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王殿中滿堂皆驚，菡萏也不知何故，轉頭去看族長及幾位長老。這幾人卻眉頭緊鎖，不敢言語。

那畫中的軒轅純說道：“你定是不記得當年之事了。倒也無妨，且聽我慢慢說與你聽。”

接著，軒轅純便將自己如何投靠狄叔明，如何一人分身為穆師爺與榮沖，藏身於福王府中。如何借了蜀山通淩子通明子之手，引向眾多妖族所居之地。如何借福王之名，建起數座莊園，將所抓妖族囚禁其中，牟取暴利。如何騙取狄叔明信任，訓養精兵。待福王被俘後，又如何引了聯軍，進犯妖界，待妖族死傷大半，這才大顯神通，擊退敵兵，又如何陷害大牢王，誣陷真石，騙得妖界各族信任，坐上妖王寶座，一樁樁，一件件，原原本本，娓娓道來。

正殿上，上百人聽完之後，就這般立著，鴉雀無聲，靜的嚇人。

真石原本準備了許多疑問，此時全爛在了肚裏，只覺得匪夷所思，恍若隔世。

“菡萏，你可知我為何要如此做麽？”軒轅純淡淡的問道，仿若這些根本不值一提：“說了半天，腳心都出汗了。來，給本王舔舐幹凈。”軒轅純擡起右腳，置於菡萏面前。畫中的菡萏順從的張開了嘴，用巧舌在軒轅純腳趾間來回舔弄。

菡萏心中泛起一股強烈的恐懼感，軒轅純接下來要說的話，才是她真正害怕的。

菡萏牢牢抓著真石的臂膀，緊張之極，對畫中的菡萏所做之事全然不在意。

“我族，乃是九尾遺脈。爺爺育有二子，父親排行老二。大伯身為長房，將來自是要承襲族長之位，可我堂兄，實為庸碌之才，遠不及我。我從小便深得爺爺寵愛，也因此遭了大伯嫉恨。”

“十六歲那年，母親欲為我訂一門親事。原本看中的是禺戎王之女。父親勢弱，若有了禺戎王相助，將來好與大伯爭奪族長之位。”

“可那時我已久聞你的芳名，傳言都說魅族有個叫菡萏的姑娘，年紀尚小，卻已是傾國傾城。我執意要去魅族見你一面，母親無奈，只得讓父親帶我去了雪堡。”

“我在村中走動時，被你與幾個姐妹瞧見。我見你果真如傳言一般美麗，只攀談了幾句，你便要我亥時去你房中偷偷相見。”

“我喜不自勝，瞞了父親，假裝睡下。到了亥時，便急匆匆如約而至。見你臥倒在床，似已入眠，不敢打擾，只坐在床邊等你醒來。”

“卻不料窗外燈光大亮，有人高喊‘捉拿淫賊’。此刻你也翻身坐起，大叫非禮。”

“待我被眾人帶出院子，卻聽得你與幾個姐妹在後邊捂嘴偷笑。”

“你祖奶奶只說是孩子胡鬧，莫讓父親責罵於我。可畢竟壞事傳千裏，我在魅族非禮你之事，還是傳到了我大伯耳中。”

“爺爺大發雷霆，重責父親。母親向來以我為傲，聽聞此事，羞憤至極，懸梁自盡。父親受此打擊，郁結於心，一病不起，不久也故去了。”

“一年之後，爺爺病故，大伯便找了個借口，將我逐出族門，永不得入。”

“我尋去禺戎王洞府，卻連門都不曾入得，便被守衛趕將出來。”

“十七歲時流落塵世，無依無靠。自那時起，我便發下毒誓，終有一日，我所受的這一切，都要報應在你這賤人身上。”

“聽聞蜀山嫉妖如仇，我便寄了封書信，將九尾一族所居之處，告之那個通淩子。”

“果不出所料，我親眼得見，通淩子與他師弟聯手殺了我大伯與堂兄，又將所剩的族人，一把火盡燒死在洞中。”

“我投靠福王，本打算扶他登上皇位，便取而代之，君臨天下。可福王無能，我只得另辟蹊徑，來此做個妖王。”

“這十餘年來妖族是受了許多委屈，也是死了不少，我今後自當善待他們。比起在大牢王治下，還是要好了許多，這裏面也得算你一份功勞。”

“如今真石已被我大卸八塊，玉帝懼我法力高強，封我與天同齊，何人還能救你？”

“從今往後，你與你族裏姐妹，便都作了本王的侍女。在後宮中不得穿衣，每日裸身跪地，以舌代絹，伺候本王沐浴更衣，瓦查尿溺。你可聽明白了？”

畫中的菡萏唯唯諾諾，褪去衣衫，全身赤裸，伏跪在地。軒轅純將舔舐幹凈的右腳置於菡萏頭頂，又招來數名女子，也是如此一般，赤身跪地，侍候左右。

軒轅純說完，長出了一口氣，看著菡萏與身邊小心翼翼伺候著的這些女子，輕虐的笑道：“女人麽，就該這般才是。”

軒轅純悠然自得，一臉陶醉，漸漸迷失了本性，現出一頭九尾白狐來。

至此真相大白。

面對著正殿中上百妖眾憤恨的眼神，菡萏渾身顫抖，不知該如何辯解，魅族族長與眾位長老已跪倒在菡萏面前。

真石將菡萏緊摟在懷中，問道：“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族長抖抖索索的說道：“確有此事。那年九尾狐來族中求親。不想菡萏見軒轅純長得竟比她還姣美，心生妒意。與幾個妹妹商議，設計捉弄軒轅純。”

真石問道：“你又如何得知是菡萏心生妒意？”

族長道：“事發之後，族長為平息事態，大事化小，便托辭女孩兒家胡鬧，向軒轅純父親賠了禮。他父子二人走後，族長喚來菡萏與幾個妹妹，仔細盤問。都說是菡萏主使，妒意之言，也是菡萏親口所講。”

真石問道：“之後九尾族內發生之事，你等可有耳聞？”

族長道：“確有耳聞。可菡萏自小便許了大牢王，因此並無懼怕。”

真石道：“怎得是從小許了大牢王？”

族長道：“因菡萏自小父母雙亡，無人照料，我與諸位長老便勸說族長，將來只需將菡萏送去侍奉大牢王，可保全族無恙，此外也可保得自家女兒不去受那份苦。”

“族長權衡再三，只得答應。全族上下，無不寵著慣著菡萏，蓋因由此。我等每每教誨菡萏的，也俱是將來要嫁給大牢王這般的大英雄，諸如此類。”

“她在族中任性胡鬧，大夥都由著她去了，只是沒想到竟惹出這麽大禍事來。”

真石冷冷的道：“你等為了保全自家女兒，便將菡萏送與了大牢王。菡萏這性子，也是被你等害的。”

族長道：“我等也是心中有愧，這才萬般嬌寵於她。”

真石怒道：“哪裏是嬌寵，分明是欺負她無父無母。”

族長道：“大王與菡萏來到雪堡，受族長之命出去尋找族人。若是找不到，便永不得回族中。那時族長與我等已知悉蜀山捕殺妖族之事，見大王道行尚淺，料定是尋不到族人，也借此事正好放了菡萏出去。若是那時大王帶著菡萏一同遠走高飛，大牢王也無話可說，此事便一了百了。”

“不曾想蜀山在杭州莊園裏設下奸細，讓大王救了出來，送回妖界。如此一來，菡萏便只得嫁與大牢王了。”

真石聽得此話，一時語塞。

族長又道：“丞相臨終前與族長相談甚久，我等俱不知詳情。後來族長送了菡萏去牛頭殿，在回來路上便服毒自盡。只托付我定要借歸葬雪堡之由，讓菡萏送靈出得妖界。”

“族長舍了性命救得菡萏出去，也算是仁至義盡。我歷代族長及長老，皆為本族之續存舍棄性命。只求大王善待我族人，我等自覺愧對大王與菡萏，任憑殺罰，絕無怨言。”

話到此處，真石竟是無言以對。再看菡萏，身子也已不再顫抖，反倒是眼神無光，一臉茫然。

茸茸早已從後殿走到真石身邊，跪倒在地。述說當日在河西莊園，被軒轅純救起，又被以全族性命要挾，逼她誣陷真石。

至於剩餘之猴精鮫人狐妖，其實當日連真石長相也不曾看清，只是聽著茸茸說道，便信以為真，出來作證了。

跟在茸茸身後的，還有香桃。

禺戎王見畫中軒轅純隨手將女兒打翻在地，心中大感不妙。待親眼見得女兒出來，臉色蒼白，雙頰深陷，頓時明白過來。

香桃撲向父親懷中，號啕大哭。

青青不見小蕓出來，急忙詢問，才知小蕓因不堪忍受軒轅純淩辱，前日裏投湖自盡了。

禺戎王聽得此言，更是老淚縱橫，悔恨交加。本已是重病在身，又加氣急攻心，竟一口氣沒緩過來，昏了過去。慌得眾人忙做一團。

過了好一會，禺戎王才醒轉過來。顫巍巍拉過真石的手，一雙黃濁的眼睛，巴巴的望著真石，涕淚交加，最後一次將香桃的手放在真石手中。

望著油盡燈枯，口不能言的禺戎王，真石含淚點頭答應。

帶著對女兒無比的憐愛與無盡的悔恨，禺戎王撫摸著懷中痛哭的香桃，咽下了最後一口氣。直到死時，仍是雙眼垂淚，握著真石的手死死不肯松開。

真石看著禺戎王死不瞑目，又擡首環顧四周，滿眼望去，盡是悲傷，不禁心中黯然。

沈香收起山河社稷圖，在真石耳邊輕聲道：“女媧娘娘托我來問，九尾狐妖可否交由娘娘處置。”

真石略一想，點頭說道：“軒轅純若是留在妖界，只怕還會有些變數。如此一來，倒是有勞娘娘費心了。”

姚公麟道：“我等不宜久留妖界，當速速離去。真石兄弟若有事，便來二郎廟尋我。”

沈香道：“山河社稷圖之力，乃需百年方顯。兄弟可先用翻天印開山辟地，安置妖族。只是我等無法相助，實為無奈。”

真石道：“二位對真石仁至義盡，來日得空，定去二郎廟拜謝二位及真君。”

送走了沈香和姚公麟，清玹與荊陽道人也來告辭。在前往迷魂氹的路上，真石帶路，蛟王作陪，一同去蛟王洞中拜祭了清玥的冰棺。

“歷代掌門皆應歸葬嶗山後山，只是。。。。。。”清玹道人望著冰棺內師兄安詳的面龐，傷感不已。

真石道：“掌門師伯放心。清玥師伯的遺願，弟子算是勉強做了一半。待天下安定，弟子定要重振嶗山，方可著手另一半。”

清玹點點頭道：“你好生治理妖界，只盼貧道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嶗山重振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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