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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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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她一年多前才擺脫月黃昏的追殺,藏匿林間獵戶家這麽久,直到季清嵐跟出來,她才被再次盯上。

季清嵐不是落難鳳凰,是碎了牙的奸詐狐貍。他披著幾層面具,在公主府與幾個手足斡旋,在朝野與各黨相鬥,在江湖與月黃昏間你來我往,甚至在他受傷動彈不得的時候,還算計救命恩人。

月黃昏行事不擇手段,時延春自小就跟著那些姐姐們逃了出來。別家的小孩子唱歌謠,她念的卻是名冊上暗樁的來龍去脈、相貌特征;旁人練武增長在一招一式,她卻是在逃亡和殺人中逐漸摸索長大的。

她在浮萍裏四處紮根,卻又可以及時抽身險境。

她是月黃昏叛逃一脈中最滑手的一個!

季清嵐沈默了片刻,時延春給兔子翻了個面,也不說話。直到火堆裏炸了一聲響,季清嵐才道,“既然你知道,那我也不藏著掖著了。方才我露了面,他們必然猜測你我聯手。你拿著暗樁名冊,我握著禁軍扳指,必然能將他們掀翻在地!”

時延春提醒道:“名冊和扳指都在我手裏。”

季清嵐道:“可你在我手裏。”

時延春忽然提不上內力,猛地瞪著他,“你下藥!”

季清嵐提醒道:“我的袖口,你拉過。”

時延春冷目,“一個內力暫無,一個重傷未愈,待會兒要是他們追上了,可就沒人攔得住了!”

破廟內火光閃閃,廟外已經全黑了,但並不妨礙時延春聽見外面數十人的呼吸聲。

外面有人,季清嵐的人。原來他來鎮上,是為了聯絡久候的屬下。

“早在我給你寫家書的時候,我就用了我的人才看得清的信號。”季清嵐解釋道,“就是難為春兒你謄了那麽多假的,花了不少精力。”

時延春皺眉不語。

“現在籌碼在我手裏。時姑娘,我們重新談談合作吧。”他含笑道,“我知道你說出名冊,是想拉我墊背。這樣一來,‘月黃昏’就摸不準名冊究竟在誰身上,追著你的人必然會少很多。眼下我的人就在外面,你若將扳指還給我,我便替你擔了這名頭,保你平安。”

時延春冷笑:“‘月黃昏’是有交易必做。我怎知,你不會轉頭就將我賣了,請他們替你除去政敵?”她擡手晃了一下,“解藥你還沒給我。”

“那是之後要談的事。”他輕輕咳嗽了一聲,“你若同意,解藥給你,名冊給我,如何?”

一個帶著名冊的叛逃殺手,不足以讓“月黃昏”斬盡那麽多政敵。可名冊在手就不一樣了。

“平安和解藥,換扳指和名冊,如何?”季清嵐繼續道,“之前答應的酬金也會奉上,以後你藏身何處都與我無關。”

時延春沈思了片刻。廟外安安靜靜,無聲的壓迫讓她第一次怕了。她知道季清嵐沒那麽好說話,處處設陷阱,只怕她交了東西,立馬將她殺了。

她打量了下四周可以利用的東西,估算以她恢覆的功力能跑多遠。季清嵐看出來她的心思,善解人意道,“他們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輸‘月黃昏’。”

煩死了!時延春想。她的鬢角已經有了細汗,又瞪著季清嵐那張臉,像是要把他記住。

須臾,她終於開口:“扳指可以給你,名冊我得留一半。‘月黃昏’的暗樁人數多過殺手,紮根廟堂與江湖的樁,有些日子久了的,不願再回去。‘月黃昏’的首領害怕他們就此分崩離析,也怕像我這種叛逃透露消息的,便早早在下屬進門時下了毒,在黃昏月相時發作,毒發時心口月相漸明,也叫‘月黃昏’!每三年再喝一次毒,壓下之前的毒性,便可相安無事三年。可等心口的月相成了滿月,那便沒救了。”

“我快到滿月了。”她跟著那些姐姐們出逃時已經喝過一次,後來她們漸漸被發現,或者毒發,她們帶在身上的藥瓶慢慢被積攢。她撿了便宜,喝了三次毒,活到了現在。

“廟堂的名冊給你,江湖的名冊我留著,去找他們要解藥。如何?”時延春道。

季清嵐摸著手骨,不動聲色道,“我說了保你平安,自然包括幫你拿到解藥。”

時延春:“過嘴的東西當然是自己拿比較放心。”

啪的一下,烤焦的兔子輕輕炸聲。季清嵐又轉了一面,“時姑娘不妨信我一次,一年內我若沒能救你,我拿命殉你。”

蟬鳴空桑林時,朝野上下變了又變。京城各黨明爭暗鬥,失蹤許久的季三公子橫插一腳,帶著人在轉瞬間將叛臣賊子一網打盡。爛透了的朝野被人拎著抖了幾抖,才甩清那些汙穢,年幼的帝王這才坐穩了江山。

長公主雖有謀逆之心,但季三公子大義滅親,又有清君側之功,本該將功折過。可手握禁軍的季三公子,還連著京城內外臣子的暗樁。年幼的帝王對他又依賴又害怕,於是扶著他的手,給了他官銜,卻扣下了他的勢。

秋雨過後,白露含霜。季清嵐就著風霜,翻開了一封無關廟堂的信。

“月黃昏”沒有解藥,時延春也沒有了消息。那晚拿了名冊與扳指後,時延春得到了自由和酬金,便離開了,說是兩不相欠。

季清嵐一邊忙著京城的破事,一邊讓人留意解藥。

服用過“月黃昏”的暗樁被審了個遍,卻沒一個人知道這種毒是有解藥的。後來季清嵐找人研制“月黃昏”的材料,對照著藥理,一路走到了邊塞,才回了信,說是沒有解藥。

季清嵐莫名有些煩躁,喚來暗衛。

“公子。”屋檐上翻過來一個年輕的暗衛。

季清嵐:“去找個人。”

暗衛等著他下一句。

“名字很好聽的,叫,”他頓了一下,不確定她是不是隱姓埋名了,只好賭一把,繼續道,“時延春。”

季清嵐派人打聽了時延春的下落後,他裹著半個被子翻來覆去,最後坐起來熬燈油。

他想起了自己在這孤零零的京城的大半生。幼帝坐在龍椅上時,牙都沒長齊。長公主和幾個托孤大臣總想著把持朝政,連帶著她的兒子們也以為自己能當皇帝!

季清嵐是個例外,他是駙馬帶大的。駙馬博學多識,一腔報國之志卻被困在了公主府,看著無藥可救的長公主倒行逆施,只好將熱忱之心寄托在了五六歲的季三公子身上。

季三公子是他父親眼裏的救星,是他母親眼中的敗家子,是兩個哥哥嘴裏的紈絝。可最後是他,將朝廷的蛀蟲滅殺的!

他成了功臣,也成了孤家寡人。

他開始想念大半年前那個漏風的屋子,爬上屋頂時的太陽也暖和得緊。

還有那個人,他們彼此提防,又不得不相互依靠。

季清嵐忽然擡手滅了燭火,閉了眼!

他一定是閑得沒事幹,才會想起那個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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