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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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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心驚膽顫地盯著坐在對面的男人,在閃電的亮光下,映照出對方粗獷兇狠的五官輪廓。

這人一頭亂發垂下,未紮髻,下巴蓄胡,不修邊幅,五官立體分明,如刀刻般的線條,硬得沒有一絲情感。那兇狠的眼神如嗜血的豹,光是盯著,就讓人感到頭皮發麻。

馬車依然在緩慢行進中,還能聽到護衛彼此之間的說笑聲,無人發現車廂內無聲無息地多了一個人。

芙蓉心跳如雷,但外表還算鎮定,因為她不想嚇到休息中的小少爺。

她的手離開劍鞘表示自己不會妄動,同時往下瞧了小少爺一眼,就見小少爺鼻息穩定,依然安睡著。

她盯著男人,男人也盯著她,見她把手放下,便也將刀收回。

“閣下有何指教?”她強自鎮定地問。

是來搶劫,還是敵人派來殺他們的?

不管哪一種,她決定誓死保護小少爺,必要時,她也會以色相誘,然後想辦法殺了對方。

“我躲雨睡個覺,睡飽就走。”

實在困得不行,為了尋找遺失的銀票,他已經十天沒合過眼。莫說銀票,他連盤纏也丟了,身上沒有一文錢,只能想辦法摘些野果和獵些鳥獸來果腹,但這幾日運氣不好,鳥獸都躲了起來,他不到食物,野果更是吃到想吐。

他又餓又累之際,天公不作美,居然打雷下雨,臨時找不到躲雨的地方,本以為要淋個落湯雞,正巧瞧見這輛經過的馬車,便決定先躲進來避雨睡個覺再說。

這車廂裏有一名姑娘和一個孩子,沒有威脅性。他在道出目的後,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便閉上眼,往後一靠,睡他的大覺。

芙蓉楞楞地瞪著這可怕的男人。他莫名其妙的闖入馬車,就只為了躲雨睡覺?

她全神戒備,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外頭的護衛?但又想到那些護衛連有人闖進來都未察覺,根本不是這人的對手,就怕激怒此人,引來一場血腥之災……

車頂叮叮咚咚的敲著,沒多久就轉成磅礴大雨,不一會兒,雨聲加入男人的打鼾聲,芙蓉見鬼的盯著他,沒想到他居然真的睡著了。

外頭雷聲大作,蓋住了男人的鼾聲,但不包括車廂內小少爺的。他被鼾聲吵醒,睜開眼坐起來,見到對面突然多出一個男人,亦是一楞。

他看向芙蓉,一臉疑惑。

芙蓉對他搖搖頭,伸手在小少爺的手掌上寫字,告訴他來龍去脈。她伺候小少爺多年,每當遇著不方便說話的情況時,便會在彼此的掌心上寫字,多年來已培養出深厚的默契。

芙蓉和小少爺就這麽盯著這個高大的男人,原本寬闊的馬車因為這男人的加入而變得窄小。

芙蓉心思百轉,心想,不如趁他睡著時將人制住,但又忌憚自己打不過他,畢竟此人能無聲無息地潛進,必定身手不簡單,而且說不定有詐。

她猶豫了許久,終究不敢貿然出手。她不怕死,只怕自己有個萬一,無人護著小少爺,她把小少爺的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

兩人就這麽幹瞪眼地看著對面熟睡打呼的男人,一直不敢輕舉妄動。

馬車突然一陣急剎,芙蓉及時護著小少爺才不至於讓他滾下去,而這時外頭傳來刀劍交鳴之聲,再度令她揪緊了心。

芙蓉掀開車簾,驚見外頭正上演著一場廝打——一群黑衣人正在圍攻馬車,護衛們正持劍抵抗。

是刺客!

芙蓉心一緊,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她冷下臉,眸中殺氣凜然,將小少爺護著,同時看了對面的男人一眼。

外面殺聲震天,這男人居然還能睡得鼾聲連連。這時她也管不了那麽多,拔出短劍護在胸前,打算找時機護著小少爺殺出重圍。

“少爺莫慌,芙蓉必護您平安。”

小少爺雖然害怕,卻強自鎮定的搖頭,對她道:“他們擺明是沖著我來的,人太多,你護不住我的,不如先走吧。”生在爾虞我詐的家族,逼他不得不提早長大,危險來時,也必須像個男人,有家主的擔當。

芙蓉看了十分欣慰。即使面對危險,小少爺還是十分沈住氣,可在佩服的同時,卻也更加心疼。小少爺才八歲哪,就要面對這一切。

她堅決地搖頭。“若是護不住,芙蓉陪少爺去,路上也好繼續伺候少爺。”不管生死,她都不會丟下小少爺的。

她正思量著該如何選時,突然車門被人打開,一名刺客見著了目標,持劍就往小少爺刺去。

芙蓉正要抵擋,橫側卻猛然插來一腳,把刺客給狠狠踢出去,驚得她和小少爺呆呆地瞪著對面那男人,就見他煩躁的起身,臉色陰沈得像要殺人。

“吵死了!”

吼聲震耳欲聾,讓兩人一時驚愕無比,說不出話來。

不過芙蓉很快回神,忙護住小少爺,躲開車外斜刺進來的刀劍。

刀穿車壁,直擊小少爺,驚險之際,卻被另一把大刀砍斷。

芙蓉又是一陣驚呆。眼前的男人手持大刀,可那把大刀在他手中宛如成了一柄輕靈的小刀,在掌間揮動,像在砍蘿蔔似的,斬斷從四面八方穿壁斜刺而來的劍,接著大喝一聲,運力於掌,重重打在車壁上。

車壁沒壞,倒是把車外的四名劍客給震得吐血,手中斷劍紛紛掉落。

巫澈像是炸毛的野獸,渾身戾氣四散。他大步跨出車廂,大刀在手,猶如出籠的黑豹,正伸長利瓜,兇狠地瞪著刺客們。

小少爺從車窗瞧見外頭的情況,見到那些倒在地上的刺客們,一個個痛苦的撫著腹部,嘴角流出殘血,吃驚得瞪大不可置信的眼。

“芙蓉,這是怎麽回事?”

“少爺,這招叫‘隔山打牛’,打在車壁上,但傷的是車外的人,那些人是被氣勁傷了內力。”芙蓉低聲解釋給小少爺聽,而她亦心驚。沒想到此人武功竟如此高強。

車廂內突然走出一名高大魁梧的男人,眾人皆是一怔,其中一名蒙面刺客狐疑地問向旁邊的人。

“怎麽多了一個人?他是誰?”他們一路追來,受命刺殺俞家小公子,斬草除根,早就打探出馬車裏坐的,是俞家小公子和一名保護他的丫鬟,怎會突然冒出一個男人?

負責打探消息的刺容亦驚訝。他跟蹤了三日,明明車廂內坐的是一名姑娘和一個孩子,完全不曉得這男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這男人頭發披散,眼下泛黑,霸氣外露,全身透著一股懾人的邪氣,磅礴大雨淋濕了他的發,卻絲毫不減他渾身逼人的氣焰。這男人不過只露一手,便已重傷他們四名弟兄,致使氣氛當場凝結,無人敢貿然出手。

消息有誤,這突然冒出來的男人十分危險,他光是站在那裏不動,便如一座高大險峻的山岳,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正當眾刺客猶豫不前、氣氛緊繃之際,卻突然傳來不合時宜的鼾聲。

這是打雷還是打呼?

刺客們面面相覷,彼此張望,懷疑自己聽錯了,仔細辨認一下,發現鼾聲竟然是從那男人身上傳出來的。再仔細一看,眾人呆愕,他居然站著睡著了?

芙蓉亦是十分錯愕,有沒有搞錯,這廝又睡?在與人斷殺的當下?

她正慶幸遇到貴人解圍,才剛生出一線生機,這男人的鼾聲又澆了她一頭冷水。眼看著那些刺客緩緩上前,高舉的劍就要把他刺成刺猬,她也管不了那麽多,當機立斷地拔出她的繡花針,瞄準了部位,雙指運力彈出。

“喝!”巫澈猛然雙目暴睜大吼,把提氣舉劍的刺客們嚇得亂了陣腳,他自己則忙著伸手摸了摸,拔出一根針,氣得大罵。“是誰用針紮我屁股!”

小少爺看向芙蓉,芙蓉則將食指放在唇上,對小少爺比出噤聲的手勢。

眾刺客很快重拾陣腳,一不做二不休,眾劍齊攻,分別朝巫澈的頭、腰、腳一齊攻去。

巫澈手中大刀一掃,如猛龍翻起驚濤駭浪,不論是攻上、攻中、攻下的劍全被打開,速度快得嚇人,完全讓人看不出他使的是什麽刀法。

“芙蓉,剛才是怎麽回事?”小少爺驚詫。他只覺得一陣刀影花了眼,完全沒看清那人是怎麽以一擋百。

芙蓉就不同了,她眼力好、記憶力強,各門各派的武功路數她看得不少,低聲在小少爺耳旁解說。

“少爺,這是‘借力使力’,將上層的攻勢壓下,同時阻擋了中層的攻勢,中層的攻勢被壓下,又阻去下層的攻勢。”

她亦是心驚。武林以快刀著稱的門派有三家,但此人的刀法卻不屬於任何一家,他到底是何來路?

她瞧了小少爺一眼,發現性子一向沈穩的小少爺,此時看得雙目發亮,像個孩子似的興奮。

刺客們的陣法被破解,如骨牌似的紛紛倒下,持劍的手發麻,握不住的兵器紛紛落下。

“滾!”巫澈大喝,聲如雷鳴,震得人耳嗡嗡作響。

芙蓉聽了色變,急忙大喊:“不能放走,活捉審問!”

刺客們聽了,哪敢耽擱,紛紛起身趕緊撤退,眨眼間,逃得一個不剩,而那男人卻連追都不追,大刀往背後的刀鞘一插,轉身就往馬車走。

見到他怒火騰騰的返回,芙蓉立即護著小少爺,手持短劍,緊繃地盯著他。

巫澈把手一伸,兩指捏著那根繡花針,冷聲質問:“這根針是誰的?”

芙蓉心頭大跳,面上卻不露分毫,一臉納悶地問道:“我怎麽知道?”

他死死地瞪著她。這根針明明是她紮的,她居然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地打死不認,那表情說有多無辜就有多無辜。

巫澈雖然火大,卻也知道,若非這根針紮得及時,他大概會是江湖上第一個因為睡著而被砍死的男人,傳出去肯定丟光萬花谷的臉。

加上他現在實在困倦,也懶得跟她計較,把繡花針一丟,大步進了車廂,坐下來又瞪她一會兒,接著倒頭繼續睡。

又睡?

芙蓉見鬼地瞪著他,開口想說些什麽,但隨之而來的鼾聲讓她的話卡在喉嚨裏,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她和小少爺彼此互看一眼,都有種莫名的怪異感。

外頭的雨繼續下著,他們的護衛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他們兩位主上待在馬車上,以及這個不知姓名的男人。

在沈默一會兒後,小少爺壓低聲音問:“現在怎麽辦?要叫醒他嗎?”

芙蓉輕輕搖頭,在小少爺耳邊低語。“少爺,依我看,最好還是不要吵醒他,這人有起床氣。”

她想到適才這男人被吵醒時的那股煞氣,怒火一發,那些刺客全部遭殃,顯示這人吵不得。

“那現在怎麽辦?”

“依奴婢看,他這一時半刻是醒不了的,咱們先離開再說,此地不宜久留。”

小少爺十分信任芙蓉,便點頭同意。

芙蓉從箱底拿出蓑衣穿上,走時看了那男人一眼,只見他睡得鼾聲作響,與適才兇狠殺敵的模樣南轅北轍。

她想了想,心中有了讓較,俐落地去前頭駕馬,盡快離開此地。

世人都說萬花谷的人邪惡,但在巫姜看來,這些敢做不敢當的朝廷官兵才是真小人。

牢飯雖然不好吃,起碼能白吃幾頓,不過自從她點出飯菜裏的毒之後,那牢飯也不送來了,看來這牢頭是想餓著她,借此教訓她。

巫姜哼笑。敢扣住她的飯,她不玩死對方就不姓巫!

谷主只說不能欺負老百姓,但沒說不能對付小人,既然遇上小人,她怎麽能不好好玩玩對方呢?

她面上不惱,也不抗議,反倒一雙眼似有若無的瞧著章元寶,勾起了淫笑。瞧見女魔頭盯著自己笑,章元寶心底起了一陣惡寒。

“牢頭,她好像看上你了。”一名獄府在耳邊低聲提醒他。

章元寶瞪手下一眼,卻為了這個可能性而心神緊繃。被女淫魔盯上還得了,他章元寶就算缺女人,也絕不想被這個女人碰。

另一名手下在他耳邊低聲道:“那女魔頭看不上將軍,倒是看上頭兒您呢。”

章元寶原本擰緊的眉頭忽爾一挑,心想,說得是呀,那女魔頭沒看上相貌俊偉的花將軍,反而看上自己,惡心之餘,卻也多了幾分得意,可他哪裏知道,巫姜心裏盤算的是各種整治他的方法。敢餓她肚子,就得承擔後果!

巫姜突然上前,笑笑地靠著欄桿,一雙眼瞇笑地盯著章元寶,朝他勾勾手指。

章元寶冷漠地盯著她,其他人則是眼底藏著笑意。看來這個女魔頭還真的對牢頭有意思。

章元寶臉上板著面孔。雖然他不屑女魔頭,卻也按捺不住男人的得意。

他稍稍走近,對女魔頭還是頗為防備。

“你們的人太不識貨了,不如把銀子給我,我幫你們下毒,如何?”她壓低聲音,輕輕地道。

章元寶恍悟。這女魔頭再囂張,如今也是階下囚,在牢裏,就數他章元寶最大,他不給她飯吃,女魔頭這是示弱了,看來到他的地盤,不管是羅煞還是女魔頭,都得看他的臉色。

想到此,他不禁得意萬分,底氣也足了,頭看了花子靳一眼,就見那男人一如既往的閉著眼。

章元寶原本就想利用女魔頭來殺了花子靳,所以聽到她的提議,不免意動,但他也不是個笨蛋。

“你若是能下毒,還會到咱們手中?”他嗤笑。

“唉,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坐牢是因為我想進來,我若不想坐牢,再堅固的籠牢也關不住我。”說時巫姜手指一彈,趁他不註意,把一個東西彈進他嘴裏,驚得章元寶趕忙掐住自己的脖子。

豈料卻已太遲,東西已吞下肚。

“你給我吃了什麽?”他驚顫地問。

“毒藥唄。”

“你——”

“噓……”她勾起唇角,眼神轉為冷厲。“別聲張,要是被人發現你已經受制於我,恐怕會殺你滅口。你該明白,作為一顆別人的棋子,當沒有了利用價值,就是死。”

章元寶嘴唇抖了抖,目中有怒懼,卻也閉上嘴,不敢聲張。

她很滿意他的識相,道:“你放心,殺你易如反掌,但我與你無冤無仇,還不屑殺你,不過你若是不送吃的來,我就讓你嘗嘗死的滋味。”

原來是要吃的。他心下松口氣。幸好不是威脅他放人,看來這女人是個笨的。

“你對我下了什麽毒?”他咬牙低聲問。

“穿心毒。不會馬上發作,只會一點一點蔓延,毒發時,心臟爆破……”聽她這麽一說,章元寶立刻白了臉色,還真的感覺到心臟有些難受。

“我知道了,我馬上派人送吃的給你。”他轉身,強自鎮定地板著面孔走開,命人立即送吃的給她,而這一舉動,讓其他獄卒們感到詫異。難不應牢頭還真對這個女魔頭有意思?

見章元寶乖乖照辦,不敢聲張,巫姜冷哼,同時感到一道目光射來,她轉過頭,對上花子靳的視線。

從他的眼神,她知道以花子靳的耳力,必定聽到了她與章元寶的對話,他大概覺得奇怪,自己為何不藉機出獄,反而要吃的?

很快的,章元寶果然送來一頓飯食,有魚、有肉還有湯,附上兩個熱呼呼的大饅頭。她一瞧,便明白這是他平日吃的,可真豐富哪。

巫姜非常滿意,端著飯食,又瞧了花子靳一眼,當著他的面坐下,開始吃起來。

花子靳在接收到她得意的眼神後,一雙劍眉擰緊,銳目微瞇。這女人是故意的,明知他沒東西吃,還敢在他面前大快朵頤。

飯菜的香味傳來,他冷冷瞧著那女人吃得香,不再理會,閉目養神。

他是忠巨之後,世代忠良,長年鎮守邊關,斬殺入侵的蠻人無數。

收押那日,軍師和手下們屢勸他逃走;獄後,還想盡各種方法派人進來與他通信,他依然不改決定。

他不是不知道有人要趁此對他不利,但他更明白,下毒之人的目的並不在毒死他,而是要激他逃獄。

一旦他進獄,便會遂了幕後主使者的意,而他相信,這幕後之人已準備了陷阱等著他進去,在他逃獄之後,便會一步步坐實他通敵叛國的罪名,再也翻不了身。

他不畏死,但一旦坐實通敵之罪,死的就不止他一個人,不但會株連九族,他的心腹手下以及與他相關的人等都將被清理,十萬大軍也將落入有心人之手。

因此,他必須入獄,還要活著回京,因為這是一場戰爭,只不過這場戰爭的敵人不在明處,而在暗處。能弄出一封指證他與蠻人通敵的信件,此人才是真正的通敵者,對方處心積慮設陷阱害他,他也將計就計,等著對方露出馬腳。

這是一場暗戰。

入夜後,守夜的獄卒打著瞌睡,有個人卻依然清醒著,一點風吹草動都選不過他的耳目。

陰暗的角落裏,花子靳雙瞳猛然一開,犀利的眸光亮得懾人,如同鋒利的刀鋒,在月光下閃著冰冷的光芒,直直盯著眼前的女人。

巫姜居高臨下地睨著這個男人,即使他手腳被鐵鏈鎖著,多日未食,滴水未進,散發的氣場依然嚇人,仿佛只要越雷池一步,就會被他撕裂擊殺。

她左手拿著一個饅頭——白天她吃了一個,留下一個,右手拿的是水壺,她冷盯著他,沒有多餘的解釋,也不廢話,劈頭就是討價。

“兩個元寶,要不要?”

花子靳有些意外,雙目炯炯地瞪著她,她則好整以暇地等待。

他瞧了眼她手中的食物和水,沈默不語,就在她以為他不打算理人時,他吐出兩個字——

“太貴。”

喲,會嫌貴?有意思。

“兩個元寶是我試毒的代價,不貴。”她說。

他劍眉挑了挑。試毒?敢情她白天大塊朵頤,吃得歡快,叫做試毒?

兩人對峙的目光銳利而持久,在一番較勁後,他終於開了口。

“成交。”

巫姜聽了,二話不說,在他面前瀟灑地盤腿坐下,將饅頭和水遞給他。

花子靳也爽快,拿了饅頭張口就啃,並且灌一大口水,巫姜則饒有興味地盯著他瞧。這男人明明又餓又渴,卻硬撐著不顯露。

花子靳吃著手中的饅頭,沈聲問:“你就不怕我吃了不給元寶?”

巫姜挑眉,“你就不怕我在饅頭裏下毒?”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不約而同地泛起冷笑。他繼續咬一口饅頭,大口嚼吃。

“如果你毒死我,我西北十萬大軍會找你索命。”

她冷哼。“如果你敢賴帳,我就昭告全天下,讓你遺臭萬年。”

“這饅頭太硬,肉太少。”

“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敢嫌?”

“你不是女淫魔,你到底是誰?”

“你也不像通敵叛國的人,為何不先逃保命?”

“你怎能如此肯定我是冤枉的?說不定我擁兵自重,藉著通敵來自立為王。”

“那好極了,我趁你落難時分你一口飯吃,得個人情,日後向你索取更多的財寶。”

“既然如此,你便不該收我的元寶。”

“元寶只是利息。”

“你這是小人乘機勒索。”

“你承認命賤,我就算你便宜。”

兩人話刀子丟來丟去,說得像順口滑似的。

花子靳從沒想到自已有天會跟一個女人唇槍舌戰,這通常只發生在他與軍中弟兄之間互開玩笑。

不得不說,這女人挺有意思的。

“你叫什麽名字?”

“我姓大。”

姓大?“名字呢?”

“姊。”

“大姊?”

“乖,羅煞小弟。”

他一噎。堂堂的羅煞大將軍一個沒註意,在口頭上被女人占了便宜。

他盯住她,忽爾呵了一聲,什麽都沒說,繼續吃東西。

這女人很有意思,雖然不知她是什麽來路,但能肯定的是,她沒有加害他的心。

“從明日起,你負責我的三餐。”他說。

巫姜楞住,接著好笑地看他。“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你不是擔心我冤死在牢裏嗎?既然你這麽有本事,能識毒,又能弄到飯食,自然得想辦法不讓我被人害死。”

“等等。”她咬牙低聲道:“你有事,自己逃出去不就得了?”她可沒打算長期待在牢中照顧他三餐,她又不是他的手下或老娘。

花子靳卻在此時對她緩緩出高深莫測的賊笑。

“我既然叫你一聲大姊,你稱我一聲羅煞小弟,大姊不是該照顧小弟嗎?”

這回輪到巫姜一噎,但隨即又雙臂橫胸地看著他笑。“你說,我就該聽?我不願,你能奈我何?”

他灌了大口水後,吐出一句話。“我付你五百兩。”

她聽了一呆,接著朝他張開五根手指頭。“我要五千兩。”

“五百兩。”他說。

“四千兩。”她還價。

“五百兩。”他還是這個價。

“三千兩。”她再還價。

“五百兩。”他依然不改價碼。

不論她如何討價還價,花子靳始終不改初衷,說好五百兩就是五百兩。最後,巫姜終是含恨地咬牙妥協,嘴裏卻忍不住嘀咕。

“哼,堂堂一個大將軍居然這麽小氣,你就不怕我不答應?”

花子靳將最後一口饅頭吞進肚子裏後,用老江湖的口氣對她說教。

“丫頭,教你第一課,和人討價還價時,眼睛不要發亮。”

巫姜瞪大了眼,那發亮的眼神在向他控訴,而他望著她眼中的亮芒,發現了一件事——這女人雖然貌醜,卻有一雙很迷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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