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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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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8章

◎我是否定親很重要嗎◎

屋檐下的四角平紗燈微微打晃,光線穿過明紙投落斑駁陸離的影子,風一吹,猶如震開的衣裙,層層疊疊。

聲音不大不小,足以讓盧辰釗聽得清楚。

說話的人,正是孫映蘭和她的丫鬟。

“姑娘,奴婢都替你委屈,分明是那李娘子不檢點,是她做錯事留下話柄,怎麽盧家郎君反倒不怪罪,卻要嫌棄姑娘多嘴。”丫鬟咬牙切齒的說著,顯然在為孫映蘭打抱不平,“那麽多人,盧四郎卻是半分情面都不給,徑直下了姑娘的臉,姑娘脾氣也忒好了,換做是奴婢,當著受不住這樣的冤枉。”

半晌,孫映蘭才開口:“寄人籬下,終究不易,此事本就該三思後行,我不該多言的。”

“姑娘,你怎的還為她說話,她能做出惡事,便不該怨旁人點出,何況姑娘也是看不過去,這才開的口,哪裏算的上多嘴。”

孫映蘭受了風,咳嗽著搖頭:“橫豎是她們李家家事,往後莫要再提。”

“可是盧家郎君們不知道她的真面目,若是被她哄騙...”

“好了,郎君們都有眼,都會看,咱們便管好自己吧。李娘子興許有苦衷,只是碰巧退了王家郎君的婚事,我們聽到的,其實也不全是真的,莫要說人閑話。”

丫鬟給她攏好披風,便見兩道身影沿著青石板磚鋪就的小路,緩緩而行。

盧辰釗不喜聽人墻角,本打算在她們說話時便要離開的,但她們說的太快,且提到了李幼白的名字,故而便抵在墻壁處,直待她們離開,他才從暗處挪步邁出。

李幼白退婚?王家郎君,哪個王家?

盧辰釗有些詫異,從孫映蘭主仆的說話口吻來看,這樁婚事有蹊蹺,退婚仿佛也有內情,且與李幼白脫不開幹系。

盧詩寧這兩日很懈怠,與三房的姐妹們去了趟席面,回來便心不在焉。課上走神,被紀先生叫起來,誰知她不但一問三不知,且態度不端,語氣不耐,向來好說話的紀先生動了怒,將此事稟與了蕭氏。

蕭氏聞言很是意外,要知道盧家家學之所以出名,除了先生學識淵博,底蘊濃厚之外,更重要的是盧家尊師重道,每個學生都不會同先生頂嘴,一旦有,必然重罰。

故而紀先生一臉慍怒過來時,蕭氏不敢大意,萬分客氣地與紀先生賠禮,又保證再三,道定要給先生一個交代。

待紀先生離開,蕭氏立刻派人去尋盧詩寧,然回來的婆子卻欲言又止,蕭氏深覺不對勁兒,立時凜了神色,婆子不得不硬著頭皮說實話。

“故人,姑娘偷偷出門去了。”

蕭氏目瞪口呆,抓著扶手坐穩身形:“何時出去的?與誰同去的?去了哪裏?”

婆子揪來碧璽居的丫鬟,那丫鬟抹著淚哭道:“姑娘不叫我說。”

蕭氏恨極,使了個眼色,婆子上去便揪住丫鬟的耳朵用力擰了一圈,丫鬟疼的直叫,一面求饒一面吐了個幹凈。

“姑娘說去大佛寺上香,怕被您發現,所以叫奴婢躺在床上裝睡。”

“上的什麽香?!”蕭氏隱隱有種不好的念頭,指甲摳著扶手,眸光如刀。

“她..她是去大佛寺找人,找一位郎君。”

蕭氏腦子轟隆一聲,好歹做國公夫人二十餘載,當機立斷命人將碧璽居看管起來,又將知情的丫鬟全都關押,為防流言竄出,她又命人去找兒子過來。

盧辰釗知曉事情輕重,衣裳都沒換便騎馬去了大佛寺。

雪地難行,往大佛寺的路更是難走,天黑了他才將盧詩寧強帶回府。

堂中燈火通明,丫鬟婆子全都遣了出去,院裏也只蕭氏的貼身婆子看守。

盧詩寧繃著小臉,滿面都是不服氣,她鞋面全濕,團花牡丹紋大氅外也盡是雪水,頭發跑亂了,發髻松松垮垮勾著一對鈿頭釵,妝容卻是精致的,一看便知仔細畫過。

“跪下!”

蕭氏怒氣沖沖,一拍桌案,盧詩寧擡眼睜大眸子,隨後依言跪下,眼眶裏慢慢開始蓄淚。

“你去找誰了?”

“我只是去看看,沒找誰。”前幾日她去吃席,偶然撞見個陌生郎君,他長得著實俊俏,唇紅齒白卻沒有一絲女氣,舉手投足間透著股斯文矜貴,氣度卓爾不凡,於重重人群裏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盧詩寧對他一見傾心,但不得機會相見,回來後便魂牽夢縈,輾轉得知他在大佛寺住著,便想去碰碰運氣,可惜,她到了齋堂,卻被人攔住不讓進去。

蕭氏怕她丟了公府門面,又不忍苛責叱罵,扶額嘆氣。

“女郎的名聲有時比命還重要,你年紀小,現下不知厲害,可我教過你多少次,要像你兄長一樣潔身自好,別自降身份去做丟人現眼的事...”

“我沒有自降身份..”盧詩寧剛要反駁,見蕭氏和盧辰釗俱是一臉嚴肅,不由咽了回去,怏怏地抹了抹淚,低頭繼續跪著聽教。

“我本不想說的,但今日你著實荒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從濟州來的李娘子,你們以為如何?”

聽到蕭氏談及李幼白,盧辰釗掀開眼皮掃了過去。

盧詩寧吸著鼻子,不以為然:“她是規矩,可未免迂腐死板。”

“她迂腐死板?”蕭氏低笑,兄妹二人皆擡頭納悶。

“她就是因為在濟州壞了名聲,不好再行議嫁,這才來的齊州,來咱們盧家家學暫避風頭。”

盧詩寧睜著大眼,茫然不解:“她做什麽了?”

蕭氏瞟她,隨即意味深長道:“我說這個,不是為了嚼人口舌,而是為了警醒於你。她母親給兩個女兒都定了親事。長女也就是李幼白,說給她姐姐王家,幼女說給了許家,都是極好的人家,但是,王家小郎君生了病,據說不大好治,李幼白便讓她母親去退婚,據說為此她不惜跪祠堂,生生將她母親逼得沒法子,厚著臉皮去王家退婚。

若說這般也罷了,終究是一輩子的事,誰都不願嫁給病秧子。可後來呢,她又眼紅自己妹妹的婚事,想搶人家未婚夫婿,想來沒成。

但名聲壞了,誰還敢與她議親呢?也難為她爹娘操心,巴巴寫信給我,想讓她走另一條路。兒女債,爹娘償,哎!”

“你啊,便是打小被我慣壞了,不知流言蜚語中傷厲害,且得愛惜自己的名聲,莫要昏了頭,最後害的還是自己。”

盧詩寧恍然大悟:“我想呢,她怎麽這麽厲害,看著乖巧,卻叫我哥都...”

盧辰釗瞥來一記冷光,她戛然而止。

蕭氏聽出意味,問:“阿釗,你跟李娘子怎麽了?”

盧辰釗道:“娘不用擔心,我知道輕重,跟她沒什麽。”

蕭氏笑:“你哥哥最是叫我放心的,反倒是你,往後半月都不許出府...”

“可是娘,我是真的想見見那個小郎君,我都不知他姓甚名誰。”盧詩寧急壞了,膝行上前,抱住蕭氏的腿哭。

蕭氏摸她頭:“我明日去大佛寺燒香。”

盧詩寧眼睛一亮,隨即站起來親蕭氏的臉:“謝謝娘,娘最好了!”

“但你惹惱了紀先生,得去找他領罰。”

盧詩寧自知逃不過,但心願達成,便是領十個手板,她也願意。

盧辰釗遲疑了少頃,還是決計問出來:“娘所說的事,是李夫人信中所寫?”

“自然不是,我那故友甚愛面子,哪裏會說這些。只是旁人說的,我聽了一耳,再仔細想想,便知道了。”

盧辰釗:“無憑無據的事,母親萬勿與外人說道。”

“自然,今日也是為了三娘。”

從正堂回扶風苑時,已接近子時,路上很是安靜,除了腳下咯吱咯吱的踩雪聲,偶爾能聽到枝杈被壓斷的響動。風從耳畔吹過,盧辰釗擡腳,忽然轉了方向。

燈燭晃了下,李幼白看不清字,回頭發現半青正靠在榻沿打瞌睡。

她起身給半青蓋了件被子,又去書架旁的小幾上找來剪子,輕輕將燭心剪掉,火苗噌的躥高。

許是看的太久,眼睛又酸又澀,她把書合上,找來字帖臨摹,練筆力,約莫盞茶光景,楹窗外便傳來微弱的“喵嗚”聲,她頓筆,以為自己聽錯了,便又豎著耳朵屏住呼吸。

又傳來一聲,被寒風夾著,那聲音像是在打顫。

李幼白放下筆,走到門口打開一條縫,果真看見那只貓又來了,蹲在廊柱旁瞪著一雙明亮的眼睛,滿是期待地看著自己,它很瘦,想來是餵養小貓的緣故,毛色比前幾次都要粗糙。

“你等我一下。”

李幼白取來書案上的點心,快步出門,將東西擺到離貓一丈遠的撇口碗裏,那貓緩緩走過去,邊吃邊擡頭,不久便發出呼嚕呼嚕的響聲,但那碗裏的東西沒吃多少,它又銜著離開。

李幼白想看看貓窩在哪,遂亦步亦趨地跟上,又不敢跟的太近。

於是她在院墻後等了少頃,才要提到上前,冷不防撞到一人。

幸虧他拉自己一把,否則定是要坐倒在地的。

李幼白嚇得不輕,險些叫出聲來,但擡眼對上那人的臉,登時松了口氣。

“盧世子,你怎麽在這兒?”

盧辰釗見她面如土灰,便知她被自己嚇到了,遂松開手,往後退了半步,道:“我隨處走走。”

隨處走走,所以走到春錦閣了?

李幼白沒反問,想等他離開。

盧辰釗也覺出自己的說辭不妥,咳了聲,問:“你真沒定過親?”

李幼白心跳停住,她不知道盧辰釗為何要問此事,忽然想起暖閣中孫映蘭的話,她認真思忖,隨後反問:“我是否定親很重要嗎?”

盧辰釗沒說話,鬼使神差他便來了,沒成想竟這般湊巧碰見她,更沒想到自己把話問了出來,他問完就後悔了,不該問,沒有立場,也沒有必要。

他覺得自己珍視李幼白的才華,故而才會沖動。

見他陰郁著臉,李幼白咬著舌尖,深吸一口氣說道:“我...”

“好了,我不想知道。”盧辰釗打斷,面無表情地說。

作者有話說:

暫定更新時間為每天下午6點,等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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