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佑庭自從得知懋昌鋪面的事是方煜霆的門生所為，一時間是又氣又怕。氣的是，他為了在法租界立穩腳跟，從懋昌開業之初便在幫派那裏沒少使銀錢，求的就是一個太平。可盡管如此，方煜霆的門生卻還是給他來了個釜底抽薪。而他又更怕，畢竟方煜霆是幫派頭目，與軍閥之間又多有勾結，他擔心這一次是因為得罪了什麽人而不自知，生怕眼前的禍事只是一個開端。為此，他幾乎是每日都要來一趟陳公館打聽消息。這天更是來得出奇的早。

陳昕鴻方才吃過早餐，正看著今晨送來的報紙，便聽說沈佑庭來了。這邊傭人方才知會，那邊沈佑庭便已緊著腳步到了餐廳的門前。

陳昕鴻見著走進門來的沈佑庭，淺淺一笑，“佑庭兄啊，早飯吃過了嗎？”

沈佑庭卻是懊惱的一句，“昕鴻兄啊，我哪裏還吃得下飯去。”一面說著，一面尋了張靠近陳昕鴻的餐椅坐下來。

陳昕鴻於是向傭人吩咐道，“去沏一壺黃山雲霧，再準備一些清熱的點心。”

“昕鴻兄不必麻煩了。”沈佑庭皺著眉頭說道，“不瞞你說，我時下是夜不能寐、食之無味。”

陳昕鴻安慰道：“懋昌的事，墨瑄那邊正在辦呢？你也不必太過擔心。”

“現在那些個鋪面都是小事。”沈佑庭說，“我是實在想不出，究竟是哪裏開罪了方煜霆。你也知道方煜霆是什麽人，得罪了他，我只怕往後這麻煩會紛至沓來。”

“也未必就如你說的這般嚴重。”陳昕鴻放下手中的報紙，沿著折線疊好，放去餐桌上，“收懋昌的鋪面未必是方煜霆的意思，做這事的也不過是他下邊的門生罷了。你想，以方煜霆的為人，若果真是你得罪了他，他會這般斯文的收幾個鋪面嗎？”

沈佑庭聽著這番話，也覺著在理，稍許的安下心來，“這倒也是。”

陳昕鴻這時又接著說道：“你放心，這件事我先和你打個包票，若然解決不了，懋昌的損失我來補。”

“那我就放心了。”沈佑庭這話隨口說出來方才覺著不妥，於是又緊接著說了一句，“昕鴻兄胸有成竹，我這心總算是不用懸著了。”

兩人正說著，外邊傳來敲門聲，緊接著一個男仆手裏拿著一只牛皮紙的信封走了進來，“老爺，有人送來一封信。”一面說著，一面走去陳昕鴻的身邊，將信封放在他面前的餐桌上。

陳昕鴻看著面前那只信封上的筆跡，並未急著去拆。

沈佑庭一旁見了，心知這裏邊的信許是不便在旁人面前拆開來看，於是適時地站起身來說道：“昕鴻兄，這些時日給你添了許多麻煩，我也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陳昕鴻一笑，“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你這話就見外了。”

“恩不言謝。”沈佑庭笑道，“那我就先告辭了。”

陳昕鴻於是又勸道：“吃杯茶再走吧。”

沈佑庭婉言謝絕，“不叨擾了。”

“那我送你。”陳昕鴻站起身來，一面說著，一面將桌上的信封折了一道拿在手裏，將沈佑庭送出門去。

送走了沈佑庭，陳昕鴻便回到書房，拆開那只信封，裏邊一張信紙上僅有五個字，霜竹苑一敘。

這霜竹苑坐落在公共租界西區的西北角，是座鹹豐年間修建的老宅院，門窗的油漆也多已風蝕，但卻也不似那些荒廢的宅子，臺前階下少有塵土，門窗的玻璃也是一塵不染的明凈。據說這裏曾經是舊朝一戶小宦人家閑時來住的別院，因為種著滿院的霜竹而得名，只是如今這霜竹早已沒了，此後這院裏鋪上了青石板，如今那些石板的縫隙間生長而出的青草倒是生機勃勃。

一年前，陳昕鴻買下這座宅院，稍作修繕，便將他交與一個叫段晨峰的人暫住於此。

此刻，陳昕鴻於墻門外走下車來，方才上了臺階，正要伸手去敲那門環，門便從裏邊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穿著一件已然洗得有些脫色的灰布長衫，戴著一副褐色賽璐璐框的眼鏡，儼然一副教書先生的摸樣，只是滿腮的胡子卻又仿佛有些時日不曾剃過。

陳昕鴻見著門裏出來的人，拱手一聲，“段先生。”

“陳先生。”段晨峰拱手回禮，拉開左右兩道墻門，這才側過身來，一句，“裏邊請。”

陳昕鴻也不再於門外寒暄，走了進去。

段晨峰這又轉身將兩道墻門合上，與回轉身等他的陳昕鴻說道：“陳先生，請，堂屋裏說話。”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堂屋，陳昕鴻還未及坐下，便已說道：“段先生邀我來，想來是有要事。”

段晨峰一面將一盞茶遞去陳昕鴻的面前，一面說道：“聽說陳先生正在籌備開辦紗廠。”

陳昕鴻點頭說道：“我正在籌備開辦合生紡織公司，辦紗廠只是第一步，緊接著還有紡織廠。想來段先生也有所了解，如今上海的紡織業已是日本人壟斷的局面，這些年，他們不僅使盡各種手段兼並華資紗廠，更是於各方渠道暗中手腳。如果再這樣下去，華資紗廠將愈加艱難。”

段晨峰一面認同的點頭，一面問道：“那可否告知您的打算？”

“我打算以合生公司聯合其他華資紗廠，促成鏈式溝通，再與各大銀行建立合作，避免日商的資金滲入，免於重蹈過去華資紗廠愁於周轉而被日商操控債權，被其兼並的覆轍。”陳昕鴻說道。

“恕我直言，您是否想過，這樣一來，日本人必然會有所動作。”段晨峰說道，“於您而言，可謂是暗箭難防。且據我所知，如今在華的日本紗廠背後均是日本國資支撐，而日本軍部更是早已滲入上海。商場上的爭鬥，我相信以您不難應付，可這暗裏的手段，卻是防不勝防。”

陳昕鴻聽了，笑著問道：“看來段先生另有指教。”

“不敢當，只是有一點建議或許陳先生可做參考。”段晨峰說道，“聽說最近墨瑄在為懋昌公司的事奔波。這件事或許也是一個契機。”

陳昕鴻聽著這話，便已是領會的一笑，“段先生所說的契機，是顧顥澤？”

段晨峰心照不宣的一笑，“看來陳先生早有打算，是我多慮了。”他這言語間又頓了頓，轉而說道：“不過這也只是權宜之計，說到底，靠人終歸不如靠己。”

“那段先生的意思是？”

段晨峰說道，“如今，要讓華商固守上海商界一席之地，不止要融合資本，更需要團結每一個人。工廠給了工人養家糊口的機會，而工人也是工廠運作的根本。如果能將工人團結起來，那他們便既是生產者，也是守衛者。”

陳昕鴻於此細細一陣思索。

段晨峰接著說道：“陳先生這些年所做的事，我都有所了解。但一個人的力量終歸是有限的。”

“段先生有話不妨直說。”

段晨峰於是接著說道：“工會的權力唯有在工人的手中，才是真正的工會，才能發揮工會的作用，維護工人和民族資本家的利益不被強權侵害。這便是今時我們的工會與以往之工會的不同之處。”

陳昕鴻聽著此話，不免幾分顧慮，轉而說道：“不瞞段先生，我是一個商人，雖有報國的志向，但始終是局限於商場。於政事，我是無心參與的。”

“我明白陳先生的意思，我亦了解陳先生的為人。”段晨峰說道，“但今時的現狀，不是憑一己之力便能改變的。此前的二月大罷工，隨後各界響應，聯合罷市、罷工，想來陳先生也看到了，最後商界自行停止罷市，以致工人罷工被孤立。如果國人之間不能團結，便是一盤散沙，叫人處處有機可乘。”

陳昕鴻於此前之事亦是記憶猶新，當時他雖是反對停止罷市，卻是難排眾議。

段晨峰這時又說道：“我並非有意強人所難，我亦知陳先生的苦衷。只是眼下有件事，想請陳先生幫助。”

“段先生請說。”

“日前碼頭工人罷工一事，想來陳先生也聽說了。”

陳昕鴻點頭道：“據我所知，此事已然解決了。”

段晨峰卻不以為然地說道：“面上是解決了，但在方煜霆這些人的心裏，卻未必這事就真的過去了。近來，此前參與罷工的碼頭工人有不少被以各種理由陸續辭退，方煜霆的門徒更是時常騷擾。為免事情再鬧大，或許可以勞煩陳先生從中斡旋。”

“這事好說。”陳昕鴻說著，又稍作思忖，“此外，段先生方才那番話確是不無道理。我願為工會提供資助。只是、名義上，這僅僅是你我朋友之間的私事。還望段先生體諒。”

段晨峰欣然一笑，“我明白陳先生的意思。”

陳昕鴻又再三思索，說道：“除此之外，我錦型公司還有兩個暫時閑置的倉庫，也可用作錦昕的工人與同鄉好友閑時小聚之用。至於工人如何小聚，我就不多問了。”

段晨峰明白他這話裏的意思，拱手道：“感激不盡。”

“段先生客氣了。”陳昕鴻一笑，“不過是舉手之勞。”

此刻，另一邊，陳墨瑄和徐湛湫已然去到顧公館。這座位於法新租界哥倫比亞路的別墅，是一幢中西合璧的建築，融合了石庫門與法式建築的特色，並不張揚但卻別致。

此時，一輛灰色納許轎車正停在樓門前，陳墨瑄與徐湛湫先後走下車來。不多時，樓門裏便走出一個中年男人，一襲黑色西服，寬肩、挺闊，腳下的每一步都顯得剛勁有力。

不待那人走近面前，徐湛湫便一聲招呼，“嘉航兄。”

陸嘉航聽著這身招呼，細細打量了一眼，“湛湫兄？沒想到你會親自來。”一面說著，一面側向一旁，“裏邊請。顧先生在偏廳等你們。”

徐湛湫於是也不再多說，與陳墨瑄互望了一眼，跟著陸嘉航進了門去。

此刻顧顥澤正坐在偏廳裏，一襲的素色長衫，留著半寸的短發，宛然一副教書先生的摸樣，可一雙眼睛卻又深藏著銳利。

顧顥澤見著來人，於是從正中的沙發上不急不緩地站起身來，彼此客套的寒暄了兩句，這才又坐下來。只是不等陳墨瑄開口，他便又看著徐湛湫說道：“徐先生，我聽嘉航說，你們是故交。”

徐湛湫畢恭畢敬地點頭答道：“我與嘉航兄早年便相識。”

顧顥澤又笑著說道：“我還聽嘉航說，徐先生過去在幫派中很是吃得開，想來也是個人物。就連你這樣的人都會拜在陳先生的門下，看來陳先生果然是如我所聞的名副其實。”

“顧先生過獎了，湛湫不過是一介草莽，沒有多少本事，承蒙陳先生收留。”徐湛湫謙虛的一笑，借著這話轉而向顧顥澤介紹道，“這位就是陳先生的公子。”

顧顥澤客套的一句，“方才有所怠慢了。這位陳先生我也是早有耳聞，不想竟這般年輕，果真是年輕有為。”

“顧先生您過譽了。”陳墨瑄亦是一笑，站起身來，走近顧顥澤的面前，將手裏一只紫檀木匣打開來，雙手遞向他的面前，“今日來，家父特意托我將此物贈與顧先生。”

顧顥澤雙手接過來，看了一眼匣子裏的玉牌，笑道：“這塊玉牌想來該是陸子剛的真品。據我所知，這可是陳老先生隨身多年的物件。”說著又合上了那只木匣，擺去了茶幾上，半開玩笑的一句，“有句話說得好，君子不奪人所愛。莫不是陳老先覺著我不像君子？”

“顧先生說笑了。”陳墨瑄笑道，“家父常說一句話，寶劍贈英雄，良玉贈君子。可惜的是我家裏沒有寶劍，不然定是要一並贈與顧先生的。”

顧顥澤聽著這話欣然一笑，只是轉而卻又說道：“只是這玉牌我恐怕受之有愧。我知道陳先生今日來所為何事，我與方煜霆雖說交情不淺，但幫派終歸是有幫派的規矩，他的門生在外邊做的事，我是不好去幹涉的。”

“幫派的規矩，家父自然是清楚的，若然是懋昌公司破了規矩，我也自是不敢來煩擾顧先生。”陳墨瑄說道，“但這規矩終歸憑的是一個理字，我素聞顧先生是以理立足的人，所以，想來這事，顧先生還是可以考慮的。”

“話是這樣說，但那些鋪面終歸是已叫方煜霆的門生買了去要開煙館的，若是你們早些來找我，興許這件事還好商量。可是眼下，聽說煙館已是籌備得差不多了，這個時候我若去勸他再把那些鋪面讓出來，未免是不近人情。”顧顥澤不緊不慢地說道，“想來陳先生也應該知道，我這個人素來最講一個情面，這要叫我去強人所難，怕是幫不上這個忙。”

“可是顧先生是否想過，此事面上看來不過是一件小事，但懋昌做的畢竟是米面糧油的生意。人活著就要吃飯，若是連飯都吃不上，又拿什麽去煙館呢？”陳墨瑄說道。

顧顥澤不以為然的一笑：“總不至於少了這幾家鋪面，外邊的人就無處去買米面糧油了吧。”

陳墨瑄卻是一本正經地說道：“這幾年，錦昕公司聯合糧商，才令上海的糧價得以穩定，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覬覦投機的糧商。眼下萬一有人借此暗中落井下石針對懋昌，牽連錦昕，再趁機截取貨源，大肆囤積糧食，借以操控糧價。往後糧價必然失控，隨後便是物價上漲。顧先生是識大局的人，如此的後果應該有所估計。一件既失利又失聲譽的事，想來於方大帥也終歸是不利的。”

“你這話倒是也有些道理。”顧顥澤言語間看了一眼身旁站著的陸嘉航。

陸嘉航領會的接過話來說道：“陳先生為何不把這番道理說去與方大帥聽呢？”

陳墨瑄一笑，“道理終歸是要與最講道理的人去說。”

顧顥澤於是玩笑的一句，“你這話就不怕傳出去得罪了方煜霆嗎？”

陳墨瑄並未於此回答，只轉而說道：“在我看來，顧先生既是最講道理的人，也是最識道理的人。我這話自然是出不了顧公館的。”

顧顥澤一笑，“你說的這件事雖是有些不好辦，但也並非辦不了。只是有些細節，我還需與你父親仔細商議。”

陳墨瑄猜測著顧顥澤這話裏的用意，稍作思忖，說道：“明晚七點我與家父在榮順館擺一桌酒席，還望顧先生賞光。”

“那好，便這般說定了。”顧顥澤點頭一笑，又掀開面前的木匣，取出裏邊的玉牌，於指間把玩了起來。

陳墨瑄見了，於是站起身來，“叨擾了顧先生這許久，我們也該告辭了。”

顧顥澤點頭一笑，向身邊的陸嘉航說道：“你替我送送陳先生和你這位故友。”

“是，先生。”陸嘉航一點頭，轉而向陳墨瑄兩人說道，“陳先生、湛湫兄，請。”

待陸嘉航送走兩人回轉來，顧顥澤依舊是坐在偏廳的沙發上，看著手裏那塊玉牌，於指間細細地把玩著，於是上前問道：“先生，您的計劃看來是奏效了，只是陳昕鴻素來以儒商自居，與我們素無往來，不知道接下來會否還這般順利。”

顧顥澤一笑，“我倒是忽然對陳墨瑄這個人有些興趣，他既然能做主設宴，看來陳昕鴻對他是十分信任。”說著，又轉而問道，“你與徐湛湫這個人是怎麽認識的？”

陸嘉航答道：“早年間打過許多交道。據說討袁時他參過軍，只不過，他過去不叫這個名字。傳言，他與斧頭幫的王玖盛交情很深，當年刺殺警察廳長一事想來他也有所參與，否則不會在那之後銷聲匿跡了許久。”

“這樣的人居然能安於陳昕鴻的門下做個管家，看來這個陳昕鴻的確是不同尋常，想來是個有些胸懷的人。這樣的人，但凡欠下人情，必然是會要還的。”顧顥澤自信的一笑，“你這就掛一通電話去方公館，就說我下午過去拜訪。”

此刻，另一邊，離開顧公館，徐湛湫便在車上向陳墨瑄說道：“少爺，顧顥澤既然收了那塊玉牌，看來這件事算是妥了。”

陳墨瑄卻搖了搖頭：“懋昌的事是妥了，但後邊的事我還暫且猜不出來。”

徐湛湫接過話來說道：“雖然您的那番話字字在理，但顧顥澤會這樣輕易答應，我總覺著這件事不是那麽簡單。”

陳墨瑄猜測著說道：“我看懋昌這事不過是一個引子。”

“難道說，從一開始，顧顥澤在這裏邊就有所算計？”徐湛湫問。

“恐怕是這樣的。”陳墨瑄說，“不止如此，我覺著父親恐怕也是料到了的，等回到家裏，應該就清楚了。”

回到陳公館，陳昕鴻亦方才回到家不久，換了一襲輕薄的短衫，在西側書房比鄰的西院不無悠閑的修剪著盆景。

陳墨瑄走過書房，看著院中的陳昕鴻，一聲，“父親。”

“回來了。”陳昕鴻並未轉過身來，依舊小心的修剪著木枝，“你先坐一坐。”

陳墨瑄於是一旁尋了張藤椅坐下來，靜靜地看著陳昕鴻修理了羅漢松，放下手中的花剪，在一旁的瓷盆裏洗了手，這才轉身拿起藤桌上的紫砂壺，倒出一盞已然微涼的巖茶，一面坐下來，一面一飲而盡，接著又倒出一杯。

陳墨瑄見了，玩笑的一句，“這要是到了第三杯，那可就如您過去說我的，不叫品茶，而叫飲驢了。”

陳昕鴻放下手裏的茶杯，笑道：“你啊，從小就愛記仇。”

陳墨瑄這時又轉而說道：“您就不問問我今天去顧顥澤那裏事情是否談妥了嗎？”

“還有你談不妥的事情嗎？”陳昕鴻半開玩笑的一句。

“那您可太高看我了。”陳墨瑄說，“不過眼下這事想來也算是談妥了一半。”

陳昕鴻笑著問道：“那你是否與顧顥澤約了時間，我與他見一面？”

“我果然沒有猜錯。”陳墨瑄直起身來，說道，“這麽說，懋昌這件事背後果真不只是方煜霆的門生這麽簡單。”

陳昕鴻點頭說道：“顧顥澤這個人，與其他的幫會中人不同，他雖然會賺錢，但不像龐世坤那般貪錢，雖有手段，卻也不像方煜霆那般不擇手段。這個人是有頭腦且有分寸的。”

“怎麽說？”陳墨瑄問。

陳昕鴻卻並未細說，只問道：“約了什麽時候？”

“明晚七點，榮順館。”陳墨瑄答道。

陳昕鴻點了點頭，“明晚你與我一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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