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沙海時間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平時鮮有人煙的長沙太平公墓，近來時不時就有人來祭奠故人，好像有那麽點格外的意思——挑出一天來，把死人的故事從記憶的犄角旮旯裏拉出來，時間短的，尚不能釋懷的，哭哭笑笑，末了消磨一點感情，咂摸著覆雜的心情奔赴新生活，時間長的，時間長的麽，早不來了。

可幾十年過去了，張明玥還是來了，還帶來了當年想喝沒喝成的梨花春，因為一個人，這梨花春就同別的酒不一樣，這些年來她也好奇梨花春什麽味道，可因為記得和某人有約，到從未私自品嘗，這些年她給戚素帶過不少東西，什麽外國人的漢堡，老北京的豆腐腦，南方的鮮花餅，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歡，最後還是帶了她念念不忘的梨花春。

張明玥從兜裏掏出手帕擦擦大理石面，一屁股坐上去，倒上兩杯酒，一杯拿在手上，一杯端端正正擺在墓碑正中間，有細蒙蒙的雨絲落盡酒杯裏，她側頭看向戚素的名字，“梨花春現在可不好弄了，都成非遺了，你說咱倆是不是傻，當初怕啥，就該喝個夠，省的現在去當冤大頭。”張明玥笑著說，說著說著就沈默了。

不遠處吳邪百無聊賴的蹲在地上，手裏揪著不知道從哪位仁兄墳前順來的小□□。張明玥收回目光，嘆了口氣：“戚素，我來找你赴約了，這些年我遇到了很多人，你看那個逗比是我朋友,……我還找到張起靈了，但是我們沒在一起，你別擔心，我一個人住北京可舒服了，就是老堵車。”

“我知道，當初是我對不起你，如果我能勇敢一點，至少我們的結局不會這麽可惜，算了，我知道你很好，所以你也希望我能往前走吧，張起靈能遇見吳邪，我也能遇見你，那就下輩子回見！”

一路上同行的人有些停在了原地，有些人向前走，比起□□的消亡，真正的死亡是遺忘。我要比吳邪輕松些，太多無法承受的痛苦被迫地交付歲月，任他流去，在漫長的生命中，時間就不再有意義，吳邪卻要永遠銘記，他的人生總和由這些痛苦組成，我的人生支離破碎，誰都可以來，同樣的誰都可以走。

張日山曾說戚素之於張明玥類似於吳邪之於張起靈，但人與人之間往往就差那麽一點緣分。所以最後一句可惜，一個孤墳，一個故人成為兩個人生死相隔的幾十年。

我和吳邪沈默著往回走，自從張起靈離開以後，重新振作起來的吳邪好像在進行一項瘋狂的行動，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張啟山下令封禁的古潼京。我勸道：“張啟山可死了沒多少年，你就跑到古潼京折騰，張日山那兒我幫你擋了，九門的你自己註意分寸！”

吳邪吸了口煙，我往旁邊躲了躲，他見狀把煙掐了，回道：“謝了，別擔心！”

吳邪像是找話題一樣，隨口談起：“你那個故人，嗯…戚素是汪家人嗎？”

我說道：“很奇怪嗎？我們的相遇雖然有算計，但相處的感情卻是真的，而且也不是所有的汪家人都是壞人的，就像你也不能保證所有張家人都對你很友善吧！”

我聽說這次吳邪從沙漠死裏逃生是有個叫蘇難的汪家人救的他，吳邪這人，對他完全的惡意他能毫無愧疚感的報覆回去，人家要是展露出一點善意，吳邪自己就能糾結死。

我對他說：“戚素是底層的汪家人，一個龐大家族的信念很難保證籠罩在每一個族人身上，更何況汪家並不以血緣為紐帶，當時山河破碎，民族危亡之下，個人的，家族的恩怨世仇都不值一提。

那是個張家有史以來面臨的最不利的局勢，同樣汪家也落不到好，我們有同樣的困境，覆巢之下無完卵，在這個最無奈的時期，我們竟得以喘息，就在民族的哀嚎裏，你說可笑不可笑！”

我深吸一口氣，或許是因為剛剛喝的酒，心情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戰火綿延的時候，“曾經我以為我得到了自由，後來發現自由不能心存僥幸，要去鬥爭得來！你比我幸運，我在失去戚素以後才明白這個道理，而你還來得及。

蘇難跟戚素不一樣，因為她遇到的可是最能創造奇跡的吳邪”。我看著吳邪的眼睛，鄭重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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