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文害難解

四、文害難解

明愕然，忽才發現這幾天陸公來他這裏，酒喝得都沒有之前多了。

這些日子，來來去去，陸公總一直揣著明的文章，想必不止在明的家裏，許是陰司斷案閑暇之時，亦在馬不停蹄批改他的文章。

只是沒想到自己的文辭如此令人瞠目，就連神人也難以消化，以致眼見著這幾天，陸公日漸消沈，本來猙獰可怖的樣子，大概因為勞思過度，仿佛洩了氣，剩一副扁扁的皮囊，猙獰的底氣都不見了。

明頓時心生慚愧，覺得自己急於得到陸公的指教，只想著他是神仙，拙文審閱或是小事，沒想到給他帶來這麽大的困擾。明遂取先前之文章，意欲撕毀，省得自己的蠢言徒煩惱了陸公。

然拿過厚厚一沓，感覺竟是比先前還厚許多，仔細一看，裏面有許多新的紙頁、批言，竟是陸公整版書寫夾入。

再看紅線圈圈點點，不計其數，心中一震，擒書之手，緩緩落下，幾滴淚水浸落在墨跡上。

想到陸公用心，莫不是正如他所說的“倒不如從頭寫過”，所言非虛，怪只怪自己天性遲鈍，偏要在這文叢書林，希望尋得途徑。

他人不壞，但是資質實在有限，縱是讀了好多年書，至今也補不上些許當用之物，難怪素來眾人只起哄說明豪勇，酒是可以跟文友們多喝幾杯，然賦詩文，說著談著，他就是眾人裏被遺忘在角落的一個，遲鈍如他，就算每在角落，實則亦不會自言自語，而是一個人顧自再多喝幾杯。

大概因為文字在他腦子裏轉換，需要消耗太多的能量，且總沒有產出，如同一個黑洞，所以能量不夠時，他不思考，繼續喝酒，黑洞繼續吞噬，無所出，或許是能量，一直都不夠。

以前，明以為只是因為黑洞尚未填補，隨著自己堅持不懈的努力跟時間的累積，或許有一天，黑洞會漏出什麽給他，興許那就是他期盼的才思乍現。

然而看著陸公癟黃的臉頰，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頭腦中浮出了“放棄”二字，不是其他的原因，是因為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執著成為了負擔與累贅。

文不及第，從古至今，走到浪尖的風流才子，能臣怪傑本就是少數。

如果不是陸公的出現，明或許還是會一生在登科及第這條路上追尋著，即便實際上他連那個圈子其實都沒有進入，眾人從不與他認真談論詩文，更不要說高談闊論，指點江山。以前，明以為只是眾人不理會他。

誰曾想，神仙之界如陸公，看了他的文章竟變得形容憔悴，這是造了什麽孽，相害至此？

再如何努力，何苦還要去為難神仙呢？

以上一些是明心中所想，並未言及陸公，整理好厚厚一疊，他準備把這份文書好好珍藏，雖未批完，已經足夠他用餘生體會揣摩。

明只願自己或不為文，然與陸公飲聚歡談，當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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