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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背後的擁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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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背後的擁抱(二)

“小葉子, 是我。”

久違的溫柔的聲音從電話對面傳來,破空而出,蕩開一圈一圈的音波, 震透耳膜。

葉菀佳呆了兩秒, 握著手機的手指顫了一下,想撐出幾分在前女友面前特有的勇氣, 卻只是讓不能發聲的聲帶, 勉強發出顫抖的,破碎的聲音。

“什麽事?”她問。

因為時差,裴蘇葉那邊還是早上, 隱約能聽到背景音裏, 路人偶爾的一聲“morning”。

裴蘇葉沒有回應他們,只是走到附近的一張長椅坐下,語氣中透著深深的擔憂:

“你還好嗎?”

心臟在槍林彈雨後遍體鱗傷, 從高空搖搖欲墜, 落上一片雲朵, 發現裏面是驚雷和閃電, 被電過之後, 另一片雲朵飄飄而來,她卻不敢往上踩了。

“你也是來責怪我的?”

怪她粗心, 怪她不提防別人, 怪她不知道樹大招風。

輔導員的話還冒著血。

電話對面的聲音沈了一截,從這句話裏聽出葉菀佳遭遇了什麽, 糾正道:

“這件事不是你的錯,為人和善, 是你的本能。”

整件事從爆發到平息不過一天,太多太多人發表過意見。

吃瓜群眾說, 她肯定不是什麽好人,不然湯燦怎麽會害她?

輔導員說,你怎麽能這麽粗心?連前途都不重視。

好像,她無緣無故失去名校的offer,是她咎由自取。

只有裴蘇葉明確直白地告訴她,不是你的錯。

人很奇怪,有時候會因為一句話跌落深淵,卻也會因為一句話從深淵中得到救贖。

“嗚......”

握著手機的手用力到發白,宛如白骨,靠墻的身子蜷縮起來,頭低下去,臉埋到膝蓋,無聲地抽泣著。

電話那頭的人不催,不著急,只是靜靜地陪著,好像將她抱在懷裏,輕輕安撫。

大千世界,人海茫茫,哪怕在異國他鄉,那個人遠遠的一句話,也勝過眼前的所有。

偏又為什麽,這個人跟她分道揚鑣,天各一方。

“所以,你打電話來,是為了安慰我?”緩和一點後,葉菀佳啞著嗓子問。

安慰她失去了一個可遇不可求的offer,安慰她錯過了國外申請研究生名額的時間,安慰她,奮鬥了4年的大學,因為填錯一個郵箱化為烏有。

“不全是。”裴蘇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寬容,語速慢了下來,帶著一絲試探,“我們實驗室還有一個名額,你要不要申請一下?”

嗒!

清晨的陽光斜斜照進湖泊,一滴懸掛在荷葉尖端的露珠搖搖欲墜,清風拂來,落入湖中,漾開一圈一圈的漣漪。

按照正常流程,戴維斯的申請時限已經過了。但那年,大老板新招了一位老師Leo,入職時間卡了2周,遞交了招生延長的申請。

“Jessica(裴蘇葉的英文名)。”

在打給葉菀佳之前,裴蘇葉先找了這位Leo,而對方對於她的推薦,持保留態度。

“I know you are excellent, but this girl is just from the same school as you, not as well as you.(我知道你很優秀,但這個女生只是跟你一個學校而已,並不跟你一樣優秀)”

裴蘇葉的英語十分流暢,她用最簡明扼要的語句,幫葉菀佳做最有力的爭取:

“She won the national scholarship for two years, and got 92 points in the TOEFL. You need a student, she needs a mentor. Why don\'t you have a talk?(她連續兩年獲得國家獎學金,托福考試也拿到92分。你需要學生,她需要導師。為什麽不談談呢)”

北京時間淩晨5點,戴維斯下午2點,葉菀佳進行了人生第一次英文面試。

邁向成功的路很長很長,同樣也很難很難,好不容易穿過了荊棘,又迎來一泓泥潭。很多時候,成功考驗的興許就是荊棘之後,是否還有穿越泥潭的勇氣。

葉菀佳做到了。

在失去offer心情受挫當天通宵未眠,淩晨5點緊接著參加面試,卻用流利的口語和清晰的思路征服了Leo,拿到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的offer。

收到帶有Leo親筆簽名的offer當天,魏瀟瀟激動得大哭。

“你看!我就說你可以!你就是很優秀!太牛逼了嗚嗚嗚——”

哭完了,發洩完了,不擅長專業知識卻擅長人情世故的魏瀟瀟冷靜下來,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問出了口:

“你過去了,是不是就跟那誰......一個實驗室了?”

葉菀佳垂下眸去,濃密的睫羽動了一下,沈默兩秒,回答道:

“屬於一個大老板,但導師不一樣,所以,不會朝夕相見。”

說著,腦中浮現前不久,裴蘇葉在研究生交流會上的發言,接著說:

“雖然分手了,但她有句話說得對——可以為了一個人去爭取,但不要為了一個人去放棄。”

如果因為戴維斯有裴蘇葉,就放棄這個鵬程萬裏的機會,太愚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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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證下來之後,提前修完學分的葉菀佳接到了Leo的電話,大四下學期去往美國。

那時剛2月,冷極了,風一吹似乎要將鼻子割掉。葉菀佳不得不用圍巾裹緊下半張臉,只露出眼睛。

大巴車的終點停在了學校教務處,辦理報道手續之後,葉菀佳拎著箱子去見了Leo。

Leo很年輕,31歲的年紀,就已經是臨床動醫的老師了。

“Pretty girl.”

他被葉菀佳的眼睛打動,讓正好要回家的Alma幫她帶回行李,在辦公室談了談葉菀佳之後的課題規劃。

實驗室給每個人安排了宿舍,兩人一個小套房。葉菀佳的室友,便是那位來自阿根廷的姑娘,Alma。大眼睛,高鼻梁,熱情,第一次見葉菀佳還送了她兩顆糖果。

談完課題已經下午5點。

葉菀佳累極了。16個小時的跨洋航班,2個小時的課題約談,跟國內截然不同的空氣,所有這些加起來,耗盡了她全部精力,幾乎無法思考。

去公交車中心搭乘A40號車,在第5個站“Lemon Street”下車,然後步行到33號樓,2樓便是她的宿舍。

在商店打散了一張10刀的美元,拿2刀走向公交車中心。

是的,2刀,換算成人民幣,這趟車要花她十幾塊。

手套忘在行李箱的側包裏,裸露的手在寒風下凍得通紅,她不得不藏進袖口,才能勉強恢覆一點體溫。

她的手又長凍瘡了,因為自小的體質,因為長期不喜歡戴手套,因為,那個一直握著她的手的人,離開了。

在指尖終於變熱的時候,公交車來了。

車上沒幾個人,聽說戴維斯的人都有自己的代步,哪怕沒有驅動車,也會騎自行車,極少有人坐公交——除了初來乍到的留學生。

只用坐5個站。

葉菀佳坐到後排靠窗的單人座位,漫無目的地看著窗外,數著公交站的個數。

第1個站開了7分鐘,第2個站久一點,開了10分鐘。

可能國外的公交站比較稀疏吧,她這麽想著。直到第3個站,窗邊的線燈再次亮起,公車停下,一個清麗的人影站了上來,對駕駛員說:

“Sir, my friend missed the bus stop. May I take her off?(先生,我朋友坐過站了,我可以帶她下車嗎)”

那個人穿著一件石青色大衣外套,脖子圍一條白色的長圍巾,圍巾的材質蓬松,將她的下巴包裹進去,斂去幾分冷氣,徒留沈靜。

仍是初見時的模樣。

葉菀佳抿唇,將目光從她的眼睛挪開,看向窗外:“我沒坐過,還有2個站。”

裴蘇葉耐心地告訴她:“這裏的公交車要自己拉線,否則不會停車。你已經坐了7個站了。”

接到駕駛員無聲的催促的目光,葉菀佳不想再耽誤別人的時間,跟裴蘇葉下了車。彼時已經沒有了公交,葉菀佳只能坐到裴蘇葉的自行車後座。

戴維斯的冬天極冷,裸露在外面的頭發絲幾近結冰。

勝在,風雖刺骨,有人替她擋了。

跟以前一樣,裴蘇葉平穩地騎車,她抱著她的腰,感受著衣服布料下滾動起伏的腰部肌肉。

心猿意馬。

呼——呼——

風聲陣陣。

眼簾掀起,沒有焦距地望著路邊經過的風景,花草叢林,光影交錯,讓她記憶飄回從前。

那天,她要去禮儀團面試,裴蘇葉把裙子借給她。也是像今天這樣,體貼從容地載她去面試現場。

那時她們還沒有在一起,時節剛入冬,還沒完全冷下來。漫天漫天的銀杏布滿天空,東風過處,簌簌作響,陽光被揉成油畫的模樣。

膽怯的她在美景中淪陷,第一次,壯起膽量,原本捏著裴蘇葉衣服的手松開,繞到前面,環住她纖細的腰。

那時,她在後座偷偷地笑,唇角一再壓抑,卻還是止不住地上揚,最後想起這人看不見自己,於是徹底笑了開來,梨渦深深,貝齒潔白。

那時,裴蘇葉也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揚起唇角,沈靜的眼眸彎彎的,映入浪漫的銀杏。

興許是意識恍惚,興許是記憶太濃,葉菀佳的眼睫被冬天的風吹得一顫一顫,抓著衣服的手自然而然地松開,遲疑了一下,兩只長滿凍瘡的手似乎不怕冬天的風,繞到身前,環抱住裴蘇葉的腰,十指交扣。

曾幾何時,連一個擁抱都這麽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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