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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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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以阿原為中心,同學們圍成半圓,半圓又以太陽散射光的方式向外發散,觀朣已經看不到陳祝的身影。學校在山腳下,最近的醫院距離學校有十五分鐘車距。還是上次出院,當時她覺得和陳祝在一輛車上時間漫長,摸出手機一看時間才過了十五分鐘才知道的。

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入耳邊,大家給從車上下來的醫護人員讓了一條道,曹老師沒有及時趕到,陳祝跟在醫護人員身邊一起上了車,接著救護車的聲音又由近及遠地消散了。

原先圍在一起的半圓也作鳥獸散離開了。

觀朣呆呆地張開嘴,難以置信地凝視著地面上的血跡,她感到身體肌肉僵硬,一陣一陣地抽疼起來。

自從上次和阿原約定好考試結束一起看動漫,兩人都各自準備眼前的考試,很少聯系,有時在圖書館或者食堂遇到也只是相互關心一下學習進度。

觀朣瞇著眼睛擡頭望著學府樓頂樓,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今天早上十點是教資面試成績公布時間。阿原之前提過,她不善上講臺演講,每次輪到她上講臺講PPT,她的手心就會不自覺出汗,表情也變得不自然,當她插好U盤,擡頭看下面,她的腿就會開始發抖。

觀朣想,會不會是阿原面試時沒有發揮好,面試成績並不理想,這才一時想不開。

不管是什麽原因,阿原,已經消失了。

後勤和保安姍姍來遲,保安在後勤的吩咐下用麻繩攔截住這段路。

保安來到觀朣面前,語氣不善地呵斥道:“還站在這裏幹什麽,不怕她晚上去找你,趕緊走。”

觀朣驚愕地看著保安,他的嘴裏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在保安的催促下,觀朣離開這裏,行李箱好像比剛才更加沈重一點。

回到家,觀朣一直心不在焉,李芳玉問了她好幾次晚上想吃什麽,她都沒答上來。李芳玉下午剛洗過澡,渾身都散發出一種黃瓜的清香味。

觀朣把頭靠在李芳玉的肩膀上,她低頭摸著李芳玉如梅幹一樣皺皺巴巴的手,又擡起頭仰視著李芳玉的面龐。

她平靜地說:“媽媽,我好愛你!”

不知道為什麽,觀朣好像不說這句話,她的心口就一直被堵著似的。

李芳玉反過來捏了捏觀朣的手背,沒有回覆觀朣的愛意表白,只是說了句:“最近學習是不是很辛苦,好像瘦了。”

觀朣彎了彎眼睛,她知道母親在害羞。

晚上,觀朣躺在床上搜索今天學校發生的事情,她點開學校的表白墻,最上面的幾條信息是關於阿原的。

她點進去,有人說阿原是因為不想和男朋友分手,想不開跳樓。

下面有人回覆說不是,實際上是阿原腳踩兩條船,被男朋友發現,男朋友想要分手,阿原不同意,以死相逼。

有人質疑這個人的回覆,跟帖回覆阿原沒有男朋友,哪裏來的腳踩兩條船這一說。

接著那人直接貼了阿原和男朋友的聊天記錄,以此反擊。

接下來便沒有人再質疑。

觀朣點進去查看,那不是阿原的頭像,更不像阿原說話的語氣。

觀朣皺著眉看了一會兒,退出來點進別的帖子,又是另一番說法,說阿原保研名額是靠和老師醒來的,占了系裏第一的名額,被第一舉報,院裏看沒辦法這才取消了阿原的保研資格。

法學系第一是觀朣。

系裏今年有兩個保研名額,通過篩選,一個是阿原,一個是劉今。觀朣因為大一有一次考試缺考,績點不夠,不符合保研資格,這一點觀朣一開始就知道。

而阿原,是因為她想考教資,當老師,繼續在法學系深造不是她的規劃,這個名額是她主動放棄的。

觀朣想反駁這個人的說法,下面有人先她一步,是李玥。

下面的人都追隨李玥的說法斥責樓主,樓主只說記錯了,不是系裏第一,是別人。

表白墻裏大家眾說紛紜,好像他們一直跟著阿原生活一樣,阿原的一舉一動都說得有理有據。

觀朣深吸了口氣,退出表白墻,把手機扔到一邊。

她看著窗外,今晚的月色真的好美啊,不過阿原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了。

她和阿原的關系不算熟絡,她頂多知道一些阿原從未告訴過別人的秘密。不過這個秘密像是阿原的人生,她現在有一種背負阿原人生的沈重感。

心裏悶悶地,生命啊,真是如煙花一般絢爛易散。

隔日早上,觀朣還在睡夢中,手機振動吵醒她。她轉了身,側身在被窩裏點開手機。

是陳祝打來的電話。

觀朣擁著被子坐起來,意識清醒了大半。她清清嗓子,接通電話,“學長?”

“我可以見見你嗎?”

電話裏嗓音沙啞,觀朣心裏一緊,問他在哪裏。她掀開被子點開免提,把手機放在床頭櫃上,打開衣櫃拿出外套。

掛斷電話,觀朣把外套套在睡衣上面,趿著棉拖鞋下樓。

外面天蒙蒙亮,路燈還亮著。觀朣吸了一口冷氣,攏了攏衣服。

陳祝坐在綠植的道沿上,他身上套著昨天見面穿的那身衣服,看樣子是一夜都在醫院裏,後背充滿疲憊。

聽到身後的聲音,陳祝轉過頭,擡眼望著觀朣,他長出一口氣,呼出的白氣緩慢地消散在空氣中,他的肩膀瞬間放松塔拉下來。

陳祝猛地站起,眼前一黑,往前踉蹌一步。觀朣見狀,急著張開雙臂,把陳祝接在懷裏。

陳祝的眼前還未恢覆,他順勢把腦袋搭在觀朣肩膀上,雙手握住自己的雙臂,把觀朣緊緊地圈在懷裏。

“她的肋骨全都斷了。”

陳祝顫抖的聲音出現在觀朣耳邊,觀朣一驚,腦子裏又出現昨天的畫面。

觀朣覺得喉嚨像被堵住一樣,她拍著陳祝的後背安慰他。

陳祝又說:“阿原的母親情緒很崩潰,她在醫院暈過去好幾次。”

觀朣這才明白陳祝下巴和脖頸的血痕是從何而來,阿原的母親一直盼望著阿原能夠當律師,她仔細養大的女兒就這樣沒了,觀朣理解。

“淩晨三點,這件事情上了熱搜,學校壓下來了,曹老師已經到學校,我待會兒也要去學校幫忙,”陳祝松開觀朣,他看著觀朣的眼睛,柔聲囑咐:“今天學校會很亂,你今天不要來學校取東西了。”

觀朣還有一些零碎的東西沒拿,昨天收拾東西的時候,她故意留下一些,這樣她就可以以此理由再見陳祝一面。正如她想的那樣,當她故意給陳祝說明天還要來學校一趟拿東西,陳祝立刻接話。

觀朣看著他濕潤的瞳孔映出自己的模樣,點點頭。

得到觀朣地回答,陳祝抿著嘴唇扯了扯嘴角,他放開觀朣的胳膊,準備轉身離開。

在他轉身的一剎那,觀朣伸出手拉住他的手,陳祝轉頭,疑惑地看著她。

觀朣微微擡眸,視線落在陳祝亂糟糟的發絲上。

她伸出手,陳祝明白過來,乖巧自然地垂下腦袋。

觀朣的手穿進他的發絲,幫他理了理淩亂的頭發。

臨近中午,觀朣在群裏看到學校通知,是曹老師發的,陳祝緊接著曹老師發的通知,在裏面安撫同學。

這時觀朣才了解到,阿原到醫院時還有生命體征,但情況不容樂觀,只是遲早問題。阿原母親到醫院後,強烈要求醫生搶救,即使阿原的肋骨已經全部被心臟覆蘇按斷,她的母親仍不放棄。

家屬不同意放棄,醫生只好繼續搶救,到最後,阿原的胸膛已經成了癟掉的籃球,按壓下去無法再反彈上來。

學校很快就出了解決方案,出於人道主義給阿原家賠償三十萬。

阿原的母親不同意,她把孩子交到學校,好好的孩子卻在學校出了意外,阿原的母親要求學校賠償三百萬。

學校這邊也不同意,最終放出阿原生前與母親的通話錄音,這段錄音與阿原發生事故之間相隔十分鐘,這樣說來,阿原是掛斷和母親的電話直奔學府樓的。

錄音裏,阿原把自己教資面試通過的好消息分享給母親,母親聲嘶力竭地痛罵阿原。

“我要你有什麽用,你個自私鬼,你怎麽不去死。”

這次阿原的母親沒有威脅阿原要自殺,反而讓阿原去死。

觀朣是知道阿原有通話錄音的習慣的,她一向做事嚴謹,每次開會她都會打開錄音,以防萬一筆記有遺漏的地方。有時候她們幾人通話,阿原也會提前告知她在錄音。

觀朣在網上聽到這段錄音,整個人怔怔地,這些話觀朣聽觀建國說過。觀朣合上手機,仿佛她也和阿原死過一次了。

學校表白墻的言論在一夜之間換了風向,他們指責阿原母親,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叫自己女兒去死的母親,他們把阿原母親說得就像是廚房裏沾滿油汙的黑嘖嘖的抹布,惡臭又黏膩。

觀朣看了眼他們的ID,他們義憤填膺得就像那天抹黑阿原的不是他們一樣。

言語,好輕。

輕到像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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