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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8. 我喜歡上你時的內心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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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8. 我喜歡上你時的內心活動

窗外它/水管在開花/椅子在異鄉/樹葉有翅膀——《我喜歡上你時的內心活動》

深津知道繪裏手裏有一個關於自己的素描本這件事,還要歸功於河田雅史。

有一回河田從世田谷來新宿找他周末一塊回秋田縣,臨近寒假的時節,東京白天的溫度還有兩位數,間日晴雨,也不下雪,對於他和河田這種習慣了東北氣候的體育部系學生來說,這種冷就屬於大衣都不用翻出來的程度。

結束了一日課,河田到的時候也是將近晚上了,見面什麽都不聊,先跑體育館來了場1 on 1,直到大汗淋漓才回了校外宿舍。

河田用大冷天的水洗了把臉,頓覺人都舒爽了。在深津書桌前坐下來的時候再一次看到已經見過很多回的三張畫,鉛筆素描,大小不一,用黑邊白底相框裱起來,整整齊齊挨著墻排排站。

河田轉頭看正從衣櫃拎出一件長袖毛衣往身上套的深津,指著那排畫,“深津,你這畫怎麽還沒更新換代?”

深津走到冰箱前,彎腰打開門,摸出兩瓶水隨手扔了一瓶給河田,邊打開拉環邊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河田知道這是在等自己說下去的意思。“我們美幸說你家那位有個素描本,裏頭畫的都是你。”河田單手打開拉環,仰頭咕嘟咕嘟一大口,“難道不是給你的?”

深津瞥他一眼。“沒見過噗。”他將剩下的水喝完,一只手捏扁易拉罐,揚手一拋穩穩當當進了垃圾桶。

拉過凳子坐下,旁邊河田又開始嘮裏嘮叨他沒能先跟他家美幸表白這事太不男人,聽得耳朵都快起繭的深津也不抱怨,徑自盯著書桌上那幅澤北臉型五官卻是他自己的肖像畫出神。

這個傳說中神秘至極的素描本一直沒有被繪裏在他面前提起,直到次年春天她也來到東京都報道後,深津總算得以一窺真顏。

這天是深津的生日。

深津對儀式感這事沒什麽要求,在跟繪裏確定關系前,他的生日就是一句家裏來電的“生日快樂”,以及觀世給他準備的一張印著山王籃球部的賀卡。高中三年級的時候第一次繪裏拉他出去吃蛋糕慶祝,好玩地用奶油給他糊了一臉聖誕老人的胡子,又仔仔細細地給他擦幹凈,最後在他近距離的註視下紅了耳根。大學一年級因為相隔兩地,生日當天沒能見面,倒是過了兩天後一封來自於她的手寫信姍姍來遲。信的風格如同她在身邊說話時的樣子,東拉西扯缺乏主題,自言自語的呢喃,卻一行一列都是對他的想念和喜歡。深津把這封信收在枕頭下方,有時候夜深人靜時睡不著,會拿出來默默看一遍。

今年的生日禮物,是河田雅史提過的素描本。

繪裏遞給他的時候耳朵有些紅,小鹿眼笑瞇瞇地擡頭看著他,雙手背在身後,腳尖踮起又落回去、踮起又落回去。“那個……畫了一年呢,從一成隊長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開始,有頭發慢慢長出來的過程。”她看著深津開始低頭翻素描本,有些不好意思地在背後抓緊自己的手腕,“開始畫的時候才發現,臨摹人物挺難的……一開始總是覺得,這個動作畫出來跟自己見到的你不一樣,雖然五官是眼睛見到的那樣,可神態卻不同,好難抓……所以去找美術社的前輩們討教了幾遍,又去圖書館借了一些書來學習,刷題累了的時候就拿草稿紙練習,才慢慢地覺得自己越畫越好了。”她停了一下,又無奈地笑起來,“我又啰啰嗦嗦說了一堆,一成隊長應該對這個沒興趣,就是想說,希望你會喜歡這份生日禮物。”

“生日快樂哦,一成隊長。”

她這麽說的時候,深津正翻到最後一頁。整個素描本如她所說,從一開始的生澀到最後駕輕就熟,一筆一劃如同她輕軟的聲音,將這一年分隔兩地的思念娓娓道來。如果不是她的記錄,他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多不同的樣子,然而這裏頭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素描本的扉頁和末頁。

深津翻到扉頁,“這是什麽噗。”那是街道的景象,理論上他也是熟悉的,從東藝附高走去列車站的路上有這麽一段,景致總體上差不多,可畫上街道兩旁的樹木隨風落下的樹葉長出了長長的翅膀,鱗次櫛比的房屋上攀爬的管道開出各種屬於不同時節的花,經過的自行車乘上了飛毯如風掠過。熟悉場景下放飛想象力的元素構成一幅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畫面,獨屬於鉛筆最樸素的顏色卻隱隱透出幾分輕快的感覺。

“啊,這個啊……”繪裏手指輕撫過畫面上的花朵,“這扉頁原本一開始想留著設計生日祝福語給你的,後來身處兩地,每次一成隊長回秋田找我的時候,一路從學校走去車站,想到很快就能見到你,總覺得自己開心得好像要飛起來了,因為很高興的緣故,看到老舊的管道就覺得那裏要開花了,看到樹葉翻飛就覺得它們有毛絨絨的翅膀,旁邊的自行車比我飛起來還快呢,那它肯定是踩著阿拉丁的飛毯了……”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總覺得……這種期待的感覺也想傳遞給你知道,這樣就不會在每次我想去車站更快點見到一成隊長的時候總是被拒絕了啊……”

聽著她細碎卻清晰的呢喃,深津花了一點時間才克制住將亂的呼吸。他翻到末頁。全本唯一有油彩的一張畫,近墨一般的藍滲透了紙背,如水月光淺而淡,這樣的夜晚,安靜得像沒有盡頭。

繪裏踮起腳尖看了一眼。“這個呢……大學入學考試前有兩個月時間不是封校沖刺嗎,那時候全部時間都在覆習刷題,你也在打比賽,有一個晚上突然睡不著,想起來好久好久沒見到一成隊長了,趴在床上看窗外的時候,天空就是這個模樣呢……見不到一成隊長的時候時間好像總是很慢很慢,白天也很長,夜晚也很長,一天就像有三年那麽長,什麽時候才是盡頭呢,真想快點見到啊……”真的很想呢……

繪裏所有還未出口的絮絮叨叨連同她人一並被納入他寬廣的懷抱。那裏溫暖舒適,有她熟悉的氣息和味道,但今天他的呼吸比平常快,力氣也有點沒收住,她肺裏的空氣都像要被擠出身體了。

深津想起沒多久前剛開學時,在港區車站見到個子小小的她拎著大包小包揚著笑臉朝自己跑過來的樣子。沒有什麽義無反顧,沒有什麽孤註一擲,只有理所當然的輕松愉快和發自內心的迫不及待。

是那個世界上萬千地方都可以舍下,只朝他所在的地方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她。

那麽勇敢。

他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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