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顧律師是大學同學？那你也是學法律的？”宋之航在紅湯裏七上八下的燙著毛肚，“在哪個所？”

“誰說學法的就一定在律所了？”方舒吞了半片土豆，“不過，我還真的打算重操舊業，找個律所。”

顧朝陽轉過頭，“你要回所裏？怎麽之前都沒聽你說過？”

“之前一直不是忙著那檔子事嘛，現在終於有結果了，我當然要給自己的未來好好打算一下。”方舒又挑起一片土豆，在碗裏戳著。

“來朝遠吧。”顧朝陽看她戳著碗裏的土豆，就知道，這個女人有心事，“你過來，咱倆搭檔，保證大殺四方！”

“朝遠？”宋之航冷不丁的插進了這對閨蜜的對話，探著個頭，“顧律師那個所？聽起來不錯嘛。誒，顧律，這個‘朝遠’是顧朝陽的‘朝’？那‘遠’呢？”

“他們所裏還有個律師，叫喬遠，是我們師兄。”方舒很順口的就接下了這句話。

當初律所取“朝遠”這個名字，其實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含義。

那個時候，喬遠剛剛離開原來的律所，想要單幹，顧朝陽也正好畢業。兩人在大學的時候就熟識，說起合夥開律所的事情，當即就一拍即合。律所是喬遠和另外兩個人申請設立的，名字卻是顧朝陽取得。

她當時想得簡單，就琢磨著圖個“朝氣蓬勃”、“長長久久”的好彩頭，便有了“朝遠”這個名字。後來，顧朝陽漸漸在法律圈裏有了名氣，成了所裏的合夥人，和喬遠也成了“黃金拍檔”。

再然後，不知怎麽的，這“朝遠”就被曲解成了“顧朝陽和喬遠”。

這會兒，這名字的含義被宋之航大剌剌的提出來，再被方舒這麽一解釋，顧朝陽莫名有點心虛。她擡頭看了眼程錦，剛好這人也在看她，棕色的眸子裏意味不明。

“顧朝陽？喬遠？”程錦在唇齒間咬著這兩個名字，“你們倆還挺有默契的。”

“那是當然！”方舒接過話頭，極為得意的開了口，“顧朝陽和喬遠的名字說出去，別的不說，這雲城的法律圈保證得震三震。”

“那為啥是朝遠？不是遠朝？”宋之航作死的繼續問道，“是不是你們法學的女的都有點女權主義？”

對面三個人做著合格的背景板，默默吃菜不說話，一個個都豎著耳朵等待下文。

“想什麽呢！”方舒直接否定了宋之航的猜測，然後嘿嘿嘿的笑著。

意味深長的笑聲，聽著桌上的幾個人都有點毛骨悚然。顧朝陽伸手想要捂住方舒的嘴，但還是晚了一步。

方舒的聲音不高不低，卻足夠桌上的人聽得清楚，“當然是因為我們小太陽有女王範兒，就喜歡女上男下~”

話音一落，程錦剛剛夾著的魚丸掉進了碗裏，漸起一圈醬汁。再看看其他幾個人，顯然對這樣的答案頗感意外。

“顧律師！”宋之航沖顧朝陽豎起一個大拇指，“厲害。”

這樣的玩笑，顧朝陽原來也開過，可這一次，她卻頭一遭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偷偷看了眼程錦，男人正噙著笑，看她的眼神，依然意味不明，還有點兇。

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闖了禍的方舒，趕緊起身打圓場。拎起桌上醒好的紅酒，“來，喝酒喝酒，有肉怎麽能沒酒。”她挨著個的給大家倒滿，“今天很高興認識大家，咱們就不醉不歸！”

顧朝陽：“……”

方舒一揚脖子，幹了一杯紅酒，儼然這已經把這當成了自己的場子。眾人倒也配合，除了某不宜飲酒的病號，紛紛舉杯，一飲而盡。

一頓火鍋吃到最後，顧朝陽沒有吃多少東西，酒倒是下肚了三杯。

這會兒Gary和姜宇被分配去收拾殘局，宋之航和方舒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滿嘴跑火車，霍以安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不說話，像個孤家寡人。

顧朝陽靠在陽臺的墻邊，手裏捏這個杯子，四月天的陽光撒下來，暖洋洋的。程錦走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她正低著頭傻笑。

“想到什麽了，這麽好笑？”

面前一個陰影落下來，陽光被遮住，顧朝陽擡頭，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程錦，“沒什麽，就覺得挺不可思議的。”女人偏著頭，眸光浸著水，紅唇瀲灩，“我居然在你家住了一晚上，還和你吃了頓火鍋。程錦，你知不知道，我原來做夢都不敢這麽夢。”

“你夢到過我？”

喝了酒的顧朝陽，反應有點慢。她認真的點點頭，“夢到過很多次。”

“都夢到我什麽了？”男人循循善誘。

顧朝陽微微蹙著眉，似乎是在認真的回憶。半晌，終於緩緩開了口，“很多吧，記不清了，不過也都差不多。”

你站在遠處，我遠遠的看著你。

熠熠星光裏，你眼中有萬千星辰，而我眼中，只有一個你。

這樣的話，顧朝陽說不出口，她對程錦的感覺，有點覆雜。從初見時的驚鴻一瞥，到毫無占有欲的喜歡了很多年，她都是一個旁觀者，看著程錦從一個小模特成長為一個大明星。可如今，從她意識到自己對程錦的這種喜歡，並不單純，是有占有欲的，到程錦今天在廚房裏的那句話。

起初的少女心爆棚之後，顧朝陽骨子裏的謹慎開始作祟，猶豫、不確定、瞻前顧後……她覺得自己像是大海裏漂浮著的小船，恍恍惚惚，沒有方向。

而她的仿徨，程錦都看在眼裏。

“可我現在就站在你面前，不是嗎？”程錦微微俯身，視線和她齊平，“你在醫院照顧了我很久，給我送飯，還餵我吃過飯；你住到我家裏，幫我照顧小太陽，還帶著你的朋友一起來吃飯。”程錦試圖改變他在顧朝陽心裏的樣子，一個遠遠的看不見摸不著的人，給她一種真實且踏實的存在感，“不僅僅是在生活裏，還有工作中，我們簽了合同，你成為了我工作室的法律顧問，我們以後還是工作上的長期合作夥伴，你看……”

“程錦，你居然在這個時候跟我談工作。”顧朝陽突然憋著嘴，“我都五年沒有休過假了，好不容易休息了一回，你居然還要跟我談工作，還提醒我，你是甲方。”

程錦：“……”

顧朝陽說著眼淚居然就掉出來了，入戲之快讓程錦都啞然。看著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白皙的臉龐滾下來，程錦心中沒由來的一慌。

“不哭了，是我不對，不該在你休假的時候提工作。”男人說著笨手笨腳的話，溫熱的指腹覆上女人的眼角，給她抹去淚珠。

顧朝陽擡頭：“真的不提了？”

“不提了。”程錦有點無奈，又覺得好笑，他本來也沒有想和她談工作。

“那你叫聲爸爸來聽聽。”

“？？？”

顧朝陽癟著嘴，“我要當甲方！叫爸爸！”

程錦：“……”

到這個時候，程錦終於想起來一件事情，顧朝陽酒量不太好。

其實，三杯紅酒，顧朝陽還不至於喝醉，只是有點飄，情緒波動有點大，更仗著這點酒勁兒，想要任性，想要胡作非為。

有句話，叫做酒壯慫人膽，說得大概就是顧朝陽這類人。

這會兒，慫人顧朝陽正拉著程錦的手，不顧某人行動不便的腿腳，把人從陽臺拉到客廳裏，安置在霍以安身邊。

原本盤腿坐在地上嘰嘰喳喳的兩只，頓時噤了聲。方舒和宋之航目送顧朝陽牽著程錦的手，將人按到沙發裏，然後在試圖拉起旁邊霍以安的手時，被程錦捉了回來。

顧朝陽蹲在程錦面前，笑瞇瞇的開了口：“男神~霍導~我是你倆的迷妹，你們給我簽個名吧？”

這臺詞有點熟。

“我倆？”程錦敏感的捕捉到了顧朝陽話裏的重點。

“恩，你倆。”顧朝陽小雞啄米的點點頭，“陳貨夫婦，我粉你們很久了。”

程錦：“……”

霍以安：“……”

“陳貨夫婦？”程錦瞇著眼，眼中的危險氣息已經十分明顯。

“對呀，程錦、霍以安，夫婦！”顧朝陽眨著星星眼，“我今天還看到霍導給你夾菜了，你們居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面，秀！恩！愛！。”

程錦：“……”

霍以安：“……”

程錦瞥了霍以安一眼，好端端的，你幹嘛賣腐？霍以安但笑不語。

“你看你看，就是這個樣子。”顧朝陽笑得眉眼彎彎，“連眼神裏都是滿滿的愛。”

程錦：“……”

霍以安：“……”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們倆只有有愛了，還是滿滿的愛？”程錦被她氣笑了。

“兩只眼睛都看到了！”顧朝陽伸著兩根細白的手指，指著自己的雙眼，“不只是我，廣大的女同胞都看到了。”顧朝陽回過頭，又笑瞇瞇的看方舒，“是不是，大樹？”

方舒看戲的表情一收，驀地低下頭，選擇無視。

顧朝陽兩只手都被程錦握在手裏，這會兒正仰著頭，看天花板，“簽個什麽好呢？”她自說自話，忽得一副茅塞頓開的樣子，語氣有點不確定，試探著問，“就簽‘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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