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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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阿風好像生病了。
他班上的一個朋友，一個胖胖的男孩，下了第一節晚自習後過來找我說:“何歡，你跟阿風熟，你去看看他吧，他自從上次請了兩個禮拜的假回家，回學校以後就開始沈默不語，還經常發呆，也不怎麽吃飯，然後我們問他怎麽了，他也不說，急死人了。”
我站在教室門口，看著男孩焦急的臉色，隱約擔心，但阿風是走讀生，我是住宿生。學校規定走讀生可以比住宿生先下晚自習，還會清點人數。所以，我思考了一下，對男孩說:“你告訴阿風一聲，我明天中午去找他，叫他在教室等我。”男孩點了點頭，然後離開了。
鈴聲響起，我回到座位上，看了看攤在桌上沒寫完的試卷，又轉頭看向窗外。今晚沒有月亮，天很黑，只掛著零星幾顆。
突然地，我想起了我和阿風剛認識那會兒。
那個時候，我們剛初一。我生性比較開朗，很快就和周圍的人搞熟了，但阿風是個例外，盡管他是我的後桌。
阿風性子比較靦腆，經常一個人捧著一本書在位置上安靜地看。我有些時候會多買幾顆糖分給周圍人。給阿風的時候，他會笑著說謝謝。然後我發現他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眼睛會彎成月牙形。
阿風的脾氣也很好。他的同桌是個鬧騰的男孩，經常會自顧自地說很多話，有些時候我都聽煩了，心裏也不自覺地同情起阿風。但看向阿風的時候，他沒有不耐煩，甚至還會附和他同桌幾句。
有一次下了晚自習回家。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發現前面是阿風，因為覺得不太熟，不太好意思，我沒上去打招呼。反倒是後面阿風轉過頭來看到是我，有些驚訝。我看著他舉起又想放下的打招呼的手，頓時發笑，便走過去，開玩笑說:“我不是跟蹤狂哦。我回家也是這條路。”阿風笑了笑，又點了點頭:“我知道。”
然後，我們兩個一起並排走著，彼此都沒有說話。但我莫名地享受這種感覺，於是我對阿風說:“既然同路，我們以後晚上可以一起走嗎，下課晚，我有點害怕。”阿風沒回答，只是看著我，很清澈的眼神。
我心裏沒底，不知道阿風有沒有答應。第二天下晚自習的時候，大家幾乎都走了。我見阿風還在收拾東西，於是也假裝在桌肚裏找東西。擡頭的時候，看見阿風站在了教室門口。他看向我這邊，聲音不大不小:“你還沒收拾好嗎？不是一起走嗎？”我頓時欣喜，說了一句很快，然後把筆胡塞一通，就走了過去。
好像是那個時候吧，我感覺我和阿風之間的關系更親近了一些。
阿風數學好，我會去問他問題，雖然經常因為走神聽不明白，但阿風會不厭其煩地給我講一遍又一遍。而且我貪玩，總是會忘記衛生值日，反應過來的時候阿風已經幫我打掃好了。阿風每每看到跑著回到教室的我，總是嘆口氣說:“何歡，我借你幾本書看吧，可以靜心，或許還能增強記憶力。”我看著阿風一本正經的樣子，雖然知道他在調侃我，可我發現阿風變得有點不一樣了，更開朗隨和了些。
想到這兒，我彎了彎嘴角。回過神來，開始寫試卷。
第二天中午很快到來。下課鈴一響，我沒去吃飯，而是去了三樓。阿風學的是理科，教室在三樓，我學文在五樓。
我踩著臺階，一級一級往下走。腦海裏，是今天上午去辦公室交作業時，那些老師說的話:“阿風的爸爸是個大英雄，只不過可惜了。”我這個時候才突然想到，阿風的爸爸是警察，也了解到，上個月阿風的爸爸在一次抓捕罪犯的過程中，不幸中彈犧牲。他的媽媽聽到這個噩耗，一病不起。
上個月，也是阿風請假的時間。我不敢想象阿風一個人是怎麽度過那段日子的。眼眶有些發酸，我吸了吸鼻子，加快了下樓的速度。
教室裏安靜的可怕，阿風一個人在座位上，他埋著頭，不知道是不是睡了。我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喚了聲:“阿風？”
阿風擡起頭，看到是我，沒說話，雙目無神，安安靜靜的。
心臟好像被抽了一下，很疼。我直接拉起他的手腕，向外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記得學校有一處地方，我心情不好的時候經常去那裏。那裏有很多銀杏樹，秋天的時候落葉鋪地很好看。彼時正值秋季。
我和阿風站在樹底下，我想安慰他，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而是看向前方。銀杏葉鋪了一地，金黃金黃的，因為陽光正好照射，燦爛得耀眼，就像一條金輝大道。
我有些哽咽:“阿風，你看啊，你以後的路會像這條大道一樣的，燦爛無比，繁花似錦。一切都會過去的。”
身旁的阿風沒有說話，我又看向他。身子忽然一緊，他抱住了我。我感到有熱流湧進脖頸裏，肩頭好像濕了。風卷起落葉又留下，無聲地哭泣，悲慟地嗚咽。
和阿風熟識後，我好像習慣了他陪在我身邊，有些時候，他好像我的哥哥，讓我很有安全感。可是阿風在初三那年因為成績好被其他學校挖走了。告別都是悄聲無息的。快要離開的時候，阿風依舊像往常一樣和我走在路上。我假裝不知道，假裝沈默。最後我要到家的時候，阿風給了我一張字條和我愛吃的糖果。他眼睛彎了彎:“何歡，以後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
然後我看著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拐角。眼淚簌簌流下，字條上寫著:“我們以後一定一定會再見面的。”
後來，我們真的在豐城一中見面了。那次，我們在食堂遇見了。我以為我們會尷尬，會裝作視而不見，會成為熟悉的陌生人。可是，我們都做不到。
他一看見我就彎了眼睛，笑著說:“何歡，好久不見。”我起初還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到後來發現阿風還和以前一樣，但是性子開朗了，身邊也總是圍著很多人。他好像在閃閃發光。我也常去他們班找他，和他的同學也熟了起來。因為初中的學校和一中只隔了兩條街，我們回家的路還是一樣的，所以下完晚自習我也會看到他在他們教室門口等我。
慢慢地，我發現我對阿風有了不一樣的情感。不是之前那種類似於對哥哥的欣賞崇拜，而是越來越強烈的男女之間的愛慕和喜歡。我不知道他是否喜歡我。直到上高三，那天回家的路上，阿風對我說:“何歡，我們一起努力，一起去海城吧。”借著月光，我看到他的眼睛很亮，裏面還有我的模樣。像是確定了什麽，我堅定地點了點頭。
阿風是尖子生，而我成績一般。不僅僅為了去海城，更想為了追上他的腳步，高三我選擇了住宿，只為了有更多的時間學習。
我們都暢想著未來，可是現實總會打破美好。
阿風爸爸的葬禮在周五舉行。那天，我請了假，偷偷去了現場。現場很多人，有警察，也有群眾自發地站在路兩旁為阿風爸爸送別。我看到阿風抱著他爸爸的遺照走在前面，他的眼眶很紅，也瘦了很多。他的媽媽在他身旁，幾度哭到昏厥，身旁有位女警員扶著她。人群中有嘆息聲，也有哭聲。我紅了眼，不敢再看，離開了現場。
我邊走邊哭，坐在了公園的長椅上，直到天近傍晚才起身回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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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風好像生病了。
他班上的一個朋友，一個胖胖的男孩，下了第一節晚自習後過來找我說:“何歡，你跟阿風熟，你去看看他吧，他自從上次請了兩個禮拜的假回家，回學校以後就開始沈默不語，還經常發呆，也不怎麽吃飯，然後我們問他怎麽了，他也不說，急死人了。”
我站在教室門口，看著男孩焦急的臉色，隱約擔心，但阿風是走讀生，我是住宿生。學校規定走讀生可以比住宿生先下晚自習，還會清點人數。所以，我思考了一下，對男孩說:“你告訴阿風一聲，我明天中午去找他，叫他在教室等我。”男孩點了點頭，然後離開了。
鈴聲響起，我回到座位上，看了看攤在桌上沒寫完的試卷，又轉頭看向窗外。今晚沒有月亮，天很黑，只掛著零星幾顆。
突然地，我想起了我和阿風剛認識那會兒。
那個時候，我們剛初一。我生性比較開朗，很快就和周圍的人搞熟了，但阿風是個例外，盡管他是我的後桌。
阿風性子比較靦腆，經常一個人捧著一本書在位置上安靜地看。我有些時候會多買幾顆糖分給周圍人。給阿風的時候，他會笑著說謝謝。然後我發現他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眼睛會彎成月牙形。
阿風的脾氣也很好。他的同桌是個鬧騰的男孩，經常會自顧自地說很多話，有些時候我都聽煩了，心裏也不自覺地同情起阿風。但看向阿風的時候，他沒有不耐煩，甚至還會附和他同桌幾句。
有一次下了晚自習回家。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發現前面是阿風，因為覺得不太熟，不太好意思，我沒上去打招呼。反倒是後面阿風轉過頭來看到是我，有些驚訝。我看著他舉起又想放下的打招呼的手，頓時發笑，便走過去，開玩笑說:“我不是跟蹤狂哦。我回家也是這條路。”阿風笑了笑，又點了點頭:“我知道。”
然後，我們兩個一起並排走著，彼此都沒有說話。但我莫名地享受這種感覺，於是我對阿風說:“既然同路，我們以後晚上可以一起走嗎，下課晚，我有點害怕。”阿風沒回答，只是看著我，很清澈的眼神。
我心裏沒底，不知道阿風有沒有答應。第二天下晚自習的時候，大家幾乎都走了。我見阿風還在收拾東西，於是也假裝在桌肚裏找東西。擡頭的時候，看見阿風站在了教室門口。他看向我這邊，聲音不大不小:“你還沒收拾好嗎？不是一起走嗎？”我頓時欣喜，說了一句很快，然後把筆胡塞一通，就走了過去。
好像是那個時候吧，我感覺我和阿風之間的關系更親近了一些。
阿風數學好，我會去問他問題，雖然經常因為走神聽不明白，但阿風會不厭其煩地給我講一遍又一遍。而且我貪玩，總是會忘記衛生值日，反應過來的時候阿風已經幫我打掃好了。阿風每每看到跑著回到教室的我，總是嘆口氣說:“何歡，我借你幾本書看吧，可以靜心，或許還能增強記憶力。”我看著阿風一本正經的樣子，雖然知道他在調侃我，可我發現阿風變得有點不一樣了，更開朗隨和了些。
想到這兒，我彎了彎嘴角。回過神來，開始寫試卷。
第二天中午很快到來。下課鈴一響，我沒去吃飯，而是去了三樓。阿風學的是理科，教室在三樓，我學文在五樓。
我踩著臺階，一級一級往下走。腦海裏，是今天上午去辦公室交作業時，那些老師說的話:“阿風的爸爸是個大英雄，只不過可惜了。”我這個時候才突然想到，阿風的爸爸是警察，也了解到，上個月阿風的爸爸在一次抓捕罪犯的過程中，不幸中彈犧牲。他的媽媽聽到這個噩耗，一病不起。
上個月，也是阿風請假的時間。我不敢想象阿風一個人是怎麽度過那段日子的。眼眶有些發酸，我吸了吸鼻子，加快了下樓的速度。
教室裏安靜的可怕，阿風一個人在座位上，他埋著頭，不知道是不是睡了。我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喚了聲:“阿風？”
阿風擡起頭，看到是我，沒說話，雙目無神，安安靜靜的。
心臟好像被抽了一下，很疼。我直接拉起他的手腕，向外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記得學校有一處地方，我心情不好的時候經常去那裏。那裏有很多銀杏樹，秋天的時候落葉鋪地很好看。彼時正值秋季。
我和阿風站在樹底下，我想安慰他，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而是看向前方。銀杏葉鋪了一地，金黃金黃的，因為陽光正好照射，燦爛得耀眼，就像一條金輝大道。
我有些哽咽:“阿風，你看啊，你以後的路會像這條大道一樣的，燦爛無比，繁花似錦。一切都會過去的。”
身旁的阿風沒有說話，我又看向他。身子忽然一緊，他抱住了我。我感到有熱流湧進脖頸裏，肩頭好像濕了。風卷起落葉又留下，無聲地哭泣，悲慟地嗚咽。
和阿風熟識後，我好像習慣了他陪在我身邊，有些時候，他好像我的哥哥，讓我很有安全感。可是阿風在初三那年因為成績好被其他學校挖走了。告別都是悄聲無息的。快要離開的時候，阿風依舊像往常一樣和我走在路上。我假裝不知道，假裝沈默。最後我要到家的時候，阿風給了我一張字條和我愛吃的糖果。他眼睛彎了彎:“何歡，以後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
然後我看著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拐角。眼淚簌簌流下，字條上寫著:“我們以後一定一定會再見面的。”
後來，我們真的在豐城一中見面了。那次，我們在食堂遇見了。我以為我們會尷尬，會裝作視而不見，會成為熟悉的陌生人。可是，我們都做不到。
他一看見我就彎了眼睛，笑著說:“何歡，好久不見。”我起初還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到後來發現阿風還和以前一樣，但是性子開朗了，身邊也總是圍著很多人。他好像在閃閃發光。我也常去他們班找他，和他的同學也熟了起來。因為初中的學校和一中只隔了兩條街，我們回家的路還是一樣的，所以下完晚自習我也會看到他在他們教室門口等我。
慢慢地，我發現我對阿風有了不一樣的情感。不是之前那種類似於對哥哥的欣賞崇拜，而是越來越強烈的男女之間的愛慕和喜歡。我不知道他是否喜歡我。直到上高三，那天回家的路上，阿風對我說:“何歡，我們一起努力，一起去海城吧。”借著月光，我看到他的眼睛很亮，裏面還有我的模樣。像是確定了什麽，我堅定地點了點頭。
阿風是尖子生，而我成績一般。不僅僅為了去海城，更想為了追上他的腳步，高三我選擇了住宿，只為了有更多的時間學習。
我們都暢想著未來，可是現實總會打破美好。
阿風爸爸的葬禮在周五舉行。那天，我請了假，偷偷去了現場。現場很多人，有警察，也有群眾自發地站在路兩旁為阿風爸爸送別。我看到阿風抱著他爸爸的遺照走在前面，他的眼眶很紅，也瘦了很多。他的媽媽在他身旁，幾度哭到昏厥，身旁有位女警員扶著她。人群中有嘆息聲，也有哭聲。我紅了眼，不敢再看，離開了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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