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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隨世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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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隨世遷(五)

光線昏暗,潮濕的黴味兒傳入鼻腔。

阿羽不安地跟在他身後。

前面射來一道黑影,沒往伶舟月飛,往她飛,阿羽閉起眼,卻沒躲,鼻尖刮過一股涼風,空氣中便沒了動靜。

阿羽睜開眼,見一把短刀堪堪停在面前,伶舟月的靈力將它定住。

他有幾分慍怒:“為何不躲?”

“奴婢靈力低微,方才還來不及反應。多虧魔主相救。”

她一躲,便露餡了,哪裏有狐貍妖會用修士術法的。

而且她在賭,伶舟月對玉瑟的上心程度。

“當啷。”短刀落在地,彈跳兩下後偃息。

伶舟月對她的回答,似乎說不上滿意,他頭也不回往前走。阿羽快步跟上去。

前方傳出來寧長安的咒罵聲。

走近了,牢房之中關著三個人,衣衫上面上都沾著血汙,見伶舟月來了,都運轉起靈力。

寧長安道:“你還真敢來?”轉眼瞥見她身後的阿羽,微微一楞,又啐罵奚落他,“你還真是狼心狗肺,前不久還和小師妹膩歪,這才多久又換了人,小師妹那麽喜歡你,簡直一顆真心餵了狗……哦,也對,魔主嘛,你沒開三宮六院都算是有點良知了……”

阿羽不停的眨眼給寧長安使眼色,她竟然渾然不覺。

再說下去,伶舟月真要惱了。

辭竹似乎是註意到阿羽的異樣,阿羽對上她的眼,如見救星,眨得更厲害,口中無聲地比嘴型,辭竹眉梢一跳,恍然過來,將寧長安拉到身後,用力地掐了她一下,寧長安“哎喲”一聲。

寧長安古怪:“掐我做甚?”

辭竹對上伶舟月若寒刀的眼,冷靜開口:“伶舟月,要殺要剮,你痛快些,將我們關在此處是何意?”

沈景疏亦紅著眼:“我曾經將你當作朋友,是我不察。”

阿羽來的時候已經打量過了,牢房外守著的妖魔不多,先下幾個人都在,若是合力,未必不能將伶舟月殺死。

她袖中開始醞釀。

伶舟月很沈默,對他們的嘲諷怒罵充耳不聞,他只是淡淡開口:“罵夠了沒有?”

這句話再次激起了寧長安的惱怒,她袖中飛出數把短刀飛向伶舟月,其中自然有無意飛往阿羽的,伶舟月反應快,瞬間拉過阿羽,牢牢將她護在懷裏,這一耽誤,身上被刀割了好幾道口子,結界方撐開。

伶舟月的血滴在她額角。

溫熱的。

血沿著額角往下淌,淌過眼角,就像是她流下了血淚。

跟他靠得如此近,他對她不設防,整個胸膛都面對著她。

多好的機會。

真要殺他的時候,他又給她擋傷。

阿羽的手在顫抖,她袖中凝不出劍氣。

寧長安說得對,她從前那麽喜歡伶舟月的啊。

心性不堅,就算凝出劍氣,也殺不掉他。

阿羽很快平靜下來。

“多謝魔主,奴婢感激不盡。”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伶舟月眼底竟然泛起一絲笑意,有些苦澀,有些無奈。

伶舟月放開她。

牢中辭竹先是暗道好險,寧長安差點傷了她,見伶舟月護住她又松了口氣,覺得是個好機會,可阿羽卻沒動手。

辭竹眼神有些狐疑,她望向阿羽,似在詢問,而阿羽只是低著頭,讓人瞧不見她的神情。

伶舟月再看寧長安,已有不耐,他動動手指,將寧長安的靈力封住。

又給她點了啞穴。

寧長安喉嚨中“嗚嗚”作響,她瞪著伶舟月,被辭竹再次按回去。

“罵夠了,本座便走了。我不打算殺你們,但你莫要逼我。”說罷往外走,阿羽對寧長安眨了眨眼後,低頭跟在他身後。

……

過了幾個時辰,寧長安啞穴解開了。

在這幾個時辰之中,辭竹將玉瑟就是阿羽一事告訴他們,寧長安詫異又懊悔:“我方才竟然差點傷了小師妹。”

辭竹道:“方才我以為阿羽要對伶舟月動手的,結果竟不是。”

牢房中沈默了瞬,沈景疏最先開口,他看得透:“她經歷得再多,到底也是個姑娘,伶舟月從前對她好,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那也是真好,我們長著眼睛都看得見,現在也是,樓丫頭若說一點也不動搖,那便不是她樓羽了。”

“話雖如此,可現在唯一有機會靠近伶舟月的,只有她。”辭竹道。

寧長安道:“我相信小師妹,她一定可以做到的。”

正說著,外面又傳來動靜,對面空蕩蕩牢房被打開了,鐵鏈在地上發出叮當的響聲,走進去一個人,蓬頭垢面,半張臉在陰影之下。

辭竹皺起眉,眼神忽變。

那人竟然是淩清秋。

……

阿羽和伶舟月回到魔主宮。

一路無話。

伶舟月身上的傷口沒處理,血腥味飄散出來。

他看阿羽沒什麽反應,不鹹不淡道:“你就是這麽報答你的救命恩人的。”

阿羽回過神:“是我疏忽了,我這就尋藥給您包紮。”

伶舟月在床榻上坐好,阿羽拿來藥和繃帶,解開伶舟月的衣裳,一邊解,手上一邊被染紅,他的肩膀、手臂上都有傷口,寧長安下的是死手,傷口長且深,血染了他半邊的身子。

伶舟月心想,她要是給他上毒藥,按他這狀態,大抵……還能再扛一段時間。

傷口上傳來清涼的觸感。

竟然不是毒藥,伶舟月心裏有些詫異,他看著低頭處理傷口的女子,竟然有些恍惚。

過了會,她擡起頭,笑道:“魔主,已經處理好了。”

而後手腳靈活地收拾好東西,給他拿了新的衣裳,退到一邊。

伶舟月一邊換衣裳一邊慢條斯理道:“今日我傷了,在寢殿過夜……你準備準備。”

什麽準備?準備什麽?他又想搞什麽鬼?

阿羽擡起頭,他的衣裳尚未穿好,半邊裸背露在外面,阿羽趕緊又低下頭,唯唯諾諾道:“是,奴婢知道。”

……

到了夜裏,阿羽在袖中備好了一系列的暗器。

伶舟月說要睡寢殿,那就是要睡床榻,阿羽很自覺地鋪好了地鋪。

伶舟月來的時候,她正縮在地上的被褥裏,蒙著頭,看上去被子鼓起了一個包。

“睡了?”他問。

沒有回答。

於是他理所當然地勾勾手指,被子裏的人裹著被子一齊飛了起來,伴隨著幾聲驚呼,她落在伶舟月的懷裏,也坐在了床榻上。

她從被褥裏探出頭,一雙眼怯怯地看著伶舟月,“魔主,我就不睡這了,我睡地上……”

“你昨夜還睡得好好的。”伶舟月抄起她往床榻裏側放,阿羽像只受了驚的鹿般撲騰兩下,伶舟月一把將她按住,“別亂動。”

而後在她身側躺下。

躺下了,閉上了眼。

看上去不打算對她做什麽。

阿羽嗅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漸漸放下心來。

她重新裹緊被子,將自己蒙得嚴嚴實實。

這一宿她心驚膽戰的,一直聽到身邊人傳來平穩的呼吸聲,睡意方襲來。

等她摸準了伶舟月的目的,毒素侵蝕得更深些,她再動手吧。

阿羽陷入沈睡。

……

接下來的時日,伶舟月每天都要在寢殿過夜。

阿羽索性也不打地鋪了,往床榻裏側一躺,緊緊閉上眼,跟睡過去一樣,等到伶舟月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嬌小的人兒過冬似的裹著被子躲在最裏頭。

他嘴角噙起一點轉瞬即逝的笑意。

再躺在她身邊。

她躺在旁邊,他自然心神難安,每每都是用靈力壓制,強行讓自己進入睡眠。

但這樣一來,他就會失去警覺,阿羽就算是拿刀子橫在他脖頸,他都察覺不到。

不過他也沒有要提防的打算。

……

過了好些時日,阿羽覺得毒應該侵入得很深了。

但為何伶舟月一點異常都沒有?

阿羽這日,端了酒,端了糕點,送到伶舟月面前。

“不知魔主有無飲酒的習慣,這是我素來愛飲的酒,魔主嘗嘗可好?”

伶舟月的眼睫顫了顫,擡起眉骨:“你倒是有心。”

他拿過瓷杯,卻沒有飲,放在手中轉了轉,在阿羽看上去有些期待的眼神中,將酒杯緩緩放下。

“但我今日不想飲酒。”

他緊緊看著她,企圖從她面上讀出些什麽東西來,可是沒有。

阿羽落寞了瞬,宛若只是因為他拒絕她的心意,又重新露出笑容:“魔主不想那便不飲了,我們改日再說。”

阿羽往外走,手心冒汗。

伶舟月該不會察覺到毒藥了吧?

看來得趕緊下狠手了。

伶舟月等她走出了大殿後,一拂袖子,消失在了原地。

他找到亓。

幽室昏暗,誰也想不到,元的雙生兄弟亓的住處,竟然比伶舟月的寢殿都簡單。

這是無剎海邊的隱秘空間。

“你來做什麽?”亓有些意外。

伶舟月問:“何時喚醒魔神?”

亓沒有答話,他從陰影下一個閃身瞬行到伶舟月身前,反道:“你有傷。”

伶舟月笑:“放心,我會活到喚醒魔神的時候的。”

他傷得重不重,傷得怎麽樣,跟亓完全沒關系,只要他留有一口氣,心頭流著幾滴血就夠了。

亓道:“三月之後。”

三月之後,亓就會用他的心頭血喚醒魔神元,也就是說,在這三月之內,必須做完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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