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來自大相國寺的僧人，這一次來龍興觀是為松明道長而來，至於是什麽目的，這麽長時間下來，松明道長也是略微的了解到一些了，無外乎是希望龍興觀臨陣倒戈，改換門面，加入佛門，當然了，報酬也很豐厚，是能得到第二道場之稱的鶴鳴山。

鶴鳴山對於松明道長來說是一個難以抵制的誘惑，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從鶴鳴山走出的，只不過這一場走出已經過去了幾百年的時間，現在說對鶴鳴山有太大的念想，是不可能的，但是人都喜歡認祖歸宗，秋風落葉。

“禪師到訪，小小道觀中也沒有什麽好招待的，粗茶淡飯，招待不周，切勿見怪。”松明道長轉移話題，引到了另外的一個問題上面。

那僧人笑了笑：“道友何須如此客氣，於貧僧而言，粗茶淡飯足以，世人皆以為貧僧喜好金銀細軟，權勢傾天，但是又有什麽人知道貧僧更想的是宣揚佛法？”

“禪師的禪貧道不清楚到底是什麽，只不過，禪師來我龍興觀確實是找錯人了。”松明道長也是笑了，“貧道是道門一脈的人，並不是隸屬佛門。”

“人皆可以變通。”

“道也可變？”

“本心不變，不過是門庭變了，有何不可？”

“換了門庭，還算是有原本？”

“道友為何執著於表象？求道不過就是求證本心。”

“禪師辯才無礙，貧道自愧不如。”

“道友擡愛了。”

世人皆說佛道之辯道門是最差勁的一個，又有誰知道佛門辯才如有神助，反觀是道門，並未有多少人能做到這一點，道門性喜清凈，如果不是因為這一次的佛道之辯，或許世人知道的道門也就是僅限於那幾座名山而已。

佛門想要同化道門，這是絕對不允許的，所以才有了後來的佛道之辯，這也是從古至今的第十次佛道之辯，之前的九次並未發生在國朝，但是輸多贏少，佛門的理多，道門只有一句上善若水任方圓。

有時候讀那一段黑暗一般的歷史的時候，松明道長也是長嘆，但是沒有辦法，道門的經義已經決定了道門不可能做到和佛門那種地步。

佛門可以亂世閉山門，但是道門做不到。佛門可以做到張口禪，道門做不到，道門的佛理之多，之繁雜，道門是做不到的。道門的理只有一條，至簡而已，也正是至簡，現在他們是作繭自縛，逐步的走向了覆滅。

禪師看起來五六十歲的樣子，身穿袈裟和松明道長並肩走在路上，隨意的交流著各自對於道的感悟。他們最後並未發生爭吵，因為於他們這個境界而言，一切都是不能動搖道心，如他這般，早就是不朽境界，只不過是踏足了哪一步不清楚而已。這一次他親自造訪龍興觀，也是讓松明道長吃了一驚。

“這一次在貴觀叨擾許久，實在是給道友添了許多的麻煩。”走在回去的路上，禪師又一次對松明道長說道。

……

小鐵匠看著這個禿頭和尚，和尚也在看著他，兩人對視一眼之後，小鐵匠才算是發問：“你是和尚？”

這是明知故問，這年輕和尚白了他一眼：“貧僧法號莊戒，不知道道長名諱？”

小鐵匠哦了一聲，不奇怪，他每一天回來的都比較晚，最近成天演練綿掌，整個人都顯得虛脫了很多，很少出現在人前：“貧道墨雲，家師松明道長。”小鐵匠有模有樣的學著道觀中的人語氣對這個莊戒道，“這位和尚……呸，這位法師，不知道為何來我龍興觀？”

本來小鐵匠還想說禿驢的，但是想一下還是忍住了，遠道而來為客，這樣說肯定是要這個和尚打起來的，看著和尚白凈面容，肯定不是什麽好和尚……

小鐵匠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性越發的開始融於世人的市井風氣，原本的癡呆心性似乎從那一次的霜海折磨中徹底的消失不見了。

果然，那句話沒有說完，莊戒的眼角就開始跳動，但是和尚的耐心果然出乎小鐵匠的預料，忍住之後，他笑了笑：“墨雲道長還真的是喜歡開玩笑，貧僧跟著監寺師叔來到貴觀探討道理。”

小鐵匠到這個時候已經明白過來，這是來踢館的啊。還真的是沒有想到，這個死禿驢……不對，這個白凈臉的和尚，居然還敢在自己監寺師叔的帶領下跟道門的人講道理。還真的是諷刺啊。

小鐵匠頓時失去了所有的興趣，這個和尚也是來挑釁的嗎？現在的佛門就這麽步步緊逼不成？

“我想墨雲道長可能是誤會……”莊戒這句話沒說完，小鐵匠就已經擺擺手離開了。

莊戒一個光頭站在路中央，就像是一個大號的燈籠擺在那兒，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這幾個和尚已經來龍興觀幾天的時間了，這幾天監寺的那位和松明道長在交流，但是這群下面的小和尚，卻是顯得很無聊，一般的道士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就算是休息了，也是在誦讀黃庭，南華，哪有什麽功夫和他們搭話。好不容易碰到了據說是松明道長的最後一位入室弟子，想要好好地交流一番，看看能不能讓小鐵匠投誠過來，但是沒有想到這位竟然如此的不識擡舉，直接就是無視了他。

莊戒的心中很不好受。

是夜，小鐵匠到松明道長的書房中。

松明道長也是很頭疼這幾個和尚的問題，明明香火鼎盛的道觀，因為這幾個人的到來，已經顯得有點衰落人氣了。很明顯，信無量天尊的人肯定是不想見到和尚……

“師父，這幾個和尚來咱們這兒是什麽意思？”小鐵匠直接問。

松明道長放下手中的一卷道經：“是來讓我們改換門庭的，有交易，但是沒有成。”

“交易，師父您準備棄道入佛？”小鐵匠吃了一驚。

松明道長直接一卷道經砸過去，這準頭一下子砸在了小鐵匠的腦門上：“墨雲你在想些什麽歪風邪氣？道門和佛門之間是不可能相融的，這是不可爭辯的事實，他們現在想要讓為師改換門庭，甚至願意時候讓龍興觀重回鶴鳴山……”

說到最後，松明道長也是忍不住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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