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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天狼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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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天狼星

蒼崎凜每次假期都會接一場在東京的live,在啟程返回LA之前,她和流川楓最後兩天假期的行程都定在了東京,也因為這個,三井壽推掉了當天的加班和飯後應酬,開車接上了彩子一起去新宿的那家文字燒店和兩位匆忙的美國留學人士聚餐。

在等待鐵板上騰騰燃起熱氣的時間裏,他和彩子聊起了NCAA裏宮城良田的表現,當三井聽見風鈴的聲音從遠到近規律地傳過來,他就擡起頭,然後擺出了他想象過幾次的那種‘揶揄、覆雜、慈愛的長輩表情’,迎接了這對坎坷的情侶。

從流川楓離開湘北開始,三井壽就沒再見過他本人,NCAA的球員又都是高大的壯漢,那種喪失適當參照物的場景,讓三井壽沒能及時想起流川楓其實長到了一米九七。因此,在對方微微側頭彎腰才能從日式拉門外平穩邁入之後,三井壽準備了許久的‘揶揄、覆雜、慈愛的長輩表情’,已經被顯著的震撼神色所替代。

最要命的是,LA這種以慨慷陽光著名的地方也沒讓他的膚色變深,這家夥還是那個掛著森冷表情但白凈又綺麗的漂亮男孩,的青年版。

彩子也大為震撼,她連連拍著三井壽讓他去流川楓邊上站直比比身高,但看出了三井局促的蒼崎凜笑嘻嘻地把流川楓摁進了座位。

整頓飯都吃得非常安詳,三井壽只能用安詳來形容這頓飯。他們閑聊回憶一起在東京念大學的事情,他以為這位不會看眼色又沈默寡言的學弟會因話題與他無關而打開手機去覆盤比賽錄像,但其實不然,他從頭到尾沒打瞌睡也沒去看手機,而是垂著眼睛托著腮聽他們講那些過去的垃圾話,都是類似於“三井喝多了被蒼崎和左左岡聯手扛上出租車的次數”這種事情。

隨後,他們說起五月的畢業典禮和六月的NBA選秀,已經確定保研的蒼崎凜沒什麽壓力,而流川楓一向不會擔心結果,只會在過程中全力以赴,所以那種畢業將近的氣味沒能影響他們今晚的氛圍。

彩子探過頭打聽蒼崎畢業prom要穿的禮服,後者擺著手說還沒想過,於是彩子轉頭問了流川楓一樣的問題。而正在從鐵板上卷起包心菜的流川擡起頭,說:“我沒穿過,不知道。”

蒼崎凜說這家夥的私服傾向於西海岸街潮風格——反正他那張臉搭什麽都能看——禮服這種事情涉及他的知識盲區。

“流川,不許給小凜丟臉,”彩子說,“prom都得有舞伴,舞伴的禮服很重要。”

“誰給誰丟臉啊,”蒼崎展露出了些微的無奈,“他套麻袋出門都好看。”

蒼崎凜小心地看護著流川楓的酒杯,絕不容許三井壽往裏面摻半滴的酒精,但她自己卻因為許久不見好友們而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到最後,那瓶威士忌已經見了底,她就伸手拿桌上擺著的整紮生啤來喝。

三井壽看得膽戰心驚。沒有人比每天忙於工作應酬的他更清楚洋酒混啤酒的下場,而一直在喝西柚汁的流川楓顯然不會知道這一點。

蒼崎凜從來沒這麽喝過,三井壽不太理解她為什麽突然擺出了如此肆無忌憚的態度——難道是因為去了LA之後酒量變得更好了?那邊人就喜歡這麽喝?

等到流川楓意識到蒼崎凜在胡亂喝酒的時候,事情已經走向了不可逆轉的方向——她一口悶掉了杯裏剩下的酒,然後她放下酒杯,以一種完全停滯的狀態呆立三秒,隨後一頭栽了下去。

流川楓只來得及一把接住她的腦袋使她的額頭不會撞向桌板,他露出了今晚最明顯的表情——驚訝,然後帶著遲疑把她攬向自己,擡起頭用一種詢問的態度看向對面悶頭不語的三井壽和彩子。

“她平常喝這個量沒事。”他說。

“……只針對單種酒類,”三井做出了解釋,“混喝就會這樣。”

“她以前也這麽喝?”

“第一次,呃,以前沒見她喝多過。”

直到踏上甲州街道步回旅館時,伏在流川楓背上的蒼崎凜才慢慢恢覆意識醒了過來。已經淩晨三點,原本喧嘩的新宿站附近已經趨向寂靜,偶有幾輛車從這條通常都在閃爍著霓虹燈光的街道邊行過。

流川楓走得不快,他步伐帶動的起伏使蒼崎凜揉著眼睛確定了現在的情況,她縮了縮腳,想從他背上下來,流川楓就扭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收了收手臂固定了她的膝蓋關節。

“機票訂好了。”他說。

“……啊?”還有些迷糊的蒼崎凜擡頭思索了一會兒,“回LA的機票不是早就訂好了嘛?”

流川楓停下了腳步,他瞥見路口花壇邊有一張長椅,於是他走過去蹲了下來,把蒼崎凜放在了那張長椅上,隨後迅速伸手扶住還有些癱軟的對方,最後坐在了她的邊上。

“你忘了剛剛自己說的?”他問。

蒼崎凜眨了眨眼睛,問:“什麽?”

其實也沒什麽。只是在蒼崎凜失去意識之後,三井和彩子問起了他在UCLA的事情,最後,他們又強調了畢業prom得好好準備才行,甚至會有人在prom求婚,說到這裏,彩子擡起頭,憑這點醉意向流川楓開起了玩笑:“你不求婚嗎?見過父母了吧。”

流川楓沒想過對方會來這麽一句,他扭頭想了想,然後回答:“她不會喜歡這樣。”

“在自己的live裏向所有人宣布自己新歌叫11的人不會喜歡這樣?”三井壽笑了。

“不應該在prom上。”流川楓這樣解釋道。

帶著開玩笑的想法問出這句話的彩子和三井壽一起沈默了,他們都從流川楓的語氣裏聽出了他居然真的在考慮這件事情。想來也是,流川楓就是一個不會開玩笑的人,而他最擅長的,就是用最少的字數發出尖銳而精準的語言。

“不急,”彩子反而變得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的真誠,“才畢業,未來還不明朗。”

二十二歲,已經不再是十六歲那種憑著滿腔熱情就可以突破萬難的年紀。彩子和三井都對這一點深有體會,他們也知道,蒼崎凜從來是個度量輕重的人。

就是在氣氛稍有凝結的這個檔口,睡得正熟的蒼崎凜突然伸出手去摸一邊的酒杯,但流川楓立刻抽走了那只杯子,她靠在流川楓的肩膀上動了動,似乎囈語了什麽,於是流川側過頭去仔細聽了聽。

於是,‘春假就應該去格裏菲斯天文臺坐一天’這句話落進了他的耳朵裏。

Live和老友聚會都已經結束,於是流川楓默不作聲地打開手機,改簽了返回LA的機票。

此時看見蒼崎凜露出恍然大悟又驚慌失措的表情,他只是把手裏的水遞過去,沒有責備她胡亂喝酒到斷片的事情。

因為三井壽說了‘蒼崎凜從不喝多,她永遠是在酒局的最後負責收拾殘局把大家送回去的那個人’,彩子也說了‘只有你在,她才會像個孩子一樣高興又放肆’。

無論如何,春假的最後一天,他們確實站在了格裏菲斯天文臺上。前眺LA市中心,後望好萊塢燈牌,蒼崎凜在晚風裏看完了日落,流川楓意識到她是個很喜歡看日落的家夥,從高中開始就是這樣。

或許是因為拂來的晚風足夠愜意,他問了她為什麽喜歡看日落。蒼崎凜回答他,以前她認為日落之後是死寂,黑暗裏的自己很喜歡那種寬闊漫長的沈默,因為她可以輕易地隱藏在裏面。

“但現在不太一樣,”她說,“日落之後的晚上,頭頂的夜空是時間的縮影。”

她拉著流川楓走去觀測廳,那裏擺著那個12英寸反射鏡的蔡司望遠鏡,在銅制穹頂之下,這個設計巧妙的望遠鏡儼然一臺嚴絲合縫的巨大機械。

蒼崎凜告訴他那顆最亮的恒星就是天狼星A,流川楓透過反射鏡看見了那顆在夜幕中最為閃爍的星星,卻不明白她的意思。

於是她說:“天狼星A的距地距離是8.6光年左右,意味著我們現在看見的天狼星A是八年前的樣子。

“我們沒重逢之前,我會覺得那顆天狼星就是你,我總在很遠的地方回憶很多年前你的樣子。”

說到這裏,她放開望遠鏡,往後退了一步。

流川楓走上去牽住了她的手,在片刻的思索後,他問她:“那現在呢?”

蒼崎凜楞了楞,然後笑得眉眼彎彎:“天狼星是雙星系統,A是恒星,B是白矮星,白矮星亮度低,肉眼沒法觀測,但它就在那裏。”

我們看不見它,但它就在那裏。雖然從恒星坍縮成白矮星,但依然散發著餘溫。A與B,都在8.6光年外的宇宙空間裏,在偏心率頗大的軌道上,寂靜地互相繞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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