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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們的羈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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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們的羈絆(1)

深夜,回N城的高速公路上。

宋桑看著前面那輛熟悉的銀灰色車子,忍不住低笑,“還真是巧了。”

竟然又是納蘭誠。

竟然……又似乎做了相同的決定。

他們竟又遇見了。

“不過,深夜飆車,這可不像納蘭醫生的作風。”

這句話剛剛閃過宋桑心頭,宋桑忽然瞥見前方原本勻速行駛的納蘭誠猝然加快了車速,她立刻將腦中剛剛升起的那股抗拒的念頭狠狠壓了下去,既然他們總是能巧合地遇見,那她至少應該知道納蘭誠到底是誰。

而且,這個時候,她怎麽能逃跑?在嚴枚別墅前,她沒逃,這一次,她當然也不會逃。

然而,就在宋桑準備加快車速去追趕納蘭誠的車時,伴隨著一聲犀利刺耳的剎車聲響破夜空,宋桑發現納蘭誠的車竟忽然停了下來,接著不過一瞬,又忽然加速向前方駛去,整個車子像不受控制似的,開始以一種詭異的狀態在街上左沖右撞起來。即使撞上了公路旁的護欄,也沒有停下。

“嘭——”

“嘭——”

雜亂不停的噪音終於徹底打破了黑夜的寧靜。

“納蘭誠……”

三個字,無意識地脫口而出,宋桑只覺心中莫名一震,她迅速調轉目光朝納蘭誠車內看去,卻只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坐在駕駛座上,隨著車子的左沖右撞而顛簸移動著,她根本看不清納蘭誠。宋桑臉上迅速閃過了一抹焦急和痛苦,接著,她毫不猶豫地加速,向納蘭誠的方向沖了過去。

“果然是你。”

另一邊,納蘭誠看著像鬼火般突然“飄”到他車前的那團光,心中仿佛已經確認了什麽,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然後,立刻緊緊握住方向盤,將車開向公路邊。

而那團光雖然似乎對納蘭誠有所畏懼,卻仍叫囂著漸漸逼近了納蘭誠的車。

納蘭誠往左開,那團光偏偏讓車子往右行。

接著,自然又是一陣左沖右撞,又一番無聲的對峙較量。

最後,納蘭誠的車終於再次不可避免地撞上了路邊的護欄,被迫停了下來。

納蘭誠迅速下車,開始逼近那團光,此時,那團光在納蘭誠的步步緊逼下似乎被迫開始不自覺地後退。

“你是來向我尋仇,還是為了它們?”

納蘭誠神情肅穆,從口袋中拿出裝著蝴蝶手釧的盒子,目光沈沈地看向那團光,那團光看見盒子裏的蝴蝶手釧,似乎非常憤怒,立刻叫囂著向納蘭誠逼近了幾分,隱約可見似乎露出了齜牙咧嘴的模樣。

“你果然是為了它們。”納蘭誠非常肯定地說道。可是,你竟然還記得這對蝴蝶手釧嗎?納蘭誠眼中閃過了一絲疑惑,還有一絲意外。

那團光自然不可能回答納蘭誠,然而,忽然之間卻變得非常亮,亮到幾乎可以灼燒人的雙眼。它似乎因為納蘭誠的話,更加憤怒了,它再次叫囂著想要沖向納蘭誠。

納蘭誠嘴角漸漸泛起了一抹若有似無的冷酷的笑,“你以為,就憑現在的你,能從我身上拿走它們嗎?況且它們早就不是你的了。所以,不可能!”

“啊……”

“啊……”

“啊……”

恍惚之間,宋桑似乎聽到一陣又一陣撕心裂肺的嘶吼聲不停從納蘭誠身前傳來。

宋桑因為那團正憤怒灼燒的光,不敢再繼續開車向前,她不得不停下了車,遠遠地看著納蘭誠和似乎正和他“對峙”的那團光。

“納蘭誠!”

當宋桑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從身後傳來時,納蘭誠臉上不由快速掠過了一絲苦笑。他和宋桑,還真是什麽時候都能遇見。可是,為什麽偏偏是這個時候呢?要知道,他本不想讓宋桑這麽早知道這團光的存在。

“納蘭誠,你到底怎麽樣?”

只聽她的聲音,似乎都能察覺到她的著急。難怪沈昀曾說,她每一次似乎都“死”於一些小事,比如,上一次,她是為了救一個經過的路人……沈昀說,宋桑似乎無法忽視任何人的痛苦,她很敏感,即便只是對一個陌生人。

她無法眼睜睜只是看著一個人,正遭遇著什麽事,而不去做什麽。

現在的你,是不是也正這樣看著我,宋桑?

想著想著,納蘭誠苦笑著嘆了嘆氣,終於轉身,看向了身後。宋桑離他還很遠,因為強烈的光亮,她無法靠近他。她站在她的車前,用手擋著光亮,臉上有著明顯著急的神色。

“我沒事,宋桑。”納蘭誠不知道這五個字能不能夠安撫宋桑,想了想,又笑著加了一句,“還有,謝謝你。”

“你說什麽?你到底在說什麽?納蘭誠?”

宋桑覺得自納蘭誠身前傳出的“嘶吼聲”似乎更響了,她根本聽不清納蘭誠的話。可是,光,怎麽可能會“嘶吼”呢?而且,她又怎麽會聽到呢?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然而,此時的宋桑也根本顧及不了這些,她一手擋著光,一手捂著耳朵,目光焦急而專註地看著納蘭誠,似乎熱切地希望納蘭誠能為她解惑。

但納蘭誠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接著,便轉過身,再次面向了那團光。納蘭誠語聲平靜,仿佛在勸說,“你剛才應該已經知道了,你靠近不了我,更奈何不了我。當然,你也永遠無法再得到我手中的東西。”

“嘶……”那團光再次試圖沖向納蘭誠,被納蘭誠揮手擊退。

納蘭誠嘆息著搖頭,接著道:“你為什麽要出現在現在這個世界?你以為你能在這裏找到那個你想找到的人嗎?世事滄桑,他早就不存在了。為什麽你還是這麽執著?”

“嘶……”那團光又發出了明顯憤怒的“嘶吼”聲。

納蘭誠依舊沒動,聲音卻低了幾分,“還有,你……本也不該出現在她面前。”

“嘶……”

一瞬間,那團光似乎聽懂了納蘭誠的話,它忽然憤怒地朝宋桑的方向“飄”了過去,納蘭誠神情大駭,他轉身,看見宋桑眼中露出了深深的不可名狀的驚恐。他立刻一個幻影移步,跑向宋桑。

宋桑感覺自己全身似乎都被灼燒起來,然後,突然間,有個人跑向了她,並且擋在了她的身前,她身上的灼燒感慢慢淡去……宋桑來不及看清納蘭誠,便陷入了昏迷中。

納蘭誠迅速接住宋桑,揮手將那團光打退,那團光叫囂著遠去。

公路上,終於徹底平靜下來。

納蘭誠面色沈凝,沈默地抱起宋桑,走向他的車。他將宋桑小心翼翼地放入車裏,看著宋桑痛苦的面容,臉上一片沈峻。

“果然是你,宋珺。”

沒想到,你竟然真的越過了鬼蜮,回到了人間。

“你這副樣子,如果換成別人——”淩嫵忽然別有深意地看了看似乎在喝悶酒的葉慕一眼,接著笑道:“我肯定以為他是為情所困,不過,你不會。”

“我不會,你就會嗎?”葉慕不以為意地回道,顯然他與淩嫵,不過是彼此對彼此。

淩嫵微微挑眉,眉目流轉間,風情十足,她不閑不淡道:“我?你忘了我的職業是什麽嗎?我的專業毒舌,專治一條道走不到底的癡男怨女。”

淩嫵,人如其名,行事作風,總是爽利中帶著一絲嫵媚。而她與葉慕,也是老相識了。

葉慕繼續毫不客氣地回懟,“難怪我一見到你,就感受到你四周散發的怨氣了。”

“是嗎?最近心情不太好而已。”淩嫵瀟灑地喝了一口酒,接著將酒杯重重放下,帶著幾分不滿道:“再說,我又不是拆人婚姻的羅叉。這只是謀生手段而已。就像你,還有宋桑。”

葉慕懶懶地端起酒杯,同淩嫵碰了碰,面無表情道:“說得不錯,淩大律師。”

“你這話,我怎麽……聽著就是覺得不大舒服。”

淩嫵知道,葉慕有心事。這是出於多年同事的默契,也是出於她身為女人的敏感。她與葉慕同為鬼差,葉慕是黑無常,而她是孟婆,所有癡情男女最不想見到的奈何橋主管,因為只需她的一碗湯,便可斷了他們所有的癡念,執念和妄念。如今,她是一名專職的離婚律師,有時候,她也覺得,命運似乎總是充滿了奇妙。誰又會知道她會是孟婆?

“是嗎?那你可以不聽。”

“葉慕,別忘了,今天可是你找我出來的。”淩嫵不忿道:“如果你今天是為了向我拿藥,那麽抱歉了。最近實在太忙,沒有產出!”

葉慕卻只是悠悠瞥了淩嫵一眼,淡淡道:“不是。”

“咦,難不成你真的是為情所困?那我到底是該恭喜你,還是該……千歲老人開花,嗯,還是值得恭喜。”

淩嫵有意調侃,葉慕沈默回視。

兩人無聲地看了彼此許久。

淩嫵無趣地嘆了嘆,收起了調笑的神情,帶著幾分鄭重問道:“難不成你又遇到什麽麻煩主顧了?可你也不該是這樣一副神情啊。誰能比得過宋桑。這麽多年,我也就見過你和宋桑這一對奇異的朋友。”

“我的麻煩主顧只有一個,你知道的。而且,我們並不是朋友。”

不是朋友,那是什麽?

淩嫵實在很想聽葉慕親口說出他和宋桑的關系,可是,她也知道,有些距離,於公於私,她都是不能逾越的。在葉慕面前,有兩個最好不要提起的人,一個是宋桑,另一個是白無常沈昀。

然而,淩嫵也實在有點好奇,她不過低頭想了片刻,便直接問道:“宋桑最近怎麽樣?”

葉慕仿佛早已料到,直接反問,“你想問什麽?”

看見葉慕這樣的反應,淩嫵再次無趣地笑了笑,“看來,你還真不是來找我拿藥的。”

“不是。”

“那你是為了什麽?”

淩嫵靜靜搖晃著酒杯,有些失神。葉慕的心事,不是因為宋桑,那就只能是因為沈昀了。可是,她還是不會說的。這一點,葉慕明明早就知道。

葉慕道:“我在想,他到底在哪裏,在做什麽。”

“誰?”淩嫵故意道,臉上頓時多了幾分漫不經心。

葉慕也故意瞥了她一眼,“你怎麽會不知道?”

淩嫵轉過身,不再看葉慕,“是他嗎?我早就告訴過你,我不知道。可能有人知道,但是你無法去問那個人。”

葉慕自然註意到了淩嫵的躲閃,因為每次只要他提起這個問題,淩嫵都是這個樣子。她從不會正面回應他,偏偏卻又似乎想告訴他什麽。

“反正,他該出現的時候,就會出現的。而且,我想,他避而不見你這麽多年,也該想明白了。有些人,有些事,是逃避不了的。這是我的直覺,我覺得,你應該相信我的直覺。畢竟,我在那座橋上,看過太多的事,見到過太多的人。你該相信我。”

“我相信你。”

葉慕語聲實在太過平淡,淩嫵心中頓時有點心虛,想快點離開,於是道:“那麽,下次述職再見吧,我們——”

葉慕神色卻突然一變,淩嫵立刻停下來,看向他,“怎麽了?”

“宋桑出事了,我得馬上離開。”

葉慕隨後就接到了醫院的電話,他匆匆趕往醫院。然而,當他趕到醫院時,他其實仍舊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因此,他並不知道,納蘭誠和沈昀恰好就在他進入醫院的前一刻離開了。

納蘭誠和沈昀站在暗影處,看著葉慕的身影急匆匆地跑進了住院部大樓。

納蘭誠沈默地嘆了嘆氣,拍了拍沈昀的肩膀,開始往停車場走。

沈昀和葉慕之間發生過什麽事,他並不知道,然而,數百年的相處,他知道,沈昀一直在回避與葉慕見面。本來應該形影不離的黑白無常竟然一直回避著對方,納蘭誠心中曾經十分好奇,特別是,後來,當他知道葉慕竟然和宋桑似乎成了朋友時,他便識趣地沒有再追問沈昀了。總歸,這件事的背後,是有隱情的,或許還與他和宋桑有關。

“你想去見他,我絕不會攔你。”

納蘭誠一邊走,一邊暗暗地嘆著氣。隱情到底是什麽呢?他此時竟然又有點好奇了。

“我為什麽要見他?”

沈昀終於收回了望向住院部大樓的目光,於暗影裏轉身,跟在納蘭誠身後,兩人一起向停車場走去。

納蘭誠微微一笑,仿佛既不驚訝,也不意外,只繼續問:“哦,你不想見他啊?”

“不是。”

真是硬邦邦的回答。

納蘭誠又嘆了嘆,“那是為什麽?”

沈昀腳步微蹲,“我們各司其職,本來也沒有經常見面的必要。”

“哦。”納蘭誠無趣地應了一聲,想了片刻,忽然卻又笑道:“可是,沈昀,你難道不知道,終有一天,你們還是會見面的,那時候,你還得向他解釋,那也是很麻煩的一件事,你還要繼續逃避嗎?”

“哦,那麽,這一次,你去見宋桑,是為了面對?”

“自然是。”納蘭誠腦中忽然閃過了宋桑倒向他懷中時蒼白的面容,可笑的是,宋珺重現人間,想拿回原本宋桑送給她的蝴蝶手釧,可是她卻早已不記得宋桑是她的妹妹,也認不出宋桑了,“雖然她不知道,但畢竟千年之期將至。”

“那又如何?這件事,於你來說,應該只是一個了結。”

沈昀的聲音雖依舊冷冰冰的,但納蘭誠還是察覺到了沈昀話語裏隱含的怒氣。應該說,從上一句反問開始,沈昀的語氣就不正常了。納蘭誠清楚地知道。看來,是他剛才的那一番話惹“怒”了沈昀。他就說嘛,沈昀做人久了,的確有了幾分人情味。

“我好奇……她現在到底在做什麽,還有,她最後到底能不能找到嚴磬。當然,我也有點懷疑,她是不是可能又會做出點什麽事來,萬一她又‘死’了,我只是受到牽連,那她呢?她活了千年,最後卻還是沒能覆仇,那不是太遺憾了嗎?”不知為什麽,納蘭誠就是覺得宋桑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的,可是,她並不知道她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他作為與她訂立契約的人,到底要不要好心去提醒一下她呢?抑或者,最近,他和宋桑總是不停偶遇,對他,是不是也是一種提醒?納蘭誠忽然轉身,笑著問沈昀,“你覺得,那樣不遺憾嗎?”

雖然這就是宋桑即將面對的宿命。她因為我,可以千年不老不死。這是我和她之間的羈絆。所以,我很好奇她宿命的結局。或許有時候,人的意志是可以幫助她完成她想做的事的。可是,現在,蝴蝶手釧卻出現了,宋桑只要看到它們,就根本無法掩飾她的焦慮、悔恨、痛苦、思念,在嚴家別墅如此,在下著雨的湖邊也是如此。納蘭誠真的很清晰地記得她當時的表情和樣子,宋桑她根本忘不了她是亡國公主,她也根本忘不了千年前唯一幸存的那個人只有她,而造成這一切的劊子手是嚴磬。

“如果是我,我會覺得遺憾的。”

納蘭誠回頭沖沈昀笑了笑,飄然離開。

納蘭誠並不知道,沈昀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眼中快速閃過了一抹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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