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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王不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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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王不見王

陸嶸很早以前就知道,他的導師在國內有個同門師弟。同樣是領域內的大牛,經常參與學術會議,活躍在科研學術的第一線。

而陸嶸看到宋錚的名字,是在某篇論文報道上。

那個課題——

陸嶸看到論文時,不自覺地磨著後槽牙。

那個關於某種昆蟲習性成因的猜想,他也曾考慮過。

只是因為日程忙碌,來不及去驗證。

沒想到竟然被人搶了先。

抄襲剽竊當然是不存在的。那個想法只是存在於他的腦海,連自己導師他都不曾透露過。

唯一的可能性,是那個名叫“song zheng”的人,偶然間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

song zheng。

是姓宋?

zheng又是哪個zheng?

陸嶸起初並未在意,把這件事當一個巧合拋在腦後。

直到某一天,導師向他提起,那位遠在國內的同門師弟——噢,你該叫他一聲師叔——他手底下也有一位極具才華的學生。

宋錚。

那個人的名字叫做,宋錚。

陸嶸在口中緩慢咀嚼這個這個名字。

宋錚。

原來是這個“錚”。

華語博大精深,文字仿佛也擁有力量。

只是看著那個字,就好像聽到琴弦錚錚,凜然鳴響。

陸嶸下載了宋錚所有的學術論文。

然後意識到一個事實。

原來,世界上有才華的,不止他一人。

——有才華又超級努力的,也不止他一人。

陸嶸承認,在此之前他是有些自大的。

這當然不是說現在不自大了。

只是忽然發覺,原來自己不是領域內的同齡第一人。

原來在他未曾註意的地方,有個與他勢均力敵的強悍對手,正在悶頭前行。

陸嶸覺得這是很有意思的。

奇妙的感覺。

在他無意間得知,那個人正在研究另一個……與他相撞的課題時,陸嶸感到靈魂深處,有什麽東西熾熱地震蕩了一下。

共鳴?

有意思。

隔著大洋,千裏之外,有個人跟他在學術上共鳴了。

而且……每次,還都恰好,搶在他前面。

搶在他前面,那麽一點點。

真讓人生氣。

他都已經這麽拼了。他每天只睡四小時,血管裏流著冰美式。

他都沒時間談戀愛耶!

還有誰,能比他更早拿出成果?

難道還有人比他更拼?

那個人是他師叔的學生。

論資排輩,他該叫一聲師兄。

於是,在導師發布了學術交流計劃以後,陸嶸毫不猶豫,推掉了手裏的一切事情。

飛到大洋彼岸,去看看那個傳說中的人。

落地後就恭敬地聯系了他的師叔周教授。周教授回覆:人在外地,派人接你。

陸嶸起初沒多想。

他其實不需要人帶路。他從小在宜江市長大,只是高中以後才出國留學。

雖然以後打算在國外定居,但是父母都在國內。可以直接自己開車來接。

陸嶸沒看周教授發來的聯系人信息。

直接讓司機送了輛車過來,自己開去宜江大學。

宋錚會是什麽樣的人?

陸嶸心裏帶著好奇,緩緩把車開到宜江大學門口。

卻被門衛攔住了去路。

門衛認真負責。他很配合地打算下車登記。

手機鈴聲卻忽然響起。

有個清冽如泉響的聲音,在耳畔,和身旁,同時響起。

“陸嶸?”

陸嶸道:“是的。我是。請問您是?”

有個人朝他走來。

陸嶸摘下墨鏡,坐在跑車裏微微仰起頭。

他看到一張清凈冷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臉。

“我是周教授的學生。周教授有事不在……”

那個人語速很快地說著,渾身上下散發出“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費時間”的氣息。

吐字卻很清晰。

是極為註重效率的性格。

陸嶸挑眉。心底像有銀鈴輕輕震響。

他笑了,說:“我聽過你,宋……師兄。”

他故意把“宋”字咬得很輕。很難說是什麽原因,只是莫名覺得這樣很有趣。

他摘下墨鏡,出挑的相貌輕易引起了周圍女生的註意。

就連路過的男生都向他投來艷羨目光。

陸嶸習慣於被人註視,欣賞。

習慣於被人仰慕。

因此不覺得有什麽。

宋錚卻依舊平靜,仿佛看不到他那張偉大的臉。

只是冷淡地說了句:車子別堵校門口。

陸嶸:“……”

隱約感覺被噎了一下。

陸嶸忽然有了些惡作劇的情緒。於是他下車,伸手從對方手裏搶過自行車。

宋錚:“?”

“宋師兄坐我車吧。這樣也節省時間。”陸嶸含笑地回敬過去。語調溫柔,夾槍帶棒。

然而宋錚只是驚訝了短短一瞬。

隨後便從善如流。

毫不在意地上了他的車。

“……”陸嶸握著方向盤,微不可察地挑眉。

沒生氣?

情緒很穩定。確實是容易沈下心來,專註做科研的人。

前往實驗室的路上,陸嶸狀若不經意,隨口問起他正在研究的課題。

宋錚有些意外:“周教授說的?”

陸嶸嘴角微微一勾。只說是自己猜的。

確實是猜的。無論是周教授,還是自己的導師,都不可能把那個還處在保密狀態的課題內容透露出來。

陸嶸沒說出口的是……

他其實也在研究這個方向。

撞了。

太有意思了。這個人。

化學上,有一種說法,叫做【旋光異構體】。

是指sp3碳原子上連接四個不同的基團,這四個基團以兩種不同方式排列,形成不同的空間結構。

這樣結構的物質,能夠使偏振光的偏振平面旋轉一定的角度,所以被稱作“旋光異構體”。

它們無法在鏡像中重疊,卻擁有著一模一樣的化學分子式。

有一種奇異的宿命感。

宋錚領他上教學樓的時候,比他領先兩個臺階。

陸嶸微微仰著頭,看到他清瘦挺拔的背影。像清冷的水墨畫,冷冰冰地映著雪光。

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質。

沈靜,內斂。是與他在鏡中也無法重疊的,有著相同本源的存在。

於是陸嶸靠近,矜持地向他請教實驗室裏的相關規定,以及本次交流學習的課題內容。

宋錚一一為他解答。話語簡短有力,態度專業而疏遠。

仿佛不願意跟他多廢話一個字,仿佛不願意在他身上浪費哪怕一分鐘。

陸嶸發現他不是一座純粹的冰山。

他是冰山裏凍著一塊難啃的骨頭。從裏到外,冷冰冰,硬邦邦。

哪怕融化了,都沒法咀嚼消化。

只能整個吞吃入腹。生硬地在胃袋裏廝磨。

陸嶸起初只是好奇。

好奇這個宋錚,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怎麽能在截然不同的人生際遇裏,和他走上同一條道路,奔向同一個終點。

……因此,金陽山野考的那一晚,只是鬼使神差。

一切都是鬼使神差……

他們本來是在吵架的。

陸嶸無法解釋心中那股煩躁。事實上直到很久以後他才意識到,心裏的怪異情緒,是煩躁。

仿佛求而不得,仿佛過門不入。

他本可以好好地跟人相處,卻忍不住陰陽怪氣,夾槍帶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還是游刃有餘。

所以,很奇怪的。

只能用鬼使神差來解釋……

他在星空下,在飛舞的昆蟲間,在熱烘烘散發光芒的燈誘裝置旁。

忽然問了宋錚一句——

“脾氣這麽臭,你是不是性壓抑?”

他下意識的話語,是內心攻擊性的外放。

他說出口之後意識到不妥,本想道歉,卻見到那個人如鴉羽般的睫毛,微不可察地一顫。

隨即也夾槍帶棒地反問道:“——你很懂這個?”

陸嶸:“……”

男人被問到這種話,怎麽可能輕易示弱。

陸嶸挑眉:“是啊。要不要試試?”

宋錚:“試試?”

意味不明的發言。

陸嶸呼吸一頓。無法確定他這句話的真實含義。

陸嶸看到他清俊冷淡的眉眼,像萬年雪峰巔頂上的冰雪。

冰雪裏凍著的是遠古巨獸的骸骨,堅硬蒼茫,表面不動聲色,內裏卻比極地亙古不化的雪峰更為冷硬。

但是那樣冷硬讓人無法靠近的人,無甚情緒地瞥了他一眼。

然後對他說:試試?

陸嶸無從捉摸他的心意。

身體卻早於思考,伸手勾過他的後腦,閉眼吻了上去。

冰雪的氣息,清冷而淡定。

似乎並沒有第一次接吻的笨拙無措。

反倒是陸嶸,因為心中動搖,而呼吸不穩。

熾熱的鼻息拍打在兩人面頰間。他情不自禁地撬開對方,想要索取更多。

像煤礦裏沈默燃燒的火焰渴.望雪水澆融。

陸嶸覺得自己真是糟糕透頂。第一次的接吻並沒有展現出技術。

吻過了,松開手。宋錚臉上的表情也還是淡淡的。

只是嘴唇有些發紅。

被吮腫了。

陸嶸茫然地看著他,一瞬間眼睛有些失神。

我剛才……有這麽用力嗎?

真是遜斃了。

一陣懊惱襲來,陸嶸習慣性地勾起嘴角,游刃有餘地笑笑。

心中卻煩躁地思考著如何應對。

然而在他想到合適的反應之前,宋錚開口了。

“還可以。”

宋錚眸光閃爍。

某種濕潤嫣紅的東西,在他眼尾淺淺暈起。

那一瞬間陸嶸錯覺身旁的光線來自燭火,否則宋錚眼尾怎會出現那種顏色。

陸嶸莫名感覺被戲耍了,心中翻湧起一股惱火。

他幾乎是惡狠狠地,咬牙切齒地反問:“只是‘可以’?我以為你會更誠實一點。”

宋錚從善如流。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褲子。說:“確實不止‘可以’。”

他的身體交出一份令人滿意的答卷。

陸嶸:“……”

陸嶸不由自主地盯著他。直到宋錚重新擡起眼來,陸嶸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陣憋悶——

自己居然屏住了呼吸!

要命。今天是怎麽回事?

他是犯了什麽毛病嗎?怎麽這麽……這麽……

“來一次?”

陸嶸聽到自己的聲音,略帶沙啞。

完全不聽指揮地從喉嚨裏溢出。

宋錚又點頭了。

“可以。”

還是那種寡淡無味的語氣。

毫無情趣。

毫無波瀾。

卻讓陸嶸一瞬間起立。把他拖進最近的帳篷裏,摁著後腦勺狠狠吻下去。

旋光異構體的解釋,摘自百度百科。

陸嶸:這家夥根本毫無情趣!!(罵罵咧咧)(一秒起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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