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今晚出現在紅樽酒樓，純屬一個意外。《神仙》劇組的劉導前段時間剛剛喜得貴子，今晚特點宴請劇組的演職人員，點名程錦必須出席，他要是不來，導演就親自到他家裏把他背來。

程錦還在因為顧朝陽不搭理他而悶悶不樂，完全沒有心思聽夏瑤說了些什麽，只微微點頭，算是禮貌的應和。再擡眼時，便看到了一雙明亮如水光的眼睛。

顧朝陽就那麽大剌剌的盯著程錦看，因為被魚刺卡了，眼睛裏還掛著些濕意。她這副樣子落在程錦眼裏，讓程錦整個人都覺得不自在，莫名的心虛。

“這裏怎麽還有其他人呢？”夏瑤看到顧朝陽那一桌，嬌俏的臉上露出一些不悅，“我們都已經包場了，這酒樓的老板做怎麽做生意呢，萬一混進來什麽閑雜人等怎麽辦？”

而此時此刻，程錦根本無暇顧及這酒樓的老板怎麽做生意，他看著不遠處的“閑雜人等”，這其中，有顧朝陽，自然也有周少臣。

難怪這段時間都搭理他了呢，程錦唇角微勾，露出一個嘲諷的笑，轉頭看向夏瑤，一臉溫潤，“你剛才說什麽？李導應該等急了，咱們先過去吧。”

夏瑤看著他的樣子，有片刻的失神，訥訥的點點頭，說了一聲：“好。”

顧朝陽看著並肩走遠的兩個人，心中仿佛有一個泡泡，在空中飄啊飄，然後“啪”的一聲，破了，什麽也沒有留下。

“熟人？”周少臣自然察覺到了這其中的異樣。

顧朝陽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嘴角，“一個客戶。”

似乎覺得這樣的回答很難讓周少臣滿意，她又補充了一句：“是個大明星，公共場合，不方便打招呼。”

周少臣微微蹙眉，卻還是點點頭，“上次和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

“什麽事情？”顧朝陽捏著湯匙，在面前的一小盅松茸雞湯裏攪拌。

她的這個小動作逃不過周少臣的眼睛，他在顧朝陽的神色裏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逃避”兩個字。她不想和他討論這個問題，甚至想通過這種方式向他傳遞“換個話題”的信息。

胸中突然一滯，周少臣卻還是順著自己的心意說了出來：“離開律所，來公司幫我。”

顧朝顏手下的動作微微一頓，她沒想到，周少臣還是和她說了這個，而且比上一次更簡潔，更直白，是周少臣式的說話方式。

“不願意？”

顧朝陽擡頭看他，燈光裏，男人的臉顯得更加深邃立體。她挑起湯匙，喝了一口雞湯，紅唇被湯汁浸潤得瀲灩。

朱唇輕啟，顧朝陽也吐出三個字：“不願意。”

同樣，也很顧朝陽，簡單、明確。

雖然早已經猜到了這樣的答案，但內心還是有些失落。周少臣輕笑一聲，掩蓋起那一點小小的失望，“你還真是直白，連兜圈子的機會都不給我。你知不知道，剛剛的一句‘不願意’，你可能為此還要多奮鬥十年。”

顧朝陽不置可否，挑挑眉，唇角微彎：“我就是個天生的勞碌命。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生命不息，奮鬥不止。”

——

隔著一道走廊，紅樽酒樓的另半邊已經十分熱鬧。看到程錦走來，劉導連忙迎上前，樂呵呵道：“恢覆的怎麽樣？什麽時候能回歸？”

“快了，醫生說下周就可以拆石膏了，不無意外的話，下個月出就能回劇組了。”程錦走到最前面的一桌坐下來，夏瑤跟在他身後，理所當然的坐在了他旁邊。

桌上已經坐了一圈人，兩位副導演，監制和幾位主要的演員。

“錦哥，咱們可都等著你呢，趕快好起來。”說話的人是這部戲的男三，叫李釗，出道多年，一直混在二線與準一線之間。

李釗客氣的笑笑，“錦哥不在，咱們找人對戲都不在狀態，是不是？”

一句略帶玩笑的客氣話，除了夏瑤，桌上的其他幾個演員也都極為配合的附和著，就連副導演都豎起了大拇指，“程錦的戲，我每次拍得最過癮。”

“鄭導玩笑了。”程錦微微一笑，看著李釗，“李老師才是前輩。”

在這種場合周旋，說話就要做到滴水不漏。否則，一個不小心，就有無數的臟水潑上身。更何況，關於程錦和李釗不和的傳言，早就有了。

李釗也是個人精，面上掛著笑，“錦哥才是客氣了。”

夏瑤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耐，這個李釗，平時在組局的時候說話就陰陽怪氣的，在大腕面前裝孫子，在新人面前又端足了前輩的架子。

到底是年紀小，性子裏的棱角還沒有被磨平，夏瑤作勢就要起來懟他，程錦微微側身，伸手抓住了夏瑤的手腕，不動聲色的按住了她。

小姑娘咬了咬牙，還是卸了力氣，靠在了椅背上。

一頓飯，賓主盡歡。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了。一大幫年輕人說要繼續找個地方續攤，程錦倒是以身體不適拒絕了。

今晚，他喝了一點點酒。確實只有一點點，小半杯的樣子，慶祝劉導喜得貴子。這會兒，坐在保姆車裏，程錦卻覺得有點燥。

“錦哥，咱們……回世紀峰景？”姜宇裝過頭問他。

程錦頓了頓，“去蓮苑。”

蓮苑，是顧朝陽住的小區名字。

——

從紅樽酒樓出來，顧朝陽卻沒有急著回家，周少臣因為要處理一筆海外的交易，匆匆回了公司，臨走前反覆提議，先她回家。顧朝陽卻說，她想自己走一走。

這會兒，獨自走在街頭，入眼處是璀璨的燈火，她卻生出了一種寂寥感。顧朝陽理性的判斷，這種莫名的感覺，和今晚遇到程錦有關。

顧朝陽發現，她已經見不得程錦身邊站著其他女人了。這個認知，讓她有點沮喪。

方舒曾經說話，愛情這場博弈裏，誰先承認，誰就輸。顧朝陽不怕輸，她怕得不償失，怕這個念頭會像春風裏的野草一般瘋狂生長，壓不住，止不了，最後燒得只剩一片荒蕪。

如果是那樣，她和程錦可能就連朋友都沒得做了，太得不償失了。

程錦在顧朝陽的樓下等了四十分鐘，終於看到一個穿著鵝黃色連衣裙的女人，一晃一晃的進了小區，手裏拎著一個黑色的小包，七公分的高跟鞋踩著小區的地磚，還專挑綠色的地磚。

程錦抽了抽嘴角，臉上卻還是繃不住，露出了點點笑意。

顧朝陽，你個傻子。

小區的地磚是一副完整的構圖，千頃碧波，十裏蓮花，正好應了“蓮苑”的名字。顧朝陽借著路燈的光亮，專挑綠色的格子踩，而且是一步一個格子。有時候密密麻麻的一片綠，她就邁著小碎步，有時候隔著其他顏色，她就惦著腳尖邁大步，站不穩的時候，身形還會一晃。

看著她差一點摔倒，程錦心裏一緊，作勢就要起身，結果還沒站起來，人就一屁股跌回了椅子，右腿傳來一陣鉆心的疼。

姜宇看了看車裏呲牙咧嘴的人，又看了看車外兀自傻笑的人，默默裝過頭，帶上了耳機。

不聽不看不說。

顧朝陽走到自己樓下的時候，就看到了一臉黑色的保姆車停在邊上，她看著車牌皺眉，這個……有點眼熟啊。

再走近，就看到車門邊靠著一個人，牛仔服、棒球衫，正雙臂交疊看著她，不就是那個一晚上讓她心煩意亂的人麽？

程錦突然出現在這裏，讓顧朝陽剛剛理出些頭緒的心，又亂了。她也顧不上踩什麽綠色地磚了，噔噔噔幾步走到程錦面前，拉開車門，就把人推了進去。

程錦扶著椅背，借力挪了下身子，還沒坐好，劈頭蓋臉的一頓訓就落了下來。

顧朝陽跟著鉆進車裏，一屁股坐在他對面，一臉怒容：“你是不是瘋了，跑到這裏來？你就不怕被跟拍？一會兒萬一被人發現了怎麽辦？大半夜的，跑到一個女人樓下來，你怎麽解釋？還是你覺得，自己一個多月沒有出現在公眾視野，寂寞難耐了？”

“你怎麽知道我是在等一個女人？”程錦靠在椅背裏，勾著唇。

“我……”一鼓作氣的顧律師頓時再而衰三而竭，說不來話了。

明星也是人，明星就不能在樓下等個朋友？人家又沒拍到你牽手接吻，出雙入對，你緊張個啥？

顧朝陽覺得，這豪華的保姆車空間狹窄不說，空氣流動性也很差。

程錦看著對面的顧朝陽，從生氣到尷尬，白皙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都是那麽生動，可能是因為動怒，臉蛋上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粉色，連帶著紅潤的嘴唇都嬌艷欲滴。

“不過……你說對了。”程錦彎著唇角，直起身子，在顧朝陽微微僵硬的一瞬間傾身，伸手握住顧朝陽的手，將女人輕輕往身前一帶。下一刻，兩片薄薄的唇，帶著一點強勢和不容抗拒，就那麽壓了下來，精準的覆上了嬌艷的紅唇。

味道，果然和想想中的一樣好。

作者有話要說：

艾瑪，終於親上了，真是操碎了老母親的一顆心。

老母親說，想要收藏。收藏漲了，她就教錦哥幹點別的……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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