好的，您稍等。”收銀員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穿著店裏統一的白大褂，擡頭看到面前的人，呆住了！

“程……程……程錦？！”

“噓——”程錦微笑點頭，示意她噤聲。

小姑娘頂著一雙星星眼，小雞啄米的點頭，捏著嗓子小聲問：“你能給我簽個名嗎？”

程錦點點頭，在小姑娘滿屏的粉紅泡泡中接過紙筆，低頭簽名。

因為太早，店裏沒什麽人，一個簽名的功夫，早餐就已經打包好了。程錦拎著早餐走過來的時候，姜宇已經等在了車邊，他連忙迎上，看著程錦手裏的雙人份，癟了癟嘴巴：我好歹也跟了你好幾年了，連個早餐都沒有！

六點半，車子停在了顧朝陽樓下。程錦戴上口罩，拎著早餐下了車，路過駕駛艙一邊的時候，敲了敲車窗。

姜宇降下車窗，頂著一張委屈臉，“錦哥，還有啥吩咐？”

話落，一個裝著煎餅果子的塑料袋從車窗飛進來，一同飛進車內的還有程錦不鹹不淡的一句話：“收起你那副鬼樣子！”

姜宇摸著懷裏熱乎乎的煎餅果子，幾乎要老淚縱橫，他就知道，錦哥心裏還是有他的！可是……為啥不能早點給他，這玩意涼了就不好吃了……

程錦看著他那樣子，就知道他在嫌棄什麽，輕哼一聲，咕噥道：“我媳婦都還沒能吃上現成呢……”

“錦哥，你說啥？”姜宇從車窗探出頭，耿直的問道，回答他的依然是一個艱辛的背影，拄著雙拐，往單元門口挪……

直到程錦從電梯裏出來，站在顧朝陽家門口的時候，才意識一個重要的問題。他看了眼手表，六點四十，是不是有點早？

程錦摘下口罩，靠在門邊，觀察起顧朝陽這個小區的環境來。中檔小區，兩梯四戶，環境還不錯，就是……人雜了點。

正琢磨著，防盜門從裏面被推開，顧朝陽看到立在墻邊的程錦，有點楞神。

“這麽早就上班？”程錦看著顧朝陽，套裝配高跟鞋，標準的OL裝扮。

“出差。”顧朝陽說著，拉過身後的箱子，“你……”然後，她就看到了程錦手裏，永豐記的紙袋。

“早餐。”程錦把紙袋遞到顧朝陽面前。

顧朝陽剛要伸手接袋子，程錦的手卻往回一收，狐疑的看著她，“你不會是害羞，想要躲著我吧？”

手還懸在空中，顧朝陽雖然抓了空，卻被程錦這句話，或者說擰眉探究的表情逗笑了，“對呀，我害羞~”

她伸手搶過程錦手裏的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笑瞇瞇道：“程先生，謝謝你的早餐。”

清晨的陽光透過走廊的玻璃照進來，程錦幾乎被這笑容晃了眼，索性往墻上依靠，懶懶支著地，“然後呢？”

顧朝陽噔噔噔走到電梯跟前，按下開關，扭頭看向程錦：“然後？然後，我就要去機場啦~”

說這話的時候，心情顯然不錯。

電梯門打開，顧朝陽拖著箱子進了電梯，又探出頭來，“你確定要繼續在我家門口耍帥？”

程錦不自覺的自起身子，擡眼看了眼面前的防盜門，乖乖跟進了電梯。

密閉的空間裏，開始了流水對話——

程錦靠在邊上，“什麽時候回來？”

“不確定，要看談判的進程。”顧朝陽一手拎著抱抱和紙袋，一手拿著油條，張嘴去扯包裹著油條的紙袋，微微用力，扯過了頭，嘴裏叼著一小張白紙，還浸著油。

吐……還是不吐？

正在顧朝陽猶豫不決的時候，一直大手伸到了面前。程錦扯下顧朝陽咬在嘴巴裏的紙，順帶抽走了她手裏握著的油條。然後，慢條斯理的扯下一圈紙，露出半截黃澄澄的油條。

動作一氣呵成，自然又流暢。

顧朝陽接過程錦遞來的油條，低頭咬了一口，就聽到耳邊響起朗潤的男聲：“你不用不好意思，這是一個追求者該有的自覺。”

顧朝陽：“……”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好意思了？

好吧，就算我有一點點不好意思，你能不能不要說出來，這才是一個追求者的自覺。

自認不能在一根油條面前慫的顧律師將手裏的紙袋遞到程錦面前：“那就麻煩程先生再幫我開個豆漿唄？”

程錦挑眉，然後十分聽話的從紙袋裏取出一杯豆漿，又將吸管插進去，遞到顧朝陽面前，唇角勾著，“不但可以開，還可以餵。”

顧朝陽叼著油條，驚愕的擡頭。男人高大的身影攏在身前，噙著笑，眸子裏還倒影著一個呆呆的自己。顧朝陽用力的把嘴巴裏油條咽下去，將挎包滑到手腕上，接過程錦手裏的豆漿，低頭咬吸管。

不想說話。

不想承認自己被這波操作撩到了。

好在，電梯在這個時候到了一層，門被打開，緩解了尷尬。

“你幾點的飛機？”程錦跟在顧朝陽身後，試探著問：“我送你去機場吧？”

顧朝陽拉著箱子停下，轉頭看著他，“你還挺有自覺的嘛，知道用疑問句。”她看了看時間，“我可不想在機場被圍堵，而且白歌應該快要到了。”

程錦點點頭，“那你上飛機了告訴我一聲。”

“好。”

——

時間尚早，去機場的路上暢通無阻。

顧朝陽坐在車裏看對方發來的資料，終於在白歌第三次看向她手邊的紙袋時，忍不住開了口：“沒吃早飯？”

牛皮紙袋上打著“永豐記”三個字，顧朝陽本來是要拿給程錦的，程錦卻堅持要她帶著，等下萬一在機場餓了可以吃。

“沒……”白歌搖搖頭，“我就是……就是有點好奇……”

顧朝陽將袋子大大方方的推到白歌面前，“裏面還有一杯豆漿，一根油條，可能有點冷了。不介意的話，請自便。”

半晌，白歌戳了戳顧朝陽的手臂，“顧律師……你真的不知道嗎？”

顧朝陽轉過頭，狐疑的看著她，這小姑娘平時心直口快，這會兒怎麽就吞吞吐吐的。

“程錦啊。”白歌一看顧朝陽的樣子，及肯定她還不知道網上發生的事情，她指著身邊的袋子，“這個早餐……是今早程錦吃過的。”

？？？

難道被暴露了！！！

“今天，有網友在微博上說，程錦一大早就到永豐記去買早餐，還是雙份哦。”白歌獻寶一樣的把手機遞到顧朝陽面前，“你看你看，男神還給她簽了名。你都不知道，我路過永豐記的時候，排隊都要排到馬路對面去了。”

“……”

顧朝陽看著微博上的照片，確實是程錦的字跡，還有一張小票：豆漿兩杯、油條兩根、煎餅果子兩個。

所以，他是一大早就專門去給字跡買早餐了嗎？

心裏突然有一點甜甜的感覺。

網友的評論也是一副“快樂向上”的模樣。

——終於排到和男神一樣的早餐，感覺今天一天棒棒噠！

——羨慕ing

——排隊ing

——正在店裏吃ing

——此生，只吃永豐記的早餐，

——你們這群騙子，我老公今早明明在家給我做早餐！！！

……

“顧律師，你是怎麽做到的？”白歌還攥著手裏的袋子，“我都怕趕不上飛機，沒有去排隊。”

“你騙我沒有常識？”顧朝陽看著小姑娘哭喪著臉，“從永豐記排隊排到馬路對面？你當交警叔叔是死的？”

白歌：“……”

顧律師，你的重點到底在哪裏！

顧朝陽將手機默默遞還給白歌，心思卻再也不在資料上了。她拿出手機，給程錦發了一個信息。

小太陽：【你一早就去給我買早餐了嗎？】程錦回的很快。

程錦：【怎麽，被我感動到了？】

小太陽：【一點點。】

程錦：【那你肯定不知道，我昨晚一晚沒有睡。】顧朝陽覺得臉上有點熱，她降下車窗。看著沿路快速倒退的綠化帶，暮春時分，初夏的味道降至。

小太陽：【我只想知道，明明是兩個煎餅果子，還有一個去哪了？】程錦：【……】

顧朝陽看著車外，今天的陽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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