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 剝絲抽繭探雲霧

關燈
☆、 剝絲抽繭探雲霧

由於境界突破到築基, 蘇良櫂的第三場淘汰賽有驚無險地戰勝了對手。

少年持劍俯瞰對手,眉宇間的意氣風發,在現物鏡中清晰地呈現著。

見此情景, 明婧下意識翹起嘴角, 好像一切本該如此。

明婧身側屬於掌教的位置空懸著, 明修今日沒有來觀禮。聽說是咳嗽病突然加重,出門采藥去了。

……真奇怪,這不是輪回嗎,他的病情難道還能忽好忽壞的。

明婧正腹誹, 忽然感覺腰間傳來振動。她掏出之前明修給她的寒玉符。

“師妹,有緊急情況。清虛正北方, 大約在金澤真人的洞府以西二百裏的山丘, 那裏似乎出現了之前那種邪祟的蹤跡。我不在清虛,暫時脫不開身, 只能勞煩你去瞧瞧。”

她坐在青雲臺上看完了蘇良櫂的比賽, 還來不及慶祝或是接受其他真人的恭維,便被明修一道傳音打發去了清虛北方的某個無名小山。

又有邪祟之氣出現了。

“真的沒問題嗎, 掌教師兄?”明婧在飛往穢氣所在的途中, 忍不住捏著白色玉片發問,“清虛的護山大陣本應該將邪物阻擋在外,這些穢氣到底為什麽會出現在清虛境內?”

明修那邊靜默半晌。

身側蒼松翠柏與無數峰巒飛速倒退,忽略撲面而來的烈風, 明婧覺得禦空疾飛的感覺與飆車似乎也沒多大區別。

這邊明婧已經抵達了那座被穢氣縈繞的小山丘,就在她以為自己不會聽到答覆的時候, 玉片中傳來幾乎微不可查的嘆息聲。

“此事的吉兇, 我也無法占蔔。至於護山陣法沒有攻擊那些邪祟之氣的原因,大約是它們的氣息很像天生鏡吧。”明修道。

眼前的山很尋常, 是清虛的群山間再普通不過的一座低矮山丘,遍野仙草靈植,幾步一棵松柏。之所以無名,是因為它地處清虛的北方角落,整個清虛的巨大靈脈蔓延至此已有稀薄之相,暫無真人在此建立洞府定居。

很奇怪,正北按理來說是風水上一個很好的方位,但清虛的正北方卻荒廢著。

此時,穢氣正在侵蝕植被的生機,為這座青綠小山蒙上一層灰霧。

明婧皺眉,在吟唱凈化的咒術之前,她抿了抿唇瓣,向傳音玉符另一邊的明修問:“師兄,在以往的輪回中,將涉雲沒有被殺死過,也從未出現過這些穢氣,對嗎?”

十分肯定的語氣。

明婧說完,並不等明修回答,兀自念動咒文,從袖中掏出符紙。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十指翻飛,結成凈化與束縛的法印。

“嗯。”明修終於出聲,“輪回總有許多變數……咳咳咳——”

明婧指尖逸出的靈氣激活符紙上的朱砂咒文,一條凝實的青金色鎖鏈激射而出,朝山中的黑氣飛去。

穢氣與明婧召喚出的咒術鎖鏈在半空纏鬥。霎時黑風蔽日,草木蕭瑟。

但這沒什麽值得緊張的,她現在做這些已經很熟練了。明婧知曉這個凈化的過程還得持續一會兒,便分出心神與明修交流。

“明修,你的身體沒問題吧?”明婧半開玩笑半是關心地說道,“你的咳嗽病好像也是個變數。”

寒玉符中當即透出明修的笑聲。

“有什麽辦法呢?有時疑問多了,總要多窺探幾次天機。如若智珠在握,反而一切只需要求諸己,無須勞心傷神問神明。”

這話的意思是,如果在某次輪回中遇到的疑問多,他需要多推算,便會因此損傷身體。而那些明修一眼就能看穿的輪回,他自然無須讓自己的身體不愉快。

紱除汙穢不似與人相鬥,單純的邪祟之氣並不存在靈智。明婧知道自己一定能凈化這道氣,就像她知道自己可以禦劍飛行,這都是順理成章的。

於是明婧平靜地註視著邪祟在鎖鏈中掙紮,自然地從袖中拋出又一張黃符,將凈化後的靈魂力量封印其中。

頓時天清日晏,無名小山也恢覆了盎然綠意。

心無困惑或欲望的時候,是無需任何思考的。

明婧很自然地想到一個問題,作為輪回的旁觀者,明修到底期待一個什麽樣的結果呢?

“師兄,你希望輪回結束嗎?”

她問的聲音很輕,在白玉符的另一面,明修似乎也聽到了她所站的地方吹過的微風的聲音。

而後,明修陷入了一段較長時間的思考。

“在從今往後的十年之後,鳳凰山的一株萬年雪蓮將會成熟,那是一朵自鳳羽熾火中誕生的純白冰雪之華,也是唯一可以治愈我的病的藥。”明修淡淡道,“十年於修仙者而言,短得像是凡人做一場夢,可我被永遠地困在這輪回的六年了。”

--

明修到底沒有明說,他究竟是希望輪回有個結果,還是就一直這樣持續下去。

明婧回到雲臺宮,將封印了靈魂之力的符咒丟給灰色器靈。

那個家夥一直被奉養在斷劍中。就是明婧之前在雲臺宮倉庫中找到的青銅斷劍,對了,那柄劍上刻著“虹見”的字樣。

明婧忽然覺得自己的腦海中電光石火般閃過了什麽。

她下意識的端起那柄斷裂成兩截的劍。

灰霧般的器靈一邊拿著靈魂之力咀嚼,一邊飄著湊到明婧眼前。剛好橫在她與斷劍之間,擋住了她凝視的目光。

“你看看,我感覺我快要幻化出形態了。”

明婧聽到他的聲音,恍然回神。再看器靈浮在劍上的樣子,雖然只有拳頭大小,但隱約能從黑灰色的霧氣中看出一個少年的模樣。

但器靈的形態是半透明的,並不能清晰地分辨出五官。而且——

“你會幻化身體,就不能順便幻化一件衣服嗎?!”明婧一臉嫌棄地從對方的男性象征上挪開目光。

“人類真是麻煩!”器靈咕噥了一句。

明婧又瞥了一眼,現在器靈已經給自己披上了一層黑氣繚繞的長袍,那衣衫的樣式還有些眼熟。

她眨了眨眼,又仔仔細細觀察了一遍。

“你很像一個人……”明婧出神地望著化為人形的器靈,試圖從中找尋過往的記憶。

“什麽叫像一個人?!”器靈不太高興地尖叫,“我化身的是人形又不是狗形,當然像人!”

明婧搖頭,“我是說,像一個也許是明敬很久遠、很久遠的記憶裏的一個人。”

“這個形象是將涉雲早就雕塑好的,也許跟禁地裏的天生鏡的鏡靈有幾分相似。”器靈小人皺著眉頭,“可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吸收這柄斷劍殘餘的力量,也應該多多少少有這柄斷劍曾經的器靈的模樣。”

明婧低頭,手指描摹著劍上所刻的“虹見”字樣。

師祖……虹見……

這都是小說裏只字未提的人或物。

她試著去明敬的記憶裏追憶師祖還在世時的事情,那些畫面都已經模糊了,幾乎難以拼湊成連續的片段。

女長老記憶中一萬年前的景象如走馬燈般劃過眼前。

最後定格的畫面是……

在清虛的某間大殿內,師祖蹲在那裏,抱著尚是稚童的明敬和另一個孩子,男人將下巴埋在兩個孩子的頸窩之間,慈愛的臉上滿是淚水。

“虹見、明敬,吾最中意的孩子……吾雖命如殘燭,也定會找到逆天改命的方法,可保清虛萬載無虞,可護你們歲歲歡愉……”

那另一個孩子的面容最後竟與眼前的器靈人形逐漸重合。

明婧摸了摸自己莫名濕潤的眼角,她知道方才感覺到的悲愴屬於原身明敬。

師祖早在一萬年前就已經知曉了明敬的死局,那個在女長老記憶中會微笑著撫摸她發頂的長者,是因為自己有心破局,卻無力活到一萬年後而哭泣。

在萬年前就被預知了門派的浩劫,最心愛的徒孫們的悲慘命運。那時的師祖想為後人扭轉結局,但一萬年太遠,僅剩不多的壽數卻鞭長莫及,最終只能留下天生鏡這一個變數。

就如一個帝國的興衰更疊延續千百年,凡人的帝王窮盡一生也看不到盡頭。修仙者的生命雖然比凡人更長,但終究抵不過時間法則的流淌。

“所以說,這些修仙者的煩惱跟普通人倒也沒什麽區別。”

明婧抹去了眼角不屬於自己的淚水,覷著器靈的樣子說道:

“師祖為虹見找的生門便是成為器靈嗎?倒是永生不滅了……將涉雲窺探到的天生鏡的鏡靈,也長得是這幅模樣嗎?”

疑問又變多了。

明婧忽然覺得自己應該畫一張思維導圖,再列幾個表格,她現在似乎掌握了一些線索,但沒法完全把它們串連起來。修仙的家夥們有他們的破局之法,她生於技術高度發達的文明時代,也有自己的解題思路。

就把她和明敬的輪回當成很難通關的游戲好了……

要通往六年之後,基礎的條件是:

其一,明敬壽元增加或境界突破,修為突破到下個階段也可以增加壽數;

其二,在六年後武力強於徐夜,或者有能力不被徐夜殺死;

這是結合已知的信息,她最基礎必須達成的目標。否則,明敬不是被殺死就是會老死。

然後是輪回中的變量:

明修,他也許並不是旁觀者,至少從他頻繁為輪回中的變數推衍來看,他一定也有自己的打算。

蘇良櫂,以及那些與他同根同源的化身……

明婧寫到這裏停筆,有些不知道該寫些什麽。

然後她想到了與很多謎團都有牽扯的圓珠。

這些人就像游戲裏可供探索的支線,明婧想,只有把更多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才會讓通關抵達的結局更完美。

還有,明婧。

她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過去的明婧曾做到過什麽,又曾試著給現在的自己留下什麽線索或是幫助呢?

她又在自己的名字旁邊寫下明敬的名字。之後,想了想,明婧又在旁邊寫下天生鏡,並畫了一個問號。

明敬應該是最希望死局得以破解的人吧……抹去記憶這件事只是明修的一面之詞,到她這裏,可信度也許要打一個問號。

至少,師祖、明敬,這兩個人都是希望扭轉結局的人。那不妨先順著與這兩個人相關的線索去探查,以防被其他聲音擾亂方向。

明婧的思路突然在這裏中止。她置筆,忍不住發笑。

她想起識海裏那本《修真之六個美男獨寵我》。

這就是一本很香艷的小說,船戲甚至比劇情還多。

明婧甚至懷疑那本小說作者寫作的初衷,就是寫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片段。而她之前試圖從紅燒肉裏挑出劇情,並認真參考的樣子……真的很好笑。

直覺告訴明婧,那本小說也許與她的處境相關,但她並不會從中得到什麽幫助,頂多當個野史雜談看看。

如果明修口中的一萬六千多次輪回真的存在,明婧想,那她和明敬的故事已經比蘇心葉的香艷人生傳奇太多。

又何必把自己當做炮灰女配看待,自尋煩惱。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