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續

“你們猜，我在外邊看見誰了？”18床從護士站結算回來，手裏捏著一沓打印好的繳費清單，神秘兮兮地朝大家眨巴著眼睛。

看她那興奮樣，病區裏不會來什麽大明星了吧？不可能啊，這娛樂至死的年代，誰會如此敬業，下沈到這地方小醫院來體驗生活啊？那會是什麽人呢？

“到底是海城市長來了，還是人民醫院的院長來了？反正不會是哪個醫生！”17床不好打擾她的興致，就胡亂猜測起來。

看大家都猜不出，18床亮出了自己的底牌：“我看見前任17床的老公了！就是前兩天從這裏偷著跑了的那個17床！我去結算費用的時候，那個男的正在護士站辦理住院手續，這次是去了22床！你說，早知這麽快還要回來做手術，她當時別別扭扭地跑個什麽勁？”

“你沒看錯吧？”倪虹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兩口子，一個跑，一個追，在人民醫院過家家呢？你說，她當初不會是被我們兩個給嚇跑的吧？”

“她又不是第一次割卵巢，還能被我們的樣子給嚇到？我看就是這男的把她保護得太好了，有點不知道天高地厚！病長在自己身上，還動不動就朝別人耍個小性子。嚇唬誰呢？不治拉倒！”

“對了，在醫院住了這一周，總共花了多少錢？有你這個樣板照著，我就知道自己大致能花多少了。”倪虹急切地想知道最後的結果，被留學搞得家庭現金流都快斷了，現在一提錢就格外傷感情啊！

“差二百不到兩萬四，新農合報銷了百分之五十，個人拿了一萬二。不要緊，我自己買了份百萬醫療的商業險，每月只交幾元錢，癌癥一類的重大疾病百分百全報，平時住院打針也能按比例報一點。”

18床眼角眉梢都是笑，似乎生活中就沒什麽煩心事。

殘酷的事實證明，躺平擺爛並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它只會讓你變得四肢僵硬，外加腰酸背痛。

倪虹讓劉守成把床頭慢慢搖起來，又把枕頭對折塞在背後墊著，勉強支撐著能在病床上坐一會。雖然腸道的排氣功能早已經恢覆，但沈甸甸的肚子裏總是憋著一股氣，像是故意躲貓貓一樣，鉆來鉆去就突然沒了影子。

倪虹好不容易捕捉到它的一絲蹤跡，終於一擡屁股悄悄釋放了出來：“不好！我剛才第一次能痛痛快快地放個屁，結果好像有什麽別的東西跟著一起出來了，快扶我去廁所看看！”

兩人手忙腳亂地拖著管子袋子，一起擠進了狹小的衛生間裏，小心翼翼地脫下病號服褲子，一看果然是拉稀了。

劉守成一邊用衛生紙擦拭著□□裏的臟東西，一邊又蘸水擦洗著霓虹那被藥液染成綠色的屁股。

術後住院的這幾天，不是上吐就是下洩，把胃跟腸道裏的電解質殘留，上上下下清洗了好幾遍。屎屁尿輪番上陣，直叫人斯文掃地。

“16床，家屬拉好簾子，要進行創口清理。”那位年輕的男醫生走了進來，“今天是術後第一次清理，可能會有點疼，稍微忍一忍，很快就結束，我的動作也會盡量輕一點。”

醫生掀起倪虹的病號服，那小肚子就像一個摔碎的破瓢，被橫七豎八的膠帶包裹著。把膠帶一點點慢慢撕下來，再取下每個創口蓋著的紗布。劉守成第一次赤裸裸地見到了倪虹的創口：四個大小不一的血窟窿，成不規則四邊形排列著，其中一個窟窿裏還插著一根塑料管子！

這跟活取熊膽有什麽兩樣？嚇得他後背嗖嗖直冒冷氣，忍不住拽著簾子往後退了幾步。太殘忍，太血腥，簡直是不忍卒視！

“手術後為了防止創口出血，專門塞了一小團棉紗在洞口堵著。事隔一天多才來清理，有根紗線與新肉長在了一起。”醫生拿著長長的鑷子，就像抽絲剝繭一樣拉出一根細線。

“疼疼疼！”倪虹使勁按壓著那個洞口，疼得渾身直冒冷汗。從肉裏生生抽出一根細線，那種疼簡直比用針紮還難受！

“看來你對疼痛特別敏感，手術時我就是二助，當時的傷口可比現在嚴重多了！”醫生一邊笑倪虹的誇張，一邊熟練地做著創口消毒。

廢話！當時是全麻，我像死豬一樣躺在手術臺上，你就是把我的心肝脾肺腎全切下來賣了，我也不會有任何的感覺。現在可是睜著眼的大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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