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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桃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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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桃烏龍

走廊還和來時一樣漆黑,只有絲絲縷縷隱約的暖光透過門縫灑落。

沈梨紮起被濺上雨絲的長發,呼吸略微不穩,嘴裏叼著發夾,攜著滿身無法掩蓋的雨水氣息,趕上位於七樓的迷霧推理社。

倉促紮好頭發後,抽出單手叩了叩門。

打開店門的瞬間,視線驟然明亮。

迷霧推理社店內安安靜靜,良好的隔音將噪聲隔絕在門外,仿佛另一個世界。

舒緩的純音樂環繞在整座店裏,悠長動聽,顯然已經到了快下班的時間。

店員彎腰擦洗著玻璃桌面,擡頭看到是她,意外道:“您是有什麽東西忘在裏面了嗎?”

透明的玻璃茶幾擺著幾個塑料杯子,殘存不多的熱水徐徐往上冒著熱氣。

沙發上空無一人。

裏面沒人,沈梨說不上什麽心情,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

“外面雨下大了,我和朋友沒帶傘。”

店員聽懂她的言下之意,語含抱歉:“那幾位客人幾分鐘前剛走。”

“好像……是說要酒吧續攤什麽的?”

沈梨不抱什麽希望地點點頭,心裏盤算著待會怎麽跟程意安回去。

臨走前孟躍想叫他們一起吃飯,不知道為什麽又變成了酒吧續攤。

想到謝蘇年今天異常的反應,她心裏總是覺得怪怪的。

不過沈梨無暇顧及這些微妙的變化,定了定神,說:“麻煩你,那我先走了。”

走到門口,她的步子驀然頓住了。

門邊不偏不倚靠著一把銀色手柄的黑傘,傘面光滑平整,水跡幹涸。

應該有段時間沒被使用過。

店員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一拍腦門。

“對了,那幾位客人走的時候好像忘帶了這個。您要和他們認識,不如先把這個拿去用吧。”

進來的時候沈梨並沒有註意有幾把傘這種細節,程意安也沒說清楚。

……現在出現在這裏,實在是太恰到好處了。

她心頭滑過一絲怪異的感覺,沒來得及說什麽,店員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您把這個拿回去,改天順帶給他們帶過去就行了。”

思緒回籠,沈梨慢半拍看向漆黑的傘面,開口道:

“行。”

.

頭天玩的劇本殺太費腦子,次日,沈梨睡到快中午才醒。

艱難睜開眼睛,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從枕頭邊摸出手機。

側頭看去,屏幕亮著幽幽熒光,她將手機高舉至頭頂,將亮度調到最高,用強光喚醒尚且遲鈍的神經。

昨天晚上她拍了傘的照片發給孟躍,想問問他是誰的,對方可能在酒吧玩得正high,沒顧上回覆。

直到現在也沒有回覆。

沈梨有一搭沒一搭滑著聊天軟件,挑了幾條回覆,在消息列表末端意外翻到了裴珍的消息。

都是早上八點發過來的。

裴珍:「hi美女,醒了嗎」

裴珍:「你帶不帶吹風機啊」

裴珍:「我這東西有點多,你帶了我蹭你的行不」

裴珍:賣萌jpg.

沈梨看了好一會兒,腦子沒轉過來,發了條「?」

這個點,除了徹夜笙歌的,不會有人還沒醒。

聊天框對面很快顯示「正在輸入中」

沈梨恰到好處地想起了還在裝死沒回消息的孟躍。

所有已讀不回的人都應該拖出去判刑好嗎!!

輸入了幾秒,裴珍回道:「你是不是忘了下周一要出差」

沈梨這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劇組出外景的事:「哦,你說這個」

裴珍:「……」

裴珍:「不然呢」

沈梨如實道:「有點忘記了」

裴珍沈默了好一會兒,沈梨從這陣沈默中讀懂她的意思是這世上居然有不愛公費旅游不想著薅單位羊毛的人,適時回了一條撫慰軍心:「我帶吹風機,你到時候借我的吧」

昨天中午裴珍就開始收拾東西了,還美滋滋發了個朋友圈展示了她那浩浩蕩蕩的化妝品大軍。

看上去……確實有點放不下。

和裴珍聊完,沈梨順手從衣櫃最底層拖出行李箱,將拉鏈利落地打開,大喇喇敞在地板上。

出差地點在宛城小桃源,剛才裴珍說了幾件註意事項,要帶上工牌和防蚊噴霧什麽的,沈梨拿備忘錄一一記好,開始在網上搜索宛城下個禮拜的天氣。

這將直接決定她帶什麽薄厚程度的衣服。

正當她看得入神時,屏幕最上方猝不及防跳出一條消息。

是孟躍發來的。

孟躍:「啊?」

簡簡單單一個字,一股子蠢氣已經迎面襲來。

沈梨:“……”

她點進聊天框,確認自己昨晚發的是正常詢問詞句,而不是什麽看不懂需要解釋的天書,緊接著就見孟躍道:「有點忘記了,你拍張照片過來」

剎那間,沈梨有種不想繼續和他交流的沖動,想了想,還是看在傘的面子上拍了,耐心解釋:「就是這個」

黑傘被撐開晾在陽臺上,為了避免誤會,她特意將照片拍得很清晰,顏色質地和傘面形狀都高清可見。

孟躍:「……」

孟躍:「想起來了」

孟躍:「這個好像是謝哥的」

“…………”

孟躍:「昨天出門的時候他好像就沒拿」

孟躍:「我問他要不要回去拿,他說不用,原來在你這啊」

見沈梨不說話,他欲蓋彌彰地道:「哈哈哈哈,真是好巧」

沈梨面無表情地附和:「是的呢」

她想了想,還是禮貌道:「替我謝謝他」

孟躍∶「這有啥好謝的」

孟躍∶「你找個時間把傘還給他不就行了」

“……”

沈梨只發了兩個字。

沈梨:「好的」

一句話,結束一場戰鬥。

混跡社會多年,她可太懂怎麽隨便又不失體面地殺死尬聊了。

陽臺上的那把傘孤零零開著,銀制把手在陽光照射下亮得醒目。

沈梨轉頭看了一眼,那種熟悉的被刺痛的感覺又出現了。

俗稱,閃瞎狗眼。

她實在無法理解這把傘出現在自家陽臺的邏輯。

昨晚下那麽大雨,說是故意留在店裏的還有可能,怎麽會是不小心?

在進行一番思想鬥爭後,沈梨還是翻出被某種神秘力量封鎖在最底層的聊天框,極不情願地戳了進去。

頭像還是熟悉的蒼茫大雪。

看上去莫名很冷清。

沈梨打得很快,語氣很客氣,一臉速戰速決的倔強。

「你好,昨天你的傘忘在店裏了,現在在我這,你看這邊是我送過去還是你來拿呢」

打完這一長串話,她左看右看,覺得沒什麽毛病。

按了發送鍵。

發完消息後,沈梨看也不看,繼續切出界面搜索宛城天氣。

收拾自己的行李。

一個小時後,行李箱收拾得井然有序,衣物和洗漱用品整整齊齊堆疊在一起。

沈梨挽著袖子,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腹部傳來微弱的饑餓感。

想到自己還沒吃飯,她點了個外賣,又坐回地板上刷手機。

謝蘇年沒回消息。

外賣到了,她拆開就著下飯視頻吃完,繼續刷手機。

謝蘇年還是沒回消息。

時間轉眼到了下午。

沈梨捏著手機的手有些顫抖,最多的還是無語。

……至於嗎?

一把傘而已。

怎麽玩個劇本殺把關系玩倒退了?

沈梨想不出謝蘇年不回消息的理由,又因為東西是這個人的,變得莫名有些燙手。

她準備發消息給孟躍,遲疑了一會兒,還是發給了許奕。

畢竟他跟謝蘇年熟點。

消息沒編輯完,她怕對面裝死,全部按了刪除,幹脆直接打了個電話過去。

許奕接電話很快,聲音很不正經:“餵?”

沈梨心平氣和:“我是沈梨。”

許奕:“……”

許奕:“你等會。”

過了好幾秒,對面哐當一聲關上門。

許奕轉變語氣,從善如流、鄭重其事地道:“嫂子有何貴幹?”

沈梨被這個“嫂子”雷得不輕。

忍了忍,沒有繞彎子:“謝蘇年現在在家嗎?”

許奕:“?”

沈梨:“我給他還東西。”

許奕不確定地道:“應該……在吧。”

沈梨皺起眉,敏銳地從他這話裏察覺出別的什麽東西。

“昨天我跟他一起回去的,他淋了雨,還蠻嚴重的。”對面猜測道,“現在應該還在睡覺?”

沈梨說:“他不是開車出門的嗎?”

許奕“嗨”了一聲,頗為不好意思:“後半場我們不是去七月了嗎。”

七月酒吧,她和程意安去過的。

位於逐北路最裏面的小角落。

那個地方車輛根本無法通行,有相當一段路只能徒步走過去。

許奕說著說著,還有點幸災樂禍:“出門的時候我看他沒拿傘,還想提醒他一聲,結果他根本沒反應。”

“不知道還以為特地給誰留的,哈哈哈。”

“……”

此言一出,沈梨滯了半晌。

好在許奕也不需要捧場,自顧自拐回原先的話題。

“沒事,你直接去他家吧,按我對他的了解八成在清川園躺屍呢。”

說到後面,他熱情地道:“對了,你準備還什麽?”

“傘。”

“……”

.

前不久剛去過清川園一次,這回再去,勉強算得上是輕車熟路。

在跟許奕溝通,確認對方在家後,沈梨親自帶著傘到了清川園別墅區樓下。

考慮到主人可能生病了,沈梨還特意拐去街邊藥店買了幾盒感冒藥。

上門看望,總該帶點什麽東西。

清川園裏依舊是那幅郁郁蔥蔥的景象,潔白的歐式雕塑立在噴泉中心,四面環繞鮮花和靜心培育的綠植。

走道幹凈寬敞,空氣清新怡人。

雨後初晴,偶爾能看到幾位住戶牽著寵物犬在戶外散步。

沈梨拎著裝了藥盒的塑料袋,繞過彎彎繞繞的過道,站在熟悉的門前。

然後,按了按鈴。

意料之中的沒有反應。

她嘗試著擰了擰把手,只聽“哢噠”一聲。

門開了。

“……”

室內光線很暗,客廳到陽臺都沒有開燈,落地窗被厚重的窗簾密不透風地擋住。

客廳和上次來的時候一樣整潔,幾件外套毛衣被隨便丟在沙發上,堆在一起。

臥室門虛虛關著。

出於禮貌,沈梨沒有開燈。

她將傘靠在玄關邊,塑料袋擱在餐桌上。

猶豫了一會兒,拿出手機,打開和謝蘇年的聊天框,開始打字。

上條消息還是她早上發的。

沈梨:「你家門沒鎖,我在你家沒看見人,把傘放玄關邊上了。」

冷風從門口吹來,她繼續打道:「還買了點感冒藥,你要是醒了就吃……」

不遠處突然傳來吱呀的聲響。

沈梨陡然轉過身。

原本虛掩的臥室門被風吹開,晃晃悠悠撞擊著墻面。

沈梨:“……”

虛驚一場。

她下意識松了口氣,很快,又意識到一件事。

臥室裏開了暖氣。

這也代表,謝蘇年在家。

裏面暖氣開得這麽足,不關門的話,肯定都會跑出來,某位病號指不定會凍死。

沈梨站在客廳,盯著桌面上的藥盒看了好一會兒。

半晌,勉強擡腳走到臥室門邊。

臥室不出意外的一片漆黑。

只有床頭墻壁上亮著一小盞臺燈,暖光融融,光線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裏面人的呼吸也幾乎沒有聲音。

謝蘇年的側臉深深陷進柔軟的枕頭裏,碎發略微淩亂,擋住眉眼。

下半張臉輪廓冷白清晰,臉頰泛著不正常的殷紅。

沈梨楞了一下,下意識上前幾步,撩過碎發,用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

灼熱的溫度倏忽間順著手背的皮膚一路往上。

……好燙。

感受到冰涼的觸感,謝蘇年睫毛顫了下。

暖氣混合著屋內不知名香薰的香味襲上鼻尖,是很清甜的柑橘味。

莫名,又有點繾綣。

沈梨蹙起眉頭,正打算收手,手腕猝不及防被一陣力道按住了。

炙熱、滾燙,比室內的暖氣還要讓人難受。

她略微掙了兩下,緊接著,一道低啞慵懶的聲音在耳畔嗡嗡震開。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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