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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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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局

“那尊觀音像是當初父皇命人按照母後的模樣雕刻而成,我把它從戚皇後手裏要回來,放回王府裏。”宇文彰飲了一口酒,神情很是放松,就像是在說家常般閑聊。

侍從不由得問:“您這麽做是有原因嗎?”

“嗯。”宇文彰看過來,“只是想借此告訴戚皇後,她永遠不可能取代母後在我心裏的位置。”

***

宇文彰從宮裏回來後想過很多,自他過繼到戚皇後膝下,他幾乎沒有受過到任何委屈,戚皇後也從沒有因為他是先皇後之子的身份有任何想法,十年的情誼,哪怕是裝也不可能任何時候都不露馬腳,人下意識的行為是真心體現出來的想法,可是戚皇後呢?宇文彰想了許久,但所有的回憶,從小到大與戚皇後每一次相處,沒有一處在欺騙他,楚越曾經告訴過他,可以閉上眼睛,可以捂住耳朵,最後在閉上嘴巴,但他是否真的要欺騙自己?

宇文彰沈默了,他不想欺騙自己,就像是他知道楚皇後的死是戚皇後造成,就像是他知道,戚皇後待自己那十年的養育之情,是真的...無比的真實,無比的真摯。

但戚皇後為什麽要對他這麽好?

是因為愧疚嗎?宇文彰否去這個想法,他從來不覺得戚皇後會有過愧疚,就連愧疚這種情感出現這這個女人身上都如此的不合時宜。

他不禁想起那雙冷酷的眼神,他跪在冰涼的地磚上,雙手被戚皇後無情扳開,夜色靜穆,那道昳麗身姿消失於帷幔之後。

宇文彰想不通,他實在是想不通,一個人怎麽可能對仇人的孩子真情實感?但一個人也怎麽可以冷酷到如此地步?他看不懂,也看不透......但他只明白一件事,戚皇後想要取代楚皇後在他心裏的地位,她很是希望自己成為他心目中的“母後”。

他想起小時候的夢,富麗堂皇的鳳儀宮,一道靚麗身姿站在殿門前,他看不清,好像是母後,又好像是戚皇後。

女子的面容重合著,他的母後......

-

尖銳的哭喊從房間裏傳出來,坐在外邊的宇文彰快步走進,婢女們神色慌亂,都說不上話,宇文彰將卷簾趕緊扯開,就看見被婢女抱在懷裏,哭得泣不成聲的楚淩雲。

他心一緊,完全不顧房間裏此刻血腥彌漫的味道,是多麽不合時宜。

產婆抱著一個被帆布包裹的孩子跪在地板上,而一旁的禦醫朝宇文彰搖了搖頭,面色凝重。

“你說什麽?”宇文彰錯愕地瞧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太醫,太醫剛才的話語宛如晴天霹靂般將他徹底弄懵。

“王妃娘娘先前已經流產多次,這一次又早產誕下死嬰,她的身體可能承受不住再去為王爺孕育子嗣。”

宇文彰心臟一陣劇痛,他又失去一個孩子,而他的王妃幾乎被反覆的流產掏空身體,精神倍受折磨.......為什麽會這樣?

楚淩雲被宇文彰緊緊地抱在懷裏,她的臉色近乎慘白,青春似乎早早告別,活力與生氣都被掏空殆盡,就像是一截枯木,仿佛沒有任何的生命力,一雙美麗的眼眸曾經像是含著星星,盈盈動人,但此刻,空洞而灰白。

宇文彰將她擁在懷裏,溫熱的掌心溫柔地拂過她冰涼的面頰,輕輕擦幹還未幹涸的淚痕,語氣溫柔地像是在哄孩子:“淩雲,我在這裏陪著你。”

夜晚靜悄悄,等確定楚淩雲熟睡之後,宇文彰才悄然下床離去,他只簡單披了一件外衫便起身出門,月色落地,照亮他單薄的身姿。

書房的門被推開,清冷的月光灑進來,像是給觀音像蒙上一層白色的霜,忽然間,宇文彰瞳孔微震,他瞧見那尊觀音像流下血色的眼淚!

剎那之間,他的視野頓時黑暗——

“彰兒。”

是誰在喊他?

宇文彰茫然地回過身,陽光透過樹葉間的間隙落下,小孩子手捧書本認真地讀著,而他正被一位美麗的女子擁在懷裏。

“母後。”

晴空無雲的藍天,一只紙鳶飛在天空,遠處站著一道昳麗身姿,小男孩牽著線跑過去,笑盈盈喊道:“母後!”

富麗堂皇的鳳儀宮,一道身影站在那裏,陽光模糊了視線,女子慢慢地轉過身,一張血淚迷糊的面容,“彰兒。”

“母後!”

宇文彰猛地從夢中驚醒,卻發現自己正在房間裏,楚淩雲安安穩穩地睡在他的身邊,遠處的熏香從煙爐中飄出,淡淡的安神香給他一時慌亂的情緒帶來些安撫。

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宇文彰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更震驚自己夢到這樣詭異的夢境……

很突然地,一雙手臂從宇文彰背後伸過來,用力地抱住他的腰,女人綿柔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彰兒。”

宇文彰猛地一驚,扭過頭,卻看見他的王妃,神情好似迷離,空洞的眼睛直楞楞地瞧著他,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淩雲!”宇文彰用力將她摟在懷裏,楚淩雲突然尖叫一聲,頓時昏過去。



太醫為楚淩雲開了一些安神的方子便離去,宇文彰在楚淩雲的床邊又坐了一會兒才離去,只是他看著楚淩雲那幅安靜熟睡的模樣,腦中疑慮重重,那一聲“彰兒”太奇怪,楚淩雲當時的狀態也不對,神色黯淡,就像是…就像是被什麽夢魘住!

宇文彰整個人都混亂一片,只覺心煩意亂,就聽下屬來通報說楚國公前來拜訪。

宇文彰揉了揉隱隱發脹的太陽穴,轉步向正廳走去,只是一進門,便瞧見楚國公身邊還攜帶著一位道士,此人面目異常俊美,雙目有神,經常在道觀耳濡目染的環境之下讓他身上自帶一股不染世俗的脫俗與幹凈,甚是有種普度眾生的信服力與親和感。

見宇文彰到來,楚越開口介紹道:“這位是三居真人。”

宇文彰點點頭,淡道:“楚國公前來拜訪是為何事?”

只見楚越面色凜然,恭敬開口:“還請靖王殿下移步書房,我有要事相告。”

*

“殿下,您的命格乃是千年一見的帝王之相!如今紫氣黯淡,您的命格混沌不清,前路漫漫,一片黑霧繚繞,您終究覆滅。”

“您的生母九泉之下得不到安寧,她在埋怨你認仇人為母,而將她拋之腦後。”

“您的孩子來不到人世,一個個淒慘離世,楚皇後在為您哭泣啊!”

“閉嘴!”宇文彰恨恨一喊,三居真人握在手裏的羅盤隱隱閃過暗光,書房內的觀音像頓時破碎,宇文彰腦袋轟得一聲,空白一片。

在一旁沈默的楚越適時出聲,“殿下,您是時候該做出選擇。”

“夠了!子曰不可怪力亂神!我又怎麽知道這些是不是真的!”宇文彰奮力大喊,卻已經在最快的時間內鎮定下來,沈沈吐出口氣,語氣威脅與震懾:“今日之事,就只有我們三人知道,你們二人可知?”

“殿下,我曾向你說過,你可以選擇閉上眼睛,捂住雙耳,最後在閉上嘴巴。”楚越嘆了口氣,目光帶上破釜沈舟的決然,“您是否真的要欺騙自己?”

“……”宇文彰啞然,不由垂首,雙手撐住桌子,面目滿是扭曲掙紮。

“殿下,尊貴的龍椅在等待著您,您才是這大魏真正的主人!”楚越瞬間就往地上跪下,朝宇文彰恭敬作揖。

宇文彰霎時睜眼,瞳目震動。

“殺了宇文宸與戚瑤池,鏟除戚氏一脈,您將重獲新生!”楚越一字一頓道,宇文彰緩緩地直起身,眼眸沈沈。

*

夜幕沈沈,宇文彰站在這靖王府的花園中,月色凜然,靜穆的氣氛像是冷凝,沈重的氣氛讓人有種喘不上氣的壓抑感。

一切都被顛覆,直到現在,他都難以相信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他的生母死後得不到安息,他被人詛咒,他的孩子無辜死去,他的命格被人替換,他所遭遇的一切都來源於他現在的母後,他向來尊敬與敬愛的母後,承德帝的皇後,戚瑤池!

楚越從陰影處走來,看見庭院中的宇文彰,口吻沈重:“殿下,王將軍還在等您的意思。”

“告訴他。”宇文彰轉過身,一雙眼眸在月色之下亮得驚人。

“大魏下一位帝王,是我宇文彰!”

*

黑甲盔胄,火光之下深深沈沈,馬蹄聲踏來,陰影襲過,似乎是感覺到今夜不同尋常的氛圍與涼涼肅殺之意,街道徹底空曠,打更人躲起,門窗緊閉,沒有任何人敢偷窺一絲外界究竟發生什麽。

等宇文彰領兵到午門,王將軍與楚越已守候在此,禁衛軍披甲待命,火把森然下,照亮一雙雙黝黑眼眸,王將軍將自己位置的讓開,宇文彰騎著駿馬向著這個領位而來。

宇文彰擡眼瞧過去,夜幕之下,城墻外空空如也,禁軍都已被調離,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握了握雙手,左手往上一舉,虎符在手,護腕在火光下映射出一道冷光——

“眾將聽我令,開門——”

“唰——”

宇文彰震驚地瞪大眼睛,一根黑色利箭撲面而來,冰涼的尖刃擦過他的面部,生死一線的錯愕與驚訝,漆黑的夜一下子亮起,一把把火炬從城墻上亮起,火光之中,他清楚地看見那被簇擁在中心的一個人——

宇文宸!

宮墻之上,宇文宸將手中的弓弩放下,擡手一揮,萬箭齊發,慘叫聲,駿馬嘶鳴聲,只聽到無數弓弦錚錚聲,如疾雨破空,楚越與王將軍拼命護住宇文彰,可無數弓手正向他們亂箭射來,哀鴻遍野,滿目的屍體與箭雨。

“殿下!小心!”

“啊——”

躲閃不及,宇文彰猛地從馬背上摔下去,他剛擡起頭,只見一根利箭直直沖他而來!

幾乎是分毫之間,宇文彰下意識閉眼,但想象中的劇痛並沒有,他睜開眼,瞠目欲裂,一個身影擋在他面前,楚越用身體擋住他,身後是密密麻麻的箭……

“舅舅!”宇文彰嘶吼地抱住他,楚越嘴裏不停溢出鮮血,他用力推開宇文彰,支離破碎的聲音從嘴裏發出:“快…快走啊!”

只是短短一瞬間,屍體遍布,鮮血溢滿一地,城門一開,無數禁軍沖了出來,將宇文彰團團圍住,為首的那位將領頭上的盔甲一放,一張面容完完全全暴露在宇文彰的視野裏,楚恒!

“靖王殿下,別來無恙。”楚恒淡淡一笑,儒雅的面容透出幾分涼薄與狡詐。

楚越哪裏會不清楚現在這麽狼狽而不堪的情況是怎麽回事?楚恒這個楚氏的敗類!吃裏扒外的狗東西!

他幾乎要咬碎牙,破口大罵:“叛徒!你就是我們楚氏之恥!”

“大哥,別這樣。”楚恒笑瞇瞇地瞧著爬在地上氣喘籲籲的楚越,一雙眸子微微瞇起,“我也是為了楚氏。至少我可以讓楚氏不跟著你一起株連九族。”

“我更可以讓楚氏一族重整榮光!”

楚恒高坐馬背之上,一雙深色眼眸迸射而出的雄心壯志淩雲。

“呸!”楚越還想罵,氣血翻湧間嘔出一大口血,宇文彰慌亂扶住他,但楚越已經是茍延殘喘,面色近乎灰白,他死死抓住宇文彰,兩只眼閃爍出瘋狂的光:“彰兒,你一定要活下去!”

說完,他突然翻身而起,直直提劍而起,勢如破軍,但下一瞬,便被楚恒無情斬於馬下。

“不——”

天牢大門哐當一聲落下,宇文彰被人直接粗暴地推進去,他身上還帶著傷,手掌被繁重的木枷鎖住,這麽一推,他直接往地面一栽,疼痛幾乎讓他整個人都蜷縮起來。

黑暗的環境似乎可以將一切放大,包括人的情緒,宇文彰閉了閉眼睛,擡手一抹面頰,才發覺自己已經是滿臉的淚痕。

被關在天牢裏的這些天,宇文彰只覺得自己每天都是渾渾噩噩,他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只知道這裏永遠都是靜悄悄地,他好像被遺忘了,誰也不記得,誰也不在意,只有他一個人……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只聽見腳步聲,火光微涼,剎那之間,視野都明亮起來,他竟然…竟然看見宇文宸!

宇文宸靜靜地站在牢房外,一雙眸子在火光之下閃爍盈盈亮光。

他往面前的圍欄走近幾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地上的宇文彰,微微勾起唇角,開口道:“宇文彰,你可真是好命。”

宇文彰此時已是心死莫大於哀,心情毫無波瀾,只是淡淡地看著宇文宸,卻還是一驚。

宇文宸的眼眸近乎冰冷,正死死地盯住他,那雙眼睛裏散發而出的惡意與狠厲毫無掩蓋地射向他,要不是他倆之間的圍護,他懷疑宇文宸會毫不猶豫地沖進來將他撕碎!

明明他才是被關在牢籠裏的人,宇文宸站在外邊,可是,此時此刻,宇文彰卻覺得宇文宸才是被關在牢籠裏的人。

陰影之下,宇文宸不再是風光霽月的太子,而像是一只被關在籠子裏的兇獸,蟄伏已久,只要門一開,便毫不留情地張開利齒,將對方粉身碎骨!

可是為什麽?他有哪裏得罪過宇文宸以至於被如此仇視?

從始至終,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宇文彰本能地將身體往後靠去,盡可能遠離宇文宸。

宇文宸面無表情地笑了一下:“感恩母後吧,你撿回一條命。”

“呵,惺惺作態,我不需要她的憐憫!”宇文彰冷笑道,“要殺要剮,隨意!”

“愚不可及。”宇文宸投來輕蔑的一眼,只是冷淡的語氣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陰森意味,“母後為你不顧病體向父皇求請,你不知感恩就算,還如此囂張,孤就該在午門將你一箭射殺,永除後患!”

“那你來啊!”宇文彰突然大喊:“你現在就可以殺了我!你以為我稀罕你們母子這點假惺惺的施舍?戚皇後毒殺我生母,弒母之仇不共戴天!戚氏仗著皇後之威作惡多端,朝野早已積怨已久!你這個太子又光明磊落到哪裏去?你對戚氏的默許與縱容就是在為虎作倀,助紂為虐!死在你手裏的人還少嗎?”

牢房大門哐當一聲被打開,宇文彰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宇文宸一腳踢中心口,他猛地往旁邊摔去,疼得幾乎連氣都喘不上來。

他的大腦嚶嚶嗡嗡一片,下一瞬,腦袋往地上一貼,宇文宸一腳踏在他背上,狠狠往下一踩,他不由悶聲一哼。

“喊那麽大聲做什麽?”宇文宸微傾下身,聲線冷冽而清晰,可不自覺間令人頓感陰冷,若有若無的寒涼攀附心間,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壓低嗓音的緣故,氣息悚然而壓迫。

沙沙作響聲從隱秘的角落處傳出,猩紅芯子吐露,無知的獵物聽到聲響,卻被吸引而去,蛇尾露出來,尖銳的利齒霎時襲來—

“啊—”

宇文彰慘叫一聲,宇文宸往他的傷口上用力踐踏,一雙高高在上的眼眸,眼底盡是惡劣與狠辣。

宇文彰氣息奄奄地趴在地上,渾身上下邋裏邋遢幾乎找不到一塊完整的顏色,他好不容易喘上口氣,背上一輕,腦袋忽地向後揚去,宇文彰用足尖勾住他下巴,迫使他仰頭,下一瞬,整個人就被踹飛,後背砸在墻壁上,他疼得幾乎出不了聲。

宇文宸涼涼道:“剛才聲音不是挺大?怎現在就沒聲?”

宇文彰強撐著想將自己從地上起來,但努力幾次都失敗告終,他無力地趴在地上喘息,看著向自己走來的宇文宸,只剩下滿心的恐懼。

宇文宸停在距離宇文彰一步之遙的地方,他靜靜地站在這個位置上好整以暇地端詳宇文彰一會兒,修長的眼睫毛微微振動,才緩緩道:“宇文彰,你何必如此?懿榮皇後究竟為何離世,你不去怪罪人劉氏,反倒以此汙蔑與詆毀戚氏與母後,母後知道了會有多傷心。”

“朝廷關系本就錯綜覆雜,滿朝文武,氏族勳貴哪個真正幹凈?你身後的楚氏就是最好的例子!”宇文宸冷聲一哼:“攛掇親王,結黨營私,勾結武將密謀反叛,樁樁真是罄竹難書!”

“跟楚氏相比,戚氏做了什麽?反而因為自己身為皇後母族,一直以來都謹言慎行,不敢有半分越矩,父皇甚是器重有加。你說戚氏仗著母後之威為非作歹,可是在質疑父皇!戚氏待你不薄,怎麽?楚越不過是給了你丁點兒甜頭,你就蠢到相信他的一面之詞?”

宇文彰聽著對方這輕飄飄又薄涼的語氣,含恨咬牙,幾乎是發狠地吼出來,“信口雌黃!全都是你的一派胡言!天理昭昭,善惡到頭終有報!終有一天,你與你身後的戚氏都會為此付出代價!”

宇文宸不屑地勾了下唇,眼眸一轉,卻好像陷入某種異常激烈的情緒當中,他饒有興致地盯住宇文彰,黑眸閃爍,攝人而驚心的光芒從眼底迸射而出:“皇兄,你還記得小時候孤與你一起放風箏?”

他看起格外興奮,甚至直接稱呼宇文彰為“皇兄”,宇文彰心底一沈,只覺得自己一把刀刃正懸空頭頂,只是下一刻刀閘落下,猩紅與黑暗勾纏,如履薄冰的恐懼瞬間將他籠罩!

“你當時也是這麽看孤。”宇文宸笑容洋溢起,語氣上揚,緩緩屈膝蹲下,“你記得嗎?”

宇文彰空空地看著他,宇文宸的語氣輕柔下來,端著副虛偽的笑,手掌輕輕往前一扶,空氣都似乎冷凝,宇文彰突然就想起來,那個時候—

小男孩翹著腦袋,手掌輕輕往前一伸,掌側虛虛劃過脖頸,似乎空氣都帶上冷冽感,他太過年幼,讓這個威懾性的動作帶上孩子氣般的天真,臉上的笑容更是如此可愛,只是那突兀的陰森感久久環繞在他的周邊。

宇文彰猛喘上口氣,視野虛晃,那張稚氣的孩子臉,此刻是笑裏含刀的宇文宸,他莫名覺得這一點也不奇怪,孩子臉與眼前這個男人的臉重合…

宇文宸輕呵一聲,“孤曾經就告訴過你,莫須有的事情可千萬不要亂說。”

“你想幹什麽?”宇文彰倒吸一口涼氣,身體僵硬到幾乎沒辦法再動作,宇文宸拎住自己的衣擺順勢一起身,宇文彰嚇得往後一縮,瞳目瞪大—

薄涼而無情的話語落入耳中—

“宇文彰,你的命是留下來,但,你要為你今日的言行付出代價。”

“不—”

“殿下?”侍從的聲音傳來,宇文彰下意識回神,楞楞地看他一會兒,意識逐漸從模糊至清晰,月光冷冽,他倚著身後的柱子坐在庭院裏,王府靜悄悄,偌大的庭院只有他們二人的身影。

“我剛說哪?”他擡手輕輕捶下腦門,神情有些恍惚,侍從恭敬道:“您說到太子殿下奉陛下之命將您帶回王府。”

“對。”宇文彰低頭嘆口氣,莫名笑起來,他想起自己已經被宇文宸從天牢裏放出來派人送回王府,只是,宇文宸那副惡劣而高高在上的神情他仍是記得清清楚楚。

燭火微亮,火鉗被燙的猩紅而發亮,他被綁在刑架上,嘴巴封死,四肢禁錮,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他的身上…從此多了一個奴隸的印記……

而那個時候,宇文宸只是安靜地坐在椅子裏,一手支額,一手輕點扶手,表情淡漠至像打發時間樣還覺得有些無聊,就像是在觀看一個陌生人受刑。

一個格外好的天氣,馬車聲停下,靖王府已到,他麻木著一張臉被人從車上帶下來,王府大門一開一閉,從此不再有靖王,而他,從今往後被困在這王府不得走出一步。

回憶終是結束,尊貴的靖王被廢,楚恒成為新任楚國公,相比之前楚氏與戚氏間的尷尬與針鋒相對,這位新國公沒有對戚氏有任何為難,既不親近也不疏遠的態度讓諸位大臣模棱兩可,只是,太子的身邊總會有這位新國公的一席之位,似已經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

“唉…”宇文彰不由得長嘆息一聲,侍從擔憂問道:“殿下,您是否要去歇息?”

“我再看會月亮吧。”宛如呢喃般,宇文彰擡頭看著天空上這抹明亮的月,手不由自主搭在自己的腹部,一雙冷清的眸子若有所思。

最後,千言萬語都化作一聲低到不可在低的輕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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