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連註意看著宋允宜的神態，這會兒知道她總算是清醒了，可是一切都已經遲了。

而宋中業看著女兒還有兒子的模樣，一直撐著的身體這會兒再也支撐不下去，往後倒去，剛剛扶著他的司機沒註意，倆人差點都摔倒在地。

本來一直在一旁被宋允宜抓得臉上都有血痕的醫生，看到這樣的情況，急急忙忙招呼護士一起，連忙把人送進病房去。

誰也沒想到，不可一世的宋太太就這樣走了。

不過，她的病真的已經拖了好久，再加上憂思過度，帶病照顧女兒宋允宜，根本就沒有好好休息，病情加重之後也倔著不願意去醫院看西醫或者請中醫調理，拖著拖著，到了某個臨界點，本來的風寒發熱加咳嗽估計得了肺炎。宋太太其實昨天晚上整個人就沒有辦法入眠，只是，也沒人註意，只是以為她累。半夜的時候，她喘氣喘不過來，想喝水也沒人在身邊看著，後來直接暈死了過去。

可是，暈死過去之後如果及時搶救還是救得回來的。

只是，她耽擱得太久了，這邊的洋人醫生出手也來不及了。

宋北連這會兒還是清醒的，他吩咐人去辦理他母親的後事，也沒有再搭理丟了魂兒似的妹妹宋允宜，只是抱著曾寶珠帶來的兒子，等在手術室門口，等著看父親的情況。

他的母親沒了，父親真的不能再出事了。

父親一向身體好，今天應該就是承受不住這個打擊，他相信應該沒有什麽大礙。

曾寶珠嫁給宋北連那麽久，從來沒有在他的臉上見過他這樣的表情，凝重中帶著哀傷和害怕。

看起來很覆雜，不過卻也很簡單，每個人都有七情六欲，逃不開這些情緒就是了。

宋中業並沒有大礙，就是急火攻心，搶救過來了，只是依然昏迷不醒。

曾寶珠讓司機把兒子帶回宋公館，她得留在醫院照顧宋中業。

在宋公館，她誰都可以不管，可是宋中業是整個家最關心她的人，她知道什麽是知恩圖報。

宋太太去世的消息，是通過報紙發布出來的，大家聽到這個消息，一開始還以為是惡作劇，可是收到準確消息之後大家都驚呆了。

一開始大家還以為是出了什麽意外，卻聽說是病死的，什麽流言蜚語都出來了。

宋北連把宋允宜給硬拖回了家，路上他也沒有和沈默不語的她講任何話。

其實他也有些擔心宋允宜在受了那麽大的刺激打擊之後會不會再次舊病覆發，可是這個時候已經考慮不了那麽多了。

她在醫院就撒過一次瘋，要是繼續下去，之前想要隱瞞她瘋了的這件事就全功盡棄了，白白搭了別人的性命。

他們宋家到底是做了什麽孽，才會讓她這個一向是被看成是宋家最爭氣的人的妹妹變成現在這個害人害己的存在。

宋北連心裏有氣，而且更多的是難過，他母親就這樣沒了，以後，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像他母親這樣護著他愛著他的人。

宋北連想起曾經母親對自己的付出的那些事情，都一樁一樁地湧上心頭，剛剛在醫院忍住的眼淚，這會兒悄悄地一滴滴地往下滴落。

他坐在車後座，宋允宜的身旁。

宋允宜被宋北連硬拖上車之後才消停下來，而且是一句話也不說。

這會兒宋北連有什麽動靜，她自然也是不知曉的。

車子開回到宋公館門口，宋北連眼尖地發現好幾輛巡捕房的車竟然停在了宋公館門口前，而空地上，站著喬治探長以及好幾個巡捕房的警察。

宋北連自從上次綠珺那件事之後，就發現自己看見巡捕房的人就有種心虛的感覺。

當然，更讓他心驚的是漢娜醫生的事情，他可是親自把那個女人的屍體丟進了江裏去。

“大少爺，大小姐，到了。”

因為想著別的事情，車子停了好一會兒，宋北連也沒有發覺，而一旁的宋允宜更像是丟了魂兒似的，也沒有動，兩兄妹幹坐著，司機等了一會兒，忍不住出聲提醒。

宋北連板著臉，事先下了車，然後準備關車門的時候才想起還有宋允宜在車裏。

只是，他轉頭看看那邊的方向，喬治探長似乎看到他下了車，這會兒正朝著他走過來。

宋北連心緊了緊，交待司機看著宋允宜，這才轉身迎上喬治探長。

若是往常，就送給他這個洋人探長一個笑容，只是今天，笑容怎麽也扯不出來。

喬治探長走訪了漢娜醫生的那些病人，當然也找了唐太太還有唐其臻，不過似乎發現倆人似乎都和漢娜醫生沒什麽往來。

相反，從記錄還有小護士的口裏，得知漢娜醫生前段時間倒是頻繁地過來宋公館這邊。

只是，小護士並不知道到底是誰得了病，只知道人是在宋公館。

今天喬治探長抱著僥幸的心理，查探最後一家，只是也知道機會渺茫。

而且等著的時候，宋家人似乎一下子變得十分不對勁了，他一個外來的探長，而且主人都不在家，只能是在門口等著，不好進去。

看到宋北連，看著他陰沈的臉色，心裏咯噔一聲，總覺得這宋家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但是，公事還是要辦的，直接嚴明要問漢娜醫生的事情。

宋北連該練就的強大心裏也是練得差不多了，單單就今天，受的刺激就夠了多了。

“實不相瞞，漢娜醫生的確曾經為舍妹看過病，只是她已經好些天沒有過來了，而且舍妹的病情也已經差不多康覆了，也就沒有再去打擾漢娜醫生。至於漢娜醫生失蹤的事情，請恕宋家沒有辦法騰出手來幫忙尋找。”

喬治探長楞了楞，看著宋北連，覺得他很自傲，心裏也不太高興，他一向不喜歡受氣，更何況他一直就沒把宋家放在眼裏。

“說不定宋少爺不知道漢娜醫生的去向，但是宋太太和宋小姐說不定知道，還請宋少爺告知宋太太和宋小姐的去向，我好詢問清楚，不然我也很難交差。”

宋北連沒想到喬治探長竟然還不罷休，當即就變了臉色。

“喬治探長，我看你是巡捕房的探長，也就客氣地接待了您，可是，希望您看在家母剛剛去世的份上，能不能不要叨擾我們家？舍妹受了很大的打擊，根本此刻不能言語，也沒有辦法回答探長的問題。”

“這……”

喬治探長站在原地，他的手下剛好打聽到了宋家發生的事，及時跑過來和他大概說了詳情，他帶著手下只能是灰溜溜地走了。

出師不利，現在什麽都沒查到，喬治探長只覺得焦頭爛額，估計今天下午還沒找到漢娜醫生的行蹤，他又得被無辜牽連被罵了。

這個探長，本來做得挺輕松的，現在可倒好，成了上級的出氣靶子了。

宋北連把喬治探長給請走之後，這才讓人把宋允宜從車裏扶出來。

宋允宜被人扶出來的時候，不哭不鬧，也不言語，好像一個木偶一樣，機械地被人扶著走，也不看宋北連。

宋北連也懶得和她置氣，看著她這個樣子，他已經夠生氣了，剛剛的喬治探長可不好打發。

今天是僥幸，他也不知道下一次如果他再過來，他怎麽推脫過去，畢竟漢娜醫生這段時間真的經常過來。

現在一個大活人好端端不見了，而且還是一個洋人女醫生，巡捕房的人怎麽可能不徹查到底。

宋北連怎麽怨懟也沒用了，現在他母親不在了，他總不能看著自己的妹妹殺了人真的就去給人償命。

如果結局真的是那樣，那他還有什麽臉面對九泉之下的母親。

宋北連讓人通知了宋子蒙，他一點兒也不想和宋子蒙碰面或者說話。

從小到大，他都把宋子蒙看成了沒有母親的可憐蟲。

現在可倒好，他也成了他口中可憐的可憐蟲。

整個上海灘，鋪天蓋地都是關於宋家宋太太去世的消息，畢竟宋家在上海灘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既然宋家的女主人沒了，而且宋中業聽說也受了很大的打擊，整個宋家差點就垮了。

這麽大的一件事，觀望著宋家怎麽辦的大有人在。

只是，更多的人估計就是幸災樂禍，同情也沒幾個。

白哲成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後，把自己的宴會的時間往後挪了一個星期，剛好準備在那個時候給上海灘所有人介紹自己的外甥女。

這個計劃原本不在他的預計範圍內，可是既然梁意年也找回來了，事情自然馬虎不得。

再者，他前兩天才回來，短短幾天辦出的宴會，自然是不太盛大的。

既然上海灘的宋家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也剛好給宋家一個人情，顯得他白家在這些事情上是個有考慮的，有人情味的。

當然了，如果真的要在這個時候還辦那麽熱鬧的事情，免得不會落人口實，也許到時候還要順便去宋公館那邊給宋太太見個禮。

宋太太，白哲成嘴裏念著這個名字，很快想起那個是章家的小姐，曾經的章美淑。

當然了，他和章家人沒有什麽交集，和宋家也沒有什麽大交情。

只是，白哲成還記著當初宋中業沒有追求到他的妹妹白媛芳。

不然，所有的事情，現在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白哲成心裏思量著的是，也許一切事情都是命中註定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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