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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蓮皺著眉頭回他一眼,道:“你什麽意思?若是……”

“哎呀,沒事,你別說!什麽也別說!”董晉文一臉壞笑地打斷他,“小師妹想去嘛!我們都說了那地方不好進,她去一趟不行不久死心了麽?還能好好專心修煉,何樂而不為?小師妹,你說對吧?想不想去?”

“去!”往如煙掛著淚,又是興奮地笑道。

只有世無常隱隱不安,對公孫蓮問道:“二師兄方才說上仙界力,是如何傷人呢?”

“這個…年代久遠,無從考證。或許,只有被傷之人,才能準確地得知自己修為跌損如何。所以,九師妹可要想清楚?”

“嗯,我想試一試。”往如煙回來時便知自己的修為提了一個大境界,於她而言,就算跌落了,也不會比曾經低太多。但是這個機會就在眼前,不抓住,難道還真的要她等個幾百年,還不知道能不能渡過那麽多雷劫成返虛弟子呢?!

“那好吧!我們走!”董晉文有些歡脫,像等著看好戲一般,念訣伴鈴音而起,四人被金靈狂風一卷,再散開時已到了另外一處。

“咦?!”董晉文打開結界後,看見往如煙還在世無常的身邊,有些疑惑地問道,“你怎麽還在?”

公孫蓮見狀也是不解,小心地問道:“九師妹感覺可有何不妥?”

往如煙一見這裏陰風陣陣,甚是熟悉,更是不喜,抓緊世無常的手,縮著頭顫抖著回答道:“我來過這裏,我…我不喜歡這裏。石柱在哪?我們看過就快點走吧!”

世無常聽到她說不喜歡這裏,馬上張開一層白靈結界,說:“這樣會不會好點?你說你曾經來過,什麽時候?”

“啊?好多年了,那時剛剛到卓山,你還沒參加宗門比試的時候。我一個人,聽說師父要找我,但我念訣錯了,就到這裏。當時四周都沒人,冷風呼呼地吹,我後來又回去原地,找了個師兄帶我去的正殿。當時我覺得太可怕了,今日再見此地,還是覺得好可怕。你看,周圍都是黑乎乎的石頭,腳下萬一不穩都不知道會掉下山去,還是快點走吧!”

聽她說完,公孫蓮一言不發,董晉文難得地沒有說話,面露嚴峻之色,眼神炯炯盯著往如煙,微微嘆氣。

“小師妹說剛入卓山,五師弟還未入師門時,那便是煉氣期。一個煉氣弟子能夠到達此地,這只能說明一件事。”

“什麽事?”世無常下意識抓緊往如煙的手。

公孫蓮在一旁緩緩開口道:“落仙之人。九師妹可能原是仙界之人,遺落到修仙界而已。所以不受上仙界力的束縛,能夠來去自如。”

“真的嗎?”往如煙也不敢相信這個理由,不過看著兩位師兄的臉上,不像是開玩笑一般。

“我們董家所藏家書中曾有記載,大約一萬多年前,仙界大戰累及下界各域。當時有很多天兵神將落入修仙界,隨後幾千年內,陸陸續續通過卓山回到仙界。他們有些人奪舍修士肉身登上卓山山頂,有些人只憑魂力護體也可通過石柱升天,於是此後有不少弟子紛紛效仿,除返虛期以上的弟子外,其餘之人皆被反噬修為推出結界。此後,此處便是卓山禁地,在仙界範圍內加設一座陣法,專門為卓山弟子修仙準備之地,念訣只有能到達此處者,才有資格登頂求仙。若修煉不至返虛,只是會被留在訣意起始之地,故不會被仙界之力反噬。”

“所以,我能來這裏,表示我不被這種仙力阻擋,那我們現在還能登山嗎?”

“能。”董晉文看著往如煙與世無常,半響嘆道:“你們二人自小便由我倆教導,今日若師妹真是仙界之人,我這句話就不得不先說。待她觸碰石柱,你們二人便從此天隔分離,他不修煉成仙,兩人不再相見。如此,你可要想好了。”

☆、重見歸日

“不要!我們回去。”

往如煙的回答令三人一楞,沒有想到她如此果然幹脆,對著世無常含淚說道:“無常,我們回去吧!我不去摸那個什麽石頭了,我不要離開你。”

世無常內心感動得泛出陣陣血氣,卻強忍住沈著應道:“你放心,無論去哪裏,我都不會離開你。至生至死,我與你一起。”

說著抓緊往如煙的開始因害怕而逐漸冰冷的手,搓了搓,繼續說道:“你我有太多事情,待在這裏什麽也不會知道,只有尋到通天石,才能找到那個人。”

“什麽人?”往如煙聽他的說法,是鐵了心要讓她去登山頂一試。

“一個救過你,也救過我的人。”世無常對上往如煙快要哭出來的淚眸,“別怕,你在哪裏,我想盡辦法也會前去。相信我,一定要等我回到你身邊。”

“嗯。”往如煙的眼淚控制不住留下來,低著頭向世無常說道:“我相信你,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那裏等你。”

公孫蓮有些不忍再看,先起步向上走去,董晉文接連嘆氣,頻頻搖頭,跟上公孫蓮的步伐,一把環上他的肩頭,嘆道:“他們感情真好!你說,我們的感情是不是也有這麽好?”

公孫蓮甩出銀刀,擱在董晉文的頸前,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道:“你說呢?”

“哈哈哈!”董晉文完全不理會眼下的這把小刀,瞇著眼斜瞟向他,篤定地大笑而道:“你舍不得。”

董晉文的笑聲打斷兩人的心事,世無常提吊起心,緊緊握著往如煙的手跟著他們往上蜿蜒盤旋而走。不消半刻,四人眼前豁然開朗,所見之處只有層層疊雲漫霧,腳邊一根不過兩尺高的石柱,是這天地間所得唯一之物。

日出東邊,未曾越過雲層,微微發白的光亮至東向西蔓延,西邊黑夜未盡,淡黑顯現深藍微墨的天邊,還掛著未曾消落的殘月。就這樣在夜晝交替間,世無常一手扶著往如煙的身體,一手拉著她的手碰上石柱。

在董晉文與公孫蓮眼裏,當他們兩人觸碰至石柱那一刻,身影竟然完全消失。既無雷劫滾雲所至,也無肉身瞬消魂離之事,不僅往如煙,連同世無常也一並消失在眼前。

“呵?沒想到相識的這四五百年,還不知他們倆竟然都是落仙之人。”董晉文不知是該慶幸還是不舍,悠悠感嘆一句。

“這下,無人與你相爭大師兄的位置,不好麽?”公孫蓮冷不丁說出一句話刺激他,沒曾想董晉文竟然不惱,只是搖頭笑道:“要那些虛名做什麽?只不過今日,我好像有件突然想要去做的事情了。”

“哦?還有什麽事,連你這個萬事皆無所求的人都想去做?”

“就是…有點很想知道,他們兩位就這樣跑去那裏,究竟會過得如何?”

公孫蓮看著董晉文盯上石柱的眼神,他知道他已經下定決心,至少兩日前他們來到此處試石之時,他的眼神,與此刻不同。東邊日漸當空,映照他們身上拉長無限斜影在雲山之上,在眸中閃爍發光。

“唉…若是想去,你就去吧!”

“哈?!那你要不要與我一起?”

董晉文的目光從石柱上挪移開,盯上公孫蓮一楞後有些躊躇的神色,轉即哈哈咧嘴笑道:“我可以等等你。”

公孫蓮沒有回答,只是喚出銀刀懸在他頸間一頓,冷冷地說道:

“誰等誰?還不一定呢!”

“……”

兩手初碰及石柱之時,有一剎那的空餘,並未發出金光,令往如煙和世無常兩人心中同時一落。隨後漫天金色光影源源不斷地從石柱中湧現,直沖上天,連同他們曾經觸碰過的石頭,瞬間沖入雲霄。如此壯觀,只有站在山頂之上,才看得清楚明白,從雲下沖起的金光匯聚成柱。在近處以九宮八卦陣之勢,盡數展現,沿一條九柱細線,穿過渡仙河,延伸至遠處現世界零星幾根柱點。至於遠端的現世之上那是什麽陣法,世無常不得而知。

因陽光入眼,與金光輝映呈幕,等光幕落下之時,眼前出現端坐在一把案椅後的一個陌生人。裝束與曾經在昆侖後山多見盔甲無異,不過身影凝實更甚,案臺石桌前文房書冊齊齊擺正在上。

只見那人手中握有一筆,見到他們兩人時,手指僵硬得連筆都沒有握穩,掉落後滾到地上。說是地,不太貼切,應該是厚雲,卻是堅實如地。他嚇得有些哆嗦,彎腰拾筆時撞到桌角連頭盔都歪斜下來,耳邊聽聞他扶頭盔時正好叫喊出聲。

“公主?將軍!將軍回…殿!”

可他話音剛落,世無常頓時感覺胸前一陣溫熱,低頭一眼。往如煙根本沒註意那人慌亂的舉動,一見世無常還在身邊,開心得將他緊緊擁抱著,淚水啪嗒啪嗒掉在他的白袍紗衣上。

“太好了!你還在!”

帝君匆匆行至門前時,正好看到的便是這一幕,一陣心涼。

崇真長老得知通天石已亮,趕忙告知帝君趕來,正好聽見在朝天門前守衛的小兵喊出一聲將軍。再見兩個人白袍倩影緊緊相擁的畫面時,便知帝君此時心情已經壞到極致,連忙上前來對小兵噤聲。

往如煙抱著世無常,臉都埋在白袍裏,哪裏會見到身後的兩人。世無常先是打量這朝天門之勢,比起卓山山門的確恢弘不少,不過看似也像是簡單的一座玉石牌門,四周腳下皆是雲霧縹緲。門後如一層透明的光幕,一望皆是無際的雲天一色。忽然門幕晃動,看見兩位仙人到達門前。

一位蓄須中年人,身著金線刺繡在上登龍於山,在下登火於宗彜,次之華蟲皆似織畫為繢,再觀其曰藻同粉米,斧弓形黼黻皆以稀物為繡的九章紋金帛華服,頭戴十二行金珠玉冠冕旒。就這一襲裝束,已經告知所見之人為上仙帝君。此人身後則站著一位躬背老人,枯指扶握在木制拐棍頂端,撐扶著一身暗灰白袍的身體,發髻高束頭上,素雅得清貧無比。

那個剛剛扶穩頭盔的天兵,因噤言不得開口,以為自己辦事不利遭到責罰,只好起身半跪在旁,默默低頭不語。

世無常看見他們兩人,在第一眼見到自己時那種不自覺流露出眼神之中,一瞬覆雜的神情,轉瞬覆原不見其他。輕輕拍拍往如煙的肩背,推開提醒她行禮,頷首拱手作揖道:“在下卓山門下弟子世無常,此人為我同門師妹,往如煙。”

往如煙含淚回頭,一見有外人在身後,連忙紅著臉低頭擡手作禮,沒有說話。

帝君在聽聞世無常的介紹後,再見往如煙好似沒正眼瞧過自己一眼,內心倒吸一身冷氣,輕咳兩聲,道:“既然兩位新入仙門,便在此處登記在冊,分所住處暫且安頓一段時日。老卿,此事由你負責,本君……”

帝君話道一處,不知該如何接口,轉言一句:“罷了,你先去安排吧!”

說完這句,也沒見他移步離去,崇真長老起拐杖拱手道:“在下崇真長老,兩位不必拘謹,請過來這邊。”再看向半跪在地的天兵,嘆氣言道:“你不必再跪了,速速登記完事。”

“遵…遵命。”這個小兵沒想到自己突然能夠開口說話,又不知剛才自己說錯了什麽話,再看眼前的兩位新仙,若無其事地等著登記,好似完全不認識他們一般。心中暗自傷神,頭頂不知何事被人一指百會穴,一道密令出現在眼前。

“凡事切記不可對兩人告知。”

那人點點頭,安分地登記著往如煙與世無常的修仙界信息,如此一看,好像除了樣貌和名諱相同外,並無過多近似之處。不過那名女子的住所是清閨閣,他不禁汗顏心道,此處不正是曾經的公主府麽?再看男子的住處——

“請問,世無常能與我住在一起麽?”往如煙看見自己的住所已經安排好,而眼下小兵寫至世無常的住所時,正在翻開手邊的冊子,好似找些什麽,便開口問道。

崇真長老面露尷尬地望過帝君一眼,卻見他明明聽見卻好似沒有聽過一般,臉色晦暗盯著眼前上空,不作任何理會。

“這個…恐怕有些困難。”崇真長老躬身親自走上前對她解釋道:“仙界各人都有自己的府邸門閣,以便日後與其他仙人來往。”

“勞煩長老。”世無常躬身謝道,轉而對往如煙微微一笑後安慰道:“沒事,我可以去找你。”

“不要嘛!”往如煙不知為何眼淚又開始不爭氣地撲撲掉落而下,“我一個人,怕!”轉而對崇真長老說道:“那可不可以安排在附近?我從小都是跟師兄一道,至少不需太遠可以嗎?”

“這個……”崇真長老深深嘆出一聲,道:“好吧!尋個最近的府邸,塵玉閣。可否如意?”

“塵玉閣?那在哪裏?”往如煙問向正在翻看的天兵,一時間唰唰眼前五個人眼神齊齊盯向他。連一聲不吭地站在遠處的帝君,此時也轉頭緊盯他一眼,讓他陡然緊張,磕磕絆絆地話道:“在東廂,與清閨閣只…只隔一座將軍府。”

☆、上入仙界府邸

剛說完,這個可憐的小兵又覺得好像自己說錯了話,趕緊埋下頭飛快地記下一筆。完成後將手中登記冊遞給崇真長老過目,見他滿意合冊放在案臺上,趕忙起身將這四人恭恭敬敬地送走。眼見一群人的背影走過門內,消失在朝天門的另一側,一瞬間像洩氣的皮球癱倒在椅上,背後冷寒連連。

帝君和崇真長老親自過問,說他們不是公主和將軍?!鬼都不信!

可為什麽他們兩人見到帝君,好像若無其事一般呢?

還被下令不能說啊!快要憋瘋了啊!啊!……

往如煙不知她身後的景象,她只是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得說不出話來。登記完後的兩人,面前憑空從玉石門內走出八位仙女,帝君和崇真長老說有要是去往通明殿,先一步告辭。她與世無常一起被八位仙女引領至住處,跟著走過朝天門,眼前實景如同幻覺。俯眼可見一座座宮院深墻被深埋至雲中,只露出偶然顯出的金光屋頂檐梁,遠處無際無界之地,能依稀辨認出一座雄偉的宮殿立於層雲疊起的頂端。跟著仙女一路行至十餘步後,身邊出現一座府邸大門,“塵玉閣”。

其中在最前面的仙女停步,而後轉身走到世無常的面前,低頭微微側身行禮,道:“塵玉閣已至,請世仙入內。”

世無常擡眼看過一眼,笑著說道:“我暫時不進,先去看看她的住處吧!”

那名仙女不再多說,低眉頷首小步走至前頭,眾仙女起步繼續行過一陣,“清閨閣”到了。擡頭一看七彩門匾,門柱金光閃亮,清透玉石鋪層臺階走上,與剛才那座相比,此處不知真是好得多。

領路仙女一一行禮過後,轉瞬消失在門前,往如煙開心得拉著世無常進入府邸。一進府內可看見前堂有一塊空地,三兩位仙女正在打理院子,一見往如煙和世無常入內,紛紛行禮。往如煙擺手一笑道:“免禮,不用理會我們。”

說著穿過前堂,再入內門,一見案椅擺設發現還是廳堂。往如煙看得眼花繚亂,繼續入內才至亭臺樓閣的流水瀾園,跟著樓梯走上蜿蜒曲折的長廊,一路上遇上仙女不過幾句免禮,終於找到看似閨房的住所。

令往如煙驚呆的風景,是在房門外的走廊上,一眼可以入內看見房間內後方窗外的風景。漫雲遍野的桃花林,開滿蔥郁的白雲之上。樹下的青草不是從泥土中長出,而是在雪白的雲朵裏盛開,讓人禁不住覺得這些不是真的花草樹木。

她沿著廊亭再往裏走,卻發現一間兩層小樓在盡頭,被園子裏的高樹遮擋。等她與世無常一起走上樓頂,原來是一間小憩茶室,四面開窗,全景盡攬。走上前側面朝大門,可見滿園整府全貌;來時的旁側則是長廊邊的房間屋頂,蔓延向下至遠處院墻;身後自不用說,還是那漫天的桃花紛飛。

可這最後一側,往如煙所見之時有些失落,那是旁邊的將軍府,遠觀看不見偌大的府邸院墻,只有一座空無一人,死氣沈沈的空府。沒有花草樹木,院子空地像是一座空空的練兵場,她伸出半個身子遠望見到府前大門,退後兩步坐在茶桌旁的蒲團之上,意外地發現也能將將軍府一覽無遺。

“無常?你怎麽了?”

往如煙回頭見世無常臉色發白,雙手緊扣在窗沿邊,看著眼前灰暗無人的空府,他不知為何會想起火王說出的那個“將軍”,還有在朝天門前的天兵,也說出同樣的話。如果同大師兄和二師兄所說,如煙是落仙之人,那麽他能同她站在此處,是不是代表著——自己也是落仙之人。

是何人?

“將軍”?!

將軍府……

心中一旦出現這個聲音,便再也按捺不下去,等他聽到往如煙的聲音回過神來,對她笑過問道:“我們來看看,身上還有哪些東西?”

兩人還是一身卓山白袍,腰間錦囊打開,並沒有少過任何物品,燈籠靈石都在,連往如煙的佛域金箔都還是完好無損。一陣念訣聲起,花雨劍顯出原形至手中,往如煙見狀對世無常相視一笑。世無常同時一開錦囊,少量靈石,空白卷軸,董家扇,映雪刀都在,還有殺了妖王所得的二王妖丹。一念化訣,龍骨玉扇從眉心冒出幻成劍形在手。

“你再喚小白出來。”

一身白影閃出,卻不是麒麟白獸的模樣,而是一位約十一二歲的翩翩少年。肌膚白皙若雪,柔嫩如玉,眼睛卻有些變化,不似曾經透亮藍眸,而是一雙藍紫色琉璃眼珠略顯難言之意地盯著往如煙。單看他的樣貌甚是熟悉,眉心一點朱砂痣在眼前晃動兩下,再看過一眼世無常,趕緊低頭不敢說話。

世無常一瞟便發現他雖有五分與自己相似,可眉宇間卻有三分神似往千城,一時皺眉瞇眼不喜,冷冷地問他道:“你就是小白?”

那名男童端端地站著點點頭,依舊不敢說話。

“怎麽了?你又不是沒有見過我們,怎麽都不敢擡頭與我們答話?”

他卻搖搖頭,什麽也沒有說。

“你是不是還不會說話?”往如煙輕拍著他單薄的肩頭,語氣溫和地問道。

他還是在搖頭,依舊一句話都不說。

世無常眼見對他沒有耐心,直接下個命令道:“那你現在說句話看看,還有,你知道什麽事,能說的都給我說出來!”

小白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一聽世無常的下令,嚇得一句也不敢再說,只能吞吞吐吐說出幾個字:“我…我叫小白。”

聲音軟糯清脆,綿意不絕,讓人不禁升起憐惜他的心情。

“好了,好了。小白都說話了,別再為難他。”

往如煙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將聲音壓低變得更加輕柔些,說道:“我們現在到了新的地方,你若想去玩,便去吧!小心,別出了這座府院。可知?”

“嗯。”

小白點點頭應答了,卻並未挪步沒有離開,而是寸步不離往如煙的身後。

往如煙想起另外一個人,有些忐忑地問起:“無常,我們都到仙界來了。那個人怎麽辦?”

“誰?”世無常心想著小白怎麽還不走,雖然頂著與自己相近的臉,但是保不準他天天在往如煙眼前晃悠,會讓她想起曾經的八師兄。一聽她還有關心的人,無意識地問道。

“那個…和我換的人啊!”往如煙忽然有些擔心起來說道:“萬一她再來,豈不會到這裏,那我…是不是又變回凡人了?”

往如煙想到這裏,已然不再安心待坐一處,起身來回踱步道:“可若是她不到我們這裏,還能去哪兒呢?”

是啊!去哪裏?

世無常聽到她的話語,內心暗暗不禁想著,她還會來嗎?她又去到哪裏了?可是他看見面露焦急的往如煙,近身將她一把拉進懷裏,低頭埋進她的頸後道:“如煙,別想了。她怎樣?不重要了。”

“可是,可是……”往如煙泛淚苦道:“她才是往如煙,她才是真正的她啊!”

“不是!”世無常打斷她道:“不是的,你別想了。今日成仙人的是你,往如煙就是你。所以,不要再想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你就是你,你就是如煙…你是我的如煙,別再想了。”

世無常聽著往如煙在自己懷裏嗚咽的聲音,心中一陣陣觸痛,漸漸感覺聲音變小,之後沒了聲息。他喚了幾聲,沒有回應,感覺懷裏的人癱軟下來,他趕忙將她打橫抱起,下樓轉至臥房。

點指眉心,不覺有異,卻怎麽也叫不醒。世無常生氣地對站在一旁的小白問道:“你與她不是血靈祭過嗎?你可知她到底怎麽了?”

小白一改方才那臉怯意,好似知道一般回答道。

“主公在融魂。”

“融魂?!”世無常一把拉起小白的衣襟吼道:“融魂是什麽?給我說!你……”

可惜話還沒說完,他便感覺到渾身煩熱,躁動不已,回想好像曾經有過這種感覺。等不及他記起何時之事,撲咚一聲癱倒在地,小白低頭見他昏迷不醒,堪堪搖頭一句。

“還好沒說,嚇死我了。”

語畢,忽地變回一只巨大白獸,將兩人大口一並吞下,再顯出人身,笑著跑進宅院後的桃花林,躲了起來。

帝君讓崇真長老起草密令,眾人一律不得重提萬年前事,頒布後回到玉清宮偏殿內,看著玉石沙盤上空繞白霧微微一笑。這一笑,將堂上威嚴盡數卸下,只剩滿臉風霜慈目柔情,含笑而道:“老卿,來看看她在做什麽可好?”

崇真長老攆須笑著賀道:“難得公主回府,帝君何必不親自前去?”

“看得出她忘了我,還是慢慢來。讓她適應幾日,再接受我。”說著笑令道:“鏡靈,起!”

可是眼前依然只有白霧,不見任何畫面出現,帝君頓感不妙,再道:“觀公主之處,起!”

“鏡靈,起!”

“……”

“鏡靈,觀公主!起!”

白霧還是那片白霧,毫無其他反應。帝君一陣寒意升起,道:“鏡靈,觀公主府,起!”

此時白霧才漸漸凝實成一面薄鏡,中間如水紋一散而開,顯出公主府的大門,“清閨閣”幾個大字看得分明。

鏡靈順著帝君所意念前行,穿過前堂,後堂,前廳,後廳,瀾園,走過長廊,到達屋內。閨房的床榻有幾處褶皺痕跡,除去沿路所見的幾位做事的仙女,並未出現他們的身影。帝君沈著一念,“靈鏡,觀公主!起!”

“唰——”

水紋從中央漫出,泛延而開,顯回白霧。

“我們大意了!”

帝君雙拳緊握,將沙盤一錘落下,滿眼因惱怒變得遍布血絲,極力克制住自己內心的憤意與不安,下令道:“快!速速去找公主!”

☆、下至地府冥界

從黑暗中醒來的往如煙,睜眼的第一眼,看到的是天空中水波輕蕩,陽光照耀水面透下的光線,變得深墨昏暗。若是盯著水紋看得久一些,會覺得像是在水下仰頭望向空中,會對那種對於水層之上的光明和世界,擁有這無盡的聯想。

如果她在水下,為何感覺不到呼吸困難,她一念想到此處,便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左右輕輕搖晃,就像是漂在水上。

她轉過頭,撐起自己的身體,往後挪了挪靠在船邊,發現自己正在一只木船之上。她坐在船尾,看見船頭倚靠在木桿上的人,正是往千城,他頭上木桿的頂端掛著一盞紅燈籠,隨著小船飄蕩在水面時微微搖擺。並不晃眼,卻令她有些花眼,難道…往千城也能到修仙界,可他明明已經被殺了,不是嗎?

往千城原本閉眼沈思,感覺到動靜,擡眼見到往如煙已經醒來,正瞪大兩眼看著他。他唉出一聲嘆息,道:“你醒了。”

“這是哪裏?”

往如煙擡眼望見上空是透進光線水波漫漫,船下也是微波蕩漾,不解地發問。往千城聽完她的話,不知如何回答,事已至此,只好如實相告。

“我們兩人墜樓後醒來時已到這船上,估計…這裏是地府。”

“地府?我們到了冥界!”往如煙有點不太相信,此前一直都能穿過修仙界自己的身體裏,為什麽這回會不一樣。

“你…最後對我說的話,為何是害了我?”

往如煙聽到往千城反問自己,可見他已經接受自己死去的事實,可她還不能接受啊!怎麽會無緣無故到了這裏?!

“沒什麽?只是覺得,我曾經忽略了很多。”往如煙說出這話,已經是對往千城抱有最大的善意,再多給,已經沒有了。這時正好她看見遠處依稀出現的彼岸,指著前方道:“你快看看,那個是不是岸?”

往千城還未回味她那句話的意思,聽到她隨後一句,轉頭望過,真的見到了岸邊。微微低頭嘆氣一言:“與你相聚的時間,總是如此短暫。上了岸,我們便無法同行了吧?”

往如煙聽他這話中有話,並未回答,而是緊盯彼岸。經過這醒來的一時半刻,她看得出紅燈紙籠為指引,木船一直向岸邊靠攏,無需劃槳,船上也無雙槳,甚是詭異。若要說中心最不敢確定的,是這水下渾濁的光線,暗暗得好似永遠不會明亮起來。

等她未曾靠岸,遙見岸上碼頭不遠處的城門上,灰墻白匾中兩個大字。

“地府”

頓時令她渾身發冷,沒想到她有朝一日,還能到達這裏。

此時,他們兩人作為尋常新鬼上岸,有一個小鬼會引著去上岸進城登記,再等判官作決。只不過再此前閻王有令,有一名女子若渡河而來,需引進閻王殿,由他親自過目。而那張臉,印在所有小鬼的腦袋裏,不正是眼前這名女鬼麽?

她旁邊還站著一位新鬼,再一看臉,哇哇,嚇得他差點叫出聲來。

不是地位僅次於閻王和白姬的閻殿副官,還能有誰?!

此時他可不敢做主,趕忙緊急上報,然後將他們引領至閻王殿前,恰逢副官走下臺階。一看見往千城的容貌,略微一震,再見往如煙的面容之時,心跳加速飛起,他感覺到自己的不妥,只是側身將他們請領入殿。

往千城仿佛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那時他多麽意氣風發,怎知人生波折竟會如此。那人見到往如煙的眼神,就像是把自己心中的愛戀,毫無保留地從眼中流露出來。他窮盡半生拼命掩蓋,那一眼不知為何,真是令他羨慕。

往如煙一進閻王殿,見正坐高臺之上的閻王,一身黑金冕服白玉珠冠,酷似世無常的面容,一副冷峻之下掩蓋不住的歡喜神色,翹眼而道:“你終於來了。”

“你在等我?”

“是的。”世無常起身落在她的面前,道:“你是何人?”

“我就是我,哪有何人?”往如煙昂首仰視他問道:“你又是何人?世無常?”

“哈哈!我也就是我,哪是何人?!”

“別賣關子,既然你是閻王,又在等我。可否解答我兩個問題?若能告知,我便說出我所知之事。”

“好!”世無常好似認同她如此爽快一般笑道:“你問吧!”

“一問,五百年前的妖丹之事,三姑娘是誰?她如今去了哪裏?二問,我曾經的丈夫也叫世無常,他是不是你?若不是,那麽人在哪裏?”

“哦!原來是你。”世無常已經知道她是誰,正想著如何說服她融魂,既然她問出這等問題,看來事情至少成功一半。

“三姑娘被我護靈過後投入凡界,便是與你同名同姓同貌同身之人。如今你能達到此處,可見她已離開修仙界,到達仙界,得了上仙之位。”

世無常看見往如煙聽到她去往仙界時一瞬詫異的表情,點頭再道:“另外你的丈夫就是我,不過不止是我,而是融魂前的我。可是如今你我二人魂魄依舊不全,還剩一部分正在仙界之內。你,可願與我同去?”

“融魂?你我同去哪裏?”

“仙界。”

往如煙環顧殿內,輕笑一句:“你堂堂冥界閻王,為何要去仙界?更何況,我為何要信你?”

世無常聽過後挑眉笑道:“你與我夫妻三十餘年,一朝同行魔域,共渡修仙河,齊登求仙島,都是生死與共的交情。如此,還不信我?”

“是你!你是魔王?”往如煙又開始不解,當下問道。

“哈哈!”世無常一笑而道:“你是不是還想問為何我得知金石之事,還有為何要你們去尋通天石。”

“你…你什麽都知道?!”往如煙一時無語,指著世無常質問道。

世無常並未再回答她,只是俯身在她耳邊悄言:“隨你怎麽說。我只能告訴你,知道這些事並不難。融魂過後,一切疑問可解,最重要的是,你能回到自己的身體裏…在仙界。”

他的珠冠垂落白玉相碰,發出悅耳的脆音,蓋過悄悄在外的聲音,卻在往如煙的耳朵裏發出巨響,令她震驚一頓。

是啊!她剛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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