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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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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嘉世戰隊在上賽季成功取得挑戰賽冠軍,殺回常規賽,雖然由於戰隊重建,成員個人的操作,和團體之間的配合方面還存在著不足,本賽季的成績並不理想,但所有人都認為,嘉世有著很大的成長空間。

“夏休期就不要留在戰隊加訓了,回家陪陪父母,別太松懈就可以了。”經理拍拍邱非的肩膀,他相信在這個小隊長的帶領下,嘉世會有更好的未來。

正因為他們的出色表現,嘉世獲得了更多的投資,這個夏休期要好好的擴建一下俱樂部,完善訓練室和技術部門等各方面的硬件措施,所以戰隊在假期就不開放了。

“經理你就放心吧,隊長可是我們之中最為刻苦的,絕對不會放松的,那我們就先回家啦。”聞理笑道,他和邱非都是H市本地人,早在訓練營時就認識了,家就住在以前的嘉世不是很遠的地方,走的話權當鍛煉身體,不忙的時候他就會跑回家和父母聊聊天。

不過他印象裏,邱非好像沒回去過幾次,嗯,他太專註於榮耀了。現在的戰隊地址離以前的地方有些遠,所以連他也不怎麽回家了。

“哦,是的,你們順路。”經理點點頭,就放兩個人走了。

沒有直達的公交,兩個人中間需要轉車,在中間站的時候,邱非卻有些驚訝的看著遠處的一個被墻圍起來的建築,那墻的風格和周圍的建築有些格格不入,是仿了城墻建築的感覺,一塊一塊的磚砌起來的。上面還長了青苔,也沒人打理,好像荒廢了很久的樣子。

聞理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解釋道:“這裏和我們以前在訓練營的時回家的方向是相反的,所以你對它沒有印象很正常。這裏以前據說是要建所民辦學校,樓都蓋好了,最後開了沒多久,就莫名其妙荒廢了,也沒人再承包這塊地,更奇怪的是還沒人移走它,不過估計以後重新設計城市布局,會清理掉的吧。”

是建學校的啊,難怪墻那麽高,不過,最上面可以設置些護欄,至少讓人看得到裏面的綠化或者建築之類的吧,這就是一堵墻,如果不站在高處,根本看不清裏面是什麽情況,至於大門,則在墻對面的那端。

“我的確沒聽說過。”邱非搖搖頭。

“有些年份了吧,在我出生以前就荒著了,可不得十幾二十年的,不過隊長你居然從來沒來這邊逛過嗎?”聞理詫異道。

“沒有。”邱非又看了一眼那個墻,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那高高的圍墻十分奇怪,讓人有些在意,好像一墻之隔,就隔開了什麽一樣。

他若有所思的想著。

“雖然現在不能迷信啦,但是晚上的時候可沒人敢靠近它,說是能聽到奇怪的聲音什麽的,裏面有什麽不幹凈的東西嚇人呢……啊呀,我在胡扯些什麽,不過隊長你也不會對這種東西好奇的吧。”聞理說道,畢竟他認為邱非在意的只有榮耀。

公交車來了。

邱非“嗯”了一聲,走上車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最後看了一眼那漸行漸遠的墻。他雖然對聞理說的那些傳言有些不以為然,但是他的確是對榮耀以外的其他事情產生了好奇。

他覺得自己明天一定會再來這裏的,一個要走一段路之後,再坐十幾站車的地方。

(二)

H市早晨的天氣還是不算熱的,風吹著甚至有些涼爽,所以邱非是騎單車來的。正好家人也怕他每天窩在戰隊訓練,身體素質變差,讓他早晨出去鍛煉,騎車也算是一種鍛煉。

其實他如果真的想知道墻裏面是什麽情況,應該去大門那裏一看究竟才對,但是邱非最終還是選擇了來到這堵圍墻面前。

然後令他驚訝的一幕發生了。

邱非此時正站在那墻的旁邊,他發現那墻居然有一塊磚動了動。他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塊磚,是的,它動了,似乎它原本就是松動的一塊,脫離了整體一樣,和它們毫無聯系,像是被硬塞上去的。

接著這塊磚又動了動,居然突然被抽開了,一瞬間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塊磚的空隙。但是這明明是一個荒廢了的地方,裏面怎麽會有人呢?不說別的,就說剛才,邱非都沒有看到拿走磚的那個人的手。

透過那塊磚挪走而產生的空缺,他註意到裏面的確有聞理所說的建好了的樓,只不過那樓看起來卻很新,一點都沒有被時光所腐蝕的感覺。

一張紙條在這時突然被放了進來。

邱非看到了對方的手。

手指纖細,皮膚白皙,手掌看起來不大,像是女孩子的手。

他下意識開口道:“你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

本來只打算放一張紙條的你,突然聽到了一個少年的聲音,下意識的就要回頭向後看,以為自己發現了缺口的小秘密被抓到了。但是你的身後空無一人,接著你忽然意識到,這個聲音來自墻外。

真是奇怪了,這裏可是H市的郊區了,平時早上七點的時間,是沒有人會路過這裏的,今天居然有一個少年經過此地嗎?但是這裏是什麽地方,外界應該是知道的吧,而且,就算告訴他,自己是誰,又有什麽用呢?

但你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也許墻外的那個少年,可以幫你度過這段難熬的時間呢。雖然這種莫名其妙的自信有點古怪,但是你現在真的是沒有時間多說了。

“紙條你可以拿走,我要把它堵住了,不能被別人發現,晚上八點你能再來這裏嗎?”你低下身子,貼著缺口的上方小聲的說道。

少年聽到你的話之後,沈默了幾秒說道:“好。”

然後你看到他伸手拿走了紙條,在你把那塊空隙重新用石磚堵起來的時候,你的腦海裏回想的還是那個少年的手。

骨節分明的,很適合在鍵盤上飛舞啊,比你的手,真是強太多了。

(三)

邱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鬼使神差的同意這個晚上八點再來這裏赴約的請求的,可能是因為你的請求太過於誠懇,讓他難以拒絕,又或者是因為他昨天練習的時間有些長,睡得太晚,一時昏了頭。

紙條上的字很娟秀,只不過是英文,但這放在職業聯盟裏,那都能當字帖了。邱非看了一眼就知道,你肯定有在練字方面好好的下過工夫,聽聲音他覺得你的年齡並不算大,正當是少女的年紀。

這樣的你,應該是在重點學校裏認真讀書的好學生,老師和家長眼裏的乖乖女,但你卻身處在聞理所說的這個廢棄了的民辦學校,這種反差很讓人困惑。

等等,紙條上的內容好像是?

事到如今,邱非也不得不對這座墻內部的情況產生了懷疑。從外面看來有些年份的墻和從空隙中看到的裏面嶄新的建築物,這種反差不禁讓人覺得墻裏和墻外是兩個世界。

處在……不同的時間。

他們這些新生代的選手是有著自己的聊天群的,之前戴妍琦曾經在群裏分享過關於時空交錯的小故事,邱非訓練之餘掃了幾眼,講的還挺有理有據,附帶了科學知識的推論,比聞理之前說的迷信要靠譜的多。

“晚上還出門嗎?”邱太太詫異的看著兒子,“和朋友約了見面嗎?”在她眼裏邱非的朋友不算多,能這麽主動的出去,是挺少見的,欣慰之餘不免會感到驚訝。

“嗯。”

算是吧。

某種意義上來說,前輩也是朋友的一種,雖然你還只是個比他好像年齡還小一些的少女。

H市夏天在這個時候,天剛剛黑,在和你約好的晚上八點之前,邱非繞到大門口,借著門口的路燈,透過高高的鐵門看了看裏面的布置。

一片荒蕪之中屹立著的幾座建築在漆黑的天空下顯得陰森森的,他又看了看已經生銹的鐵門,頂端尖銳的部分好像可以把人刺穿一樣,不知道是在防小偷進入,還是在防止什麽人逃出來。

八點的時候你是有自由時間的,在匆忙的逛完半圈後,你就跑到了圍墻那裏,雖然這裏是監控器拍不到的死角,但你還是觀察了一下周圍,確定四下無人後才小心翼翼的把那塊石磚取了出來,盡管你並不確定白天的少年會不會準時赴約。

不過如果他也玩游戲的話,應該會來的吧?

“你玩RTS類的游戲嗎?”少年的聲音響起,壓低了的嗓音裏聽不出情緒的波瀾。然而你卻是十分欣喜的,因為他果然來了,而且他知道RTS,說明他也玩游戲。

“是呀,雖然這兩年它有點式微,但是還是很經典的游戲呢。”要不是因為玩游戲,你也不會進來這裏,“國外電子競技方面做的比國內好太多啦,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看到我自己上場比賽,好像有點癡人說夢了。”

外面的少年又沈默了一會,聽你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你實在是太久沒能這麽放心的說話了,因此也沒什麽邏輯順序的,東講西扯的跟竹筒倒豆子一樣。倒了半截,他忽然開口問道:“不好意思,可以打斷一下嗎,請問現在是哪一年?”

嗯?這個人怎麽連現在是哪一年都不知道的麽,你雖然奇怪,但是卻沒有太在意,只是照實回答道:“當然是二零零六年呀,對了,我可以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嗎?”

正當你以為少年不會回答你這個涉及到隱私的問題,準備道歉的時候,少年卻開口說道:“我叫邱非。”

邱非……你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這名字念起來可真好聽。不過,是哪兩個字呢?

(四)

你在紙條上寫的一大串英文裏,包含著“Real-Time Strategy Game”,那些英文句子不過就是為了粉飾它用來做掩護的而已,這個詞組簡稱RTS,又叫即時戰略游戲。

邱非自從輟學進訓練營後就沒怎麽接觸過英文了,再加上RTS真的是一個有些久遠的詞,所以最初他沒有反應過來,但是後來他想起來了。

即時戰略類游戲在電子競技裏曾經風靡一時,但是後來逐漸走向沒落,在榮耀誕生之後,更是只有念舊的人才會記得它的存在了。

有了戴妍琦之前發的故事,再結合自己的所見所感,邱非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推測,他覺得你是一個生活在過去的少女,一個表面上熱愛學習,但實際上卻喜歡玩游戲的少女。

榮耀已經風靡了全國甚至是世界,世邀賽的舉行更是全民皆知,職業選手已經成為了被人們廣泛接受的職業,除了那種想要孩子鉆破頭進學術界的家長還在冥頑不靈,反對孩子興趣愛好的家長倒是少了很多。

畢竟職業圈的薪酬也是擺在那裏的。

只要有天賦,態度認真,願意努力,沒有了家長的阻撓,休學進入訓練營,進而進入職業圈,區別只在於時運和能力水平了。

但是,如果是在二十年前呢?

邱非以前覺得榮耀受歡迎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榮耀本身很有趣,很吸引人,所以當他提出要進嘉世訓練營的時候,沒有遭到父母的反對。

“為什麽會支持我去訓練營?”邱非曾經問過母親這個問題。

邱太太卻覺得兒子的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她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因為你喜歡啊。我們做父母的,又不需要去控制你們的人生,你既然可以對自己選擇的道路負責,那就勇敢的去唄。”

他有著尊重自己的父母,他們開明而愛自己的孩子,支持他的選擇。在職業圈的其他同伴,也大都是如此,像葉修前輩那樣為了理想離家出走的例子,是越來越少了,對此葉修曾經笑談,時代不同了,路比起以前要好走多了。

路為什麽會變得好走?

因為路的價值被發現了,它的地位提高了。可是,最初是誰先發現的這條路呢?走在前面的人,在這條路還不被人們廣為接受的時候,又付出過怎樣的努力和代價,這是後人所不得而知的,所無法感同身受的,甚至沒有會去探究最先走上這條路的人,因為沒有人會記得了。

只是很多事情都是踩著前輩的鮮血過來的,有人在前面率先沖破了規則,在漆黑的夜晚之中摸索著前進,撞的頭破血流,才有了後來的光明大道——這都是血淋淋的路。

邱非知道他很幸運可以走上這條自己喜歡的路,但是……你呢?

如果你很喜歡RTS的話,這裏又是一個所謂的民辦學校。邱非不是一直生活在象牙塔裏的人,他只需查一查當年的新聞,就知道你為什麽會處在這個地方了,這種地方,在他小的時候,聽說過其他省市是有的。

只是沒想到,居然在離自己身邊那麽近的地方,也有它的存在。

(五)

一個橫在人生長路之上的障礙,就算離開了,那也會是紮在你心中的刺,想起時就發作起來,痛的要死。

你是清楚這個道理的。

“對不起呀,我只有每天晚上七點的時候才能來這裏和你說說話,其他時間我們都被管的太嚴了。那次早晨七點我是去幫老師拿東西的,才有那麽一點點的空,我也就是,想試一試。”

“沒想過丟紙條求救嗎?”你聽到邱非問道。

“想過啊。”你坐在草地上,倚著墻笑了笑,“之前有人好不容易把紙團丟過高墻,裏面寫著打家裏的電話來救自己。”

“結果?”

“被風吹走了,或者是被撿到了也沒有在意,這是最好的結局。”你說道,“因為如果好心人給家長打了電話,家長還沒有來接孩子的話,大約是覺得這是騙人的,這也算不錯的結局。最壞的結局就是,不僅沒來接,還打電話跟老師告狀,說有人偷偷向外傳遞消息,然後全校對我們的人身自由監管更加森嚴。”

“不過還好,最壞的結局沒有出現。”你有些慶幸的說道。

邱非沈默了一下,你察覺到他的欲言又止,知道這個少年是想問一件事,但是最後因為怕惹你不開心沒有問,所以你一邊在心裏感嘆他的細致和對你的尊重,一邊善解人意的解釋道:“其實你問也沒有什麽的,你肯定在想,最好的結局難道不是被家長接回家嗎?”

邱非猶豫的“嗯”了一聲。

“這是一種奢望,太奢侈了。根本不會的,他們應該是恨極了我們這種不聽話的孩子吧,有些父母只想要服從他們意志的附庸品,一旦當子女有了相左的意見的時候,就行使監護人的權利來進行所謂的管教。有了需求才會有這種學校的供應,所謂存在即合理。”

“我從來沒去想過我爸會來接我,我只能自己主動想辦法出去,不過我表現的很好,原本六個月的學習期給我減到三個月了,下個月我就可以出去了。”你輕描淡寫的說道,語氣有些憧憬,“出去以後我就拿著錢跑路,再也不要被抓回來就好了。”

這樣,你就可以過自己想要的人生了吧。那麽這兩個月,你又是怎麽過的呢?所謂表現的很好,又是一種怎樣的表現?

邱非沒有再多問。

“我寫的那個紙條啊,一般人看不懂,撿到了也沒什麽,要真有同樣玩游戲的朋友撿到了,說不定可以幫幫我呢,哪怕陪我聊聊天也是好的。好了,時間要到了,我先走了。”最後,你對早晨的紙條進行了解釋,然後遲疑了一下,帶著點期冀問道:“你明天還會再來嗎?”

“會。”邱非聽到自己這麽說道。

(六)

你看完了手裏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才不舍的將它疊起來丟進了臭氣熏天的公廁中。

現在是淩晨不知道幾點,總之這個時間段,是沒有人會出來的。你也只有借著這個時間,在微弱的,甚至一閃一閃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突然滅掉的燈光下看信。

少年的字不算太好看,但勝在工整,可以看得出來對方寫的很認真。其實信裏也沒什麽特別的內容,不過是因為你處在與世隔絕的地方,拜托他幫你留意一下你所玩的游戲和比賽的近況而已。

從邱非那裏拿到他寫的信,然後藏在隨身帶著的禦守符裏帶回去,看完之後再丟掉毀屍滅跡。

你真應該感謝朋友去年送給你的在日本帶回來的這種護身符,它成為了你藏匿小物件的最佳選擇,本來你是沒想過要拆開它的,畢竟好像拆開之後,有些不吉利。

按說這種東西是應該被收上去的。

但在學校的人十分蠻橫的要收你的東西的時候,你留意到一個學員的脖子上戴著玉佩,然後靈機一動說道:“這是我媽在日本給我求的護身符,開過光的,一旦離開我到了別人的手上,誰摸過誰就會倒黴。”

果然他們的動作遲疑了一下,你在心底冷笑,有時候迷信還真是個好事,這些人顯然是虧心事做多了,才會忌諱這些。

至於原本的禦守符裏放著的,則是一張你的一寸照片和一張寫著日語的紙條,你還抱怨過為什麽要選那麽醜的證件照放進去,不過後來想想,其他照片又太大了。

而且朋友說其實你的一寸照片不醜,很清秀,也算安慰到了你。

至於紙條上寫的什麽,你看不太懂。

不過朋友說禦守符是有保質期的,一般要一年一換,等她明年再送給你。

墻上那塊磚有所松動,甚至可以取下這件事,不是你先發現的,是一個經常在那裏被罰拔草的女生發現的,只不過她沒有用那個向外傳遞信息,就因為跳樓自殺摔斷了腿,被家長給接走了。

她在跳樓之前特地告訴了你這個消息,當時的她用一種極其憐憫的目光看著你,告訴你那裏是個監控器死角,有一塊磚可以取下來。

接下來所有的窗戶都裝上了防盜窗。

在這裏,連選擇死都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你有好幾次走過那裏,猜測著這是不是個陷阱。但你仔細確定過之後,發現它的確是監控器所在的死角。於是在那天早晨,你第一次嘗試著取下那塊磚,放出第一張紙條,只是你沒想到在墻的外面居然有人。

之所以約在晚上七點,是因為那時候天半黑不黑的,所有的學員都被集中在另外一棟樓晚訓,背誦學校的規則手冊,只有你和另外一個學員,各自負責一半學校的巡查工作。

如果可以出去的話,一定要好好的感謝他這半個月每天來這裏陪你說上十幾分鐘的話。

只是你再也沒有傳過紙條給他就是了,因為你是沒有多餘的可以用來寫作的紙張的,那被撕下來的小紙條,是你偷偷藏在禦守符裏,原本預備用來寫遺書的。

可不能再浪費了。

(七)

邱非給你的信,其實都是他從網上搜到的資料,畢竟時隔二十年,他不可能知道當時到底是什麽情況,他把從網上看到的消息整理了下來,認真選取了一些寫給了你。

其實他有很多疑問,但是他不會去問的,除非你自己說出來。畢竟這是你的隱私,又或者是你的傷口,他不想再給你雪上加霜。

比如,為什麽你只提起你父親他們不會來接你的,而禦守符假稱是母親送的,但卻又從來沒有多提起過你的母親。

再比如,為什麽你一個才來學校兩個月的人,居然有半個學校的巡查權,有十幾分鐘的寬松時間可以和他聊天。

又比如,告訴你那塊磚可以取下來的女生的目光為什麽是悲憫的,為什麽她只告訴了你,還有,你是怎麽確定那裏的確是個監控器的死角的?

這些都不重要,邱非只希望你可以度過在這裏的最後一個月的“學習”,安全離開這裏。這樣的話,他的任務也就算結束了,雖然這是一場奇妙的時空交錯,但是對於在那時候便敢於挑戰束縛的你,他是欽佩的同時又覺得心疼。

他覺得你是個好姑娘,你的英文寫的那麽好看,他問了上大學的學日語的同學,他說他那學英語專業的舍友都說你的語法沒有錯誤,你的成績一定很好。你講話那麽溫柔,態度還很樂觀,一定是很受歡迎的存在。你發現他的欲言又止,會很體貼的解釋,是個很細心的人。

你一定是個好姑娘。

“我出去之後,打算離開家去打游戲,未來的話,電子競技一定會有一席之地的,國外都可以做到,我們也可以做到的呀。”有一天你這麽對他說道。

邱非在你看不到的墻外點了點頭,語氣堅定地說道:“會的,一定會的。”

他真的很想告訴你,他來自二十年後,二十年後,有一個叫榮耀的游戲風靡了全世界,各國聯合起來舉辦了世邀賽,我們有了自己專業的國家隊,而不是以往的俱樂部形式的參賽。電子競技被以這樣的形式,予以了最高的肯定。

“你講的好像你去過未來一樣,語氣那麽肯定,好像你什麽都知道一樣。”你輕笑一聲。

邱非正想著怎麽回答你,畢竟他並不擅長說謊,這時候你卻接過了話:“不過你說的也對,總是要向前看的嘛,夜路肯定都會走完,黎明會到來的,未來一定很美好。所以我要熬完這最後的十幾天,我要看到未來有多麽好。”

是啊,你一定要看到未來有多好。邱非笑了笑,忽然想出了一個很好的鼓勵你的辦法,“你前幾天不是說,看我的手很適合打游戲嗎,問我是不是也玩RTS類的游戲。”

這個話題突然被他提起,你忍不住臉一紅,還好他在外面看不到。畢竟你內心的真實想法是他的手真好看,這有點太過於花癡了,被誤會了就不好了。

“是啊,不然的話你怎麽看懂並且知道了,來問我玩不玩呢?”你理所當然的問道。

“我不玩這方面的游戲,但我玩另一個游戲。一個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時間,興起的一個游戲,而且現在是一個戰隊的隊長。”邱非說道。

接著邱非給你簡略的講了有關嘉世的事情,你雖然有些驚訝於你居然完全不知道榮耀這個游戲,但是少年說的認真,完全不似作假,讓你不由得相信了——也許他是在國外做隊長呢,比如美國。

“真好啊,我希望以後我也可以看到這樣的一天,我們的游戲環境也會那麽的友好。”你感嘆道,“還有,年輕的新任小隊長,你也要加油啊,期待你可以帶領新隊重樹輝煌。”

曾經的王朝隕落,但是面前的這個人,會成為新的傳說吧,嗯,這種說法是不是太文縐縐的呢,站在斷壁殘垣之中舉旗為王的年輕人……

你知道邱非是想鼓勵你,但你必須承認,他成功了,這一刻你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希望出去之後可以見到他吧,然後去日本求一個禦守符,再送給他。對了,你還不知道邱非這兩個字,到底是哪兩個字呢。

第二天的時候,你問了這個問題,邱非本想跟你舉例解釋,你卻把你的左手從那塊磚的空缺中伸了出來,對他說道:“把你的名字,寫在我的手上吧,這樣我就知道是哪兩個字了。”

食指觸碰到你溫軟的掌心的時候,邱非忽然覺得,他的臉有些燙。

還好你看不到。

不過,這麽黑的晚上,就算你把臉貼在磚那裏往外看,沒有燈光也沒有手電筒,你們也看不清對方的長相的。嗯,還好天是黑的。

(八)

他食指在你掌心書寫的餘溫似乎還在,一筆一劃寫著字的樣子像是在描摹你的掌紋,帶著些癢的觸感,你知道了他的名字,究竟是哪兩個字。

邱非。

很好聽,也很好看。

你想你可能有些喜歡這個人,畢竟他平白無故的,就陪了你半個多月,雖然只是每天說上十幾分鐘的話,你最初也只是感激而已。

但是為什麽在你鬼使神差的提出讓他把名字寫在你的手上的時候,你會覺得心跳在加速呢?下次的話,能不能請他握握你的手,也許出去的話,你還可以抱一抱他。

不,不行的。

不能讓他再碰到你的手,絕對不能,雖然不是右手。

他是現在前途未來正好的一個戰隊的隊長,而你,到時候不過是剛從泥濘的水潭之中爬出來的逃難者而已,你太卑微了。

這種自卑,原本不應該發生在你身上,畢竟你學習名列前茅,人緣也好,是老師和同學眼中都很喜歡的好孩子,但只有你知道,你自己是跌落到塵埃裏的。

從父母離婚,法院把你判給有經濟能力撫養你的父親的時候,他立即領來了你帶著一雙龍鳳胎兒女的繼母的時候,就註定是這樣了。

你母親改嫁之後也不怎麽問你的情況了,你知道她是真的對你父親失望透頂,畢竟你那雙弟弟妹妹,都是你的同父血親,是他早就在外面和別人生下的背叛的證據。

當時並沒有經濟能力撫養你的母親,沒有爭取到你的撫養權,從此之後,像是想忘記這段不好回憶一般,把你順帶遷怒和遺忘了,除了定期打來的撫養費,你的世界好像沒有了母親的存在。

繼母不喜歡你,弟弟妹妹也是,他們極盡所能的嘲諷你,讓你覺得你是個被拋棄的存在,你開始變得自卑。同時,廣泛交友是你唯一的慰藉。

你接觸了網絡,並且認識了很多網上的朋友,比如那個送給你禦守符的姑娘,就是這麽認識的。在接觸社交網站的同時,你也接觸到了即使策略類的游戲。

你是沒辦法在家裏上網的,所以只能偷跑去網吧。其實你並沒有多麽沈迷於游戲,你也沒有想荒廢學業,你只是想在畢業後從事這方面的工作,如果可以做職業選手,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國內的環境還不允許,那就去國外,因而你特別認真的學英語,在各科之中,你的英語成績最好。

是你弟弟發現你偷偷去網吧的,他本來是沒想告訴你繼母的,因為他想借此敲詐你一筆零花錢,但是你妹妹知道後卻就變了味了,她嫉妒你成績好,別人都說她有個很優秀的姐姐,所以她添油加醋的告訴了家長。

於是你成為了一個“沈迷游戲”“翹課去網吧”,甚至是“想和網友私奔”的存在,也是在這時候,你對你的父親不抱任何希望了,他都沒有去問老師這是不是真的,就直接做出了判斷,你甚至沒有向母親打電話求救的機會,就被送到了這個新辦的學校裏接受“學習治療”。

你想出去,你很想出去,你想早點出去。

你想要生存下去。

你不敢逃走,你看到那些被以儆效尤的同學們被毒打的時候很害怕,他們最先挨打的就是手心,你想護好你的手,你還想玩游戲,你還想讓它在鍵盤上飛舞,哪怕你的手型並不是最適合打游戲的存在。

你覺得你並不是個好姑娘。

但這些,可不能讓邱非知道。

不能讓他在你離開之後,再知道這個學校的消息了,因為這個學校裏的人,都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一定不要讓他再去探究了。

邱非這麽好,這麽幹凈純粹的男生,他對你尊重又呵護你那可悲的自尊心。

你還想和他做朋友,只是朋友,不可以更進一步的。一旦越界,一旦他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他會和之前跳樓離開學校的那個女孩一樣,對你露出憐憫的目光,那比瞧不起你,或者殺了你,更讓你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按說男你文我都應該丟在lofter上不搬來的,

但這篇是個例外,因為我太喜歡這篇了。

有些沈重,只希望可以傳達一些什麽,有更多的人知道這些。

時間線采用世邀賽是在2025年的設定,本故事發生在十一賽季結束後,即202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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