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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番赤子葬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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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番赤子葬洪流

“馬車已被泥沙洪流吞沒,尚未尋到蹤跡。”

“怎麽會?我們三個一起的!”靈均心頭立即升起一股焦灼,她不敢相信只有她自己出來了,“帶我去找,說不定她們正等著我去救她們呢!”

此時此刻,無論是作為衛國的她還是異時空的她,她們是她的朋友,是陪伴她那麽多日日夜夜的活生生的人呀。

“別著急,青嵐青道都已經去尋了。等侍醫看過你的傷,我們再去查看!”他撫慰她,但知道她幾天內根本動不了。

“青道,他也平安,太好了。”靈均喃喃道。

午後,靈均躺的都絕望了,侍醫老者才急匆匆趕來,看到靈均的腳也是頭皮一緊。要是骨頭碎了可就難辦了。他用一塊白布簡單包住靈均的腳踝,輕輕擡起檢查傷勢。雖是大家女郎,但在現在條件簡陋,也顧不得什麽禮儀了。

“稟女郎,真是萬幸,是腿骨錯位,只需拉伸後覆位即可,有驚無險。”

“那即刻就覆位吧”看著怪瘆人的,靈均幹脆的說。

“只是,有點疼!女郎最好找個物件咬著,或者抱著。”

雖然從前沒斷過胳膊腿,但靈均隱約見過這種情形,或許身邊曾有過脫臼的朋友,覆位時無一不是殺豬般的嚎叫,看的旁邊的人也嚇死。

“那…那怎麽辦,我怕疼。!她不自覺的向溫裕求救。

“不然,你咬著這個。”他把自己的佩玉遞過來。

“這…?”這不得把大牙咯掉了!

老侍醫都看不下去了,“溫郎君,事急從權,不如您屈尊替許娘子擋擋眼,別叫看著害怕。”

溫裕聞言也不再推脫,提衣坐在靈均肩旁,剛想張手替她蓋住眼睛,不料她提著氣忍痛撐起上半身,順勢臥進溫裕的懷裏,臉貼胸前,嘴咬衣袖,雙手摟腰,眼睛一閉,視死如歸道,

“來吧!三個月後又是一條好漢!”

“……”明明昨天晚上還不讓他抱,今天就往他懷裏鉆了,讓人不知該如何是好。算了,她真的怕吧。溫裕忍不住胡思亂想。

這檔口,侍醫這邊說著,“其實沒有那麽疼”,那邊已經手起“腳”落把許靈均的右腳送回了原處。她瞬間勒緊溫裕的腰身,嘴上後知後覺的痛呼起來,“我去……呃呃…!”待呼喊完,腿上劇痛一瞬便消失了,肋下疼痛又乍起。一定是動作太大牽扯了肋骨的傷。

老侍醫用細布將固定好的腿層層纏起來。

靈均仍然在痛極抽氣的慣性中沒抽離,但還是相當有禮的道了謝,“多謝老人家!”

“女郎性子堅韌,能…能忍常人不能忍之苦,以後事必有所成。”這馬屁拍得,正合適宜。

懂心理的大夫就是高啊。要是個個大夫都如此,那還會有那麽多醫患糾紛吶。

“請閣下再看看她的肋骨是否有骨折跡象?”溫裕禮貌提醒。

這可真難為了這老侍醫,他總不能去摸人家未出閣女郎的肋下。

可這是許氏的貴女,他也不敢拒絕救治。這次士家各子弟遭此大難,雖是天災,但因是王氏子弟組織,又在王氏別苑,日後恐難逃罪責。不如現在巴結巴結她,到時候說不定能得她一句好話。

“這,這…恐怕…於禮不合。”他盯著許靈均緊摟溫裕的姿態,謹慎提議道,“不如溫郎君代為查看下,女郎的肋下是否有凹陷,擡手呼吸間是否疼痛。”

“這個還是…”溫裕想象一下那個畫面就覺得有點臉紅。

看著這兩人相互推諉,她放開摟著溫裕的手果斷道,”這個我可以自己來。

“是是…”老侍醫忙不疊的回應,語帶尷尬。怎麽忘了,她都能去抱溫郎君的腰,還不能自己檢查。看這樣子肋下的傷也沒多重。

“沒有凹陷,輕輕呼吸也不疼,就是擡手,或說話動作太大會有點疼。”

“女郎請安心,可能只是肋骨扭傷,多平躺多休息,等回到洛陽再以藥石輔助吧。”

“多謝老人家。”

“是奴才的職責。若郎君,女郎無別的吩咐,再下就告辭了。”

“老人家請便。”

只剩下兩人。許靈均臥在溫裕的懷裏不願起來。這樣視野多開闊,比躺著挺屍強。

溫裕不好意思在大白天山野裏總這樣摟抱著,但他更不好意思先提不要摟抱著。

正在他猶豫糾結時,許攸褚秀阿景一行人朝這裏步行而來。

這回溫裕果斷將許靈均的手摘下來,讓她平躺回去。

許靈均有點驚訝,心裏堵了一下,忍不住心裏吐槽,“這古板的孩子,界限劃的真及時!”

但為時已晚,許攸遠遠就已看見。

待行至眼前,只眼含薄責,好歹未發作,只和別人一道行禮寒暄。

“長姊,你怎麽樣?”

“沒有大礙,只是腿骨折了…”她語帶委屈。嘴上說沒有大礙,卻把渾身上下的大小傷都展示了個遍。也不知怎麽了,見到這個便宜弟弟,靈均就忍不住脆弱。

直看的心疼發作,才責怪道,“還不是長姊你太過任性,不老老實實呆在竹林院,為什麽要舍我先行?”說起這個他就一肚子氣,還以為是王庭景她們欺負了她。王庭景瞥了一眼許攸,翻了個白眼。想到此前這人不問明緣由就興師問罪,不禁腹誹:誰家沒個姊姊,寶貝的跟什麽似的!

許靈均聽了這質問還沒如何,溫裕先不自在起來,心想她急於離開必定是因為昨晚他言行出格了。

“我若不是先走才發現了山洪跡象,咱們得一塊都埋這了!”靈均回應。

許攸無力辯駁,幾人也心道萬幸,紛紛向靈均行禮感謝。

幾人閑聊一陣,便各自找地休整,遭此一劫都心神俱疲。在蕭戎帶外援來之前,眾人只能等待。

此間無坐塌飲席,幾人也就不再講究,皆隨地而坐,閉目休息。

溫裕見許靈均有弟弟看護,便起身去尋青石和文箏的蹤跡了。

夜色降臨,溫裕領著青嵐青道落寞歸來。三人幾乎將馬車翻車地點方圓十裏內都尋了,卻半點蹤跡也無。馬車極有可能被就地掩埋,但洪流留下的泥沙土礫植物的混合物至少有十幾米深,手邊沒有趁手的工具,根本無法可想。

靈均內心雖震痛焦急,卻知道沒有大型機械,僅靠人力根本無法進行救援。

她們還活著嗎?眼前是漆黑絕境還是有一絲生機?死前是不是一直等著她去救命?

夜色深沈,眾人都已席地入眠。靈均在起伏的鼾聲中驚醒,心下一片冰涼,眼前還殘留著可怖的畫面:青石文箏在泥濘中尖叫掙紮,慢慢窒息…

她碾轉難眠,望著滿天星辰,漸漸平覆心緒,虔誠祈禱,“神仙在上,我知道你們慈悲為懷又神通廣大。青石文箏一生為婢,忠心良善,希望她們下輩子能投身到另一個開明的時空,一生為自己而活,不用看他人臉色…”

“怎麽了?睡不著嗎?”星光下,溫裕一身疲憊,聲音暗啞。

他幾時回來的?已經這麽累了,還操心別人,強撐著過來關心她,這個人…真的好溫柔。

“嗯。”靈均凝望著他默默地想。

“當時馬車翻車後,接著就卷入了洪流,應是瞬間就被沙石絞碎了,青石和文箏應該…不會痛苦太久…”他本來犀利刻薄的眉眼,因為盛滿溫柔而軟化人心。

原是他趕來救的她。他在鋪天蓋地的洪流中舍命救了她。他對她有救命之恩。

靈均不禁軟弱起來,眼裏蓄滿淚水。此刻傾眶而出,流了滿臉,“她們現在一定都變成了天上的仙女。”在天上等著她過關斬將完成任務。

只是白天黑夜一日間,便陰陽生死兩茫茫。

此刻她才有了她是此境中人的實感,身邊的人開始實實在在牽動她的心。

“……嗯,你說的一向準。”溫裕擡手輕輕撫動她的額發,為她揩掉淚水,動作中含著無限柔情,讓人忍不住想要依賴。

“謝謝你。”靈均輕柔回應。那片沈重的心緒也被他的溫柔托起,變成憂傷的暖,輕飄飄的匯入情感的海洋。

“你們作什麽?”兩人身後突兀質問,如北風乍起,冷硬如霜。

氣氛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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