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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中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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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中詭

再後來,顧嫣送來消息,方家上上下下的人都說是沈氏在花園散步一不小心落水,水草纏住了她的腳,人救上來時已沒了呼吸。

暑熱未走,方家生怕屍體發臭,早早把人埋了,據說連沈夫人去方家時都沒見到親女的屍體,只在停靈的棺材裏見著她常穿的衣物。

姜淮從來沒有想過,一向牙尖嘴利的沈青瑤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人世,即便她們之間沒有多少感情,可她的離世終究讓她有幾分感傷,只托顧嫣去寺廟裏替她上幾炷往生香,祭奠死去的亡靈。

青瑤的死也傳到了聖上耳中,蕓蕓眾生中她也不過如螞蟻一般渺小,後宅一婦人耳,死後卻能讓皇上提及。

“你明日便去方府看看她去,莫要讓外人說你無情,不記沈家恩德。何況,她亦算你同父異母的姐姐。”

早在姜淮入宮時皇帝就已經知曉她真實的身份了,陪在皇上身邊的人都是透明的,誰的身上能藏得住秘密?

只是即便知道她是沈覆年的私生女,皇上也未多說什麽,甚至根本不提,今日難得,竟讓她去方府看看。

姜淮感念皇恩,第二日便出宮去了方府。

府外掛著兩個白燈籠,守門的小廝無精打采坐在門檻上,見她下來,忙起身跑來,點頭哈腰帶她進府。

靈堂本是莊嚴肅穆,至少不應該像這樣罵罵咧咧,吵鬧聲一片。

姜淮才進去,便見一婦人趴在棺材上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怒罵方家害死了她的女兒,許是哭了太久,她的聲音沙啞,拼命尖叫下更如女鬼一般嚇人。

少女定睛一看,才認出了這是沈覆年的夫人。

向來雍容華貴的婦人一身白衣,披頭散發,不斷咒罵方榮不得好死,要他償命。

旁邊與她對罵的是方夫人和兩個兒媳,方夫人出身鄉野,一口汙言穢語又豈是沈夫人比得過的,她罵得太使勁了,一直喘氣,嘴裏還說個不停。

姜淮到來的消息傳到了方榮的耳邊,男人隨手將小妾丟至一旁,收拾好自己才出來見客。

又見母親進行著罵戰,他心道不好,趕緊打發自己的嫂子去國公府請沈青容來,帶著她老娘回去。

沈夫人先是沒有認出姜淮,畢竟她離開沈府時只是一個豆芽般瘦小的姑娘,如今過去六年,已如鮮花一樣盛開,宮裏不缺吃穿,不缺尊重,她長於皇帝身邊,一身的氣度不是常人能有。

直到方榮過來說話,沈夫人才認出了她的身份,婦人連爬帶滾從棺材上下來,跪在姜淮面前,抱著她的雙腿嚎叫:“聞溪,聞溪……你快點給你姐姐做主啊!方家人把她害死了,連屍體也不讓我看見啊!”

方榮忙把人拉起來,斥道:“岳母,你在胡說什麽呢?平白無故,我們害青瑤做甚?都說了幾百遍了,是她不小心掉水裏淹死的!”

姜淮想從他臉上看出些喪妻的傷痛,可惜沒有,比起難過,方榮更在意的是沈夫人的言語。

他本來就瘦弱,沈夫人喪女,悲從心來,誰也拉不住她,從方榮手裏掙脫開後,只指著方家人喊道:“我女兒會水,怎麽可能淹死,就是你們害的!”

“便是有海草纏住了腳,那池水又能有多深,怎麽會讓她淹死!你麽連她的屍體也不讓我看,就是不想讓我知道她是被人害死的!”

她說的話也是姜淮疑惑的地方,再看方榮打算怎麽回覆時,沈青容進來了。

她好像已經提前知道姜淮在這,見到了人也並無多少意外,只是朝她抱歉地笑笑,便扶起沈夫人,半抱半拉地把人帶走。

行至姜淮面前時,青容匆匆道:“你等我一下,我有話同你說。”

姜淮點點頭,跟著她一起出了府門。

沈夫人悲痛欲絕,她三日未用食,經過今天這番折騰已沒了力氣,倒在車廂裏,雙目無神不說一語。

青容下了馬車,向姜淮道:“實在對不住了,娘因為妹妹的事一時傷神,也讓你看笑話了。”

姜淮看青容不戴首飾,收拾得很素凈,連連脂粉也沒有抹,看來也對青瑤的死十分傷心,她很想問問她,她也覺得青瑤是不小心溺斃而死的嗎?

沈青容已許久未能見到姜淮了,她可沒有什麽進宮的機會,看看面前貴氣逼人的少女,青容只覺得世事無常,從鄉下來的私生女一朝得勢,竟然也成為了比公主還要尊貴的女人,聽說這幾年皇帝待她越發親近,便是親女也比不上。

壓抑住心裏的嫉妒,她一臉和善,拉著姜淮的手,笑道:“我們也有好久未見了,不如你今日到我府上玩玩。”

她的親妹妹剛剛死去,她的娘親還在馬車裏人事不省,她卻只想著邀自己去府上玩去。

姜淮把手從她手裏拿出,勉強笑笑:“不了,陛下只允我在出宮半日,我現下就得回去了。”

這個理由再正當不過了,因是天家命令,青容也不敢多勸,竟親自扶著姜淮,把她送上馬車。

女人一直站著看她離開,再聽不到車馬聲時,方榮出來,在她耳邊小聲道:“管好你那瘋娘,莫要讓她再出去亂說話!”

青容看也不看他,甩袖離開。

被她駁了面子,方榮一臉陰郁,哼,要不是看在她還有點用處的份上,她也一同去地府陪那個嬌悍的妹妹去!

馬車停在沈府,女人扶著娘親回家,把她送上榻上才嘆氣離開。本想找爹爹說兩句話,可奴仆說是他還未歸家,青容只得囑咐管家等爹爹回來定要告知他娘親今日去了何地,做了何事。

她不欲多留,匆匆離開。

再說姜淮,她沒有回宮,而是叫車夫改道,去了相國寺。沈青瑤生前邀她來此,現在她死了,姜淮只能來此為她上幾炷香。

相國寺是大齊香火旺盛的大寺,人來人往,香火鼎盛,隨意走到哪處都能聞見香味。

她在寺中聽老僧講經,只覺得心內一片平靜。

今日有名僧智心為信眾解釋竹簽上的內容,輪到姜淮時,少女將青瑤夾在信封中的竹簽交了過去。

智心仔細看了看竹簽,下端印著相國寺小寺印,當下便囑咐身邊的小僧人帶姜淮取東西去。

少女有些蒙,只跟在小僧人後頭,問他要取什麽東西。

小僧人道:“這竹簽算是憑證,有人在我們寺裏存放了東西,要想取出來,便帶著竹簽來換就行。”

姜淮想,或許是青瑤在這裏放了東西,讓她來取的。

她可能猜自己不會來,但一定要想個穩妥的辦法把要說的事情告訴她,若是她赴約了,那竹簽背後藏著的東西她就可以收起來了。

以前只覺得沈青瑤太過膚淺,沒想到她做事還有如此謹慎聰慧的一面,姜淮心裏沈重,究竟是什麽事才能逼她做事這樣保險。

正想著時,小和尚順著竹簽上的“拾伍”兩字從小櫃中拿出一個錦盒交給姜淮。

少女已等不及,打開錦盒,裏頭只有一封信。

本想拿出來看看,又想到這相國寺人來人往,不甚安全,她抱著錦盒匆匆離開。

不知是不是錯覺,自打進了這寺,姜淮總覺得有人跟著自己,一股不安湧上心頭,少女腳步疾快,上了馬車後便叫車夫行快點。

等車馬往前走時,她撩開簾子一角,果真見有兩個高壯的男人在後頭緊緊跟著,兩人眼神兇惡,手持利器,不是什麽好人。

而離宮門還有好些路程,這時間,足夠他們對她動手了。

姜淮突然想到了十一歲的自己,那年被刺客挾持,也如這般害怕。

可她終究不是十一歲的自己了,在宮中多年的磨練早讓她學會冷靜,姜淮把信拿出來,放到衣裏的後袋,又撩開簾子,想看看路上有無士兵巡邏至此。

後頭的人離馬車越來越近,她在想要不要騎上馬兒割開韁繩時,突然見到一個熟人。

姜淮只讓車夫停下,朝外大聲喊了一句顧臨川。

男人回頭,卻見姜淮慘白著臉,兩個男人從後躍出,欲對她行兇,臨川扔出一致長槍,一槍斃命。

另一個男人見了,又扔出長刀朝姜淮砍去,幸好臨川已到,一腳將他踢開,把少女帶上了自己的馬兒。

與顧臨川隨行的一個男子亦守著那兩具屍身,一個前去報官。

即便她故作鎮定,可那冒著冷汗的手也出賣了她的害怕,臨川何時見過她這慌張的模樣,心疼地抱住了姜淮:“別怕,有我在!”

他帶著人快馬回了皇宮,見到了“天羨門”三個字,少女才放下心來,一下馬,連腳也是軟的,若不是顧臨川扶得及時,恐她要摔倒在地了。

姜淮這時才發現她與顧臨川太過親切,忙往後跳了幾步,慌忙行禮:“多謝相助!”

盡管對她故作生疏不滿,臨川還是關系問道:“那二人是誰,怎麽會對你動手?”

姜淮急著想知道青瑤信裏的內容,沒再與他多解釋,囫圇說了句不知便走了。

臨川想要追上去,卻被侍衛攔住,不準他進,他只得看著姜淮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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