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淩晨一點鐘的時候，容顏醒了。她突然有一種痛經的感覺，這種痛並不算強烈，沈衍正在工作，見她這邊有了動靜，趕忙從沙發上起身走過來，一臉緊張地問道：“怎麽了？是不是肚子痛？”

容顏看他，“還好，你怎麽還沒睡覺？現在都一點了。”

沈衍實話實說，“睡不著，索性起來工作，你別誤會，我不是覺得工作比你生孩子還重要，就是看你睡著了，我也沒別的事幹，就打開電腦處理幾封郵件了。”

越是到了這樣的時候，容顏就越是看得清沈衍對她以及獼猴桃的在意。

像是被一葉障目的人，突然眼前的葉子被移開似的。很多很多事情都可以看明白了。

到了她這個年紀，並不是要等到別人的一句“我喜歡你”或者“我愛你”才能體會到他的心意，情竇初開的時候一定要別人像電視劇電影裏來一番浪漫的告白，現在反而覺得有些話即便不說出來，但耳朵還是能聽得到。

容顏的眼神以及表情前所未有的溫柔，“我知道。”

“有些話一直沒跟你說，現在安靜，也沒別人，你我都睡不著，幹脆聊聊天。”

沈衍看著她的溫柔神色，聽著她這番輕言細語，心卻揪了起來。

有幾個人都跟他說，有幾個女人這輩子不生孩子，痛也沒辦法啊，忍忍就過去了，也不是會死人的事。

他聽了卻很為容顏心疼。

明明她還這麽的年輕，明明她又是這麽的怕疼，盡管這會兒她臉上的表情很平和，可一低頭就能看得到她的手會抓緊床單，想來她已經開始疼了。

她什麽都沒說，依然笑著跟他說話。

沈衍突然想起了還沒有跟容顏結婚的時候，那時候他對於妻子並沒有很具體的想象，但一直到很久之前，他想，他應該是喜歡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的女人。她能處理好沈家內外的事情，能成為人人稱讚的沈太太。

他希望她能夠體諒他的工作忙碌，希望她能有自己的生活，希望她活得優雅，希望她能像他媽媽或者祖母那樣，能夠獨當一面。

可是這一刻，看著容顏明明有痛意，卻還是溫柔的笑著跟他說話的樣子，他心裏很難受。

縱使他心中愛她護她千萬遍，依然無法感同身受她此刻的痛苦。

沈衍想起了小的時候祖母也曾經在私底下流露出黯然的神色，那一次好像是祖父祖母的結婚紀念日，祖父要談一樁生意，沒能陪著祖母一起過。

他明明記得祖母明明很失望，為什麽長大後記得的卻是祖母在人前依然溫柔優雅體貼的樣子呢？

沈衍拖過一張椅子，坐在病床前，探出手握著她的手，笑了笑，“好，你想說什麽，我都聽著。”

容顏低頭看著他的大手掌。

病房裏的冷氣開得有些低，她指尖微涼，他的手卻很暖和。

他們之間獨處過那麽多次，有過無數次交心的機會，可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靠得近。

容顏想，哪怕以後她跟沈衍成為真正的夫妻，應該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時候了。

“你還記得那次嗎？就是離婚之後我們一起去參加季明珊的聚會，偷偷跟你說，那時候因為有你在，我才敢往季柏堯身上潑橙汁的。”容顏偷偷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煞是生動，“我是狐假虎威，知道有你在，才敢放肆的，不過他真的很令人討厭呀。”

沈衍也失笑不已，他悄悄地握緊了她的手，“那我也要坦白一件事，事實上我跟季明珊的男友只是普通朋友關系，那次去聚會也是聽說你會去。我怕別人會為難你，會讓你難堪，就跟著一起去了。”

“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嗎？”雖然知道不是那樣，但容顏還是故意問。

沈衍誠實地搖了搖頭，“不是。”

容顏探出一只手捶了他一下，“你太誠實了，不知道有時候說謊可以讓人更開心嗎？”

沈衍任由她捶打。

“好了，我們一人說一個秘密。”容顏饒有興致的說道，“直到我睡著為止，等我睡著了，你也要去睡。”

其實她已經開始陣痛了，她數著時間，現在的痛感還能忍受，大概十多分鐘就會痛一次，一次痛半分鐘左右。她沒有生產過，哪怕看了無數的順產日記，真正到了這一刻，依然對這未知的體驗感到害怕。

必須得承認的是，當她茫然無措的睜開眼睛時，看到沈衍坐在一旁工作，非常安心，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

在這個世界裏，她認識那麽多的人，她有無數人艷羨的盛世美顏跟巨額財產，可真正讓她感到安心的只有沈衍一個人。

似乎有他在，就什麽都不用操心了。

沈衍點點頭，問道：“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他屏氣凝神，怕看到她痛得無意識皺眉的樣子，聲音竟然比以前還要低，生怕自己聲音大一點就會加重她的痛苦。

她不說，他也不點明。

可他知道，她開始痛了。

容顏眨了眨眼，“男士優先。”

“好。”沈衍費神的想了想，“第一個秘密，那次你跟我生氣，說要重新考慮要不要覆婚的時候，我白天沒有專心工作，給你寫了一封道歉信，當時還寄出去了，不過我寄出去就後悔了，又讓助理給攔截回來了。”

容顏詫異，“手寫的？”

沈衍點頭，“恩，我認為這樣比較有誠意一點。不過我從來沒寫過道歉信，感覺很別扭，所以又攔截回來，現在那封信就在我辦公室的保險櫃裏，你要是感興趣的話，過幾天我拿給你看。”

“要看要看！”容顏也來了興趣，“你要是把信給寄出來了，說不定就不用給我做早餐又被燙到手了。”

“該你說了。”沈衍說道。他不願意再說這件事了，現在想到自己連煎雞蛋都會被燙到，他就覺得很丟臉。

容顏從床頭櫃上摸到手機，打開照片，遞給沈衍看，“我上次偷偷拍了你的臀部，別這樣看我。”

“當時我覺得特別性感，然後又很翹……”容顏嘿嘿一笑。

沈衍無奈地將手機還給她，“但願你沒拍別人的臀部。”

容顏趕忙搖頭，“當然沒有！我就沒往別人那裏看過！”

“那我該欣慰了。”

“該你了該你了。”容顏覺得這樣跟沈衍聊著天，真的轉移了註意力，至少她沒有剛才那樣難受了。

沈衍思忖片刻，在容顏的催促中，慢慢說道：“我不是很喜歡你公司的男藝人們。”

容顏一楞，問道：“誒？為什麽？”

“我一個一個的來說。”沈衍起身幫她蓋好被子，又調了空調的溫度，“先說說邵莫寒，當時我跟你去深市，你看他的那種眼神我到現在都記得，你還記不記得之前你說過，在你心裏，他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人。”

這是吃醋啦？

容顏高興地說：“我那是粉絲對偶像的心態，你看現在我有對他格外關照嗎？”

沈衍不可置否，“反正我不喜歡他。”

“你不喜歡邵莫寒我還能理解，可郭煜跟景煬，又是怎麽一回事？”

“郭煜？”沈衍面露無奈，“當時你去海島旅游，一去就是一個多星期，好不容易你要回來了，我放下手中的工作去機場接你，結果呢，你帶回來一個男人……這第一印象我就不好了。”

容顏撇撇嘴，“這要是讓你喜歡可真難。”

“至於景煬？”沈衍思忖，“他不算很討厭，可有一次你明明是給我買了襯衫，居然送給他了。”

“送？”關於這件事容顏表示有話要說，她絕對不隨便背鍋，“明明是賣，我給你買的襯衫你穿小了，兩位保鏢大哥也穿不了，郭煜也不喜歡穿襯衫，邵莫寒在外地拍戲，正好景煬能穿，我就打了八折賣給他了，用賺的錢請你吃了個飯你忘記啦？後來我又給你買了一件襯衫你忘記啦？”

這男人還真是會顛倒是非黑白啊！

幸好她是賣給景煬，要是她沒收景煬的錢，那她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沈衍還是很在意，“下次不能這樣了，我穿不下可以放在衣櫃裏。”

“你要是不喜歡這樣完全可以跟我說啊。”容顏白了他一眼。

沈衍想了想，很欠揍的說道：“你可以猜我的心思，不一定要我全部說出來，就像我現在每天都在猜你的心思一樣，不是嗎？”

容顏：“……”

兩個人又說了很多很多，因為這個游戲，他們之間將能說的話都說了，差不多淩晨兩點的時候，容顏頂不住睡意，慢慢地睡了。

她睡得並不是很安穩，沈衍就一直坐在病床邊陪著她。

他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完全睡著，能不能聽到他現在說的話。

沈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隆起的腹部，輕聲說道：“最後一個秘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事，更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總而言之，容顏，沈衍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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