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夜已深，鮫人的寨子裏安靜如水。我站在鮫人首領所居的二樓樓下，看著如意端著水盆一趟趟上下來去。

據說那個鮫人小孩高熱不退，快要被折磨死了。

那小孩模樣跟我弟弟差不多，但鮫人的年紀，他興許比我爹活得還久些，因此我並沒生出什麽憐憫之心。我躲在黑暗裏等了一日夜，第二日夜深人靜時，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寨子。

這是一位女子，最重要的一點她是空桑人！一個空桑人半夜來找鮫人，還穿得極為華貴，這不禁讓我有了不好的聯想。

空桑高位者與敵人勾結，等同於叛國！

我遠遠地看著他們有說有笑上到二樓，心情糟糕透了，這樣的情景比我被鮫人砍倒在地還令我心痛、憤怒。

思來想去，不能坐以待斃，我必須知道他們在密謀什麽。

如意守在樓梯口，光走樓梯上樓偷聽是不可能了。我用水遁術，將出口開在了屋頂。

當我的腳踩在瓦片上，我害怕屋頂被踩塌，連忙身體匍匐全身貼在了屋頂上。

伸手輕輕揭開瓦片的一條縫，我看到那女子在用空桑的術法救那小鮫人。

空桑人用空桑術法救一個鮫人？

她知不知道，此前夏城被破，無數空桑百姓死在鮫人手中，她又知不知道重新被奪回去的夏城，還有七戶人家被鮫人的海國軍滅門？甚至白之一族與青之一族的將士們，到如今還在前線與海國軍大戰……

我大腦一片空白，太陽穴突突直跳，兩手被攥的生疼，以至於沒能聽清那女子跟那鮫人首領說了什麽。

直到那鮫人首領跪了下來，他叫那女子“郡主”。

對了。

我聽鮫人們提起過，他們這位首領曾服務於赤王府200年，也就是說，如今的赤王也是他看著長大的。

這位郡主恐怕就是那個赤王獨女，絳珠飛焰——朱顏！

我與父親往來赤地行商，對她的大名如雷貫耳。

傳言，兩年前她拜九嶷山少司命為師，並與之感情深厚。數日前，少司命下山搶婚，她便與之私奔……

我生於市井，向來曉得這傳言不能盡信。且父親還告訴我，那朱顏郡主所嫁之人圖謀西荒，要利用郡主婚事挑起事端，背叛空桑……父親的解釋我信了，但如今我看到了什麽，又聽到了什麽？

鮫人族的那個首領對這位郡主畢恭畢敬，誠懇求道：“此事事關重大，還請郡主不要對任何人，包括王爺、王妃，還有你師父提起這孩子的過往，還有我……”

那朱顏郡主竟然就答應了，她還要促成兩國和談？

雖然我一介商戶女不懂國家大事，但主顧兩家如何談生意我是再清楚不過，生意場上，最重要的是坦誠。多大的地方，多少人購買，都要詳細了解，仔細調查，決不能僅憑口述或相信對方品性這種臆斷來倉促合作。

相信別人品性，這就不是一樁生意而是一場賭博。

一樁生意便已如此，何況事關兩族興衰。

還有那個小鮫人，他到底是誰？竟能讓鮫人首領這般謹慎小心，而這個朱顏，她居然一點好奇都無？完全沒意識到鮫人首領那慎重的態度。

看著她背著那個小鮫人離開，我忙在他們雙方分別後追了上去。

“誰？！”朱顏背著孩子，手裏捏著一枚暗夜中閃著瑩瑩光芒的玉簪。

“郡主。”我顯露身形，向她行禮。

“你，你是空桑人？怎麽會鮫人的馭水術？”

我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說道：“是大人派我來照顧這個孩子的，因我是空桑人不會被人察覺。”

“真的嗎？”朱顏有些懷疑。

“大人因鮫人的身份不能送郡主和這孩子一起回赤王府，特意把我找來追上郡主。郡主，這孩子挺沈的，不如就我來背吧？”

“不必了！”朱顏仍舊懷疑我，她說：“我背的動。”

“那我給郡主探路。”我殷勤備至。

“用不著，我看得清路。”朱顏背著孩子大步離開。

我看著她的背影，心底的殺意已然按耐不住。對自己的同胞謹慎小心，對敵人倒是信任有加。

你以為這樣謹慎我就殺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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