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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顆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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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顆桃

◎美男計◎

中式的鏤空雕花燈盞懸掛在天花板上, 投下淺橘色的光芒。

鹿桃蹬著一雙鑲著水鉆的細高跟,踩過泛著斑駁光影的大理石瓷磚地面,跑到許星馳的身邊。

宛如受傷的小兔子回到了自己溫暖的巢穴。

剛剛許星馳見她許久未歸,便來這兒找她。

他垂眸看向鹿桃, 很快就察覺出她的神情有異。

許星馳的嘴唇翕動, 剛想詢問鹿桃。

一個陌生的男人卻忽然走近, 朝他開了口:“好久不見啊,許星馳。”

游元昊雙手抄兜, 臉上掛著一絲笑,目光卻走失溫度。

他冷冷地盯緊許星馳,眼神裏不懷一絲善意。

游元昊和許星馳雖同處娛樂圈, 但演員和歌手之間有壁, 鮮少會遇見。

特別是許星馳還從不參加綜藝和影視劇拍攝。

“你是?”許星馳的目光掃向游元昊。

話音落地, 他的衣角就被人緊緊攥住。

許星馳垂眸, 望向鹿桃那捏著自己衣角的纖細玉指, 根根分明的指節泛著幽冷的白,指尖正輕輕顫動。

許星馳的眉峰緊蹙,心裏疑竇漸生。

他已經很久沒見過鹿桃這副模樣。

除了那一年……

他的眼神趨於冷戾,掃向面前的男人,厲聲問:“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對你們來說, 好像也沒那麽重要吧。”游元昊吊兒郎當地說,“之前你們那麽對我,現在還能過得這麽風生水起,真是老天不長眼啊。”

許星馳細細地盯著他那雙深褐色的眼睛,眸底的戾氣漸生, 吐出的音節幾近咬碎。

“游元昊, 你換了副皮囊, 嘴還是那麽臭。”

游元昊哈哈兩聲,不怒反笑:“老同學,看來你認出我了。”

他揚起的嘴角弧度拉成冰冷的直線,眸色一凜,“看來我們能好好敘敘舊了。”

鹿桃拉住許星馳的手,聲音壓得低低的:“我們別理他。”

“沒事。”許星馳伸手摸摸鹿桃的腦袋,牽起她的手,將她的五指攏進自己溫熱的掌心。

游元昊見狀,“喲”了一聲:“網上都說你兩是夫妻,我原本還半信半疑,看來是真的!”

“怎麽,你還想曝光出去?”許星馳的下頜半揚不揚。

游元昊痞笑一聲,剛想說話,卻被許星馳冷厲的話音堵回嗓子眼。

“不知道比起我們夫妻兩的恩愛新聞,你這個當紅流量毀容重塑的八卦,會不會更加精彩?”

“你——”游元昊的青筋暴綻,氣得滿臉的肉都在顫抖。

可惜他的整容臉抖起來格外地僵,顯得詭譎又難看。

“游元昊,這麽多年你一直夾著尾巴做人,以後就繼續夾著。如果再見到我們,記得繞道走。”

許星馳牽著鹿桃的手,眉眼冷戾不羈,沒有再給他半分眼神,轉身離去。

“許星馳,你給我等著!”

身後游元昊的暴怒聲傳來,很快就隨風消散。

許星馳薄唇緊抿,感受著鹿桃指尖的冰冷,心也涼了一截。

他看向她,問:“他剛剛有沒有對你怎麽樣?”

鹿桃搖搖頭,聲音有點啞:“我們快走吧。”

這裏她一刻都不想多呆。

直至回到餐廳大堂,許星馳拿起鹿桃的包包,跟謝昀他們打了聲招呼後,就帶著鹿桃先行離開。

他倆回到下榻酒店,許星馳的行李早已收拾好。

他看了眼自己的行李箱,拿出手機道:“我跟昆坤說一聲,把機票退了。”

以她現在的狀態,他不放心離開。

許星馳剛想摁上手機界面,一只修長纖細的手就覆了上來,阻止他的動作。

鹿桃的唇瓣翕動:“不用,我沒事。”

她緩了緩神,對許星馳說,“今天遇見游元昊是個意外,那件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他不敢對我怎麽樣。”

“……”

“要是想報覆,他早就報覆了。”

游元昊的家族雖然在濱城算得上有頭有臉的豪門世家,但依然忌憚許鹿兩家的勢力。

當年那件事發生後,雙方協商和解,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不再有任何瓜葛。

“我可以的,你放心去吧。”

鹿桃水潤明亮的眼睛裏透出點光。

這麽多年過去,她也不能像從前那樣怯懦無助,當一個需要人保護的小女孩。

許星馳見她強撐著精神,心口泛酸,伸手搭上她的後腦勺,揉了揉她的發。

鹿桃傾身靠近他,將腦袋埋進他的胸膛,仿佛找到能夠停靠的港灣。

很快,她重新揚起下巴,朝他牽起嘴角:“你快去吧,別誤了下午的飛機。”

那天,鹿桃送別許星馳後,心裏像是忽然缺了一道口子。

她不知道自己和許星馳現在的關系,到底是戰友,是夥伴,還是夫妻?

她理不清思緒,回到片場工作後也無法鎮定心神。

鹿桃坐在導演監視器前,耗費了許多心力,才斂下神來。

她對準鏡頭畫面,拍攝了一場場戲份。

直到夜幕降臨,鹿桃握著對講機的指節泛白,嗓音微啞道:“哢——這條可以了。”

“……”

“大家辛苦。”

她的情緒低迷,心緒繁亂,但沒被任何人察覺,徑自收工回到了酒店。

是夜。

鹿桃躺在床榻上,感覺這一天過得格外漫長,仿若經歷無數個晝夜昏晨,穿越時光隧道,帶著她重回到那年的高中。

那一年,鹿桃年少無知,喜歡上比她高一級的游元昊。

當時游元昊是濱城實驗中學的學生會會長,經常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上臺演講,是萬千女生心中的學長男神。

鹿桃那時並不懂什麽叫做真正的喜歡,只是單純地被他的外在條件所吸引。

她報名參加學校的詩歌社團,和同社的游元昊有了相處的機會。

一來二去,兩人日漸熟悉。

某天,游元昊約鹿桃去山頂露營,一起看流星雨。

鹿桃高興極了,懷揣少女心的她踏上和游元昊一起去露營的旅程。

他們在山上搭帳篷、吃燒烤,等待流星雨來臨的間隙,鹿桃困倦地睡著了。

游元昊將她抱進帳篷中,趁著她沈睡時偷拍下她的照片,並拍下兩人的合影,姿態親昵暧昧,一副事後的模樣。

鹿桃被他的動靜弄醒,慌張的游元昊聲稱抱她進帳篷,是想讓睡著的她好好休息一下。

鹿桃聽信他的話,沒有在意。

當晚他們沒有等到流星雨,便收拾帳篷下山回家去了。

然而隔天,游元昊卻把拍下鹿桃的照片分享給朋友們看。

他對鹿桃的身材評頭論足,揚言總有一天要睡到她。

鹿桃從沒想過,她單純憧憬的男神學長是一頭披著羊皮的惡狼。

他的好友將他倆露營的“私密合照”洩露了出去,學校裏開始傳出鹿桃和游元昊早戀的傳聞。

游元昊為了保住自己資優生的名聲,對校領導說了謊,聲稱是鹿桃勾引他,約他去搭帳篷露營過夜。

一時間,學校裏的流言蜚語四起。

“看不出來三班的鹿桃長得乖巧清純,竟上趕著勾引男人。”

“像這種表面越乖的女生,私下就越騷。”

“喜歡游元昊的女生一大把,鹿桃倒貼他也很正常。但手段真是不高明,太賤了。”

流言的威力如洪水猛獸般,幾欲將她吞噬淹沒。

夜色如洶湧浪潮般湧動,她沈溺進深海裏,一股滅頂之災的窒息感湧來。

鹿桃的呼吸急促,猝然地睜開雙眼,大口大口地呼吸。

“我沒有!”

她幾近發狂地喊出聲,意識抽絲剝繭般地回籠,發現自己正躺在酒店的房間裏。

原來是一場夢。

她又做夢了。

這麽多年來,纏繞她的那個夢魘又回來了……

鹿桃的腦袋酸酸脹脹,感覺就快炸裂。

她坐起身子,望向墻上的時鐘,指針正指向淩晨四點半。

她如瀑般的濃密長發披散在肩上,纖薄的脊背微躬,在皎白月光的照耀下透著一股極其脆弱的美感。

鹿桃擡手捋了下發絲,撫上光潔的額頭,掌心沾上細薄的汗珠,竟全是冷汗。

她深深地籲出口氣,伸手拿過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

手機的微信裏躺著許星馳發來的未讀消息。

[我下飛機到北城了。]

[明天參加一場商務活動,姜東尼還給我安排了別的行程。]

他絮絮叨叨地發來了好幾條微信。

最後一條唯有四個字。

[你還好嗎?]

鹿桃的指尖頓了頓,想到現在這個時間點太晚了,還是明早再回覆他,別讓他擔心。



翌日早晨,鹿桃給許星馳回了微信,告訴他一切無礙。

她在劇組繼續工作,讓自己變得更忙起來,試圖將過往的回憶全都拋諸腦後。

這會兒鹿桃剛和沈傾恬、官翔兩位主演講完戲,舒芙就抱著一個大大的快遞箱,屁顛顛地走到她的面前。

“桃桃姐,有人給你寄了禮物!”

鹿桃楞怔,趕緊上前幫她搭把手。

她和舒芙將那個快遞箱子放到就近的桌上,拆開一看,是一個大禮盒。

禮盒裏裝滿了各種口味的水果糖,還附贈了一大束白玫瑰,總共九十九朵。

柔嫩的玫瑰花瓣間夾著一張勾勒著鎏金線條的白色卡片。

“桃桃姐,你快看!”

舒芙擡手指向那張卡片,眼睛亮了亮。

鹿桃好奇地拿起卡片,翻開來,裏面寫著一行清臒峻拔的字體。

——世事浮雲何足問,不如高臥且加餐。

舒芙看著卡片裏的文字,一頭霧水:“怎麽寫著一首詩,還沒署名。”

鹿桃的唇角微翹,雖然沒屬名,但她知道是他送的。

這段王維的詩句,是當初許星馳在她的高中同學錄裏,贈予她的一行字。

那時他倆因為過去的那場帳篷風波,意外訂婚。

許星馳在同學錄裏寫下這首詩,希望鹿桃能放下從前的過往,向前看,奔向“高臥且加餐”的理想生活。

有繾綣的微風吹來,握在她指間的卡片輕輕浮動,仿若撫上她的心頭,得到慰藉。

她仰頭望向湛藍如洗的天空,陽光明媚,萬物明朗。

今天真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鹿桃的心情變得舒緩,對舒芙說:“我們把糖果分一分吧。”

“好嘞。”舒芙招來了幾個劇組的小夥伴,將五顏六色的水果糖一起分食。

而那束嬌嫩的白玫瑰被她養在花瓶裏,帶回了酒店。

鹿桃將它放在酒店房間的窗前,希望每天醒來時就能第一時間看到它,嗅到那沁人的花香。

她將那束玫瑰花拍成照片,發給了許星馳。

還給他發了一個感謝鞠躬的可愛萌貓表情包。

很快,那頭傳來了一條新微信。

XG:[和老公不必道謝。]

還挺Bking。

鹿桃腹誹,眼尾卻仿佛撒上細碎的星光。

她捏著手機,雙眸流轉,心裏像冒起了粉紅氣泡,萌生出了一個想法。

她點開許星馳的備註名,將XG改成了LG。

不是許狗,是老公。

她的嘴角微微往上翹,望向窗外的萬裏晴空,心情變得輕快雀躍。

那天之後,鹿桃遇到的都是晴朗的艷陽天。

然而某日,烏雲籠罩整片天空,仿佛打翻了墨汁,陰陰沈沈地壓著整座影視城。

陰天不期而至。

而有一位“不速之客”也突然到訪。

游元昊來到鹿桃拍攝的片場,為他們劇組送來了上百杯奶茶。

美其名曰來認識下新朋友,和大家打好交道。

游元昊走到鹿桃的面前,聲音懶散又欠扁:“鹿導,久仰大名啊。”

鹿桃:“……”

游元昊對她的不待見熟視無睹,似笑非笑地說:“我們劇組離你這兒不遠,都說遠親不如近鄰,既然有緣當鄰居,以後多多關照。”

鹿桃看不透游元昊這廝在憋什麽壞,但她知道他的出現肯定是來膈應她的。

此時他穿著一身挺拔整齊的軍裝,在抗日劇裏扮演軍人。

像他這樣的人渣也能演這樣高偉正的角色,真是諷刺。

游元昊將一杯奶茶遞向鹿桃。

她面無表情地別過目光,沒有接:“我不喝奶茶。”

“你是不喝奶茶,還是不喝我請的奶茶。”

游元昊輕佻的言語突然變得犀利,嘴角倒還掛著一副假笑,“我來就是想跟你好好打交道,畢竟以後我們會經常見面。”

鹿桃看著他那張臉,忍著作嘔的沖動,不願再多看一眼。

“我不想見你,快滾。”

她沒給他留半點好臉色,游元昊的額角僵了僵,假笑的面具撕開幾分。

他陰惻惻地說:“鹿桃,你別給臉不要臉。”他目光死死地盯著她,“別忘了,我現在變成這樣都是你害的。”

鹿桃:“那是你咎由自取。”

游元昊:“我這張臉,就是被你和許星馳給毀的!”

那時鹿桃被游元昊害得成為全校的笑柄,猶如過街老鼠般人人罵。

她找上游元昊和他對峙,逼問他為什麽要撒謊,扭曲事實。

但游元昊全然不認,打定主意要將臟水都潑在她的身上。

鹿桃逼紅了眼,對他又踹又打。

奈何身高力量懸殊,她被游元昊一把推倒在地,許多學生都在邊上看熱鬧,無人幫她。

就在這個時候,許星馳忽然沖了出來,揍了游元昊一拳,怒不可遏地將他暴打了一頓。

兩人在走道上一路扭打纏鬥,旋即摔向了旁邊教室的玻璃窗戶。

劇烈的撞擊之下,易碎的玻璃窗驟然破裂。

玻璃碎片擦過許星馳的頸側,時至今日,他靠近鎖骨的位置還留著一道疤痕。

而游元昊的傷勢更為嚴重。

他的臉部受傷破相,直到後來整容出道,換了新藝名,才得以重新站到世人的面前。

鹿桃冷眼看他:“當時星馳也受了傷,你別把自己標榜成受害者的樣子。”

游元昊:“這麽多年過去,你還是那麽偏袒許星馳。”

鹿桃:“你也一樣,這麽多年過去,還是那麽惡心。”

他倆站在角落裏,彼此對峙僵持,空氣中都快擦出火光來。

四周的火藥味彌漫,隔著老遠,被路過的謝昀嗅到了。

他拿起手機拍下鹿桃和游元昊相對而立的照片,發給了許星馳。

彼時許星馳在外地參加活動,手機全權交給了助理昆坤。

直到活動結束,他才看見謝昀發來的照片,立刻打電話給鹿桃。

鹿桃接起電話,聽到那頭的背景音樂嘈雜,冷冽的男聲急促,幾乎帶著緊張難耐的情緒。

他問:“游元昊去找你了?”

“嗯。”鹿桃答道,嗓音裏趨於冷靜,“他突然來劇組,送完奶茶就走了,沒什麽事。”

她沒將細節告訴許星馳,只挑結果說。

電話那頭的助理喊許星馳出發去下一個場地,趕別的通告。

自從許星馳恢覆行程後,通告安排得滿滿當當,根本無法抽身回濱城見她。

他捏了捏眉心,聲線低啞疲憊。

“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後悔,真後悔沒多請幾天假。”

“第一次後悔是什麽時候?”鹿桃問。

許星馳沈默。

第一次後悔是他上高中那年,去外地參加全國杯奧數競賽。

如果當時他沒有去比賽,他就不會讓鹿桃和游元昊單獨去露營,不會讓她獨自承受那些流言蜚語,不會讓她被游元昊欺負成那樣,當著同學們的面在走道上哭得那麽傷心。

他應該早一點,更早一點,趕到她的身邊。

“許星馳。”

許星馳聽到鹿桃低低地喚他。

她正在電話那頭等他的回應。

許星馳捏緊手機,聲線壓低:“第一次後悔——沒有保護好你。”

他的嗓音冷冽低緩,但順著電流傳遞進鹿桃的耳畔,如暖流般繾綣溫暖。

她淺淺笑起:“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

那年她被游元昊推入黑暗的深淵,是他伸出援手拉了她一把。

如果不是許星馳,她也許沒有那麽快能走出去。

他的出現,宛如披荊斬棘的神,斬斷她的夢魘,重新帶給她光芒。

鹿桃仰頭望向天邊的一輪明月,眼眸似綴滿星辰,熠熠發光。

“我沒事,你好好的,不用擔心我。”

許星馳沒說話,半晌才輕嗯一聲。

他們身處兩方不同的天地,但遙望著天上的同一個月亮。

這麽想想,便足夠令人心安。

無論天大地大,他始終與她同在。



那天過後,游元昊在鹿桃這兒踢到鐵板,沒有再出現。

鹿桃也懶得搭理他這號人,斂下心神繼續認真拍戲。

某天她提早收工,獨自一人來到濱城影視城的一處草坪上,吹著晚風,仰頭看夜景。

她拿起手機拍了個月亮的照片,發給了許星馳。

桃了個桃:[今晚的月亮好圓啊,像月餅一樣。]

LG:[你就想著吃。]

桃了個桃:[嘴饞了不行啊?]

LG:[行,想吃什麽我回去給你買。]

很快,他又發了一條新的微信消息過來。

LG:[拍完戲早點回酒店,晚上註意安全。]

鹿桃看了眼手表,時針才指向傍晚七點半。

這麽早,草坪上熙熙攘攘,許多人剛吃完飯出來遛彎,安全系數還是很高的。

鹿桃抿抿唇角,心說他這算不算關心則亂。

她曲起指節,敲了敲手機屏幕給許星馳回覆,剛發出一個“好”字,一個黑色飛盤就忽地甩落到鹿桃的腳邊。

鹿桃尚在反應,一條拉布拉多犬蹬著雙腿跑到她的身邊,用嘴叼起了那個飛盤。

它通身長著金黃色的毛發,在月光的照射下,散發著瑩潤光澤,看起來英氣威武。

有個年近三十歲的男人穿著迷彩服,跑到他們的面前。

男人的目光掃過那條拉布拉多犬,落到鹿桃白皙透亮的鵝蛋臉上。

他的眉眼溫和,語氣裏帶著愧疚與歉意。

侯勇說:“不好意思啊,我剛剛扔飛盤時沒註意,差點砸到你了。”

“沒事。”鹿桃坐在草坪上,語調隨意輕松。

他倆正說著話,身邊的拉布拉多犬徑自坐下,好似也想在這兒曬曬月光。

侯勇眉心微動,喚了一聲:“平安,立。”

那條叫作平安的狗狗反應敏捷,立刻訓練有素地站起身子。

“它好聽話啊。”鹿桃的眼裏劃過一絲訝然,“它叫平安嗎?”

“對。”侯勇點點頭。

鹿桃揚起溫軟的笑容,眼睛彎得像天邊的月牙兒。

她朝面前的狗狗說:“你好啊,平安。”

她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想碰卻不敢碰觸它的身體。

它那雙黑藍色的眼睛明亮爍人,渾身透著一股威嚴颯爽的英姿。

鹿桃還沒見過這麽酷颯的狗狗。

侯勇註意到鹿桃的動作,淺淺一笑:“沒事,平安很溫順,不咬人的。”

鹿桃“嗯”了一聲,緩緩地將手搭在它的頭頂,輕輕摩挲。

小狗的雙腿駐地,尾巴輕輕向上翹,朝她搖了搖尾巴,確實很溫順,還帶著點可愛。

“看來它很喜歡你。”侯勇說,“它平時都不會讓人輕易靠近。”

“可能我有小狗緣吧。”鹿桃笑著說,“我家也養了一條小柯基,但跟你的狗比……簡直天壤之別。”

鹿桃想起家裏懶嘟嘟的肉骨頭,眼裏的笑意更深。

她從侯勇的口中得知,原來他最近帶著平安在濱城影視城裏拍戲。

他們拍攝的片場距離她們劇組不遠。

不過影視城那麽大,每天人潮如織,各個劇組來來回回地趕工拍戲。

原以為他們只是意外邂逅,沒曾想之後還能再遇見。

這天淺橘色的晚霞如綢緞般鋪滿天際。

鹿桃踩著夕陽的餘暉,領著劇組人員來到附近的一處露天場地。

他們臨時借用了這處場地,準備拍攝一段戰場戲份。

然而到了這兒,鹿桃發現有別的劇組正在露天場地拍戲。

按照合同約定的時間,對方早該拍完,將場地空出來給他們,如今已經延遲誤工了。

“他們要拍多久才能好?”

鹿桃擰了擰細眉,詢問負責場地的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為他們雙方進行調解,聲稱對方還差拍攝最後一場戲,很快就能結束。

鹿桃耐下性子,只能等待對方拍完再進行拍攝。

她和沈傾恬他們講了下戲,剛將劇本揣回兜裏,一道熟悉的人影就晃進她的眼簾。

身穿軍裝戲服的游元昊信步走向她,語氣戲謔:“鹿桃,你是來找我的嗎?”

“誰找你了。”鹿桃的臉色冷淡。

今天他們兩個劇組的拍攝場地撞在一塊兒,也是倒黴。

鹿桃看都沒看游元昊一眼,餘光瞥見不遠處的一人一狗,眸光微微一亮。

她不禁傾身上前,喚了一聲“平安。”

金黃色的大狗狗朝她“汪汪”叫了兩聲,似是回應。

鹿桃的眼裏染上驚喜的神色:“它認得我。”

站在一旁的侯勇笑著說:“平安認人很厲害的,這是作為軍犬的能力之一。”

原來,平安是曾經在戰場上斬獲軍功的退役軍犬。

這次它受邀來劇組拍戲,也算是延續它之前的戰鬥生涯,繼續發光發熱。

不一會兒,有道具組的人員上前為平安背上一個炸藥包。

今天最後一場戲拍攝的是作為軍犬的平安,背著炸藥包飛越草垛,沖破敵人的防線為軍隊迎來一線生機的故事。

雖然早已再三囑咐,作為軍犬訓導員的侯勇仍提了一嘴:“這場戲的拍攝是安全的吧?”

“安全的。”道具組的工作人員眼神微微閃爍。

那人將炸藥包在平安身上系好後,二話不說地領著狗狗進入拍攝片場。

鹿桃和侯勇站在片場外,目視不遠處走進監視器鏡頭裏的平安。

它晃動腦袋,眼睛向著他們的方向,有力的雙腿駐地,卻跺了跺腳。

侯勇以為自己看岔了。

平安的性子向來溫順,極少表現出局促與不安。

他剛想上前,導演卻喊出一聲“action”。

平安像以往一樣接受指令,仿若出鞘的利劍,風馳電掣地踏過草地,直搗黃龍。

在鏡頭的拍攝下,展露出軍犬威風凜凜的一面。

它飛速地向前跑,扛著炸藥包一躍飛過草垛。

正當它的雙腿即將落地之際,一聲巨響驀然炸開。

“轟隆——”

周圍的煙霧彌漫,刺鼻的火藥氣味充斥進人的鼻腔,刺進人的神經末梢,傳來了密密麻麻的痛感。

鹿桃睜大眼睛,滿臉愕然。

侯勇率先反應過來,他像一道閃電般擠出人潮,疾速地沖了過去。

還未走近,入目而及的是血肉模糊的殘屍。

侯勇的身體支撐不住,驀然跪倒在地。

他眥著泛紅的雙眼,胸口劇烈起伏,催心剖肝,泣不成聲地怒吼:“平安!!!”

事先劇組根本沒有告知侯勇這場爆炸戲是真拍。

他們瞞著他讓平安綁上真實的炸藥,將這條赫赫有功的軍犬直接炸死。

鹿桃的瞳仁顫動,心臟泛起刺骨的疼,像是被冰刀子割進肉裏,連血液都凝住了。

侯勇比她的心情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的雙眼逼紅,直沖到那個正顧著看拍攝效果,滿臉還掛著笑容的導演身上。

他一把攥住那人的衣領,將他從位子上猛然拽起,眼神如射出萬千利箭欲將他千刀萬剮。

那個導演被他拉得一個踉蹌,臉上戴著墨鏡,淡定如常地說:“別那麽激動嘛老弟。”

他指向面前的監控器,語氣裏難掩興奮,“你看這場戲拍得多好啊,這種真實感才是影視作品所需要的!”

“你這個騙子、劊子手,還我平安!!!”

劇組的其他工作人員紛紛上前,將雙方撥攏開,試圖勸架。

那個戴著墨鏡的導演目不斜視,臉上沒有任何悲憫與愧疚,顯得理所當然。

他懶洋洋地說:“這是為了藝術犧牲。”

“這叫什麽藝術!”

鹿桃氣得奔上前,怒不可遏地朝他吼道,“你懂什麽叫藝術嘛,肆意踐踏一條生命,這叫犯罪!”

侯勇也氣得渾身發抖。

他怒極攻心,從喉間生生咳出了血。

剛剛平安明顯在拍攝前就嗅到了炸藥包的味道。

它早已察覺一切,但依然服從命令,毅然決然地沖向那死亡的深淵。

“這件事情,你們必須給一個說法!”

侯勇的眼尾猩紅,擺出一副要讓他們血債血償的架勢。

鹿桃和他們訓導員特戰基地的另外兩個隊員一起,站在侯勇的身邊,成為他堅實的後盾。

導演摘下自己的墨鏡,面露無奈。

一旁的游元昊站了出來,揚聲道:“這件事我能解決。”

這次劇組能找來退役軍犬配合拍戲,就是游元昊的父親通過關系,聯系了那家特戰基地。

鹿桃眸色冷然地鎖著游元昊:“你想怎麽解決?是通過關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還是簡單粗暴地拿錢完事?”

鹿桃的話一針見血,嗆得游元昊半句話都回不了。

鹿桃的脊背僵直,渾身泛起冷意:“游元昊,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卑鄙。”

她不會讓這事就這麽算了,不會讓平安白白地犧牲。

而侯勇也不允許。

就這樣,雙方沒有談攏。

鹿桃根據侯勇提供的線索,還有現場拍攝到的照片,將游元昊所在劇組炸死軍犬的事件在網上曝光。

一時間,滔天的民意被激起。

眾人憤然地斥責無良劇組,連男主角游元昊這位當紅流量也未能幸免。

[@超級瓜仔:我去,這個辣雞劇組一天天地都凈惹些什麽事。]

[@路過的愛狗人士:炸死軍犬,這算是重罪吧!]

[@游啊游:雖然小狗很可憐,但它好像早就退役了,而且這也是為藝術犧牲。]

[@重拳大哥大:尤遠的粉絲能不能別洗了,我他媽把你給炸了,看你家尤遠願不願意給你守孝三年。]

網上的輿論沸沸揚揚,事情越鬧越大。

不日,游元昊就氣勢洶洶地找上了將一切曝光到網上的鹿桃。

鹿桃不疾不徐地睨著他,深知游元昊這人雷聲大、雨點小,完全是在虛張聲勢。

畢竟,如今他的命門就握在她的手裏。

游元昊的臉變得比翻書快,見鹿桃根本不怕他,便做起了低姿態。

“鹿桃,你把網上的帖子撤了,跟侯勇好好商量,讓他對外說是自己事先同意軍犬拍攝這場爆炸戲。”

鹿桃冷嗤:“你還想讓人家訓導員背黑鍋。”

游元昊說:“我可以給他很高的報酬,他當一輩子的訓導員都賺不了這麽多錢。大家都是老同學,你幫幫忙。”

用錢誘之,以情蔽之。

這是游元昊一直以來的處事手段,沒有底線,只為一己之私。

只不過,他比鹿桃想象得更為惡心。

游元昊傾身靠近她,勾著嘴角道:“其實當年那事我也很後悔,要不是許星馳突然橫插一腳,娶你的人就是我了。”

“……”

“不過現在也不晚,你跟了我,咱們以後在一塊兒,不分彼此。”

他伸手試圖搭上鹿桃的胳膊,被她眼疾手快地避開。

鹿桃滿臉嫌惡:“游元昊你別做夢了,你連許星馳的半個腳趾頭都不配。想用美男計,撒泡尿照照你是個什麽東西!”

游元昊氣得額上的青筋暴綻。

他猛然擡起手臂,掌風就要落下之際,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忽然半空攔截,攥住他的腕骨,力道重得幾近捏碎。

鹿桃猝然擡頭,撞進了一雙熟悉的眼眸,如幽深冷戾的寒潭,深不見底。

作者有話說:

桃心夫婦一起沖!打倒壞人超解氣!(強行押韻qaq)

感謝“智緣”的1個地雷(接收寶貝的鼓勵嗚嗚嗚,繼續堅持碼字,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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