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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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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這位便是夏薇姐吧。”林簡提起禮物,笑著走上前,邊走邊道,“我記得你,夏薇姐,我在申江酒店幹過活的。”

鞋子踩在木板上發出噔噔的聲音。

“當初我跟何依被一個醉酒的客人欺負了,還是你幫的忙呢。”

噔。

“何依你還記得嗎,那是我的好朋友。”

林簡依舊笑著,她笑得純真,仿若何依當年不谙世事的模樣。

真想索她的命啊。

她與她越來越近,林簡自然地坐下,禮盒放在茶幾上,她不緊不慢仔細解開布條,血腥味越來越重。

布條被扯下,頂被翻開,騰出的味道令人犯嘔。

一塊鮮紅的豬血罷了。

林簡側頭看向夏薇,她的神色毫無改變,只是臉更白了些。

“誒呀,拿錯了。”林簡掩住鼻子,隨後指了指門口的那堆禮物,埋怨道:“都怪陸常年,把它們包得一樣,我要送給夏薇姐的,是壇酒。”

夏薇坐在沙發上,手指握得緊了些,果然不是錯覺,她笑了笑。

“常年,你這媳婦什麽意思?除夕怎麽帶豬血進家,這寓意可不好。”

“你誤會了。”陸常年在櫃前調試著暖氣,他起身,用紙巾擦去指尖的灰塵,“林簡並無他意,是路上見擺攤的老人在除夕裏還要做生意,饑寒交迫,她心善就全買了,我們吃也太多,想著送點給你們。”

夏薇點頭,每一次都點得沈重,“常年,你可真是長大了呀。”

“常年過完年都要二十九歲了,你怎麽還當他是弟弟長不大。”另一側的荊席開口。

林簡投去目光,那人的臉上有一條疤,添了點匪氣。他懶散地躺在沙發上,兩指間還夾著一根已殆盡的殘煙。

察覺到林簡的目光,他擡眼對她一笑。

她大方頷首,勾起唇角。

夏薇冷哼一聲,“他再怎麽長大,根也永遠在陸家。”

陸常年仍舊站在那,只是淡淡地笑著,“父親呢?”

門被吱呀打開。

“我在這。”

沙啞,滄桑,枯竭。

林簡的手一緊,連著心臟驟然收縮,心海裏起了片石雨。

雙腿軟得癱在沙發上站不起來,她艱難地吐出氣,然後故作鎮定。

她聞聲擡頭,樓梯上站著一個人,應該說是一個怪物,他還是那麽骨瘦淋漓,皮包骨頭,寥寥幾根發絲貼在他的頭皮。

而那個怪物直勾勾地盯著林簡,發出咯咯的笑聲。

笑得林簡心中一顫。

“咯咯,小姑娘,你就是常年的媳婦?”

他今天倒是正常。

林簡點頭,艱難地迎上他的笑,他永遠是她心裏的噩夢,毒株。

縱然相隔甚遠,縱然時間流逝,他都深深地紮在她的心裏,如撒旦般,把她抓撓得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肩上突然搭上一雙手,林簡側頭,是陸常年,他溫柔地看著她,掌像是哄小孩一樣拍著她的肩。

他溫柔地聲音在耳畔想起,“她怕生,有些緊張。”

林簡的呼吸逐漸勻稱,掌心松開,她盯著眼前愈來愈近的人笑,“陸伯父好。”

“叫什麽伯父,該喊爸了。”他站在面前,細細端詳著林簡,眼前人與記憶裏的女孩交疊在一起,他眼裏有掩不住的火焰,森然。

陸常年走到林簡面前,把她的頭發撩到背後,身體擋住梁程駭人的視線。

“還早,林簡與我還沒辦婚禮,等辦了婚禮後再說。”

林簡在心中唾棄,爸?他也配?

梁程坐下,弓僂著腰。

他腦海畫面閃爍,有梁村的稻田,有裹著泥巴的女孩,有瑤山。

他眼神微瞇,享受記憶。

他直勾勾盯著陸常年腿邊的嫩手,不依不撓道,“姑娘是哪裏人?”

“安市。”

林簡拍了拍陸常年的手背,示意他不必遮擋,她直面恐懼。

她笑著,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

“安市啊。”他的語氣倒有些失落。

林簡皮笑肉不笑,失落什麽?失落沒有連她一起殺了麽?

“怎麽了,陸伯伯。”林簡問。

他搖頭,“沒事。”

一陣舊式電話鈴聲想起,緊接著陳叔步入客廳。

“大小姐有事,說她不回來了,那我現在讓傭人準備年夜飯?”

梁程點頭,“嗯。”

“慢著。”夏薇喊住剛邁出一腳的陳叔,她指了指茶幾上散發著濃重血腥味的禮物,“把這盒豬血拿去,不能辜負了未來少奶奶的一番心意啊。”

她看向林簡,林簡回以笑。

晚宴上,那份豬血被處理得香嫩,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桌上的人各懷心事,一桌佳肴跟剛搬上來似的。

尤其是夏薇,她的刀一遍遍劃過牛肉,直到劃得稀爛,也未吃上一口。

直到她重重一劃,刀口劃過盤子發出刺耳的聲音。

眾人的視線聚到她的身上,她擡頭說了句,“抱歉。”

荊席伸手端過她桌前的盤子,將自己切好的牛肉與她調換。

他拂著她的秀發,“乖乖吃好飯,然後再好好睡一覺,明天一切都會好的。”

此時,夏薇的心情才略有好轉,她楞楞地看著荊席,飽含情意,她開口道,“還好你在我身邊。”

夏薇低頭,這才開始進食。

林簡看戲不語,她無心吃飯,跟仇人一桌,她實在食之無味。

晚宴便在沈默中散了。

陸常年的房間布局簡單,他早早開了空調,林簡一進去便暖氣撲面而來。

她坐在搖椅上,腹部蓋著毛毯,搖椅邊是落地窗,林簡能看到窗外的風景。

不過是黑暗裏的幾盞明燈罷了,並無美景,她思緒飄蕩,呆呆地坐在那。

陸常年推門而入,隨之而來的還有陣陣飄香。

林簡轉頭,見他手中端著碗泡面。

“知道你今晚肯定會餓,所以我提前帶了方便面。”

林簡忍俊不禁,“破天荒了,你竟然會為我泡方便面,你不嘮叨我吃垃圾食品,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陸常年將泡面往門口移了移,“你不吃,我就吃了?”

林簡伸手,“我吃,我吃。”

陸常年搬了個高凳到林簡旁邊,搖椅的位置低,她坐著側身正好可以吃泡面。

陸常年則蹲在她的身側,將林簡腹前的毯子蓋好,將熱水袋塞進去,貼在她的下腹。

“還痛嗎?”

“今天還好。”

林簡吹著面,陸常年還貼心地放了個蛋。

他看向窗外,

“要下暴雪了。”

一展路燈下,雪如鵝毛,風驟然吹起,窗外呼嘯。

“是得下了,積壓了這麽久。”

林簡只是自顧自吃著面,這是她今天吃過最好吃的食物。

她喝完湯,轉頭看向陸常年,“我回去還能吃麽。”

陸常年起身,收拾碗筷,他抽出餐巾紙,擦了把她的嘴。

“行,但有規定次數。”

林簡躺在陸常年的被窩裏早早睡下,養足精神,畢竟早起還有大戲。

陸嵐一晚上都沒有回來,當然,她也回不來了。

一堆雜亂的線圍在夏薇身邊,她自是沒睡好,憔悴至極,厚厚的粉底液蓋在臉上,唇塗得紅艷。

她是個孤兒,如果沒有陸嵐,她早就死在人販子手上了,她以陸嵐為尊,替她賣命,她心甘情願。

她給陸嵐打電話,自昨晚開始便是無人接聽,她扶著腦袋,心中如稱了千斤石,更沈了些。

她呼氣,艱難地起身,她需要有一個人過來,讓她有一個依靠。

腦海裏浮現的第一個人便是荊席。

他們相識多年,吵架鬥嘴多年,相互扶持多年,他們的情誼早已超脫朋友。

是的,她愛他,在荊席為她擋下仇家的刀的那一刻,她就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

夏薇下樓去找他,她現在便是無頭蒼蠅,她需要有一個人給她指引方向。

可是,陸嵐杳無音信,連荊席也不見了。

“別找了,他不會再回來了。”

夏薇擡頭。

林簡倚在欄桿上,挑眉嘲弄地看著她。

夏薇看見,她眼中有譏笑,憑什麽,一個黃毛丫頭也敢用這種眼神看她。

“你在胡說什麽。”夏薇昂頭蹙眉,雙臂環胸。

“我說,暴雪過後,樹終於倒了。”林簡手指輕扣欄桿,發出噔噔聲,她直起身,慢慢走到樓梯口,每一步都是與昨日告別。“陸家倒了,夏薇,你也要倒了。”

夏薇冷眼看她,拳頭越捏越緊,“你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

林簡像是聽到什麽笑話,笑出聲,“哈,對呀,我從不是。但你更不是個好東西,夏薇,我曾經敬你是我的錯,我沒看清你那美麗皮囊下竟是個這麽惡心的東西。”

她把惡心咬的很重,便如那未處理過的豬血,令人作嘔。

她毀了何依的一生,也讓自己間接毀了何依。

她冷哼,“怎麽?想替何依報仇?就憑你。”

林簡搖頭,“我不會動手,留給你的自然是警方。”

“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與警方有何幹。”她不想與林簡糾纏,她只想快點找到荊席,林簡的話確實令她怕了。

夏薇正欲轉身,林簡的話卻響徹整個大廳 ,

“就在昨晚,陸氏這個販毒集團已被警方一網打盡,陸嵐入獄了,你也快了。”

她說得響亮,帶著笑意,那是她的黎明。

更讓夏薇失望透頂的是,她看見陸常年從那個瘋女人身後走出。

她擰眉,指著他,“陸常年,你都知道,是不是,你在幫她?幫她對付陸家?”

陸常年頷首,沈默不語。

夏薇的手在顫抖,她咬牙切齒,咯咯作響。

但她最終還是放下手,“好,畢竟陸家於你而言並無情義,可是你就不能做個旁觀者麽,你非要那麽清醒,非要那麽是非分明,客觀到不顧你我小時候的情義”

“錯了便是錯了。夏薇姐,去自首吧。”陸常年淡淡道,他不去註視她的眼睛,他不忍。

“自首?販毒就是死路一條,我自首有什麽用。”她冷笑,“既然是死,那我便拉上她一起死。”

夏薇迅速從口袋裏掏出槍,槍口對準林簡。

林簡不驚,她一步步往下走,只是註意著階梯。

她擡頭沖夏薇一笑,目光漸深。

“沖我打呀。”

“瘋子。”夏薇對準她,毫不猶豫扣動扳機。

只是哢擦一下,毫無反應。

“我的子彈呢。”夏薇蹙眉。

與此同時,屋外警笛鳴起,刺耳,激蕩著胸腔。

門被忽得踹開,夏薇轉身,暴雪過後的陽光格外刺眼,面前一片白光,她掩目,指縫裏,一個黑色的身影若隱若現。

林簡昂頭面對光,享受它,那是她的黎明。

一群身穿防彈服的緝毒警察奪門而入,將夏薇包圍,她楞楞地站在原地,仿佛下一刻就要癱在地上。

為首的那一個背對著光,臉上的疤痕若隱若現。

荊席一身黑色特警服,手持槍,正氣凜然,他本就該是這個樣子。

與其說陸常年讓夏薇失望,荊席倒是讓她徹底崩潰。

她雙目猩紅,站在原地苦笑,腳已經站不穩。

“你是我最不願懷疑的人。”

荊席眼神漠然,“欺騙你這件事,抱歉。”

夏薇渾身顫抖,她死死盯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她本以為可以依靠的男人。他替她擋過子彈,替她擋過刀,他身上的傷疤有為她而留的。

“我只問,你對我可曾有過一絲情意。”

他轉身面向天邊敬禮,一字一句道,

“我心早已許國。”

荊席擡手,示意抓捕,隨後走向光。

他看天邊,他的前輩,他的兄弟,前前後後都在毒販的手上受盡非人的折磨,於他們而言連痛快地死去都是一種奢求。

他又怎會動情,

或許他同情夏薇的童年經歷,

但他絕不會對一個毒販產生那恥辱的情意。

夏薇閉眼,她認命了。

四周的特警擁來,她扯住項鏈按下暗扣,鋒利的小刀抵在脖頸,劃過大動脈,劃過她膽戰心驚的一生。

血濺在她的臉上,妖艷至極。

那一刻,林簡慌亂捂住陸常年的眼睛。

可是還是晚了那一秒,她感受到掌心的濕熱,倒地的還有陸常年。

他跪坐在地上,林簡撐著他的身體,緊緊擁抱他,怕再松些他就感受不到溫暖,陸常年的額頭抵在她的肩上,他抽泣著,哽咽著。

“他們都走了,林簡,這裏曾是我的家。”

林簡一遍遍拂著他的背,輕聲細語道。

“我知道那些傷痛難以抹去,這段時間你難以調整心態,但我會陪著你走過,我會給你一個新的家。帶你看風景,帶你笑,我永遠不會離開你,我是你的妻子,我們說好的,歲歲年年,不顧石爛海枯。”

警方撤離後,林簡望向那扇毫無動靜的門,她猶豫片刻,還是與陸常年離開這裏。

她回頭望向這座停留了半個世紀的宅子,它陳舊而富有尊嚴,德高望重。但從此之後,人們口中流傳的,將是個毒販窩。

她如螻蟻,以她之力毀了陸家殺了梁程根本亳無把握。

但陸家種下惡種,種子發芽長大,枝上長惡果。

千千萬萬只螻蟻,足以摧毀一棵巨樹。

陸嵐被判死刑,無數燈光從她臉上閃過,不同於往日的風華,她是人人喊打的老鼠,人人都可唾一口沫。

陸氏的產業被裴知吞並,如今的安市,商行裏的龍頭,執掌著整個商圈命脈的是裴知。

權利金錢集於一身,

但由於陸氏的前車之鑒,外界將他傳言得心狠手毒,流轉在黑白兩道。

有人問起,他便一身儒雅,笑著道自己信佛,慈悲為懷。

林簡笑他轉著佛珠子裝模作樣,以白事行黑事,小心哪天荊席把他給抓了。

“我自是不會傻到去碰黃賭毒,荊席自然也奈何不了我。”老狐貍把玩著那串紫金佛珠,屋裏熏著檀香,權利熏心。

“聽說你讓陸嵐緩刑了五年。”林簡端起茶盞,淺酌一口。

“賞她的。”他笑道。

裴知可真是心善,打點監獄裏的人生不如死地折磨她五年,摧毀她的心智,慢慢等死。

深怕她死得太快,失了自己的興致。

林簡喝完茶,她起身挎上包,笑著打趣,“我以後還是小心為妙,怕哪天裴老板賞我一個全屍。”

他停下佛珠,昂頭直直盯著她,眼瞳微閃,一字一句道:“那你便求神拜佛,讓我平安無事,不要讓我得著機會拉你一起死。”

林簡楞了一下,隨後莞爾一笑,“您可真會說笑。”

機會?怕是以後要橋歸橋,路歸路了。

裴知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眸光漸熄,他嘆氣,拾起留有她氣息的茶盞。

扯開嘴角,殺她?怕是不可能有這個機會。

林簡走出裴知的辦公室,餘光中看見一個長發傾瀉的女人正整理著文件。

如果她記得沒錯,那是秘書辦公桌,如果她記得沒錯,這不就是蔣文潮追了數年的女神。

那人擡頭,察覺到林簡的視線,她嫣然一笑。

長得可真美。

林簡點頭,回之以笑。

她說她想送送自己,林簡沒有拒絕,外面的風很大,吹起落葉,吹起發絲,吹起那些不為人知的往事。

“裴知一定不會說,同在深巷裏的還有一個小女孩。”裴妍的聲音很好聽,溫溫柔柔的,她揚起唇微笑,只是清透的眼睛漸漸蒙上一層霧,“哥哥把我保護得很好,小時候他替我擋住了欺淩和辱罵,長大後,我依舊隨心所欲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所有的□□與覆仇,他都替我抗了。”

林簡踩著腳下的落葉,發出清脆的聲響,她無法安慰她,只能同情道,“裴老板真苦。”

“縱然現在哥哥外表光鮮亮麗,人人敬畏他,但他內心早已滿目瘡痍。林簡我知道你,我希望你不要與他形同陌路,陪陪他,好嗎?”她定定地看向林簡,雙目迫切地希望她答應。

林簡點頭,她望天,“嗯,只要裴老板不嫌棄我,那我便與他友誼天長地久。”

她搖頭,淡笑,“我說的不是這個。”

林簡笑,“不要形同陌路,陪陪他,不是你說的麽,你放心,我不會跟我這個老朋友絕交。”她擡手看了眼手表,向裴妍告別,“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裴小姐回頭看看身後,我覺得蔣文潮人也挺好的。”她臨了偏偏補了一句,讓裴妍啞口無言。

她細眉一皺,隨後又舒展開,罷了罷了,許多事不可強求。

監獄內,林簡陪同陸常年探監陸嵐,她瘦了太多,面頰凹陷,沒有粉底遮蓋,枯黃的臉和黑眼圈清晰可見。

裴知打點的傷都在遮在衣服裏,縱然風光不再,精神摧殘,但她依舊雙目淩厲。

“媽。”陸常年還是喊了她一聲,縱然,兒時她從未對自己施舍一絲母愛。

陸嵐見到這個所謂的兒子,她冷笑,但這卻是陸常年記事起唯一一次對自己的笑。

“你還記得我是你媽啊,真是個孝子,你想弒母啊,真是個白眼狼。”

陸常年埋頭,神色難以看清,他只是平靜道:“您犯了錯,必須要付出代價。”

陸嵐的手指抓著桌面扭曲,她瘋狂地笑著,笑得淒厲,“好好好,陸常年,你果然跟陸嚴威一模一樣,不愧是親生父子,千方百計阻攔我,陸嚴威倒念著陸家養他之情,你倒好,絲毫不念。”她昂頭,閉笑聲,嘴角劃出詭異的弧度,“不過也是,一個借腹生子出來的東西,自然與陸家沒什麽親情可言。”

霎時間,陸常年擡頭,他皺緊眉頭,“你說什麽。”

“我沒有子宮,你怎麽可能從我的肚子裏生出來。老爺子在外面給陸嚴威找了個女人,他只在意陸家有沒有人繼承,絲毫不顧我的感受。”她歪頭,恨聲道,“既然這樣,那我就不管你咯,我任由你去學醫,任由你去追逐那些狗屁夢想,我偏不讓你繼承。我甚至任由梁文變成梁程,讓老爺子好好看著他精心培養的兒子,是怎麽荒廢的。”

她繼續喃喃自語,愈說愈瘋魔,“父親,就算我只是你的女兒又如何,只有我身上留著陸家的血,只有我可以撐起這偌大的家產,只有我才是你的驕傲。”

她瘋了,使勁抓著桌面,發出咯咯聲,指尖抓得血肉模糊,獄警上來將她帶走。

陸常年起身,他面無表情,讓林簡的心漏了一拍。

林簡上前攙住他,他搖頭苦笑,“沒事。”

許久,他拉住林簡的手,“我好久沒有見銳銳了,帶我去找他吧。”

“好。”

銳銳今年已有十一歲,是快上初中的年齡了。

那棟老式居民樓未改,墻上還是貼了一層又一層的廣告。

陸林銳穿得單薄,他剛運動會拿了第一。對於體育他有良好的基因,在身高上便特別顯著,要比同齡的孩子都高上許多。

他突然想到他那體育出生的父母,想到周末一見的奶奶,想到那兩個不知所蹤的騙子。

都多久沒來看他了。

想著想著便來到樓梯口,手上的獎杯差點沒拿穩,那門口站著的,不就是那兩個騙子麽。

那兩個騙子正笑著看他。

他生氣地想跑,但轉念一想,跑什麽,他回自己的家罷了。

他不理會那兩個騙子,他左手提著獎杯,右手環著籃球,糟糕,這球還是陸常年那個大哥送的,不要誤會他念念不忘,他早忘了他。

對,說起這個就來氣,陸常年這個大哥,出國那陣子拋下他多少年。

糟糕,林簡姐還提著自己最愛吃的栗子蛋糕,都聞到味了。完了,林簡姐她笑容變陰森了。

陸林銳急急開門,懷中籃球一掉,陸常年及時接住。

他瞥了陸常年一眼,踹開門,繼續沈默不語。

陸常年伸手擋門,林簡推門而入把栗子蛋糕放在桌上,隨後抽起桌上的書卷起打向銳銳的屁股。

“怎麽,陸林銳你叛逆期到了?”

“幹嘛!”陸林銳跳到一邊,揚手撒瘋,“誒呀,你們這一個月在忙什麽,都不來陪我了。”

“弄得好像我們拋下你幾年了一樣,看你剛才那個苦大仇深的樣。”林簡鋪平書,坐下翹著二郎腿,檢查起他的作業。

“陸林銳,你這字怎麽這麽醜,還有這紅叉叉,怎麽這麽多。”

陸常年往冰箱裏塞好食材,他倒了兩杯溫水,遞過來,順便用餘光瞥了眼作業。

他笑著說,“這字怎麽跟你一樣。”

林簡擡眉瞪了他一眼,聽陸林銳那小混蛋在沙發上咯咯笑,她又瞪向他。

他頓時閉笑,並抽泣了一下,林簡扶著額頭,這小子又開始了。

“俗話說得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一個月與幾年有什麽區別,銳銳有多想你們,你們知道嗎。”

“你都多大了還銳銳,你還當是四五歲小孩呢。行了,這不買了蛋糕給你賠禮麽。”林簡拆開布條,“你再不過來,我就跟你陸大哥吃了?”

“誒呀,我這不穿鞋麽,來了來了。”

桌上,林簡分好蛋糕,但實則大多都在陸林銳那。

“你倆什麽時候辦婚禮來著。”他擡臉,口齒不清道。

“還有兩個月呢,怎麽了。”

“我想當花童。”陸林銳蛋糕吃得滿臉都是。

“你說什麽。”林簡忍不住抽了張紙巾,掐著他的臉,擦了起來。“陸林銳,你都多大了,你看看你那跟吃了激素的身高,還能當花童?”

沒想到,他繼續語出驚人道,“那改成花美男。”

林簡瞧著他那樣,不忍打擊孩子的自尊,“行行行,花美男非你莫屬。”

陸林銳開始回憶往事,望著林簡惆悵道,“想當初,我還說要娶林簡姐的,誒可惜了。”

林簡刀了塊蛋糕殘暴地啪的一聲放陸林銳盤裏,“快吃你的去。”

“還好陸常年收了你,就你這脾氣千萬別禍害其他像我一樣的美少男了。”他嘟囔著嘴。

林簡咬牙切齒,當初好好的一個乖巧聽話的銳銳怎麽養殘了。

“放屁,你林簡姐最溫柔體貼,賢良淑德。你陸常年哥哥娶到我那是三生有幸。”說完笑瞇瞇看向陸常年,手中還舉著刀,“你說是吧,陸常年。”

陸常年點頭,他抹去林簡臉邊的蛋糕,光訓銳銳了,自己不也是。

他根本無需再生個孩子,有她倆在就已經夠頭疼了。

“溫柔?林簡你當初反手打爆歹徒的視頻,我現在還留著呢。”說著陸林銳便翻出手機找,嘴裏還嘟囔著,“哥你平時可小心些,你要被家暴了一定要像社會尋求幫助。”

陸常年無奈嘆了口氣,“知道了。”

“好嘞,找著了。”他將屏幕面向自己。

林簡最近懷舊,她看起視頻,開始懷念曾經的風華時刻。

她看著看著皺起眉頭,緊盯著視頻裏的那個人。

隨後松開眉頭,笑顏逐開。

陸常年說,他要帶她去一個地方,林簡挽上他的胳膊,笑著說有什麽神神秘秘的。

那是數年前,他們帶銳銳去的游樂園,晚上的人很少,三三兩兩奔著摩天輪和旋轉木馬去。

而陸常年帶著她去往湖畔,湖畔上有條長廊,掛滿牽著紅繩的牌子。

風吹過,木牌間發出撞擊聲,伴著幾聲湖邊的鵝叫,和遠處的嬉笑聲。

他與她漫步於此,腦海裏記憶流轉,她頓時明白陸常年的來意。

“想不想看看我當初寫的是什麽。”陸常年握緊她的手,帶著笑意的聲音揉在耳畔的風裏。

林簡點頭,她很有閑心陪他去找,陪他去回憶,她總想讓陸常年開心點。

縱使滿滿一條長廊的祈福牌,縱使她實在不記得自己掛哪了。

“你還記得自己的牌子掛在哪裏嗎。”林簡擡頭問。

“我記得湖邊有一棵歪脖子樹,當時從那可以看見枝頭沖向我。”

“歪脖子樹。”林簡喃喃道,她尋看四周,夜色朦朧,但倒也可以看個大概輪廓。

她指了指遠處,“是那嗎?我們去看看。”

她拉著陸常年往那走,看準角度,找歪脖子樹枝頭朝向自己的地方。

“大概就是這了。”

林簡擡頭打開手機燈光,翻看上面的名字,不一會便見陸林銳的。

“每天都有栗子蛋糕吃,這小子能不能有點志氣。嗐,你看這小字,小旺仔奶聲奶氣的,怎麽長大了就變粗漢子了,一天到晚就知道調皮搗蛋,還這麽臭美自信。”

“銳銳是長大了。”陸常年摟著她的肩,他不敢說陸林銳是跟林簡學的,一個樣。

林簡翻到自己的,上面寫著“如願以償”。

她確實一件件實現了,

只差最後一步。

她旁邊便是陸常年的祈福牌了,林簡移了點燈光,照在上面,陸常年的字可真好看,行雲流水,游雲驚龍。

只是,“這眰恦是什麽意思?”林簡側頭看他,她昂著頭,能看見陸常年微張微合的唇。

“書上說,目光所至是心之所向。”

“你當初是在跟我告白麽。”

陸常年點頭。

林簡張開手臂摟住他,她覺得夜晚的湖畔有些冷,便往他懷裏鉆。

“我還沒問,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

“忘了。”陸常年笑,“大概是,你在路上跟狗吵架的時候吧。”

“嗯?”

陸常年不語,他早就在無數個瞬間中深深地愛上她。若說那時記憶深刻的,便是她高中放學路上,狗偷吃了她的飯團,紮著馬尾背著書包的林簡追了它一條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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