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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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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052】

結果柳生麻衣還是沒說。

面對咄咄逼人的父親和兄姊, 她顯然更加傾向於守護自己脆弱的朋友,雙唇緊閉,目露堅定。

一看就準備和他們犟到底。

是柳生彩香制止了這場戰鬥。

她從廚房裏走出來, 兩手端著兩盤三明治,敏銳地感覺到客廳中的氣氛凝滯。

但她還沒出聲, 花田千夏已經先叫了一聲“舅媽”, 迎上去,笑著接過她手中的盤子。

“我去洗漱換衣服。”柳生麻衣一溜煙逃走。

“我去換衣服。”柳生比呂士回房間。

柳生海鬥走進廚房, 和自家老婆、外甥女一起擺餐桌。

花田千夏擺好最後一杯牛奶時, 聽到從麻衣房間傳出的細小談話聲。

“你怎麽醒了?不再睡多一會兒。”

“我睡不著, 叔叔阿姨起了嗎?”

“嗯……那就一起吃早餐吧?媽媽也做了你的,我剛才看姐姐在桌上擺了六個盤子。”

然後就是一道開門聲。

花田千夏回頭,看見柳生麻衣牽著三谷奈走了出來。

考慮到對方很怕她, 她體貼地沒出聲,但架不住麻衣看見她就停下來,又打招呼:“姐。”

三谷奈半個身體躲在麻衣後面, 聲音很小:

“姐姐……早上好。”

“早上好。”

花田千夏看著麻衣跟小母雞一樣,護在像雞仔的三谷奈身前, 在心底嘆了口氣, 招呼道:“既然醒了就一起吃早餐吧。”

*

三谷奈,今年十四歲。

就讀於立海大附中讀國中二年級, 是這個學期過半才轉來的,現在和麻衣一個班。

單親家庭, 家中只有父親。三谷隆一,兩個月前還是一家小公司的員工, 因前因作風問題被裁員;而母親則在她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就失蹤了, 掛過尋人啟事, 至今下落不明。

看到這裏,花田千夏翻了回去,放大屏幕。

用指尖點了兩下作風問題,她沈思幾秒,給伊地知發消息。

【花田千夏:作風問題具體指的是什麽?】

【伊地知:聽說是喝得爛醉去上班,恰好碰上大老板巡查,當眾頂撞大老板。】

【花田千夏:收到。謝謝伊地知~】

【伊地知:不客氣,需要幫忙隨時找我。】

喝得爛醉去上班。

倒也符合昨天晚上三谷奈說的又去喝酒。

花田千夏將手機放到一邊,打開衣櫃,一邊從裏面翻出白襯衫和百褶裙,一邊分出註意力,去聽外面的聲音。

“去學校?不在家裏休息一下嗎?”

“不用了不用了,謝謝阿姨,因為學校快要考試,我不想錯過總覆習所以……”

還挺好學。

花田千夏心想。

她換好襯衫、穿上裙子,將紮進裙子裏的襯衫撫平整,又從衣櫃底下找出兩條白色小腿襪。

一屁股坐到床上,花田千夏一邊踩著床沿穿襪子,一邊對外面接下去的談話左耳進右耳出。

在聽到屋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時,她也已經穿好襪子,將藥研往自己大腿靠上的位置一綁,拿上手機就走出房門。

舅媽正在收桌子,看到她時直接楞住。

“小夏要出去?”

花田千夏張口就來:“我和舅舅……”

柳生海鬥正好走出來。

花田千夏看著他,後半截話被卡在喉嚨裏。

但柳生海鬥反應迅速,他迅速移開盯著花田千夏的視線,看向自己老婆:“我帶小夏去一趟醫院,去看看羽石醫生。”

“對對。”花田千夏連連點頭。

“原來是這樣。”聽到是去看羽石醫生,柳生彩香的情緒立刻放松下去,“那要早點回來哦。”

“好~”

家門在他們身後輕輕關上。

花田千夏跟著舅舅往外走,一直走到車前。

然後她跟著停下腳步的柳生海鬥一起,也停了下來,墜在他身後不遠不近的位置,註視著他。

空氣沈默了會兒,接著:

“只此一次。”

“我發誓,以後絕不在舅媽面前撒謊。”

柳生海鬥被逗樂了,然後嘆著氣揉了把臉。

說到撒謊,他和自家外甥女有什麽區別?

“我要送你去哪裏?”

“不用啦。”

少女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柳生海鬥剛想說“還是我送你過去”,卻在轉頭瞬間,被視野中闖入的一道亞麻色身影定住。

不同於黑發呈現出來的乖巧感,亞麻發色下,少女眉眼間的柔和被斂去,配合搭在身後蓬松幹燥的長發,竟透出幾分淩厲冰冷。

像是終於開了刃的利劍,明明鋒芒逼人,卻讓人移不開目光。

她望了過來,紫眸流轉著水晶般光澤,就這麽直勾勾沖入柳生海鬥眼底。

他張了張嘴,一時間竟說不出話。

不應該啊,柳生海鬥心裏想。

他不是第一次看千夏使用易容符咒,因為昨天在高專門口,她也是以這個形象出現在他眼前。

可是那個時候不會像現在這樣。

是一種非常陌生的感覺。

不過下一秒。

“怎麽樣,是不是認不出來?”

花田千夏對著他,噌的聲,用八顆大牙粉碎掉盤踞在男人心頭的陌生感:“好啦,舅舅你快去上班,我只是去做個調查,很快的。到時候我再聯系你!”

看著外甥女話音剛落,就仿佛害怕被批評一樣立馬跑走的身影,柳生海鬥無語到展露笑顏的同時,眼眶卻慢慢紅了。

六年了。

他熟悉的那個孩子。

終於回來了。

*

三谷家在一棟舊樓裏。

進樓的門鎖是壞的,卻不是因為生銹,而是人為破壞。花田千夏隨手將它拿下來,攢在手心,才走進大樓。

樓裏階梯陡峭,供人落腳的橫截面很小,階梯間距也非常高。加上到處都是嘔吐物和垃圾,花田千夏不得不挑著下腳。

最重要的是,這裏到處都是詛咒氣息。

從這種地方出來,會沾染殘穢也正常。

但這些都不是三谷奈身上帶的痕跡。

雖然很細微,但她身上的那個氣息,是來源於一個更陰森、更惡心,也更強大的存在。

毫不費力連著祓除幾個小咒靈後,花田千夏才終於站到三樓盡頭,某個屋子的門口。

她看著緊閉的屋門,試著推了推,沒推動。

雖然不是不能暴力拆門,但是……

花田千夏思量著,後退幾步,從走廊盡頭的矮墻探出頭去,看向外面。

樓外的小巷一片寂靜。

沒人。

花田千夏手一撐,騰空躍出。

腳尖點在二樓與三樓外墻中間的空調機箱,她快速找準落腳點,幾個輕盈跳躍,便如蝴蝶般落入目標陽臺。

但落地窗是鎖著的。

花田千夏拉了幾下沒拉開,於是稍稍偏頭,從窗簾縫隙中看進去。

外面太陽高掛,三谷家卻一片黑暗。

就像所有光亮都無法透進去,就算被一兩縷僥幸鉆入,也會在頃刻間被如同黑洞的紫黑氣息吞噬幹凈。

說不出的陰森感。

而且這種氣息濃度,最遲不過今晚,就會形成高級別的咒靈。

雖然沒看到在哪,但花田千夏幾乎能確定,在這間房子的某個角落,一定藏著一個還沒有進化完成的咒胎。

既然如此。

花田千夏眸光微閃,正想破窗而入時,忽然,一陣動靜順著風,被帶進了她的耳裏。

如果是平時,這種像貓一樣的微小動靜,根本不會引起她的註意。

但她聽到了某種被記憶捕獲過的笑聲。

骯臟的,下流的。

於是她側頭望出去。

那是三名少年。

其中兩名長得不像學生,卻穿著學生制服,一前一後,推著第三名與他們穿著一樣制服的少年往巷子裏走來。

“走快點啊吉野!”

“沒吃飯嗎!啊?”

“我說過的吧,再給我抓到你逃課一次,你絕對會特別、特別的慘啊。”

猖狂扭曲的笑聲夾雜令人胃部抽搐的興致,花田千夏只是皺眉的功夫,第三名少年已經被狠狠一推,嘭的聲倒在地上。

夾雜在疼痛裏的濃郁厭煩,轉瞬即逝,止住了花田千夏準備跳下的動作。

她眨眨眼,垂頭,望向倒在地面的少年。

從花田千夏的角度,她根本看不見少年的表情,只能看見他黑漆漆的頭頂。

剛才那份強烈到即將反抗的厭惡不見了,在少年撐起身體,想從地面爬起的舉動中,取而代之的,是毫無起伏、宛如死水般的平靜。

似乎已經習慣了一樣。

而隨著少年的動作,他身後,那位離他比較近的霸淩者,已經高高擡起腿,獰笑著開口:

“吉野啊,誰準你起來——”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襲來,吉野順平卻先聞到了一股帶著甜味的馨香。

很輕很淡,像是幻覺裏才有味道。

也是。吉野順平面露嘲諷。

這個地方怎麽會有——

“餵餵,還想往下踩呀?”

——這麽好聞的香味。

吉野順平思緒一頓。

接著猛地回頭。

框進眼底的畫面流速開始無限放緩,像電影慢鏡一般,日光從一角湧入,照在少女白璧無瑕的身軀,又順著她的輪廓撲到地面。

一頭亞麻色的長發飄蕩,柔軟的,不可思議的,像是照入黑暗裏的一束光,輕輕落到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幹凈、美好,虛幻縹緲。

與這世間格格不入。

直到一句輕蔑的、惡心的:

“餵,小妞。”

吉野順平猛地回神。

他視野拉長,這才看到她的手正牢牢抓著不良的鞋底,停在離他幾公分外的位置。

然後隨著她直起身,那只應該踩過汙穢的漆黑鞋底,就被緩緩擡離了他的視線。這個瞬間,吉野順平甚至錯覺世間骯臟的、惡心的東西都在漸漸離他遠去,用那只幹凈的柔軟的手。

可是明明連指根都看起來那麽纖細。

但下一秒,那只手便猛地一擡,高大魁梧的不良便直接騰空飛起,嘭的一聲,狠狠砸到墻上。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他們楞楞地看著從墻面滑落到地上,如軟蝦般不省人事的不良。半晌,才被一道輕緩的嘆息驚醒:

“本來呢,不想揍你的。”

將視線重新集中到自己身上的少女語氣不耐,眉頭緊皺,明明陽光明媚,紫眸中的光卻顯得格外淩厲冰冷:“但是你讓我很不開心——”

“垃圾。”

*

從便利店出來,花田千夏將其中一瓶水遞給吉野順平,然後拆出一包紙巾,剛準備也遞過去,卻不料對上一雙直勾勾的眼眸。

她動作微頓:“怎麽了?”

吉野順平連忙搖頭。

他小心避開她的手指,接過紙巾攢在手裏。然後擰開礦泉水瓶,狀似不經意地抿了口,用餘光註意著花田千夏。

她正在清理手心的臟東西。

先用水輕輕沖洗一遍,然後用沾了水的紙巾仔仔細細地擦,最後再用幹凈的紙巾摁掉多餘的水。

做完這一切,她忽然頓住,目光停到自己的手心,面露糾結。

正在吉野順平好奇她怎麽了的時候,少女飛快將手心往自己臉前一送:

“嘔!”

“噗。”

花田千夏嫌惡地拿開手,對笑出來的吉野順平震驚道:“你笑我?”

“啊!抱歉抱歉!”吉野順平慌張開口。

“沒事!”

花田千夏皺了皺鼻子,罵罵咧咧的:“早知道我就直接把人踹出去,沒事用手去接鞋底幹嘛,誰知道他一路上有沒有踩過什麽。”

吉野順平看到她話音一落,接著楞住。

他心有所感,在笑出來又急忙忍住的間隙,少女已經迅速嘶了一聲:“救命,我這腦子能不能不這麽活躍?”

好可愛。

吉野順平心想。

不同於初見時的虛幻,也和教訓不良時的盛氣強大不同,現在站在他身邊齜牙咧嘴的花田千夏,展現出一股令人心動的鮮活與真實,就像在貧瘠土地上開出的一朵鮮紅的花,迎風招展。

“你不處理一下嗎?”

“……啊?”

吉野順平慢半拍。

花田千夏指了指他的手肘:“那裏。”

吉野順平低頭看去,才發現自己的手肘破了個口子,可能是剛才擦破的,血已經凝固了。

“喏。”

一個大號OK繃和藥用噴霧遞了過來。

“……謝謝。”

好細心。吉野順平又想。

他接過OK繃和噴霧,下意識學起她剛才處理手心的動作,整個過程一絲不茍地重覆一遍。

花田千夏則在一旁掏出手機。

她本意是想看看現在幾點,畢竟易容符咒有時間限制,一次只能六個小時。

她找到這就花了四十分鐘,回去估計也要四十分鐘,來回路程一個多小時。算上期間可能會發生的意外事件,花田千夏看了眼吉野順平,他正在用濕紙巾擦拭傷口附近。

她剩下兩個半小時,處理三谷奈的事。

掌心中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花田千夏點開信息。

【狗卷棘:看】

【狗卷棘:[圖片]】

花田千夏點開圖片,發現是一盆多肉開了花。

陽光灑在多肉毛茸茸的表皮上,鮮嫩的橙紅花瓣不同於其他的花那般柔軟,是一種富有生命與朝氣的硬度。指節分明的手指拖在花瓣底下,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少年小心翼翼的溫柔。

看得人的心都仿佛變柔軟起來。

縮小圖片,屏幕上多了條信息。

【狗卷棘:你在幹嘛?~】

花田千夏想了想,忽然翹起唇角,打開相機,對著面前的地面拍了一張。

隨著哢嚓一聲輕響,吉野順平也朝她伸出了手:“那個……”

花田千夏擡頭:“嗯?”

吉野順平扯動唇角,指不遠處的垃圾桶:“你手裏的紙巾給我吧,我拿去那邊扔掉。”

“好的謝謝!”

“不客氣。”

花田千夏看著吉野順平走開的身影,低頭,將剛才的影子照片點擊發送。

【花田千夏:[圖片]】

【花田千夏:看~】

而遠在狗卷家,站在窗戶邊、嗅著植物清香的少年點開圖片,看著地上明顯朝少女這邊伸出手的、一個身形弱小的影子,緩緩陷入了沈思。

作者有話要說:

狗卷:你到底要給我找多少個假想敵。

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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