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似是故人歸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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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似是故人歸 （下）
翌日。
半日收工。
餘導很滿意，但楊楚不滿意。
昨晚將近零晨，臨上飛機前，楊楚忽然接到了彼時已醉醺醺的餘朦的電話，“楊楚，你給我回來！不準走！合同，我搞定了！”
本來就因要坐紅眼航班心中郁悶的楊楚一聽這話，體內的暴躁因子瞬間就被激活了，她毫不客氣一頓發作，“我說，大半夜的，餘導，你發什麽酒瘋，又是在跟誰說你這霸道總裁似的發言！醉言醉語，真的難聽！”
“你別管……我高興……”餘朦的醉話有一搭沒一搭傳來，“我好久沒……這麽高興了，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想聽好聽的話？餘導，真是稀奇呢。那你找我幹嗎？”楊楚到底顧忌到不該與一個醉酒的人繼續瘋言瘋語，準備掛斷，打給餘朦助理。
但，就在這時，楊楚聽到電話那頭似乎有人嘆著氣靠近了餘朦，然後快準狠地搶過了餘朦的手機，楊楚立刻挑起了眉，接著，一個溫柔也微帶點酒意的女聲響起，“您好，我是宋桑。餘朦醉了，今晚我會照顧好她。另外，請你明日務必再來遇PARK，合同，她的確談好了。”
說完，宋桑客氣地掛了電話。
站在夏夜燥熱的微風裏，楊楚盯著手機屏幕，表情難得有絲微怔。
宋桑？
就是那個與餘朦心心念念的黑無常有非比尋常關系的宋老師？
隨後，楊楚果斷讓助理改了航班。她覺得，明天有好戲。
此時，已經收工，卻還是沒能見到那位同樣神秘的宋老師身影。楊楚瞥了餘朦一眼，再次拉著餘朦，準備去農場餐廳聊一聊。
反正收工善後的事，還不需要她們親力親為。
這時，一個穿著風衣牛仔褲的人影朝她們走來，簡單的裝扮，氣質卻格外出眾，與這家名叫遇PARK的有機農場的風格也格外地搭。
楊楚看著走近的人影，微笑著試探開口，“宋老師？”
宋桑停在兩人面前，淡笑著將兩人打量了一番，然後才伸出手與楊楚相握，“我是宋桑，好不容易，終於見到你本人了。”話語裏帶了一絲幽默的調皮和善意的調侃。
楊楚自然聽出了故事，卻只微笑著自我介紹，“我是楊楚。宋老師看起來真年輕。”
“實際上，我只比餘朦大三歲。”
怎麽會？才29嗎？
楊楚側身看了看餘朦，然後不著痕跡地伸手在餘朦後腰拍了拍。她可還記得，六年前，她與衛默離婚時，餘朦告訴她，宋老師芳齡28，是大學最年輕的特聘副教。
餘朦瞬間便懂了楊楚的暗示，卻散漫地開口，故意轉移話題，“誰傳你八卦？還有，你的事，說不得嗎？”
一陣酒氣嗆來，楊楚捂了捂鼻子，迅速躲開餘朦幾米遠，狀似嫌棄道：“說不說得，自然得看你。還有，餘導，你瞧瞧你這蓬亂的頭發，邋遢沒型的衣服，聞聞你身上這味兒，滿身酒氣，真夠頹廢的！”
“不想聞就走，趕飛機去吧，你！”
餘朦與她胡來慣了，仍然毫不客氣就趕人。
楊楚見到了宋老師，又見餘朦的確有些形容邋遢，酒意未消也需要休息，便準備識趣閃人，但臨走也不忘繼續懟一句，“餘導高傲，剪輯完成記得先發我驗收。我可不允許我的形象有任何的瑕疵，更何況這還是七夕主題的拍攝。餘導明白吧？”
“嗯。”
餘朦還有些宿醉的頭疼，回身望了身後忙碌的劇組一眼，認真點了點頭。
楊楚同宋桑告了別，被助理簇擁著離開，但她才走了幾步，似乎好奇無比，又轉身朝宋桑望了過來，“宋老師，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宋桑笑著，沒搖頭，也沒點頭。
意味不明地很啊。楊楚想。
宋桑看見楊楚神情，像是明白了什麽，忽然笑了笑，道：“你擔心七夕那天，餘朦沒人陪，又去喝酒？”
“她倒沒有酗酒的習慣，只是……”楊楚想到宋琰，瞬間收起了自己無謂的擔心。即使宋老師告訴了餘朦那位黑無常先生的消息，但現在的餘朦還是六年前的餘朦嗎？
餘朦不談戀愛，或許只是她對當下生活的一種選擇。
無關黑無常，也說不定？
楊楚想明白了，便搖頭笑道：“我不擔心她七夕沒人陪。只是有點好奇，想問宋老師一個問題，七夕那天，宋老師想見到自己前世的戀人嗎？”
當然想。
而且，非常非常地想。
但宋桑沒有說出來。想到納蘭誠時，那種由心生發的隱秘躁動的喜悅，她只想自己獨自一個人感受品味。
楊楚從宋桑的眼中感受到了，她心裏有些羨慕，轉而看向餘朦，已換上了另一副略感嘆的口吻，“你呢？想見前世戀人，還是想約現任？”
餘朦知道楊楚說的是這次拍攝的主題“七夕，假若你與前世戀人有約”，難不成這是什麽映後交流嗎？心裏有點煩的餘朦直接幹脆地道：“我選個……鬼！”
“活該有人覺得不該找你來拍七夕特輯！”
楊楚有點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但又覺得，既然餘朦能拿到明面上打趣，或許黑無常對她也不算什麽執念。自從在游戲中與餘朦認識，多少年了。她了解餘朦。這樣，餘朦與宋老師經年相逢也能好好相處了，她這操心的都是什麽跟什麽……
楊楚嘆著氣，終於離開。
但她又覺得，假若七夕真與她的前世戀人有約，她定然會去赴約的。
至於為什麽？
當然是，現今，前任可能還會見得到，但前世戀人，或許真的只有七夕那天才有機會重遇。
餘朦覺得，楊楚一離開，她耳邊終於少了聒噪，清靜了。
昨晚的某些事便漸漸從餘朦的回憶中鉆了出來，她欣喜見到了宋桑，與她推杯換盞，喝了個痛快，其間，她漏接了好幾個宋琰的電話，她也沒在意……然後，她將臨上飛機的楊楚也給拉回來了，接著，便是她清晨醒來，穿著昨天那一身滿身酒氣的衣服來了片場，在忙碌與嘶吼中完成了拍攝。
楊楚說得對，餘朦現在腦子還不清醒，有些昏沈，有些疼，但不妨礙她任何行動。
剛才，餘朦之所以任楊楚胡亂拉扯，那也只不過是她忽然有些膽怯，不知道該如何問宋桑，葉慕的消息。
果然，看到宋老師，就會想問葉慕。
近些年，餘朦難得有情怯怕開口的情況，所以，剛才，她有些游離，有些沈默。
宋桑看出來了，沒多說，只拿起餘朦的機車頭盔遞給她，“回家洗個澡，睡一覺，我們空閑再聊。”
“宋老師，不走了？”
宋桑點頭，語帶雙關地開玩笑，“我只比你大三歲，走什麽走？”
餘朦沒有多問，只道：“那好，我們空閑見。”
宋桑看著餘朦騎車離開，忽然有種喧囂落幕，與朋友告別的感覺，又回頭看一眼忙碌收拾的劇組，頓時覺得還是歡笑著的蕓蕓眾生最鮮活。
她之所以能夠歸來，是因為一個人。
宋桑絕不會忘記，她只可惜那個人再也無法看到她所看到的一切。
離開農場，宋桑獨自開車，前往雅濟醫院。
剛走到醫院散步區，就見到宋琰推著徐奶奶正在散步，兩個人談笑的樣子，像極了一對普通的祖孫。
宋桑遠遠佇立，不忍破壞。
直到她忽然察覺空氣中一陣異樣的波動，不過眨眼，她便見到從散步區的另一端，走進兩個人影。
宋桑猜想，是黑白無常。因為葉慕身上的那一身傳統風格的緞黑長袍，她不會認錯。
但宋桑同樣也沒想到，會在這兒再見到葉慕。
宋桑看到黑白無常穿過小徑，朝徐奶奶和宋琰的方向走了過去，但他們沒在徐奶奶身旁停留，宋桑暗暗松了一口氣。
然而，一口氣來不及徹底放下，那兩個人影又朝宋桑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隔得近了，宋桑聽到葉慕身邊的新任白無常不解地問：“餵，不……停下嗎？為什麽不停下？你要到哪兒去？”
聽聲音，就知道是個跳脫灑脫的人，與前任白無常沈昀幾乎完全不同。但沈昀已經永遠不在了，同她的姐姐一樣。
葉慕沒有回答。在經過宋桑時，他也沒有停下，而且，連些許的側眼而視都沒有。
黑白無常就這樣經過了宋桑身旁。
遠去了，宋桑還能聽到白無常不滿的嘀咕，“的確有人會喜歡高嶺之花，但高嶺之花不討喜。這年頭，你還硬凹什麽人設？”
宋桑聽了，差點直接轉身回應他。她腦中不免閃過曾經她與葉慕之間的互懟。
葉慕想當然仍然沒有回應白無常。
宋桑知道，葉慕這“千歲妖怪”的脾性恐怕是永遠不會改了。
“咦，你……這又是為什麽停下了腳步？”
宋桑承認，白無常這句話裏，那恰到好處的停頓，略帶八卦的語氣，極大地勾起了她的興趣。
她毫不猶豫轉身，不意外地見到，餘朦直接堵在葉慕身前，攔住了他離開的腳步！
宋桑沒有再動，站在原地，看著兩人像電影裏久別重逢的戀人“冷靜克制”的寒暄。
“葉老師，真是好久不見。”餘朦奇怪自己竟然一點都不激動。
葉慕微微點頭，依然惜字如金，“嗯。”
餘朦於是一笑，看似誠懇地邀請，“葉老師，我現在是導演，你什麽時候有空……要不要來我的新片裏客串一下？”
葉慕低頭，認真地看向餘朦，“不怕出現靈異事件？”
餘朦輕描淡寫地回應，“葉老師教了那麽多學生，之前我與你也相處過那麽久，哪有什麽靈異事件？”
“怎麽可以？黑無常怎麽能去客串電影？”白無常仿佛怕葉慕答應，激動地開口。
餘朦轉身看向葉慕身邊人，打量了片刻，“葉老師如果不方便，你也可以的。雖然你不是我要的高嶺之花的類型。而且，你不知道嗎？前任白無常是開娛樂公司的。”
白無常故意誇張地瞪大了眼，伸手在兩人之間指了指，“我說，你們到底什麽關系？”一臉八卦的樣子。
“師生關系嘍。”
“什麽……樣的師生？”
餘朦望向葉慕，故意一字一句道：“簡單純潔的師生關系。”
白無常覺得無趣，退到一邊。
葉慕忽然道：“他是洛黎，不用理他。我不便出現在大眾影像上，想必你肯定明白。”
“當然明白，只是……有點可惜。”
餘朦低頭，微嘆了口氣，可能這就是她與葉慕之間最後一次見面了也說不定。
葉慕回應似的點點頭，繞過餘朦向前走。
餘朦回過神，輕聲告別，“葉老師，後會有期。”
葉慕腳步微頓，也低聲道：“好好拍電影。”
這句臨別贈言還真符合葉老師，據餘朦了解，葉慕之前唯一稱得上愛好的除了收藏，就是電影了。
兩人最終錯身而過。
試著想一想，多有電影畫面感，多傷感，又多遺憾。
看見葉慕直接離開，洛黎卻道：“果然，高嶺之花哪是這麽容易被凡人拉下神壇的。”
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宋桑收回目光，這才記起白無常還在她身邊。
從餘朦和葉慕身旁離開，洛黎就直接來了宋桑身邊。宋桑覺得，大概是洛黎覺得周圍只有她可以和他實時分享他的八卦心得。
宋桑及時回應道：“的確，高嶺之花太裝了。”
“咦，同道中人啊。”洛黎驚喜地拍了拍手。
宋桑又道：“但我看他們，不像久別重逢的戀人。”
“那像什麽？”洛黎其實也覺得，葉慕和餘朦之間有點奇怪。
宋桑引用餘朦的話，“像簡單純潔的師生。”
洛黎一聽，立刻毫不顧忌大笑起來，“不，我覺得你在內涵他們！”
“你自己看。”
宋桑朝餘朦指了指。
洛黎擡眼看去，發現餘朦正一臉不爽地打電話，那聲音一聽就是火急火燎的爆脾氣，“李總，李大制片人，客串的演員被人撬墻角了，你讓我現在去哪兒給你找人進組！不想等，就直接撤資吧！誰願意伺候，你找誰去拍！”
臉上沒有半分對葉慕離開的感傷，還敢如此理直氣壯讓甲方金主撤資，他腦子昏了，才覺得人家女導演會戀愛腦上頭！
洛黎嘖嘖幾聲，追趕著葉慕的背影離開。
從始至終，葉慕和宋桑的眼神，只在葉慕轉身催促洛黎時，有片刻的交匯。
千年妖怪，再見了。
宋桑在心中默默道了一句。
宋桑收回目光轉身，看見宋琰朝著餘朦的方向飛快跑了過去。
宋桑笑笑，準備朝在樹蔭下閉目養神的徐奶奶走過去，但才走幾步，就發現施逸和明萊各自推著餐車，出現在樹蔭下。
宋桑想到施逸向她提過他和明萊之間的爭執，再次停下了腳步。
徐奶奶幾乎將所有照顧她的義工都當做她的孩子，受他們的喜歡。但對施逸，當然還是特殊的。
施逸讓徐奶奶嘗了帶來的兩份沙拉，宋桑一看，就知道分別出自李夔和明萊，看來昨天的爭執延續，施逸就想到讓徐奶奶做評判。
也不知道施逸是怎麽想到這個辦法的。宋桑失笑。
徐奶奶自然更喜歡明萊做的沙拉，因為徐奶奶明白施逸對明萊的心思。
宋桑覺得，這一幕幕，真像一部甜甜的小短劇。
明萊見得到了徐奶奶的認同，自然十分高興。施逸於是立刻趁此機會表白，“明萊，徐奶奶一向最為和藹公平。而我也從來沒覺得，你輸給過李夔。”
“可你之前為什麽認為李夔的更有創意？”
“那是因為——”
“那到底是客人投選出的，還是宋總選出的？”
施逸敏銳地捕捉到了明萊話中的不滿，“你介意我和宋桑的關系？”
明萊低頭不語。
宋桑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詫異地眨了眨眼。
施逸笑了笑，就道：“明萊，我們一家的確與宋桑關系親密。但絕非你心中所想的那樣，這件事，徐奶奶最清楚。”
徐奶奶聞言，也樂得為小情侶調解，便將她與施家，還有宋桑的關系都告訴了明萊。
桃源巷施家以制作儺神面具傳家，但在施家，只有一對儺神面具會被永久收藏。施家族譜中記載，那對面具是千年前被施家先人制作的，有儺神靈力附著於其上，可保佑有情人圓滿。
儺神面具合則靈，分則散，也是施家的祖訓。
但屬於儺母的那個面具在一年前，被人從施家盜走了。
施逸的祖父施仰先當時已是彌留之際，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找回那個儺母面具。那是施仰先對已故妻子鐘心的承諾，絕不會讓那對儺神面具分開。
當時，施逸想盡辦法，儺母面具卻毫無線索。
施仰先覺得有愧妻子，最終遺憾離世。但留下遺囑，若誰找回儺母面具，便將他畢生所有收藏相贈。
宋桑通過葬禮知道了儺母面具失竊的事，她幫助施逸百般追尋，最後終於找到了徐奶奶的孫子徐野。
“徐奶奶和宋桑一起幫我找回了儺神面具，我們永遠不會忘記這件事。”
“那徐奶奶如今……”
明萊看著已經陷入昏睡的徐奶奶，有些話突然問不出口了。
施逸也沒有再說，只道：“那對儺神面具，對於施家來說，重過一切。有關它們的故事，我們日後可以慢慢細說。現在，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施大廚，你是不是想問我別扭又遲鈍的妹妹是不是記起你了？”
明萊的姐姐明悅穿著一身白大褂，急匆匆從樓中跑來，喘氣還未平息，便笑盈盈地點破了施逸的心思。
“你……”
明萊突然怔楞地看向施逸。
施逸淡淡一笑，忙給出提示：“兩年前，蒙特卡洛，蔚藍海岸。”
明萊不可置信，“你就是那個……撿了我相機又私自拍了許多照片的人？”
“嗯，我覺得我們同為廚師，遲早會見面。”
“你還看了我相機裏所有的照片？”
施逸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立即招來明萊一陣捶胸毒打。
一旁，明悅看見兩人終於說開，立刻朝遠處搜尋起某個人影來。
施逸回過神，朝明悅點頭表示感謝。
明悅笑著揮揮手，急忙朝醫院正門跑去。誰讓施逸當時拍的照片實在太出色，而她不僅是個腫瘤科醫生，還是個超級攝影發燒友。她印象深刻，且比她妹妹敏銳太多。
施逸和明萊手牽手離開後，宋桑終於走到了樹蔭下。
徐奶奶已昏昏沈沈醒來，看見明悅焦急奔跑的背影，喃喃問：“明醫生……她肯定是跑著去見很想見的人吧？”
宋桑也看著那個背影，應道：“對啊，肯定是。”
為了想見的人，平日裏知性率直的明醫生也可以義無反顧。
“真好……今天能看到明醫生這樣可愛的一面。”徐奶奶忍不住誇讚，更忍不住好奇，“不知道明醫生喜歡的人到底長什麽樣呢……真想看一看……我也想見一見你心裏的那個人……”
徐奶奶說著說著，眼又不自覺地開始慢慢合上了，但她仍強撐著笑了笑，拉起了宋桑的手，打著商量問：“不若就……七夕那天，你帶他來見一見我，好嗎？”
七夕，假若你與前世戀人有約，你會怎麽做？
宋桑想到了餘朦拍攝的特輯，這個有點跳脫的主題，然後點了點頭。
徐奶奶立刻欣慰地笑了。
可宋桑卻忽然擡起頭，笑著道：“徐奶奶，但是我等不及了。”
等不及什麽？
徐奶奶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宋桑像只翩躚的蝴蝶一樣，飛著跑遠了。
宋桑遠遠地對著徐奶奶高喊：“我等不及了，現在，我就去帶他來見你。”
然後，宋桑離開雅濟醫院，去了與納蘭誠分別的那個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繁忙如舊，人潮如舊。
蟬鳴依依，夏意濃郁。
仿佛未變，
也仿佛從未分離。
車影剛過，佇立擡首，恍若初見，那個身姿修長、略顯憔悴的人影已出現在宋桑的視線中。
視線相觸，只一剎那，兩個人的內心都開始瘋狂躁動。
馬路對面，納蘭誠忽然轉身，逆著穿行的人流，朝宋桑大步飛奔過來。
宋桑頓住，眼前突然一片模糊。
直到熟悉的氣息鉆進鼻尖，她伸出手，狠狠抱住飛奔到她眼前的人。
納蘭誠呼吸跳躍，心幾乎癲狂，圈住宋桑，將她完全收裹入懷。
兩人不分彼此的身影，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就此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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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半日收工。
餘導很滿意，但楊楚不滿意。
昨晚將近零晨，臨上飛機前，楊楚忽然接到了彼時已醉醺醺的餘朦的電話，“楊楚，你給我回來！不準走！合同，我搞定了！”
本來就因要坐紅眼航班心中郁悶的楊楚一聽這話，體內的暴躁因子瞬間就被激活了，她毫不客氣一頓發作，“我說，大半夜的，餘導，你發什麽酒瘋，又是在跟誰說你這霸道總裁似的發言！醉言醉語，真的難聽！”
“你別管……我高興……”餘朦的醉話有一搭沒一搭傳來，“我好久沒……這麽高興了，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想聽好聽的話？餘導，真是稀奇呢。那你找我幹嗎？”楊楚到底顧忌到不該與一個醉酒的人繼續瘋言瘋語，準備掛斷，打給餘朦助理。
但，就在這時，楊楚聽到電話那頭似乎有人嘆著氣靠近了餘朦，然後快準狠地搶過了餘朦的手機，楊楚立刻挑起了眉，接著，一個溫柔也微帶點酒意的女聲響起，“您好，我是宋桑。餘朦醉了，今晚我會照顧好她。另外，請你明日務必再來遇PARK，合同，她的確談好了。”
說完，宋桑客氣地掛了電話。
站在夏夜燥熱的微風裏，楊楚盯著手機屏幕，表情難得有絲微怔。
宋桑？
就是那個與餘朦心心念念的黑無常有非比尋常關系的宋老師？
隨後，楊楚果斷讓助理改了航班。她覺得，明天有好戲。
此時，已經收工，卻還是沒能見到那位同樣神秘的宋老師身影。楊楚瞥了餘朦一眼，再次拉著餘朦，準備去農場餐廳聊一聊。
反正收工善後的事，還不需要她們親力親為。
這時，一個穿著風衣牛仔褲的人影朝她們走來，簡單的裝扮，氣質卻格外出眾，與這家名叫遇PARK的有機農場的風格也格外地搭。
楊楚看著走近的人影，微笑著試探開口，“宋老師？”
宋桑停在兩人面前，淡笑著將兩人打量了一番，然後才伸出手與楊楚相握，“我是宋桑，好不容易，終於見到你本人了。”話語裏帶了一絲幽默的調皮和善意的調侃。
楊楚自然聽出了故事，卻只微笑著自我介紹，“我是楊楚。宋老師看起來真年輕。”
“實際上，我只比餘朦大三歲。”
怎麽會？才29嗎？
楊楚側身看了看餘朦，然後不著痕跡地伸手在餘朦後腰拍了拍。她可還記得，六年前，她與衛默離婚時，餘朦告訴她，宋老師芳齡28，是大學最年輕的特聘副教。
餘朦瞬間便懂了楊楚的暗示，卻散漫地開口，故意轉移話題，“誰傳你八卦？還有，你的事，說不得嗎？”
一陣酒氣嗆來，楊楚捂了捂鼻子，迅速躲開餘朦幾米遠，狀似嫌棄道：“說不說得，自然得看你。還有，餘導，你瞧瞧你這蓬亂的頭發，邋遢沒型的衣服，聞聞你身上這味兒，滿身酒氣，真夠頹廢的！”
“不想聞就走，趕飛機去吧，你！”
餘朦與她胡來慣了，仍然毫不客氣就趕人。
楊楚見到了宋老師，又見餘朦的確有些形容邋遢，酒意未消也需要休息，便準備識趣閃人，但臨走也不忘繼續懟一句，“餘導高傲，剪輯完成記得先發我驗收。我可不允許我的形象有任何的瑕疵，更何況這還是七夕主題的拍攝。餘導明白吧？”
“嗯。”
餘朦還有些宿醉的頭疼，回身望了身後忙碌的劇組一眼，認真點了點頭。
楊楚同宋桑告了別，被助理簇擁著離開，但她才走了幾步，似乎好奇無比，又轉身朝宋桑望了過來，“宋老師，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宋桑笑著，沒搖頭，也沒點頭。
意味不明地很啊。楊楚想。
宋桑看見楊楚神情，像是明白了什麽，忽然笑了笑，道：“你擔心七夕那天，餘朦沒人陪，又去喝酒？”
“她倒沒有酗酒的習慣，只是……”楊楚想到宋琰，瞬間收起了自己無謂的擔心。即使宋老師告訴了餘朦那位黑無常先生的消息，但現在的餘朦還是六年前的餘朦嗎？
餘朦不談戀愛，或許只是她對當下生活的一種選擇。
無關黑無常，也說不定？
楊楚想明白了，便搖頭笑道：“我不擔心她七夕沒人陪。只是有點好奇，想問宋老師一個問題，七夕那天，宋老師想見到自己前世的戀人嗎？”
當然想。
而且，非常非常地想。
但宋桑沒有說出來。想到納蘭誠時，那種由心生發的隱秘躁動的喜悅，她只想自己獨自一個人感受品味。
楊楚從宋桑的眼中感受到了，她心裏有些羨慕，轉而看向餘朦，已換上了另一副略感嘆的口吻，“你呢？想見前世戀人，還是想約現任？”
餘朦知道楊楚說的是這次拍攝的主題“七夕，假若你與前世戀人有約”，難不成這是什麽映後交流嗎？心裏有點煩的餘朦直接幹脆地道：“我選個……鬼！”
“活該有人覺得不該找你來拍七夕特輯！”
楊楚有點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但又覺得，既然餘朦能拿到明面上打趣，或許黑無常對她也不算什麽執念。自從在游戲中與餘朦認識，多少年了。她了解餘朦。這樣，餘朦與宋老師經年相逢也能好好相處了，她這操心的都是什麽跟什麽……
楊楚嘆著氣，終於離開。
但她又覺得，假若七夕真與她的前世戀人有約，她定然會去赴約的。
至於為什麽？
當然是，現今，前任可能還會見得到，但前世戀人，或許真的只有七夕那天才有機會重遇。
餘朦覺得，楊楚一離開，她耳邊終於少了聒噪，清靜了。
昨晚的某些事便漸漸從餘朦的回憶中鉆了出來，她欣喜見到了宋桑，與她推杯換盞，喝了個痛快，其間，她漏接了好幾個宋琰的電話，她也沒在意……然後，她將臨上飛機的楊楚也給拉回來了，接著，便是她清晨醒來，穿著昨天那一身滿身酒氣的衣服來了片場，在忙碌與嘶吼中完成了拍攝。
楊楚說得對，餘朦現在腦子還不清醒，有些昏沈，有些疼，但不妨礙她任何行動。
剛才，餘朦之所以任楊楚胡亂拉扯，那也只不過是她忽然有些膽怯，不知道該如何問宋桑，葉慕的消息。
果然，看到宋老師，就會想問葉慕。
近些年，餘朦難得有情怯怕開口的情況，所以，剛才，她有些游離，有些沈默。
宋桑看出來了，沒多說，只拿起餘朦的機車頭盔遞給她，“回家洗個澡，睡一覺，我們空閑再聊。”
“宋老師，不走了？”
宋桑點頭，語帶雙關地開玩笑，“我只比你大三歲，走什麽走？”
餘朦沒有多問，只道：“那好，我們空閑見。”
宋桑看著餘朦騎車離開，忽然有種喧囂落幕，與朋友告別的感覺，又回頭看一眼忙碌收拾的劇組，頓時覺得還是歡笑著的蕓蕓眾生最鮮活。
她之所以能夠歸來，是因為一個人。
宋桑絕不會忘記，她只可惜那個人再也無法看到她所看到的一切。
離開農場，宋桑獨自開車，前往雅濟醫院。
剛走到醫院散步區，就見到宋琰推著徐奶奶正在散步，兩個人談笑的樣子，像極了一對普通的祖孫。
宋桑遠遠佇立，不忍破壞。
直到她忽然察覺空氣中一陣異樣的波動，不過眨眼，她便見到從散步區的另一端，走進兩個人影。
宋桑猜想，是黑白無常。因為葉慕身上的那一身傳統風格的緞黑長袍，她不會認錯。
但宋桑同樣也沒想到，會在這兒再見到葉慕。
宋桑看到黑白無常穿過小徑，朝徐奶奶和宋琰的方向走了過去，但他們沒在徐奶奶身旁停留，宋桑暗暗松了一口氣。
然而，一口氣來不及徹底放下，那兩個人影又朝宋桑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隔得近了，宋桑聽到葉慕身邊的新任白無常不解地問：“餵，不……停下嗎？為什麽不停下？你要到哪兒去？”
聽聲音，就知道是個跳脫灑脫的人，與前任白無常沈昀幾乎完全不同。但沈昀已經永遠不在了，同她的姐姐一樣。
葉慕沒有回答。在經過宋桑時，他也沒有停下，而且，連些許的側眼而視都沒有。
黑白無常就這樣經過了宋桑身旁。
遠去了，宋桑還能聽到白無常不滿的嘀咕，“的確有人會喜歡高嶺之花，但高嶺之花不討喜。這年頭，你還硬凹什麽人設？”
宋桑聽了，差點直接轉身回應他。她腦中不免閃過曾經她與葉慕之間的互懟。
葉慕想當然仍然沒有回應白無常。
宋桑知道，葉慕這“千歲妖怪”的脾性恐怕是永遠不會改了。
“咦，你……這又是為什麽停下了腳步？”
宋桑承認，白無常這句話裏，那恰到好處的停頓，略帶八卦的語氣，極大地勾起了她的興趣。
她毫不猶豫轉身，不意外地見到，餘朦直接堵在葉慕身前，攔住了他離開的腳步！
宋桑沒有再動，站在原地，看著兩人像電影裏久別重逢的戀人“冷靜克制”的寒暄。
“葉老師，真是好久不見。”餘朦奇怪自己竟然一點都不激動。
葉慕微微點頭，依然惜字如金，“嗯。”
餘朦於是一笑，看似誠懇地邀請，“葉老師，我現在是導演，你什麽時候有空……要不要來我的新片裏客串一下？”
葉慕低頭，認真地看向餘朦，“不怕出現靈異事件？”
餘朦輕描淡寫地回應，“葉老師教了那麽多學生，之前我與你也相處過那麽久，哪有什麽靈異事件？”
“怎麽可以？黑無常怎麽能去客串電影？”白無常仿佛怕葉慕答應，激動地開口。
餘朦轉身看向葉慕身邊人，打量了片刻，“葉老師如果不方便，你也可以的。雖然你不是我要的高嶺之花的類型。而且，你不知道嗎？前任白無常是開娛樂公司的。”
白無常故意誇張地瞪大了眼，伸手在兩人之間指了指，“我說，你們到底什麽關系？”一臉八卦的樣子。
“師生關系嘍。”
“什麽……樣的師生？”
餘朦望向葉慕，故意一字一句道：“簡單純潔的師生關系。”
白無常覺得無趣，退到一邊。
葉慕忽然道：“他是洛黎，不用理他。我不便出現在大眾影像上，想必你肯定明白。”
“當然明白，只是……有點可惜。”
餘朦低頭，微嘆了口氣，可能這就是她與葉慕之間最後一次見面了也說不定。
葉慕回應似的點點頭，繞過餘朦向前走。
餘朦回過神，輕聲告別，“葉老師，後會有期。”
葉慕腳步微頓，也低聲道：“好好拍電影。”
這句臨別贈言還真符合葉老師，據餘朦了解，葉慕之前唯一稱得上愛好的除了收藏，就是電影了。
兩人最終錯身而過。
試著想一想，多有電影畫面感，多傷感，又多遺憾。
看見葉慕直接離開，洛黎卻道：“果然，高嶺之花哪是這麽容易被凡人拉下神壇的。”
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宋桑收回目光，這才記起白無常還在她身邊。
從餘朦和葉慕身旁離開，洛黎就直接來了宋桑身邊。宋桑覺得，大概是洛黎覺得周圍只有她可以和他實時分享他的八卦心得。
宋桑及時回應道：“的確，高嶺之花太裝了。”
“咦，同道中人啊。”洛黎驚喜地拍了拍手。
宋桑又道：“但我看他們，不像久別重逢的戀人。”
“那像什麽？”洛黎其實也覺得，葉慕和餘朦之間有點奇怪。
宋桑引用餘朦的話，“像簡單純潔的師生。”
洛黎一聽，立刻毫不顧忌大笑起來，“不，我覺得你在內涵他們！”
“你自己看。”
宋桑朝餘朦指了指。
洛黎擡眼看去，發現餘朦正一臉不爽地打電話，那聲音一聽就是火急火燎的爆脾氣，“李總，李大制片人，客串的演員被人撬墻角了，你讓我現在去哪兒給你找人進組！不想等，就直接撤資吧！誰願意伺候，你找誰去拍！”
臉上沒有半分對葉慕離開的感傷，還敢如此理直氣壯讓甲方金主撤資，他腦子昏了，才覺得人家女導演會戀愛腦上頭！
洛黎嘖嘖幾聲，追趕著葉慕的背影離開。
從始至終，葉慕和宋桑的眼神，只在葉慕轉身催促洛黎時，有片刻的交匯。
千年妖怪，再見了。
宋桑在心中默默道了一句。
宋桑收回目光轉身，看見宋琰朝著餘朦的方向飛快跑了過去。
宋桑笑笑，準備朝在樹蔭下閉目養神的徐奶奶走過去，但才走幾步，就發現施逸和明萊各自推著餐車，出現在樹蔭下。
宋桑想到施逸向她提過他和明萊之間的爭執，再次停下了腳步。
徐奶奶幾乎將所有照顧她的義工都當做她的孩子，受他們的喜歡。但對施逸，當然還是特殊的。
施逸讓徐奶奶嘗了帶來的兩份沙拉，宋桑一看，就知道分別出自李夔和明萊，看來昨天的爭執延續，施逸就想到讓徐奶奶做評判。
也不知道施逸是怎麽想到這個辦法的。宋桑失笑。
徐奶奶自然更喜歡明萊做的沙拉，因為徐奶奶明白施逸對明萊的心思。
宋桑覺得，這一幕幕，真像一部甜甜的小短劇。
明萊見得到了徐奶奶的認同，自然十分高興。施逸於是立刻趁此機會表白，“明萊，徐奶奶一向最為和藹公平。而我也從來沒覺得，你輸給過李夔。”
“可你之前為什麽認為李夔的更有創意？”
“那是因為——”
“那到底是客人投選出的，還是宋總選出的？”
施逸敏銳地捕捉到了明萊話中的不滿，“你介意我和宋桑的關系？”
明萊低頭不語。
宋桑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詫異地眨了眨眼。
施逸笑了笑，就道：“明萊，我們一家的確與宋桑關系親密。但絕非你心中所想的那樣，這件事，徐奶奶最清楚。”
徐奶奶聞言，也樂得為小情侶調解，便將她與施家，還有宋桑的關系都告訴了明萊。
桃源巷施家以制作儺神面具傳家，但在施家，只有一對儺神面具會被永久收藏。施家族譜中記載，那對面具是千年前被施家先人制作的，有儺神靈力附著於其上，可保佑有情人圓滿。
儺神面具合則靈，分則散，也是施家的祖訓。
但屬於儺母的那個面具在一年前，被人從施家盜走了。
施逸的祖父施仰先當時已是彌留之際，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找回那個儺母面具。那是施仰先對已故妻子鐘心的承諾，絕不會讓那對儺神面具分開。
當時，施逸想盡辦法，儺母面具卻毫無線索。
施仰先覺得有愧妻子，最終遺憾離世。但留下遺囑，若誰找回儺母面具，便將他畢生所有收藏相贈。
宋桑通過葬禮知道了儺母面具失竊的事，她幫助施逸百般追尋，最後終於找到了徐奶奶的孫子徐野。
“徐奶奶和宋桑一起幫我找回了儺神面具，我們永遠不會忘記這件事。”
“那徐奶奶如今……”
明萊看著已經陷入昏睡的徐奶奶，有些話突然問不出口了。
施逸也沒有再說，只道：“那對儺神面具，對於施家來說，重過一切。有關它們的故事，我們日後可以慢慢細說。現在，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施大廚，你是不是想問我別扭又遲鈍的妹妹是不是記起你了？”
明萊的姐姐明悅穿著一身白大褂，急匆匆從樓中跑來，喘氣還未平息，便笑盈盈地點破了施逸的心思。
“你……”
明萊突然怔楞地看向施逸。
施逸淡淡一笑，忙給出提示：“兩年前，蒙特卡洛，蔚藍海岸。”
明萊不可置信，“你就是那個……撿了我相機又私自拍了許多照片的人？”
“嗯，我覺得我們同為廚師，遲早會見面。”
“你還看了我相機裏所有的照片？”
施逸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立即招來明萊一陣捶胸毒打。
一旁，明悅看見兩人終於說開，立刻朝遠處搜尋起某個人影來。
施逸回過神，朝明悅點頭表示感謝。
明悅笑著揮揮手，急忙朝醫院正門跑去。誰讓施逸當時拍的照片實在太出色，而她不僅是個腫瘤科醫生，還是個超級攝影發燒友。她印象深刻，且比她妹妹敏銳太多。
施逸和明萊手牽手離開後，宋桑終於走到了樹蔭下。
徐奶奶已昏昏沈沈醒來，看見明悅焦急奔跑的背影，喃喃問：“明醫生……她肯定是跑著去見很想見的人吧？”
宋桑也看著那個背影，應道：“對啊，肯定是。”
為了想見的人，平日裏知性率直的明醫生也可以義無反顧。
“真好……今天能看到明醫生這樣可愛的一面。”徐奶奶忍不住誇讚，更忍不住好奇，“不知道明醫生喜歡的人到底長什麽樣呢……真想看一看……我也想見一見你心裏的那個人……”
徐奶奶說著說著，眼又不自覺地開始慢慢合上了，但她仍強撐著笑了笑，拉起了宋桑的手，打著商量問：“不若就……七夕那天，你帶他來見一見我，好嗎？”
七夕，假若你與前世戀人有約，你會怎麽做？
宋桑想到了餘朦拍攝的特輯，這個有點跳脫的主題，然後點了點頭。
徐奶奶立刻欣慰地笑了。
可宋桑卻忽然擡起頭，笑著道：“徐奶奶，但是我等不及了。”
等不及什麽？
徐奶奶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宋桑像只翩躚的蝴蝶一樣，飛著跑遠了。
宋桑遠遠地對著徐奶奶高喊：“我等不及了，現在，我就去帶他來見你。”
然後，宋桑離開雅濟醫院，去了與納蘭誠分別的那個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繁忙如舊，人潮如舊。
蟬鳴依依，夏意濃郁。
仿佛未變，
也仿佛從未分離。
車影剛過，佇立擡首，恍若初見，那個身姿修長、略顯憔悴的人影已出現在宋桑的視線中。
視線相觸，只一剎那，兩個人的內心都開始瘋狂躁動。
馬路對面，納蘭誠忽然轉身，逆著穿行的人流，朝宋桑大步飛奔過來。
宋桑頓住，眼前突然一片模糊。
直到熟悉的氣息鉆進鼻尖，她伸出手，狠狠抱住飛奔到她眼前的人。
納蘭誠呼吸跳躍，心幾乎癲狂，圈住宋桑，將她完全收裹入懷。
兩人不分彼此的身影，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就此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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