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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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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回過去

,男主發瘋後

‘嗚——’狂風卷起,吹得撐開的門窗‘哐哐’撞響不停。

先前還晴空萬裏,突然之間陰雲密布,很快將太陽擋住。

外頭有下人慌張在喊:

“是不是要下雨了,趕緊收東西。”

柳氏病重後,長公主送來了不少藥材,曹嬤嬤怕藥材放久了潮壞,便趁著這兩日天晴,曬在了院中。

此時突然刮風,大家怕下起暴雨將東西淋壞,都張羅著要收東西。

而陸無計與周榮英等人已經預感到了不對頭,屋內眾人站起身來:

“有妖氣。”

那不僅止是妖氣,還有強大的怨氣,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是沖著姚家來的!

長公主伸手去摸腰側,卻撲了個空,她大喊了一聲:

“拿槍來!”

她隨身武器是一桿重達兩三百斤的特制長槍,但今日因為要來見姚婉寧的緣故,她在進門之前,以示尊重,將長槍置放於馬車之中。

杜嬤嬤聞言,閃身出屋。

柳並舟看了眾人一眼,眼中露出慶幸之色:

“諸位,今日可能有一場惡鬥了!”

“幸虧今日我們都在此。”陸無計伸手抓住衣襟,喝了一聲。

‘鐺鐺鐺!’原本大開的房門被狂風吸裹著,不住開合,發出劇烈的撞擊聲。

這聲音太大,將屋裏昏昏沈沈的柳氏驚醒。

‘咳咳咳——’她剛一咳嗽,捧著肚子的姚婉寧便是一驚,下意識的往門口走去,欲將房門關緊。

“婉寧!”柳並舟見此情景,大喊了一聲。

“別去。”長公主也隨之驚呼,姚婉寧前行之勢一頓,突然房門‘哐’被撞開。

‘轟!’狂風席卷而來。

半空之中一點黑影疾沖而下,柳並舟大喊了一聲:

“讓開!”

那黑影初時如蚊蟲大,頃刻之間閃現至姚家上方,如同一座小山,陰影將整座姚家府邸覆蓋。

黑雲之中,一點紅影化為勁風穿過門庭,直沖主屋而來。

姚婉寧站在屋子正中,首當其沖,紅霧散逸開,屋內的桌椅震跳,上面擺的茶杯碗盞摔落在地,發出‘哐鐺’的碎裂聲來。

“姐姐!”姚守寧感應到妖氣的存在,心中大急,不顧一切欲上前。

柳並舟銀白的長發無風自動,飄揚而起,他從袖口之中掏出一支毛筆,用力一點!

那筆毫震動,毛尖甩出一點黑墨,墨跡迎風而漲,瞬時化為一張巨大的盾牌,旋轉著飛向姚婉寧身前。

外間的震蕩引起了屋內眾人的註意,淩亂腳步聲中,屋內有人出來。

“別出來!”

柳並舟的臉色大變,大聲厲喝。

“發生什麽事了?”蘇妙真慌張的聲音傳來,夾雜著柳氏的咳嗽:

“妙真扶我去看看——”

她話音一落,只聽‘卟’的輕響,那墨點所化的黑盾被一只奇大無比的紅色尖刺洞穿。

緊接著第二根尖刺、第三根——

‘哢!哢哢——’

裂縫自紅刺之間蔓延開,迅速布滿整張黑盾。

柳並舟胸中文墨化為才氣,在快速修補盾牌。

但修補的速度遠及不上破壞,只見那幾根紅色尖刺用力一握,那盾應聲告破。

盾光化為黑色殘墨飛濺開來,‘嘶哈’的詭厲叫聲中,那巨爪用力一揮,將墨氣揮散,一只長嘴大眼的碩大狐頭鉆出。

那紅狐長毛直豎,與姚婉寧幾乎面面相貼,猩紅雙眼之中映出姚婉寧身影,它張開巨口。

口中腥風噴吐,只見那尖牙層層疊疊,形同絞盤一般,牙縫之間掛著黑氣,每縷黑氣串著冤魂怨鬼,如同地獄深處。

一切驚變發生在電光石火間。

姚婉寧還沒反應過來,便見一只妖邪出現在自己面前。

她驚嚇到極致,反倒怔忡當場,連尖叫聲都無法發出。

就在這時,狐王大張的口腔之中突然鉆出一條殷紅的長舌。

舌尖帶著濃濃妖氣,所到之處將殘餘的墨氣腐蝕。

“姐姐,退後!”姚守寧見此一幕,駭得魂飛天外。

她的呼喊聲令得屋內柳氏咳聲滯住。

“出什麽事了?婉寧出事了嗎?”

柳氏顫巍巍的聲音傳來,不顧蘇妙真的阻止,想要出屋來。

“妙真,不要讓你姨母出來!”

柳並舟的臉上露出急色,再次喝了一聲。

他越是如此,柳氏越急,愛女之心令她生出無盡的力量,竟推開蘇妙真的攙扶,跌跌撞撞往外屋跑來。

蘇妙真追逐於後,焦急的喊:

“姨母——”

而此時長公主心情煩躁,此時後悔不疊自己太過迂腐,以至於將隨身武器落於原處。

見姚婉寧有難,她轉頭看向丈夫。

只見陸無計手抓著衣領,她頓時暴怒,大步向前,伸手揪住丈夫衣領,‘嘶啦’一聲將他後背衣裳撕開:

“你他娘的在這裏磨磨蹭蹭到底在幹什麽!”

陸無計衣服被她撕開,隨即轉過了身。

‘嘩——’

他後背上與生俱來的佛圖現世,在感應到妖氣的剎那,迸發出佛光,一尊佛影從他後背鉆出,頃刻間化為丈許高,手持金杵,用力向那妖狐搗下。

‘轟!’

重響聲中,金杵將狐影搗碎。

佛光下,妖氣被撕開,無論是紅霧、黑氣俱都被輾得粉碎。

偌大紅狐大張的嘴、探出的舌,片刻之間化為紅氣散盡。

“死了?”徐相宜喃喃出聲。

“沒有!”

姚守寧下意識的大聲道。

果不其然,那紅黑妖氣一散,一只毛絨絨的紅爪再度探出。

這一次的爪子比之前的紅色爪影小了數倍,但那毛發光澤閃爍,長甲泛著寒氣,是一只真實的狐爪!

“妖狐真身出現了!”陸執厲聲大喝。

眾人身體一震。

只見紅霧散開之後,一只高達丈許的紅狐出現於姚家大廳之中,那狐王屁股一扭,數根長尾頓時化為巨大紅鞭,往陸無計、柳並舟及長公主、周榮英等人橫掃而來,將所有人俱都纏住。

與此同時,那狐爪來勢極兇,帶起陣陣殘影,直抓姚婉寧肚腹。

姚守寧見此情景,顧不得其他,往姐姐身體所在方向飛撲而去。

此時另一邊,柳氏推開蘇妙真,‘砰’的撞到門框,她一出來,便見一頭巨大的紅狐後肢撐地,上身直立站在姚婉寧面前,呲牙裂嘴,探出長爪,欲抓向自己的女兒。

柳氏看得目眥欲裂,大喊:

“妖邪,你敢傷我女兒,我跟你拼了!”

她跌跌撞撞往前沖。

但此時那狐爪已至近前,碰到了姚婉寧的肚皮。

眾人挽救不及,長公主心跳瞬間飆升之際——

‘卬——’

只聽一道似牛哞般的聲音響起,姚婉寧的肚子之中紫光閃現,一只龍頭鉆了出來,用力撞向妖狐之手。

紫光與紅影相碰,兩種力量迸濺開來,將那紅氣切割。

紅狐的長甲斷裂落地,它的爪子被龍頭咬落。

‘卬!’

龍吟聲裏,一只細弱的金龍自姚婉寧肚皮之中鉆出,環繞於她身側,沖著那妖狐昂首。

“哈哈哈哈!”

狐王見此情景,不怒反喜。

它手掌一抖,只見爪甲處斷裂的長甲迅速被紅氣覆蓋,再度鉆出數寸長的指甲,宛如根根尖刺似的,被它橫在身前。

“你看,果然是龍氣!”

人世間真是奇妙極了。

七百年前,朱世禎突然崛起,鏟除妖邪建立王朝。

此後的七百年中,他的子孫後代有才幹卓著之人,也有庸俗平凡之輩,更有如當年的永安帝,如今的神啟帝一般的不肖子孫,破壞人族氣運,自尋死路。

可在人間走向毀滅的過程中,天道總會給予這些弱小的生靈以希望,竟又有一位人間帝王在孕育之中。

“這是何其不公?!”狐王既怨且怒:

“我妖族七百年隱忍,可不是為了受人族打壓的!”

幸虧今日龍氣沖天,被它提前發現。

否則這人間帝王一旦誕生,將來興許會是妖族一大劫數。

狐王最後悔的,便是沒有在七百年前,朱世禎成長之前將他殺死,以至於後來留下一個禍患,害了天妖一族。

“你未來雖能成龍,但如今只是幼年,也敢擋本王之路?”狐妖呲牙裂嘴,眼中紅光閃爍:

“死!”

它長爪用力一揮,每根長甲帶起紅霞,拍映在那金龍身上。

幼小金龍發出一聲哀呼,細弱的身上瞬間被抓出三道紅影,金光一下暗淡許多。

“啊!”

姚婉寧發出一聲痛呼,身體蜷成一只蝦米,臉色一下蒼白。

“對不起了,娘親……”

一道孩子稚嫩的哭聲在她耳畔響起,纏住她身體的龍影漸漸隱沒入她身體中。

她扶住肚子,身體軟軟下滑:

“我的孩子——”

狐王一擊得手,另一爪反手一撈,欲將姚婉寧開膛破腹。

它剛剛只是暫時將那龍氣擊退,並非真正將這孩子殺死。

那龍影見勢不妙,躲入母親腹中,唯有真正挖出嬰童,將其吞入腹中,才算徹底解除隱患。

妖狐如今僅剩六尾,實力較七百年前減弱許多,今日若能吃下這未來人間帝王,對自己來說則是大補,說不定能將一尾補足。

它一挖之下,那退縮的龍影無可奈何,再度鉆出。

但它勝在年少,哪裏是這頭天妖族的狐王對手,只見小龍被狐影拽住脖頸,用力往外抽。

長公主等人肝膽俱裂,卻被狐妖長尾纏住,無法施救。

就在這時,姚婉寧身後的‘河神’動了。

‘他’的雙眼之中銀光閃爍,那黑影逐漸凝實,化為影子,從姚婉寧的身後站了起來。

‘啪!’

清脆聲響裏,一只纏了黑氣的大手探了出來,將狐妖粗如碗口的爪子捉住。

“誰敢——”

妖狐一被抓住,一股來自於靈魂的驚悸感傳遞至它四肢百骸,它幾乎是本能之間下意識的炸毛放手。

那慘叫不疊的龍影倏的回縮,鉆入姚婉寧的肚皮。

而狐妖感應到這一刻宿敵將至,七百年前,險些身死道消的驚懼感傳入它腦海中,它嘴裏發出‘吱汪’慘叫,下意識的想要逃盾。

“呵呵。”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陳太微的身影憑空出現在狐王身側:

“沒想到當年禦統天妖一族的狐王,竟被一道陰神嚇得魂不守舍。”

原本欲遁逃的狐王一聽這話,瞪大了雙眼,果然就見面前的‘河神’陰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它紅眼之中戾氣橫生:

“是你!”

“一具受了玷汙的屍邪,竟敢不自量力擋我的路。”它先前在陳太微等人面前失態,心中惱怒可想而知。

這會兒大嘴一張,‘轟啐’聲裏,一股本源妖氣吐出,瞬間將‘河神’陰魂罩住。

那妖氣之下,‘河神’的陰影便如被置於火上的肥油,迅速融化,眨眼之間消失於無形。

此時再無阻擋,那妖王再度伸手:

“我看還有誰敢攔我!”

陳太微手持扶塵,看著姚守寧飛奔而至,將姐姐撞到身後。

姚婉寧踉蹌後退,姚守寧頂在前側。

狐妖的長爪往她頭頂落下,若是抓實,非得抓得骨碎漿迸。

陳太微的臉上露出冷笑之色,心中想著:人類真是矯情,不自量力極了。

未覺醒的辯機一族,在大妖邪面前不過也只是血肉之軀罷了。

他曾答應過張饒之,不殺未成年前的辯機族傳人,可如今她不知死活,為救姚婉寧而死於妖邪之手,便與他無關了。

“守寧!”

世子驚呼。

他被狐王的一條長尾纏住脫不開身,此時見姚守寧有難,竟下意識的將手中長劍往妖狐擲出!

如此一來,他自己空門大開,危險重重。

劍光挾著紫氣,直接斬向狐妖之手。

狐妖的長爪後縮,蓬松的巨尾一甩,將陸執身體拍出。

可陸執的阻擋只是那一瞬間,狐妖一擊不成,再度出手。

“你敢傷我兒子!”長公主大喝。

“你敢傷我女兒!”這是柳氏的怒吼。

她病重多時,身體已經瘦骨如柴,本該站都站不穩的,可此時在危難面前,她卻爆發出超常的力量,隨手從一旁的桌子上抓了一樣東西,疾步沖至姚守寧的身前,將女兒牢牢護在身後。

‘嗤!’陳太微見此情景,發出一聲冷笑。

他活了太多年,在這塵世之中見過太多的齷齪,此時見到柳氏舉動,似是已經看到她的後果。

“致玉!”柳並舟見到女兒舉動,發出一聲驚呼。

他拼命想擺脫狐尾糾纏,出現在柳氏身側。

父母護子女乃是天性,他想護柳氏,而柳氏想護自己的女兒。

“滾!”

妖狐被一再阻擋,心中厭惡。

它仰頭大喝,喉中惡風滾滾,鼻尖抵著柳氏的面龐大吼。

柳氏病了許久,又曾受妖氣糾纏,身上三盞陽火已經十分微弱。

此時狐妖噴出的陰風之中帶著鬼氣,這一噴之下足以收割她剩餘的半條命。

但柳氏卻並不退縮。

在危難面前,她悍勇無匹。

她不畏生死,不懼後果,想要保護一雙子女的心占了上風。

她舉起手裏隨手拿起的東西,用力往妖王的臉上戳!

那東西一碰到狐王的臉,便迅速下陷,被它臉上柔軟的紅毛吞沒。

時間仿佛一滯,所有人都看向了這一幕。

“這個東西,可殺不死我。”狐王的眼珠轉動,看向柳氏掌中握著的東西。

那是一根筷子,對它來說細小如牙簽,要傷人都不容易,更何況要想刺傷一頭術法高強的妖王了。

“哈哈哈哈——”

它放聲大笑,接著柳氏握緊筷子,用力一杵!

人類的力量在天族一族面前渺小如蜉蝣,她在女子之中尚算高挑的身段在狐王面前實在太過矮小,可人類卻受上天眷顧,擁有豐沛的情感。

當子女受到威脅時,母親的軀體之中足以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力量。

這種悍不畏死的勇氣使得那手持扶塵旁觀而立的道士微微動容,他臉色微變,狐王還十分自大,沒將這個病弱將死的女人看進眼中。

而下一刻,那筷子之上突然爆發出一道璀璨的白光。

柳氏的內心想救一雙女兒,甚至將自己的生死拋諸身後,她身上的三盞火光似是感應到她的想法,化為疾流,湧入她的掌中。

“不好!”陳太微的面色沈了下來,低呼了一聲。

“玉兒!”柳並舟哀聲大呼。

筷子帶著人的生命之力,捅破妖族厚厚的防禦,插入狐王臉部,穿進它一只眼珠之中。

當即妖血帶著大量妖氣飛濺開來,先前還得意洋洋的狐王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

劇痛之下它顧不得再阻攔其他人,一只巨掌收回捂眼,一只手掌則用力向柳氏拍出。

……

姚守寧是抱了必死的決心,攔在姐姐面前的。

這一刻她顧不得後果,只一心想要救姐姐的命。

但預想之中的劇痛並沒有來臨,有一道熟悉的氣息攔在了她身體前頭,她聽到母親淒厲的喊叫,聽到了外祖父的驚呼。

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噗嗤’聲響中,有熱血飛濺了出來,一根長長的尖爪穿透前方的人影,出現在她面前。

“不,不準你傷害我的女兒!”

柳氏低低的喊,喉中發出嘶氣聲。

她肚腹被洞穿,可她站在原地,一步都沒有退過。

“娘——”

姚守寧呆呆的喊了一聲,目光落到了那滴血的指甲上。

柳氏雙腿一前一後分開,將她身體穩穩托住。

她上半身往前俯,血液迅速將她寢衣暈染開了,她喉中發出不成調的低吼,身上三火俱滅,死到臨頭還在喊:

“不準,不準傷害我的女兒!”

妖氣透體而過,她的氣息逐漸微弱。

這一刻妖王的動作映入了姚守寧眼中,變慢了成千上百倍之多。

陳太微冰冷而堅硬的內心像是被柳氏這一刻的舉動狠狠撞擊,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做過夢了,可這一刻他神色恍惚,仿佛又夢回到了七百多年前的時候。

那時神州大地妖邪橫行,他的家人死於妖禍。

家中出事時,他年紀還很小,依稀記得,母親就是這樣不顧一切攔在了他的面前,以身體為阻,將他的命保住。

正因為有母親那臨死一撲,替他擋住了必死的一擊,為他爭取了時間,他才能等到師父明陽子的到來。

明陽子殺死了妖邪,安葬了他的父母。

周圍殘存下來的村人視他為不祥與累贅,無人肯收養他,而那個要養活自身都很艱難的道士,卻笑呵呵的將他抱起,溫聲道:

“既然無人要這孩子,不如貧道將他抱回觀中好了。”

那老道士長相普通,又瘦又窮,身上的道袍還打著補丁,但神態卻十分溫柔。

有人勸他慎重,說此子乃是不詳之人,克死了父母,將來興許會連累真人。

明陽子就憨厚的笑:

“哪有克人?這孩子我看命格不錯,能活到貧道到來,可見命大不說,還與貧道有緣。”他將已經駭怕得失去了所有反應的孩子抱在懷中,說道:

“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他爹娘愛子之心可嘉,甘願為救孩子舍去生命,若聽到有人說他們的兒子克父母,不知該有多難過。”

這老道士就是這樣一個人,情感充沛,覺得天底下是沒有壞人的。

說完,又逗他:

“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他當時嚇傻了,哪裏還說得出話。

更何況生於妖患之年,家中父母生活艱難,且大字不識,又哪取得出什麽好的名字呢?

他呆呆搖頭。

明陽子就吃驚道:

“沒有名字嗎?”他沈吟片刻,接著道:

“既入我觀門,貧道為你取個名字。”

他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貧道也沒甚文化,想不出來好聽的名字。”說完,笑呵呵的問他:

“只是貧道願你性情堅韌、頑強,縱使無父無母,也該活得如松柏。願你將來心懷廣闊,前程遠大,所以叫松雲,如何?”

“至於姓嘛,貧道本家姓孟,道號明陽,你便隨我姓孟,如何?”

孟松雲!孟松雲!

自此之後,他跟在道士身側,無論是調皮搗蛋,還是心高氣傲與師兄弟們爭執吵架,亦或惹了禍,都有那個老道士一力頂住。

對於年少的孟松雲來說,他如師、似父,為他頂起了半面天。

陳太微修習無情道日久,心冷如鐵,此時柳氏將死的畫面,卻將他內心之中一絲柔軟喚起來了。

“貧道最恨妖邪了!”

他突然發瘋,伸手一甩扶塵。

那雪白扶塵用力打出,拍中狐王後背處——‘砰’!

狐王本欲扭身躲閃,可此人修為通天,它所扭之處,竟似是處處都是陳太微的幻影,每個陳太微都舉著扶塵往它拍來,一時之間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直至被他拍中。

‘嗷!’

狐王口中發出慘叫,恨不能將陳太微這個翻臉無情的卑鄙小人撕碎。

它長尾回收,迅速將自己身體擋住,陳太微一擊得手,並不理他,而是邁前一步。

柳氏的身體軟軟下滑,妖狐的爪子收回之後,她腹部出現一個巨大的創口,幾乎腸肚都要流出。

這樣的傷勢必死,可奇異的是,她的頭頂處卻有一小簇火苗重新燃起,似是命不該絕。

“咦?”陳太微輕呼出聲。

以他見識,也說不清柳氏頭頂的這簇真火是如何不滅的。

她以性命為註,以人體內的三昧真火傷了狐王,暫時救下她的女兒,一介凡人,能爆發出這樣的力量實屬不可思議。

但燃燒了本源真火後,她該倒地氣絕才是,壓根兒等不到妖氣蠶食。

可她竟命大未死,此時仍有一口氣吊著不說,頭頂竟似是重新燃起了一小簇命火。

奇怪,太奇怪了!

“娘!”姚守寧回過神來,見到這一幕時,悲痛欲絕,眼淚奪眶而出。

陳太微皺眉看了一眼垂死的柳氏,百思不得其解,接著他很快轉頭,再看向姚守寧,突然問她:

“你想不想逆轉時空?”

“不可!”

柳並舟強忍悲痛,大聲厲喝。

姚守寧淚眼迷蒙,哭道:

“我要我娘,我要我娘活著!”

“你逆轉時空,回到過去,救回你娘。”

陳太微一甩扶塵,將其搭在肘間,語氣溫和,似是誘哄:

“你若願意,貧道願意鼎力相助!”

“改變過去,回到最初,你姐姐不會中邪,你娘不會死於狐王之手。”他一只手格著扶塵,舉在胸前,目光望著姚守寧:

“你願意麽?”

“我……”姚守寧淚流滿面,正欲點頭,但在點頭的剎那,卻似是鬼使神差,轉頭看向了身後。

在她不遠處,世子口吐鮮血爬坐起身,正怔怔的看她。

他先前為救她奮不顧身,被狐尾抽中,此時正伸手按著胸口。

長公主雙手握拳,站在了兒子身前。

“守寧——”

世子見她轉頭,連忙挪動著往前爬了兩步,似是想往她靠來。

他聽到了陳太微的話,也見到了重傷垂死的柳氏,心中生出絕望之感,眼裏露出哀求。

她瞬間遲疑。

陳太微的嘴角露出笑容,眼神卻冰冷:

“世間情愛,不過轉瞬即逝,又哪能與親人之愛相較呢?”

他低垂下頭,柔聲道:

“回到過去,救你母親。”

說完,他伸出手。

他的手修長白皙,直點姚守寧面門而來。

還未及近,便化為骷髏,寒意襲來,使得姚守寧本能退後。

“別躲。”年輕的道士輕聲呢喃,接著點中她的額頭。

一股莫名的引力自他掌心而來,他的指掌之間似是有一種奇異的力量,使她身不由己隨他而走。

血脈之中有悸動生起,姚守寧想到了那一日在齊王墓地中,她透過陳太微的身體,神識與幾位前輩的‘交流’,那種熟悉的感覺傳來了。

身旁的一切開始如走馬燈似的瘋狂倒退。

倒地的柳氏以緩緩的動作重新站起,立在姚守寧面前的陳太微退後。

他揮出的扶塵從狐王身上收回,柳並舟在疾呼。

這種詭異的現象讓姚守寧怔住,她想到了陳太微從自己身上偷走的那一滴血。

他應該是借著那一滴血的力量,將時空的通道打開了。

“回到過去,救你母親!”

陳太微的聲音透過遙遠的時空傳來,中間夾雜著隱隱約約的驚呼,似是有些耳熟,但姚守寧已經分不清是誰在呼喊她了。

她的腦海裏只記著柳氏倒地瀕死的畫面,她爬起身來,向著時空通道的另一端飛跑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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