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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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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自李芳玉和觀建國離婚後,觀朣就再也沒有觀建國的消息。房子是她故意選在城東買的,這裏和以前的家是城區的對角線最遠的距離。

她不知道觀建國是怎麽找來的,不過昨天發生的事情他今天就找來了,她不敢細想。

課上她聽過很多案例,其中就有男方好賭成性,將家裏的錢財全部賭光,女方與之離婚,男方走向極端殺、妻。

以剛才觀建國的樣子來看,恐懼這才絲絲縷縷地蔓延全身,她不禁打了個寒戰。

收假第一天,觀朣接到了導師的來電,電話裏導師讓她上完早上的課直接去辦公室找他。掛斷電話,她淺嘆了口氣,心裏感嘆,果然還是躲不掉。

入學一周她就摸清了導師的性子,導師看起來不好相處,只要犯了錯就會關起門來毫不留情面地教訓;可他也是極為護短的,別人是說不得,罵不得。她知道能有現在的結果導師肯定沒少費心,學校那邊不追究她,導師這邊卻是免不了被教訓一頓的。

觀朣站在辦公室門外,緩了口氣,擡手敲了敲門。

裏面的人渾厚的聲音由門內悶悶地傳出來,觀朣推開門,導師正在通電話。他擡頭看了她一眼,另一只夾著圓珠筆的手向上一擡,又將游移在空中的手向沙發的位置點了點。觀朣心裏了然,那句“導師中午好”生生被咽了回去。

辦公室有兩張辦公桌,一張是導師的,另一張是一個年輕導師的,此時那名年輕導師不在,辦公室只有兩人。大概是要下雨了,外面悶悶的,觀朣剛一開門,一股冷風撲面而來。

為了不讓冷氣流失,她進了門反手將門關上,剛轉身就見導師擺擺手,指了指門,用唇語示意她把門打開。

以為還有誰要來,向沙發走了兩步的觀朣又折身去把門打開。

重新走到沙發前坐下後,觀朣看到茶幾上待客用的玻璃杯內有殘存的茶葉,她用手背探了探,發覺杯底殘存的茶水已經冰涼。想著客人大概是不會再回來了,於是她將杯子裏的茶葉倒進一旁的垃圾桶內,然後站起來走到門後的洗手池邊,將杯子洗幹凈,倒扣放回茶幾茶具盤上。

索言在一邊看著,眼裏閃過一絲無奈。

觀朣剛扣好杯子收回手,就見導師走過來,坐在她右手邊的單人沙發上。

她瞟了眼導師,靜靜地等待訓話,導師卻抽了張紙遞給她。

她接過紙,擦去手上的水漬,將紙團成一團攥在手心。

導師看著她一直不說話,這讓她的心瞬間提起來,她最怕這種情況。左側方的立式空調是上下送風,冷風吹到她時,連著她的心都顫抖起來。

隔了一會兒,索言看著她這副慷慨赴死的模樣,頓時覺得太陽穴突突的。他按了按眉心,突然站起來走到門口,帶氣似地把門關上。

以往有女學生進辦公室來等另一位老師,怕女同學多想,他都要求開著門。

這次他真是沒辦法了,接下來要說的話又不能光明正大地作為老師的身份講給她聽。

關上門他走到沙發前,頓了頓,收回走向單人沙發的腳步,退到觀朣對面坐下。

觀朣垂著腦袋,眼神滴溜溜地觀察導師的舉動,見導師轉身過來,忙著收回視線,將視線固定在腳尖上。

索言盯著觀朣,胸口憋著的氣嘆了又嘆,以往從沒帶過這麽讓他頭疼的學生,一時間他不知道從何說起。

頓了半晌,暗責道:“不用去管別人怎麽想怎麽說,別人有千張萬張嘴,你難道要一一去解釋嗎!”

觀朣“啊”了一聲,擡頭看向導師,反應過來導師在說什麽事後,又低下頭,沈默著。

“你以為你私自去找系領導,就可以瞞住我?”索言睨了她一眼,滿是嫌棄,“我是不關心你們這些小鬼整天在論壇上討論什麽,但不代表別人不關心,更不代表別人不會直接上門來找我。”

很多人和觀朣一樣抱有僥幸心理買了小鍋藏在宿舍,有的還買了電磁爐。因為這次火災,學校在國慶放假期間突襲查宿舍,查出來很多違規物品,查出帶有違規物品的同學皆都按照規定被減了學分。而她導致了宿舍著火,劉今住院,本應該處分或者開除學籍的她,卻沒有受到任何處罰。

很多同學心生不滿,學校論壇也開始流傳一些風言風語,甚至造謠她和導師保持不正當關系,所以導師極力替她壓下這件事情。

別人怎麽說她都沒關系,可事關導師清譽,她無法忍,也忍不了,立刻註冊了賬號,挨個反駁。

她的反駁沒有平息眾怒,反而就像扔進湖水裏的石頭一樣,激起了水花。

同學們不依不饒,說除非她受到相應的處罰才相信她和索言沒有不正當關系。

於是她私下去找了系領導,說明了此事。

“我是你導師,不是你父母,這些話本不該由我來說,但是你自己看看你辦的事情,你做錯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違反校規,在宿舍留有違禁物品。而有些事情你沒做幹嘛要去自找麻煩,就算你一張嘴能懟萬張嘴,你能懟得過人性的惡意嗎!虧你還是學法的,連這點兒道理都不懂。這個世界本就不是公平的,你非要那麽,”死板,跟個書呆子一樣,索言忍住後半句話,頓了頓,換了種說法。“當律師,在法庭上辯護同樣是我的理想,可我為什麽躲在學校當老師,我見得太多了,同樣的罪名,有些人的刑罰是不同的,你明白嗎!”

索言本不想說得這麽直白的,可又怕他不這麽說,她這個呆子估計要在社會這堵墻上撞得血肉模糊。

觀朣低著頭,緊抿著嘴巴,雙臂繃得直直的撐在膝蓋上。她強忍著哽咽,眼淚卻從眼眶猝不及防地掉落。

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索言煩躁地深呼了一口氣,似乎是在生自己的氣,他郁悶無奈地吐出一句:“難道這些也要我來教你嗎!”

“我知道,可是現在的我還說服不了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觀朣哽咽地擡起頭,眼眶裏滿是晶瑩。

如果沒有減學分的事情,她真的就以為是學校念在她是初犯,這才不追究。可後面學校減了其他同學的學分,她才知道這件事情她免除一切處罰完全是因為導師為她說話,學校看在導師的面子上才對她法外開恩。

她當然明白導師說的話,不過現在她是既得利益者,她大可以不顧其他人有什麽說辭,但是如果有一天被剝奪利益的人是她呢,難道為自己爭取也是種錯嗎。

如果世界註定是這樣的,那麽她願意做第一個舉起燈火的人,站在世界對立面。

索言的火氣就被她這麽一句話輕而易舉地熄滅。十點多送走院領導,他怒火中燒,恨不得立刻把她揪來敲打一頓,這會兒聽到這句話,仿佛被敲打的是他。

是啊,他當初為什麽選擇學法。

看著皺著一張臉的她,恍惚中像是看到了過去的自己,他忽然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有滿腔郁悶。

索言擺擺手,懶得再說。

觀朣伸出手抹了一把臉,站起來從沙發和茶幾中間狹小地過道裏像螃蟹一樣向外移動。

一看這架勢,索言驟然想起有東西要給她,伸手在空中點了點,示意她停下來。然後他站起來,修長的腿一跨,越過沙發,走到書桌前,提起桌上的保溫桶,走到她跟前遞給她。

觀朣以為導師讓她幫忙去食堂打飯,沒有任何遲疑,雙手接過。抱在懷裏,意想不到的重量讓她楞了一下,暗嘆這個牌子的保溫桶怎麽這麽重,正要問導師要打什麽菜,就聽導師面無表情地說:“給你帶的大閘蟹,熟的,帶回宿舍和舍友分著吃。”

觀朣好不容易收起的委屈,忽然又泛出來。

淩夏大四下學期決定畢業後要去西藏支教,她父母不同意,一直鬧,索性先斬後奏,畢業後直接買了去西藏的機票。

因為這個事情,淩夏來不及慶祝觀朣考上研究生,知道她喜歡吃大閘蟹,於是提前一個月大晚上蹲點兒搶了自助餐廳準備十一舉辦的大閘蟹盛宴的入門券。

剛開學時,收到快遞的觀朣還發了一個朋友圈,內容是等大閘蟹。

結果十一那天被叫來談話,那張券也過期作廢了。

眼看著她眼眶又紅了,索言心煩得緊,趕緊擺手讓她離開。

觀朣走到門口,手剛搭上門把手,忽然想起什麽,又折身走到已經坐在書桌前的導師跟前,反手從包裏摸出禮盒放在老師桌子上。

“老師,處分的事情,麻煩老師了。”

索言拿過禮盒打開一看,是支鋼筆,和他之前用壞了收起來的那支鋼筆一樣。他嘴唇一張一合,在觀朣轉身離開時,終於沒忍住,“不是我。”

聞聲,抱著保溫桶的觀朣轉過身,疑惑地看著導師。彼時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鈴聲響起,索言看了一眼,沒接,他向後靠去,嘆了口氣,沒說話。

觀朣的視線挪向正在響鈴的手機。她錯愕地看著導師,導師卻將眼神瞥向一邊。

“是……”她就像說完一個字就溺水一樣,剩下的話再也沒辦法說出來。

觀朣站在原地,思緒混亂,她咬咬唇,看著導師從桌上拿過手機滑動接聽。

接通電話的索言還未將手機放在耳邊,就聽電話那邊急切的聲音響起:“她怎麽樣?你沒和她說吧。”

索言把擡眸瞥了一眼正失神盯著他手機的觀朣,索性點開免提,將手機放在桌上,“我什麽都沒說。”

大概是剛才一直坐在空調的風口下,這會兒觀朣得瞬時頭疼起來,噴嚏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

陳祝正在廚房,他摘下被蒸汽蒙住的眼鏡,放在一旁,朝上騰的蒸汽輕吹了口氣,蒸屜上已經變紅的大閘蟹露出來,看著色香誘人。他手裏握著夾子準備將裝有大閘蟹的盤子夾出來,聽到電話那邊打噴嚏的聲音,手上的動作一頓,頓時思覺不妙,緩了會兒才開口:“觀朣?”

觀朣沒回答他,只是看向索言,扯起嘴角,“老師,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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