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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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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池煊鳳眸冰冷,看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你是誰?靠近我有什麽目的?”

窒息的感覺讓昭陽痛苦不已,好在她還記得自己變化了形貌,對面之人認不出來,於是扒著他的手艱難地“喵”了一聲。

感受到對方的手指顫了顫,昭陽連忙甩動著身後的小尾巴。

“貓妖?”池煊皺眉,手上力道卻松了。

昭陽趕緊掙開他的手,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忍不住咳了好久。說起來,池煊是鳳凰化身,自己此時的身份和他算是同類,都是妖。

池煊站起身,依舊是先前那般瘦弱淒慘模樣,但因為此時的昭陽變成了十二三歲模樣的小姑娘,看著挺拔如劍的他,清瘦的身子似乎也高大了幾分。

池煊垂眸望著她,依舊沒有打消懷疑,直視著她的雙眼,眉間紅印一閃而逝,眸中似乎泛起火光。

片刻,沒看出什麽端倪的他默默收了天賦,身子微晃,險些站不穩,好在昭陽及時扶住了他的胳膊。

看著手邊的小姑娘,池煊眉頭微皺,語氣不快:“放手!”

“放就放嘛,這麽兇做甚。”昭陽不滿地嘟囔,似是不滿他的態度,松手時狠狠甩了他的胳膊。

“你是誰?跟著我有什麽目的?”池煊重覆詢問了這個問題。

“我叫小昭,住在這秘境中。這裏雖然很大,但是好孤獨的,我好不容易見到外面進來一個人,自然想認識一下嘛,誰知道你連第一關幻境都過不了,好弱哦。”說著,昭陽做了個鬼臉,似乎是在嫌棄他的弱小。

秘境之中植株百獸修煉成精怪並不少見,有的得天獨厚甚至成為與秘境相生相長的精靈,見女孩面容確實陌生,池煊從未見過,也感受不到她身上有什麽邪魔之氣,便半信半疑地接受了她的說法。畢竟就現在這樣的他,還有什麽值得別人謀圖的呢?

想起導致自己這般模樣的罪魁禍首,他心底一冷,似乎下了什麽決定。

擡起頭,池煊看了看漸漸明朗的天空,雨停了。

昭陽為了讓自己更可信,解釋道:“雨停了,說明你通過了第一關幻境‘悲春雨’,哼,你可別得意,要不是我進去幫你逃脫,你說不定要困死在這一關呢!真是的,好貓沒好報,一醒來就掐人家脖子……”

池煊哼出一聲輕笑,繞過她就沿著小路向林中行去。

昭陽望著他的背影,無聲笑了一下,悠然撿起地上那把蘑菇傘,收起來握著傘柄,跟在他身後一蹦一跳地碎碎念:“你可真是個恩將仇報的人,一點都不像夢裏那麽可愛……”

“閉嘴,不要跟著我。”

“我偏不,這裏是我家,你在我家晃悠還不準我管啦?”

“聒噪。”

“哼,你真兇。算了,我是認真想和你做朋友的,便原諒你啦。你看看你,連第一關都過不了,之後那幾關豈不是更難了?到時候你求我我都不幫你了!”

……

烈日炎炎,磨盤大的太陽高高掛在天空,天空明澈幹凈,沒有一絲雲。

走出密林後,便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沙漠,灼燙的溫度仿佛要將人烤化,體內溫度漸漸升高,似乎連唾液也蒸發殆盡,喉嚨幹啞得像是吞了一把刀片。空氣中沒有一縷風,整個大地仿佛一只巨大的煎鍋,昭陽和池煊二人就是這大鍋上唯二的兩只螞蟻。

昭陽撐著一把綠葉傘,慢悠悠地走在池煊身後,眼見少年腳步愈發遲滯,似乎要昏倒在沙地上。

第二重幻境——怒夏炎。

灼熱易生怒火。池煊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火海,不光是身體滾燙得要融化,五臟六腑也燙得快蜷縮起來,甚至神志也被大火灼燒,讓人恨不得炸裂開,怒火漸漸蔓延,眸中紅光閃過,他站在原地捏著拳頭一動不動。

意識到對方終於進入幻境了,昭陽跳到他面前,伸出手揮了揮,見他沒有動作,血紅雙眸沒有絲毫反應,這才伸手去摸他的手,剛一觸到他的手背,昭陽就被燙得縮了一下手,感嘆一句生活不易,她再次抓住他的手腕,閉上眼。

昭陽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幾顆光線柔和的夜明珠,將這地牢襯得愈發陰森。

地牢?昭陽急忙爬起身,左右四顧:高不可測的穹頂,漆黑森冷的墻磚、戴著鐵面具的守衛、不遠處還有燒著藍火的爐鼎。此時的她被困在一方鐵籠裏,身上穿著件被鮮血濡濕的紅衣。

剛註意到這具身子受了傷,昭陽便有了痛感,此時的她渾身上下被人用利器割了不少血道子,傷口火辣辣地灼痛,血肉綻開,煞為淒慘。

“陽陽,我已經幫你屏蔽了九成痛感哦!”還以為自己堅韌不少的昭陽忽然聽到小精靈的聲音,“畢竟陽陽是小仙女呢,做任務又不是來受折磨的。”

“我家小精靈真乖,我最喜歡小精靈了!”昭陽順嘴誇了句。

“嘻嘻。”小精靈害羞地捂臉。

僅是一成痛覺都讓她疼得遭不住,這具身子的主人該受了多大的折磨啊。昭陽看了看四周,與另一個牢籠中的小池煊四目相對。

上個幻境的池煊是四五歲模樣的小蘿蔔頭,這個幻境中的池煊就是個八九歲的小孩了。此時的他渾身臟兮兮的似乞丐,頭發亂糟糟如雞窩,臉上臟汙得看不出漂亮的容顏,眼珠呆呆的半晌不轉一圈,仿佛早已習慣了囚籠中的生活,渾身透著股絕望的死氣。

昭陽對著他眨了眨眼,小池煊雙眸似乎凝了一下,很快又渙散開。

這時外面又有動靜了,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頭抱著根拂塵,慢悠悠踱步而來,走到昭陽面前,似是驚訝她居然醒著,撫著胡須感慨:“倒是沒看出來,你這女娃生命力竟如此頑強,”欣賞過後,又是一陣怪笑,“莫要怪老夫心狠,心頭血只有鳳鳥的才有用,要怪只怪你投了個凰胎,但凡是只鳳鳥,也不必遭這般罪。”

這老頭應該就是囚禁他二人的惡人,沒想到還搞性別歧視這套,昭陽都懶得搭理他,鼻腔裏哼了一聲。

老頭也不在意,走到小池煊面前,看著小孩越看越滿意:“小子,看到你至親姐姐遭受如此折磨,你居然無動於衷,當真是修無情道的好苗子啊。”末了,他又感嘆一句,“可惜了可惜了,若你不是鳳凰,我定要收你為徒。”

昭陽明了,原來她變成了池煊的姐姐。

老頭繼續哈哈笑著:“你的心頭血,我遲早會拿到手的,等我將你姐姐折磨至死,看你還會不會這般無動於衷。”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昭陽二人聽到他光明正大的計劃,看起來對自己倒是挺有自信,

將所有線索理了理,昭陽猜測自己可能還得受一陣子的折磨,好在小精靈幫她屏蔽了大部分痛覺,要不然這日子沒法過下去了。

那老頭猖狂笑了一陣後就走了,昭陽尋思著他的心理有點像來看自己的戰利品,光是每天看一看也喜滋滋的。

小池煊依舊呆呆地蹲在那兒,像一個弱小無助的自閉小孩。

昭陽不知道該怎麽喚他,便試探著小聲道:“池煊,小煊,煊兒,阿煊……”在聽到“阿煊”時,小池煊的睫毛輕輕顫了顫,昭陽抓住這個稱呼,溫聲哄道:“阿煊不怕,姐姐不疼的。”

小池煊沒有搭理她。

昭陽又和他說了幾句話,許是這具身體受了重傷,不一會兒她就覺得眼皮沈沈,很快睡過去了。

在她睡著後,小池煊的目光晃了晃,靜靜落在她身上。

昭陽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反正在暗無天日的地牢中,關於時間的感知早已混亂。她睜開沈沈的眼皮,感覺喉嚨火辣辣地疼,腦袋有些鈍痛,像有斧子在鑿一般,撐著手,她擡起重得發蒙的腦袋,慢慢爬起來,渾身都不得勁。

“小精靈,我這是怎麽了?難道他們先前下毒了?”陌生的不適感讓昭陽有些不高興。

“陽陽,你生病了哦,看癥狀應該是發燒了。”

“發燒?”身為一個仙女,昭陽自然從來沒生過病,來到這個任務世界,修仙之人也不會輕易生病,所以第一次生病的她對於病痛的新奇感反倒壓過那陣不適感。

昭陽渾身滾燙,看了眼沒有變化的四周環境,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身為鳳凰,居然生病了,看來這具身子情況不妙了啊。

不知過了多久,那老頭又過來了,身邊還帶著個青年男子。

老頭命令青年打開昭陽所在的囚籠門,然後將奄奄一息的她拖出來,綁在刑柱上。

老頭盯著小池煊,得意笑道:“小子,你就眼睜睜看著你姐姐被折磨死吧。”說著他扼住小孩的下巴,逼著他把臉轉向昭陽的方向。

小池煊的目光凝聚到昭陽身上,依舊無波無瀾。

老頭招了招手,那青年便拿著根沾了血毒草汁水的鞭子,“啪”一聲打在昭陽身上。

雖然只有一成痛苦,但昭陽依舊疼得淚水飈出。她自小沒吃過什麽苦,最怕疼,剛才險些要叫出聲,但想到自己的任務是獲得池煊信任,在幻境中便是好好表現自我的機會。此時最下乘的反應才是痛哭流涕,應該怎麽做才能引起池煊的註意呢?若能盡快結束這暗無天日的折磨更好……

腦袋還有些昏沈的昭陽迅速確定了作戰方案。

“道貌岸然的死老頭兒!我不會向你屈服的!”昭陽一臉英勇地朝老頭呸了一聲。

老頭和青年一臉驚訝地看著她,就連小池煊微漾的眸光也定在她臉上。

她明明疼得噙了淚花,或許生了病,呼吸都帶著沈重的濁氣,可她依舊倔強地不肯低頭。

“居然還有力氣說話,看來是氣血又恢覆了,”老頭感覺自己被冒犯,盯著昭陽的目光仿佛淬了毒,“徒兒,去再接碗血,不,今天接三碗!”

昭陽終於明白自己身上為什麽這麽多傷痕了,這老頭真狠!

看到青年端著碗過來,昭陽直接吐了口唾沫在碗中,冷冷一笑:“我全身都是寶,今天這聖涎就當姑奶奶施舍給你們這些雜碎的,楞著作甚,還不快磕頭謝恩?”

青年氣得直接甩了昭陽一巴掌。

昭陽一頓,接著笑聲回蕩在這地牢中,她眨眨眼,調笑道:“你是不是瞧上我了?想吸引我的註意?我告訴你,你成功了,男人。”

“你、你個瘋子!”男子似乎氣得話都說不清了。

“原來小哥害羞得都結巴了呀,不必這般害羞。雖然你樣貌平平資質一般,渾身上下身無長處,但我還是可以勉為其難接受你的愛意。”昭陽似乎一副認真考慮的模樣,“可惜了,我乃鳳族天女,你一個小小的人族螻蟻,連給我提鞋都不配。”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青年又甩了一鞭子,許是帶著怒氣,這一鞭子又狠又厲,空氣中都響起了破風聲。

昭陽咬唇受住了,淚眼婆娑地笑道:“你還說你不喜歡我?結結巴巴的難道不是心虛,不過是被我道破心事,何必惱羞成怒?”

青年生怕師父以為自己覬覦他的獵物,急急表明忠誠,手下的鞭子又是兩下:“你胡說!我不喜歡你!我才不喜歡你!”

“哈哈哈,你欲蓋彌彰的模樣真可愛,我承認,你再一次吸引了我的註意。”

青年恨不得把她的嘴堵住,可越打她嗶嗶得越歡快,氣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老頭終於叫停了這一場鬧劇。

感受到身後有如實質的目光,青年身子一僵,好半晌,才聽到師父道:“以後你不必過來了,你先上去吧。”

青年垂頭喪氣地稽首告辭,末了忍不住怨毒地盯了昭陽一眼。

昭陽挑挑眉:“怎麽?舍不得我?”

嚇得青年立馬收回視線落荒而逃。

老頭走到昭陽面前,看著她奄奄一息的模樣,撫著胡須道:“挑撥離間對老夫沒有用。”

昭陽趁其不備朝他胡子上吐了口唾沫:“誰說我是挑撥離間,年輕小夥子不比你個死老頭好?”

老頭並沒有嫌棄她的口水,只是盯著她的目光幽深起來:“你倒是給我提了個好建議,與其一劍了結你,不如將你豢養起來生幾只鳳凰雛鳥,這樣我便有取之不盡的鳳凰血煉藥了,這個主意如何?”

“想得倒美,你個死老頭兒配嗎?”昭陽怒火中燒,“就是讓我死也不可能,惡心!”

老頭拂塵一甩,那尾端便延長出去,直接纏住小池煊的脖子,將他往老頭的方向拖拽,可因為有牢籠束縛,小池煊卡在籠子邊緣掙紮。

“你要是不從,你弟弟可就危險了。”老頭慢條斯理道,“我雖舍不得殺他,可讓他吃點苦頭也是不難的。”

眼見小池煊被拂塵纏著臉頰通紅,昭陽自然不敢妄動,急忙道:“好,你放了他!”

老頭拂塵一收,小池煊扶著籠子咳了幾嗓子。

“要我從了你也可以,但你得放我出去,不能在這裏……在這裏……行事。”昭陽囁嚅著,似乎難以啟齒。

老頭自然不怕她耍什麽花招,不說此時的她弱得手無縛雞之力,他手裏還捏著那小子的命,諒這丫頭不敢有什麽歪心思,再者說,他也要臉皮的,在一個小屁孩面前,他還沒那麽無恥。

老頭拂塵一掃,從袖袋中掏出一根縛仙繩往昭陽頭上一甩,那繩子金光一閃,便將昭陽捆得死死的。他話也不多說,直接提了繩子就想走。

昭陽暗罵了一聲急色的老頭,又叫了一聲:“等等,我得和弟弟說句話。”

老頭見那小子木呆呆的模樣,默許了,縛仙繩的力道也松了幾分。

昭陽站立不穩,直接摔倒在地。緊繃的神經略微放松,那些疼痛在這一刻翻江倒海般湧上來,疼得她想輾轉,可那般動作只會更疼痛。她全身傷痕密布,先前紅色的血水早已浸透衣衫,此時她身上的鞭傷再無血液溢出,她體內的鮮血快流幹了。

昭陽腦袋昏沈沈的,生怕再次摔倒,便選擇慢慢爬過去。血液幾近幹涸的身軀,還是拖拽出一條細窄的血色痕跡。

她望著小池煊,目光時而渙散,時而凝聚,眼前的小人兒晃晃悠悠的,連臉都有些模糊了。昭陽皺眉,伸出布滿血痕的手,那只手蒼白幹枯,看著滲人極了,冰冷的手撫住了小孩的臉頰,她輕聲道:“不要動。”

小池煊自始至終沒動,顫動的是她的手。他歪著腦袋打量她,沒有說話。

“阿煊不要怕。”昭陽盡量放緩語氣,哄著他,“姐姐去外面吃好東西,回頭給你帶點,好不好?姐姐一定會回來陪阿煊的,所以別害怕……”

小池煊垂眸看著她蒼白的唇,上面全是齒痕,沒有一絲血色,破了好幾道口子,卻依舊那般蒼白,礙眼極了。

她的眼睛很亮,哪怕現在虛弱得要死了,她的眼睛依舊是幹凈漂亮的,像是藏了顆星星在裏面。

“以前的阿煊已經夠苦了,”昭陽腦袋渾渾噩噩的,嘴裏也開始亂了,“這次便讓我來替阿煊嘗一回苦,他就不……”說到後面,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小池煊瞳孔微震,看著她闔上那雙好看明亮的雙眸,那只枯瘦的手臂也重重垂落。

老頭嫌棄地嗤了一聲,縛仙繩一捆到了近前,餵了顆能勉強續命的丹藥,才拖著她往門口方向離去。

“姐……”良久,小池煊盯著他們消失的方向,低低喚了一聲。

不知過了多久,地牢外似乎發生了什麽,腳步聲此起彼伏,人們的呼喊隱隱約約。

小池煊敏銳地察覺到有個人走下來了,來人腳步虛浮無力,呼吸也淩亂,不像是先前來過的任何一個人。終於,當那人露面時,他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

昭陽硬撐著一口氣走到小池煊牢籠前,方才與那老頭鬥智鬥勇著實費了一番心神。

世人只知鳳蕊心需取鳳鳥心頭血,是世間至寶,珍奇無比,卻不知凰鳥的心頭血亦是世間極致,致命毒/藥,沾之即亡。先前她好不容易趁其不備暗害了那老頭,又在上頭添了些亂,這才有功夫下來救人。

昭陽心口一陣陣發疼,昏花的眼和顫抖的手讓她對不準鎖孔,鑰匙再一次掉落在地,她正要俯身艱難找尋,卻見一只小手拿起了那把鑰匙,然後“哢噠”一聲,牢籠打開了。

昭陽撫了撫他的腦袋:“阿煊真厲害。”說著,她拉起小池煊的手轉身,腳步一亂,身子就晃了晃,剛穩定身形,眼前一團團黒暈又遮擋住了視線,她看不清方向,可她依舊固執地往地牢門口走去:“走,我要帶你離開!”

他們走出地牢,終於得見天光,刺目的光線讓小池煊下意識閉上眼,可生理性淚水還是溢出了眼眶。

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生氣,遠處的人們似乎在喊喝著什麽,一切都是那麽鮮活,似乎在不斷提醒一件事:他從地牢裏逃出來了……

他沒有看到姐姐被□□後千刀萬剮,沒看到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他的手上也沒有沾著他們骯臟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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